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走过旅途千万*
*烧毁所有桥梁*
*除非触碰到陆地*
*否则我绝不相信*
*我面前的所有选择*
*已根据我的计划枯萎*
*正寻找归宿的人们*
*请听听这首歌”*
是什么随着风飘临了。
音符与爱已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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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节译自:homesick-kings of convenience
第13章 第十三夜 狐狸之火
人可以被看成一个容器,用来盛放情绪或一些别的东西。其中最特别的一个地方便是口,这个平平无奇的部位成为了唯一一个既能入又能出的外界交流点。
在情绪漫溢的时候,无处可去的飘渺之物需要一个发泄点,所以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歌者。
在浴室里做一个孤独的王者;在卡拉OK里做一个聚众的寻欢人;在高山田野间,等待回音,静候余响。
灵魂深处发出的共鸣充满力量,谢尔德感觉受伤了的自己实际上比未受伤的自己更加强壮有力。他的心几乎飞了起来,道路从雪地慢慢倾斜,最终奔向了天上的皎月。
路过小木屋时,诺曼并未停留,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几乎没有人发觉,便再次启程。少年人们沉浸于感动自我,他们甚少体验过这种与别人几乎相融一体的感受,开始做一些青春大梦。
他的目的地是树林,毛毛湖旁边那片森林总能让他在夜生人静,仰望星空时邂逅惊喜。他如今甘心奉献给这群人,以换得自己所有物的欢喜。
“我们一会得来个篝火晚会!”
“讲鬼故事大会!”
“得了吧,你准是第一个被吓傻的。”
走进树林的第一步起,像是嗅到了终点味道,初显疲态的年轻人们硬是打起精神,互相打趣,言语间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肉体的疲惫仍存在于血肉之中,但精神上的满足在此刻达到高峰。
他们驻足,他们自发围成一个圈,所有人戴着可笑的毛线帽,中间的球晃来晃去,随着脑袋的角度来回应和。
他们仰起头,像无数个往常凝望星空的样子,像之前跟着高昂极光团那样熟络地摆出最佳姿势。
小人鱼跳了下来,印出一对脚丫。
“你们……在……等什么?”
他蹲在一旁,试图学着他们虔诚的模样,没一会脖子就酸了。
“等极光呀。”谢尔德手扶着摄影机,生怕支架在雪地里摔倒,“听说可漂亮呢,天空会变成绿色,照到我们的脸上,我已经想好要许的愿望了。”
天空……绿色。
小人鱼想,他终于知道极光是什么了。没意思,他的小脑袋瓜垂了下来,在冰冷的海底,在仰着随波飘荡的无数日夜,他早就睁着双眼见过无数次闪烁,他从未准备任何愿望,因为在他心里,禁地里的光柱更要美上百倍。
新伙伴如此着迷,诺曼则像完成了任务一般立在一旁。他不做任何表示,不打保票,就默默带领大家来到他的秘密基地,尽管仍旧有些惧怕,但少年们明白这个男人只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总会等到的!”一个人哈了口气,给自己鼓励。
其他人相继附和,“这可是诺曼带我们来的地方!”
“当地人的秘处。”
众人你一嘴,我一舌。倘若今日真见不到,大有在这扎营,幕天席地的意味。
人鱼不明白这种执着,但他隐隐约约能体会,就像那只狐狸天天死缠着诺曼一般。心中带了股外人不理解,自己一个人孤身走下去的偏执与坚持。
如果是我,我该为何偏执?
说来,那只狐狸呢……
“哎,你们快看!小狐狸是不是在那!?”一个年轻人猛地站起来,差点平衡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的手指遥遥指向一个小山坡,刚刚还晴朗的天气顷刻间弥漫起了白雾。
那里有山坡吗?
诺曼皱眉,开始疑惑。
小点以闪电般的速度奔跑着,在白雪中几乎混为一体,只有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形成的残影让人类的眼睛可以勉强辨别出它的形状。
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形状开始消散,只剩下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在高速冲撞下迸出火星,蔓延成火球,变成一团燃烧着的火狐。
蓬松的尾巴扫起山崖上的碎雪,这些晶粒被空气拖上天,逐渐成为闪烁的星花。在断崖处,狐狸似低头俯撇了他们一眼,纵身一跃,再无踪影。
“快许愿!”
不知道谁第一个喊道,众人只见铺面而来的绿色光束扫过天际,像一把流苏的梳子在整理自己的头发,不断掀动,成为天空的舞者。
大都市的孩子们低头,双手合十在胸前,嘴里喃喃。
明明期盼了几天几夜的东西近在眼前,现在他们反而自发牢牢合上双眼,为的是不可靠的传言与心中谜愿。
人鱼轻声,第一次学着人类,默默祈祷:“狐狸之火,愿您保佑我与他常驻冰雪,平安顺遂。”
“真漂亮啊。”许完愿的人们开始回味,这场光秀仍在延续,仍在跳动,它来得猝不及防,让人时时刻刻担忧离去。
极光是什么?
