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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夜 无理人类
人鱼歪了歪脑袋，似乎抓住了一根羽毛，但又转瞬即逝。
“不要。”诺曼冷淡地回答，他的小木屋塞不下第二个浴缸，也没有第二条特殊的人鱼值得他挖空心思喂养。
经理不死心，他的念头可不在浴缸身上。大家都有追求美的权利，也有发现美的眼睛。更何况这位少年的美丽无关性别，最打动人的是他水汪汪眼睛媲美玻璃的瞳体，仿佛一眼就能到底，任何龌龊的心思都在那无所遁形，销声匿迹。
他像是一条恶心的毒蛇，纠缠上来，却又带着膏药，甩都甩不开，黏哒哒的眼光让人鱼不适得埋头进棉袄，只露出呆萌的一簇毛立在那里。
“让。”诺曼皱了皱眉，重新调整了下位置，把人鱼抱得更加顺手一点。若是赤手空拳站在这里，无需顾虑，他定一脚踢开这个无理的人。
凡事都是相辅相成，由因结果的。他今天若是一个人在这赶路，也不会遇到令人厌恶的登徒子或是拦路的“自来熟”们。
对峙间，从玻璃屋里三三两两走出了不少人类，他们勾肩搭背，穿着与当地人格格不入的时髦棉袄，个个煞有其事地待着五彩反光的护目镜，整张脸严严实实的，像是宇航员组队来雪地登顶。
“经理！”眼尖的发现了这里，热情地举起手，小伙子穿着特质雪鞋跌跌撞撞就蹦过来，活力四射。
砰地一声，心急马虎鬼在这儿讨不到好处，地上被砸了个巨坑。
“小心点，谢尔德！”他的伙伴想来扶他，又吸取了前车之鉴，不敢走太快，像一只只心急的小鸭子，左右摇摆着过来。
经理犹豫两秒，还是为衣食父母弯腰低头，扭头去扶年轻人，走之前念念不舍地盯着金色的发旋，渴望用眼神和美少年说句再见。
诺曼可不管这个插曲，缩紧了双臂，打算带着人鱼过美妙的二人世界。
谢尔德在众人齐心协力帮助下终于再次站直了身子，护目镜上也沾了好多雪，他索性摘下来挂在手腕上，一口白牙笑得璀璨，完全没有刚摔跤的狼狈：“看都看不清，还是自己眼睛好！”
朋友们劝他别逞强，不如好好回屋子里躺一会，这位话题中心却是眼睛一亮，欣喜地低喊：“有小狐狸！”
北极狐正亦步亦趋，合着一个威武的男人脚步，欢快地撒开四个蹄子，要不是耳朵尖尖，准有不少人把它误认成时时刻刻憨笑的萨摩耶。
大家的眼神再次转了过去，城市里孩子对一切都是新奇的，连伤者同伴都不顾了，一群小鸭子再次试图追赶另一个目标。
裸露的上半粉红耳朵听闻到小狐狸，人鱼又像一只毛毛虫，努力上下折叠松土，从棉袄里探出他的头。不论在哪，对谁，他都不愿意输给这臭狐狸，他会向诺曼证明：有一只人鱼就够了！
本想着和小狐狸拍两张，瞬间又被美貌斩杀，某种意义上他们才是没见识的人，傻傻呆呆怔愣在原地，后头不能动的谢尔德着急大喊：“快追呀！”才被他们唤醒，一个个变身哈士奇，开始了一场追逐大战。
诺曼不明白从那透明房子里出来的人为何对他还有两个小宠物这么好奇，大家同样都长了一个头两个眼睛，谁也不比谁多，偏偏如此执着，令人困扰。
他的脚程加快，雪地是后头那群活蹦乱跳的外来者的障碍，对于他来说就只是日夜陪伴的普通环境，他如履平地，更是在特定的加速下，几乎交替出残影。
小人鱼努力直起身子，甜甜勾住诺曼的脖子，好奇地向后看。他们如同猎豹追赶猎物一样锲而不舍，却又没那样的能力，最终演变成了好笑的场面。
待到他们找到镇上唯一的一家服装店，后头早就影子都没了，不过按照小人鱼出色的视力，他总觉得小芝麻点还在一点一点往前慢慢爬。他想扭头问问诺曼，马上就被橱窗里的款式繁多的时髦衣服吸引了注意力。
天大地大，先打扮得漂漂亮亮再说吧！
第11章 第十一夜 请求探险
第十一夜 请求探险
如何在零下四十度的天保持温暖可是一门大学问。
兽类长出绒毛，覆盖在皮肤表层；鱼类长出鳞片，抵御外界纷扰；人类制作衣裳，靠外物来弥补先天的不足。
服装店老板迎了上来，室内开着充足的暖气，静声时还能听到水流流经水管，加热变化为水蒸气的呲溜声。
小人鱼只觉口干舌燥，迫不及待解开大棉袄，里头空空如也，好在这个时段店里无人，也不必听到刺耳尖叫。
上了年纪的人，如莱因，如服装店老板，在小地方呆了几户一辈子，就好像被雕刻成了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还对幼崽出乎意料的宽容与大度。
他只是笑着假意责怪了几句：“当心着凉！”就如同对待自己真的小辈一般，每日粗茶淡饭，油盐酱醋的日常生活里都要重复。
诺曼深谙宠物散养大法，见人鱼可劲撒欢，就自己去给他挑衣服了。
在家庭，在社会，每个人就像一个齿轮，有自己的责任与使命，有时候也是在比拼各自的耐力，忍不住的人自会先做，这是很多赖皮鬼心中第一原则。
在零下，撒壶开水会立马成结晶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的耳朵、手和脚。躯干有厚厚的羽绒，蓬出来，裹得像个气球娃娃，低下头都望不见自己的脚。这些裸露在外头，不受重视的部位往往会给人致命一击，让忽视他们的人吃个大苦头。
这儿不愧是镇上必不可少的顶梁柱，，每一顶帽子都功能性极强，从前额到双耳，全都遮得严严实实的，最后在两旁挂下两个小球，就当简单的装饰。
诺曼随手拿了一个就想交差，一旁自己东看看西摸摸的正主光着膀子就跳着过来了：“不……好！看！”
他挥了挥手里的，喜笑颜开，两个眼睛弯得像两条展尾的鱼：“这……个！”
诺曼在心里收起刚才夸赞老板的话，一边也很佩服人鱼挖宝的能力，传说中他们在深海有一座宝藏坑的事情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不知从哪里坑出来的宝贝是一个白色的帽子，圆圆的确实是包裹整个头的形状，头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半圆形。诺曼想起了那头瘦骨嶙峋的北极熊，亲戚在这呢。他没好气地想，又对人鱼没辙，毕竟这是要戴在他头上的东西，要是正主不愿意，那买了也没意义。
两个人通过眼神开始一些灵性地交流。
冷吗？
不冷！
诺曼这才好像慢一拍想起，人鱼都是赤裸着在冰水里游泳的，哪来的怕冷一水。明明看起来是相同颜色的粘膜，解析一下估计结构差了十万八千里——比人类的有用多了。
自己就像一个刚上任的新手奶爸，被新生儿的到来打乱了思路，忙得手忙脚乱，却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小孩的诉求。
胡须下的脸难得躁红，“你自己买。”他摆了摆手，决定单纯当一个买单的决策人，细节并不用在乎太多，不然难免还会闹不愉快。
像是为了转移尴尬，他抱起脚边乱窜的狐狸，决定给它也置办一些东西。它虽然不得交流，却也不像蛮荒之物，是开了智的聪明小家伙，既然来了，就安心饲养或许是个不错主意。
粘人的狐狸精得了臂弯，立马低声叫着蹭起了脖子，尾巴高兴地甩了甩去，不管被戴上了什么帽子都叫得极为动听，被坏心思丢进圣诞袜里也不生气，就地适应了自己的新窝。
他俩这模样和家长怕被大孩子嫌弃，努力学会放手，转而倾注所有注意力到小孩子身上一样，这原理原来不管种族，是如此通用。
然后大孩子就会享受一会独立的快乐，再开始暗暗生气失落——也许那个棕色皮帽，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可是大出血哎，诺曼！”老板帮着打包，打趣着。一家三口整整买了三大袋，还不包括人鱼现场换上的新行头。现在他混进人类孩子里面，绝无任何异样，除了他惊人的美貌外，这点确实在人类种族里难得一见。
不出钱的两个小朋友乖乖站在收银台前，这时候他们就会忍耐脾气，明白谁是这一刻的老大，至于付完钱以后的事，则到时再议。
正当这趟所有人心满意足的旅程结束，玻璃门未打开，就撞上了一群熟人，称不上，最多是见过一面的人。
小伙子们扶着摔伤的谢尔德，硬是一路一步一个脚印追了上来，这份毅力背后的动力真是耐人寻味。小人鱼眼中的芝麻小点变成了活生生的人，他吐了吐舌头，觉得好玩。
“终于……追上了。先生！”谢尔德喘着气说，“没别的意思，您家孩子实在太可爱了。我们来这好几天了，极光没见到，动物也没见过，实在是闷着慌，看到小狐狸就一时激动，更别提……”他的话没说完，脸倒偷偷红了，心思细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惜他算漏了。
这儿是北欧，诺曼更是连北欧话都不甚熟练的原始渔民，叽里呱啦一通英语砸过来，还带欲言又止的委婉，更是打磨掉了他所有的耐心。
真烦人！
若是他说话，一定是低声抱怨这几个字，而这几个人连打动他说话的欲望都没激起，他一手牵着小人鱼，试图撞开拦在门外的人群。
小人鱼想试试自己新得到的雪地靴，才甘愿从诺曼热气腾腾的怀抱里下来，一时半会还掌握不太好平衡，几乎整个身子都紧紧靠在诺曼身上，挂在他的手臂上行走。
“贝得咔！”谢尔德急了，大喊从经理那打听到的名字，试图挽留少年，“可以一起玩吗？”
这句北欧语说得不甚熟练，磕磕巴巴，但只要皱起眉头努力支起耳朵，还是可以理解的。
其实人鱼本身就不会人类语，更不会分辨北欧语和英语，被叫到名字才条件反射来聆听，虽然有些疑惑，但小少爷果然还是被打动了：“玩？”