是等离子体,是高能带电粒子流,
是弧状的光束,是带状的精灵,
是跳动着的丝带,是日夜苦等的奇迹。
是人们心愿所托之处,是真心暴露之地,
是狐狸的尾巴擦过天空闪出的火星,
是伟大的狐狸之火。
每个人的脸都如他们所想,被荧光照射得碧绿。诺曼感受到衣角被轻扯,他低头望到了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他听到这条天生魅惑的塞壬对他轻启朱唇,刺探他最最深处的秘密:
“诺曼,你许愿了吗?”
第14章 第十四夜 留下离开
尽管没有得到直接的许诺,年轻人们已然一厢情愿地认定自己的愿望将上达天听,被记录在繁忙的天使备忘录中,只需静默等待实现的日子到来。
谢尔德试图活动了一下脚腕,仍旧散发出刺骨疼痛,他不得不全然放松,躺在雪地上。雪由于太过厚实,与城市里的松软不同,硬邦邦地差点叫他背脊也负伤。
左边的朋友们在疯狂搜索信号,试图第一时间就在朋友圈成为最闪亮的明星,分享出这世间美景。
右边的向导与美人气氛却略微尴尬,他们不作声,亦不互望。但谢尔德感觉自己的眼睛通了灵,看到了丝丝点点无数的线连接了他们彼此,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
树林是稀疏的,光束从枝叶透过,射在了他的脸上。他眯起双眼,突然有一种冲动就地扎根,从此流浪人间,不问世事,和贝得咔,和诺曼一起在这里感受自然,用手摸过冰柱,用脚走过雪痕。
“贝得咔,你们家还有地方吗?”他开玩笑道,不知道自己期待得到什么回答,或许是结局并不重要,只是在心底某一个小小角落期待有人为他做出这个冒险的决定,给予他从未拥有的勇气。
贝得咔似被惊醒,逃也似地将整个身子背对着诺曼,白嫩的皮肤即使在黑夜中也隐隐能窥见一层红霞。
“什么……意思?”他试图转移注意力,一双纯洁的眼睛注视着谢尔德:“没……床。”
连他都是和诺曼睡在一起的,不过,要是,以后买了床,欢迎谢尔德来做客,这样他肯定又能和诺曼睡在一起啦!
小人鱼根本不懂财产私有的含义,更不会和诺曼分你的我的的权限,明晃晃代替了木屋主人自来熟地回答,反正那个傻大个也听不懂。
谢尔德吃了一瘪,闷闷的,以为贝得咔在委婉拒绝他,即使对方看起来如此真诚,依旧感受到受伤。或许他只是在伤感,连玩笑都没有挽留他的偶然,他注定回到人来人往的社会中,行使一颗螺丝的指责,转动整个社群。
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诺曼破天荒地瞥了谢尔德一眼,开口道:“别想逃避。”
谢尔德直觉被责备了,把头埋进更深的膝盖里,做无谓的挣扎。
小人鱼不顾羞窘,把诺曼拉到一旁,叽里咕噜开始一串翻译。在现实的刺激下,他的语言能力很快就会超过比他多了十几年经验的人类,虽然这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奖状或实质性奖励,仍是一件值得挺起胸脯的骄傲事。
茫茫天地间,那头两人旁若无人地进入私密小空间,另一头一群年轻人叽叽喳喳不饮酒也自醉,谢尔德从未如此深刻体会到孤独二字的意义。
摇杯啤酒算了……。反正他也不信仰波塞冬,最喜欢的关于冰雪有关的事物是艾莎。
每个人都是一团橡皮泥,原材料咕噜咕噜滚下来后,由环境这只双手捏造,最终成型。泥人下不了海,玻璃人过不了刀子山,这些与生俱来、天生注定的特性将他们与别人分开来,从此染上独特的颜色。
分别的时候,北极光仍旧没有消散。这群来自都市的年轻人可以在酒店规定的15分钟内洗一个快速的热水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透过全景玻璃继续观看,甚至在温柔的照耀下入睡。
他们在小木屋旁告别,尽管没有明说,大家心知肚明那是诺曼与贝得咔的归所。
“我不留下啦!”谢尔德坐在推车里,努力撑起一个笑:“但欢迎你离开。我一定会盛情款待你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记得出来看看!”