他揪了揪诺曼的袖子，示意男人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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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作业是要写影评，老师布置的电影叫《厨房故事》，看着看着就笑了。是关于北欧两个男人的搞笑影片，看不太懂，又着实很北欧。一间房子，两个男人，和一个略带悲伤的结局，这就是冰天雪地吧～
第12章 第十二夜 追寻极光
“是啊是啊，玩！”几个年轻人见漂亮少年起了兴趣，都亢奋起来，七嘴八舌睁着给他介绍：“哈士奇拉雪橇，驯鹿之旅，冰钓，摩托，以及最最最受欢迎的追极光！”
“我们来这一星期了都没追到！”
“希望回去之前能看到呢！”
狗子拉车，人鱼失望地塌下不存在的耳朵，兴致缺缺。更别提虐待驯鹿，还有每日都照做的冰钓活动了。
他们不钓鱼，每天都在干什么？坐狗狗车吗？人鱼咂舌，感激诺曼坐骑走的速度还不赖，节约下时间可以一起去捕鱼。
“一起去追极光吧！我妈妈说，漂亮的小孩运气也好。”谢尔德摔断了腿，脸蛋都变得红扑扑的，厚重的毛线帽把他的前额全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
极光……
小人鱼在自己脑袋里搜索了半天，可能是叫法不同，他不甚理解，未知的东西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并不恐惧和人接触，相反显得跃跃欲试。
诺曼则是另一个极端，从他停下脚步开始就脸色僵得比木头还硬，脚不停地点地，从头发丝开始显露出不耐烦的模样。
“回家。”
他言简意赅地“建议”，试图把心飘起来了的人鱼劝回正轨。
小人鱼戴着熊熊帽，一蹦一蹦的时候两个圆耳朵上下翻折，衬得他的金发仿佛在发光。
恃宠而骄这个词专是为了这类生物准备的，他们或许不知自己的美貌，对外表不慎看重，但情感敏锐，又颇会得寸进尺，只要察觉到了自己的要求被轻易满足，便会一步一步踏足，最后逼近底线，把你变得不像自己。
诺曼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以为今天会是最后一个和人类打交道的日子，却没想队伍愈发壮大，甚至浩浩荡荡前往他们小木屋隔壁的树林——由他带路。从这一点来说，他也不能完全脱离责任。
可不能拒绝自己的宠物，能怪谁呢？
从单纯的主人，升级到有溺爱之嫌的父母，底线开始被扩大，没有人知道最后的关系定义会变为什么，但一开始的不在乎现在显得分外好笑。
服装店老板大方极了，他说自己的店好久没有这么热热闹闹挤成一堆了，尽管后头跟来的几个蚂蚁对北欧当地粗麻想要光顾，又实在难以下手，最后空手而归，他也友情赠送了两个爬犁。
“我们酒店也有！”年轻人们不嫌事大，指指点点，哈哈大笑：“拉行李用的！这下谢尔德和贝得咔变成行李啦。”
爬犁是酒店专门为顾客们准备的，来自内陆的贵客们连自己都无法在雪地里适应，更别提他们带来的全身家当了。这个小推车模样的东西能够帮助他们不至于寸步难行，和自己的大箱子一起埋藏在深深的雪堆里。
谢尔德脾气甚好，被如此打趣也不懊恼，大大方方地坐了进去，一副享受的模样：“来两个壮士推本国王，我们前进！”
少年人在这雪地里的活力不减，如同极昼刚显露出的太阳，射的雪都融化，为他们开路。
人鱼坐在隔壁的小车里，不安分地东张西望。
健康人可不能坐。
可它是人鱼！
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能抗拒好奇宝宝对一切新鲜事物的探寻，连“铁石心肠”的木头诺曼都已几乎在不知觉中对其言听计从，或许传说中人鱼魅惑歌声的真正诱因是它们自己。
诺曼一言不发地最前头带路，他是队伍的开拓者，也是这片雪地的原住民。倚着他，后头是一群新生儿，是一条初探人世的人鱼，也是一只灵动欢乐的狐狸。
镇上的人热情为他们送别，路过的每家店都被这仗势吸引，努力挥手。
人鱼反坐在拉车里，笑容满面：“我们……去，看，极光！”
他大声对每个人诉说此行的终点，不露怯也不扭捏，以最赤诚的真心和大家分享喜悦。
他不明白极光的真正含义，模样，方位，但他从不怀疑，因为他坐在这辆爬犁里，后面是紧紧跟着他，无论多慢都走来了的伙伴，前面是那双大手牵着他——把他从冰里捞起，带回了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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