他双手紧紧抓着人鱼,湿漉漉的手套摸上去其实透着一股刺骨凉意,还好人鱼皮肤天生适应,没感到任何异常。
“再说吧!”贝得咔任由他握着双手,却显得兴致缺缺。他已然明白这群人与他的区别,就像是一个磁铁的两极。彼方欣喜万分的东西,对于另一者来说也许不足挂齿。
强行把一团水或橡皮泥挤进一个模具,或许在经历一些损耗后便得以完成,然而作为一个“人”,一种种族,有了智慧与坚硬的脊骨,没有必要把自己重新打断,拼接成有趣精彩的模样。
我来自冰雪,便也将在水下度过漫长的一生。
“他……问什么?”诺曼紧紧盯着那两双彼此交缠的手,低声问。
“他祝我们心想事成。”
人鱼抽出手,与他们挥手告别,笑着抬头对他的主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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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下章完结,快乐:)
第15章 第十五夜 人鱼禁地
这一夜,不知道小狐狸是不是真的幻化成了天空中的流星,为无数人指名方向而忙碌,彻夜未归。
难得的亲密空间里,只剩下一人一鱼,平日微弱的呼吸声也被放大百倍,显得格外刺耳。
明明是相处许久,百般默契的主宠,如今连正大光明看对方的勇气都没有,各自默不作声,试图做一个埋沙子的鸵鸟。
人鱼望着那缸水,以及即将伸向他的魔爪,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做这场粉红战役的开炮者:“我想睡床。”
诺曼的手停顿了一瞬,若无其事地触碰上了他的腰肢,然后温柔地将他抱起。他的双手如同端盘,稳稳当当,愣是一点摇晃都没有地抵达了目的地。
不过显然,语言天分差劲的男人在理解别人这个领域也不是一个佼佼者。放下美人后,他自觉地为自己找寻到了新的窝——椅子拼接而成的临时硬铺床。
这是一个见外且搞笑的举动,会被笑话矫情,毕竟他们早就在同一张垫子上享受过甜甜美梦。
可是照烁过光束后,傻大个仿佛从外在,把灵魂洗涤了一遍,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却实实在在让人的心被吊了起来,不上不下。
人鱼半跪在床边,他的膝盖堪堪碰到椅子边,不敢再过靠近,那里有一条虚拟的界限,隔绝着这个男人和他。但若有似无的触碰引诱着他,即使自己的身份是诱惑别人的行家,如今却也甘拜欲望的下风。
“我们是什么关系?”
贝得咔实在忍不住,几乎质问。他无师自通了恋爱中被人诟病深刻的疑问,在他眼眶大滴泪珠下,显得分外脆弱。他的不安凝结成了这一滴滴晶莹液体,挂在脸颊上,圆滚滚的双颊羞得飞起红晕,小嘴抿成了一根线。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回答。
恋人?
一个人与一条鱼吗?
连诺曼都怔愣了,不知是为了这突如其来的疑问的存在,还是匪夷所思的疑问本质。
“……陪伴。”
他想回答主人与宠物,但全身下的器官都冥冥之中在阻拦他,他的喉咙张开,壁炉的火星,窗口缝隙的冷风灌进去,使得干巴巴的空气传达不了原有的意思。
他找不到名词来定义,他放弃了!他本不就擅长文字游戏,倘若能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必定去捉回一只北极熊与狐狸,郑重其事地告诉人鱼:
“我是那只狐狸,你是那只北极熊。不管你在哪里睡着,我都会循着你的味道而来,跟随在你之后,守护你、陪伴你,无关种族。”
好在人鱼本就未期待,甚至已经对这个答案喜出望外。平时隐藏实力,故意拉低自己是有好处的,你只需要用极少的代价就能换取别人的满足。
“陪我回次家吧。”人鱼直起上半身,凑了过去,在男人耳边喃喃。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歌声似乎又来到了脑海中,牵引着他去未知的方向。
诺曼侧过头,干燥的嘴蹭过后者洁白的皮肤,划出一道粉红色的印记。
“好。”他的大手上都是茧,和嘴唇一样毛糙,一不留神就会弄疼了豌豆人鱼公主,盖住了那双盛满不安的心灵窗户。
闭上眼睛的人鱼好似得到了一个可以抵抗海枯石烂的承诺,心满意足。
——
人鱼的禁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与三角洲差不多。人类无法用他们的科学来解释,以至于将其传为不可信的谣言或是尝试否定,来忽略自身对世界认知的缺乏。
这块地域并不在在海下几千米,相反,更多的人鱼喜欢漂浮在海面上,感受珍贵的日光。只有厌恶的或是一时兴起,诱惑来的猎物尸体将被沉入海底,永不见天日。
人鱼们没有地图,也不会斤斤计较几海里的领土,当眼前大雾开始弥漫,诺曼就明白他再一次来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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