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喵呜~”
水桶掉在了地上,几条死不瞑目的红点鲑鱼被惯性砸了出来,好不滑稽。
北极狐倒是早有准备,看来这一路上已经练成了条件反射,把这当成了悠然自得的游戏。
还好失态只是一瞬间的事,高耸的雪峰和透明的海水教会了捕渔人接受一切现实。
自己的宠物不见了,多了个儿子。
胃口会变大吗?
美人赤条条地躺在床上,由于木屋开启的门,寒风在白里透红的肌肤上刮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为他感到庆幸吧,不懂得礼义廉耻才能把最真实的自己呈现给这个世界。
睡美人发生的阵地从金碧辉煌的宫殿中转移到人类驻扎自然最前线的简陋营地,主角依旧满头金发,长睫微颤。
他是不设防的,坦然地把自己暴露在了这块区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人的巢穴。
北极狐和他一样不怕生,它们从未吃过智人的亏,便也就将所谓文明的束缚抛之脑后,灵活地跳上睡美人的脖子,尾巴一摊盖住了美人的脸。
以往只有称巴掌脸的,倒也没想过还会有尾巴脸。
诺曼恶劣地心想:这条围巾很有自知之明。
毛茸茸的绒絮进了人鱼的鼻子,小巧精致的鼻翼迅速收缩,接着整个人都不受控地弹跳了起来。
“啊切!”
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也因此转醒。童话故事里的命运相遇或许早于齿轮便转至,只留下罪魁祸首再次尾巴炸毛,被惯性狠狠弹至床尾。
诺曼随手拖了把椅子过来,不理会仍旧滴水的裤腿管,一双眼睛直直地观赏美人从朦胧的状态中回醒,双手插胸,一副等待对方主动交代的模样。
“吃……面……包!”
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只看得见面前似乎有一座巨大的高山,替他挡住了外头的风雪,嘴里机械地重复睡前的苦练内容。
诺曼挑了挑眉,回望浴缸。早上特意留下的食物碎渣还漂在空无一人的水面,他只能从胸口拿出自己的储备粮,犒劳在梦里还对食物念念不忘的人鱼。
还真有点不舍得。
劳碌了一天,他也可以算得上诸事不顺,多带回了个累赘,鱼也没有打够本,最后回到自己的不动产里,床被理所当然地抢占,连口吃的也不配留下。
从来没体会过委屈滋味的原始人嘴比心快,恶狠狠撕扯下一大块,然后塞进了人鱼的嘴巴里。
后者彻底清醒,美眸瞪圆,生理反射想吐出来,关键时刻嫣红舌头认出了熟悉的触感,立马向后吞,囫囵咽了下去。
干的面包!
虽然还没有涂上五颜六色的东西,但这一定是上天听懂了他的祈祷,在逐步完成了!
眯着眼享受完美食,人鱼才意识到那个带他回来的人类回了家。外头天色已转暗,挂了个大大的月亮,他心里却暗暗狂喜:连回家的时间都提早了,感谢海神大人!
不过这床……比他想象中舒服很多,浴缸和大坑的愿望也不是那么急着实现了,在那之前,他愿意屈尊躺在这!
诺曼欣赏着对面小家伙精彩的表情变化,活像看了一场独角秀,比他活得更像个人类,至少喜怒哀露样样不缺,情感丰沛。
人鱼保持着趾高气昂的神色,正琢磨着如何和他表示这片柔软的方形被征用了,他可以去睡自己的浴缸,就听到对面的人类开口道:
“名字,贝得咔。”
“贝……得……咔?”
人鱼的小脑袋一时转不过来,高高扬起的脸蛋都停顿住了。
诺曼满意地听他重复了一遍,“会说话,好。”
两个极其不擅长语言的人在这鸡同鸭讲,竟也达成了一种微妙的一致。
一个觉得主人给宠物起名天经地义,不管宠物是人是鱼,他都不离不弃,悉心照顾。
另一个则只拥有人鱼族语言的名字,对人类文明半生不熟,半推半就也欣喜拥有了人族名字。
“贝……得咔!”
“贝得咔!”
他高兴地越说越熟练,最后几乎不停顿地连贯叫起来,比吃面包还娴熟。
看来盲目苦练是无效的,世界上最好的汤料要加上兴趣和爱,才能酿出顶级的佳酿。
“诺曼。”诺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人鱼:“贝得咔。”
“诺……曼。”
“贝得咔~”
小人鱼有样学样,圆润的手指也一会向前指,一会指着对方,差点把鼻子顶到眼睛。
两个人的气氛正是和谐之时,床脚的白狐大爷不干了。他未开灵智,却也能感受被排挤孤立的气氛。直接从床边起跳,跳进诺曼的交叉的双臂里,大尾巴不忘团住自己,俨然也在这找到了满意的小窝。
贝得咔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乎是不敢相信,眼角急得沁出了几滴泪水:“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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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夜 挤挤床睡
有很多传言,随着波浪飘向看不见尽头的远方。话里话外他们说人类多情花心,为了道德及生产而束缚自己,用可怜的法规条款。
在外奔波一天,回来打开衣柜发现丈夫金屋藏娇的妻子的心痛也不过如此。明明已经心知肚明,彼此缔结了所谓的“宠物”伴侣关系,竟然还妄想霸占所有。
人鱼不是一种占地盘的动物,靠尿尿来标记地盘的都是些下等的陆生动物。海是无界的,因此他们彼此共存,相亲相爱。可爱有所属的呀,感情倘若被分走了,那可无法再生了。
为什么人类如此不值得信任?
大大的疑问和浓浓的委屈弥漫在美人的心头,他噙满了泪水的双眸,即使诺曼手忙脚乱地连声呼喊他新鲜出炉的名字也无济于事。
他会说话了,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出如此复杂的情绪。人类语不行,人鱼语也不行,这团令人懊恼的情绪梗在心间,不上不下,呛得他难受。
诺曼没有养小孩的经历,唯一非个人生活的经历便是幼年随着父母适应原始生活,继承这座小屋与捕渔人身份。那时候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从未产生过形同这般,说来就来的情感发泄,更别提理解别人了。
他手足无措,即使面对饥肠辘辘,战斗形态的北极熊也不会这样无绪,只能接着人鱼的话茬:“半路捡的,可以做你的,围巾。”
说罢便真的拎起小狐狸的后颈,开始四处寻找宰杀的刀。初具人形的人鱼吓坏了,再难受的善良人也不会祸害别的生物来得到快乐。更何况他心里头门儿清,虽然说不明白,但难受只和臭人类有关,这个没他好看的小生物看起来生厌,也达不到需要被剥夺生命的地步。
见人鱼支支吾吾止了哭声,诺曼也停下了威胁小围巾的动作。小狐狸当真是没心没肺,完全不知道自己鬼门关走了一会,只当和男人在进行有趣的游戏,一直扒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尾巴摇来摇去负责扫灰。
在这扒皮可不划算,不如卖给莱因老板,抵几顿面包钱,让自己和人鱼日子过得更好点。
男人有自己的小算盘。
这一刻,他无师自通。和现代社会那些在写字楼日夜加班的白领一样,被无忧无虑的小生物套牢了,愿意牺牲自己也要给心爱的东西最爱的条件,以伟大的献祭来换取内心的满足。猫奴狗奴们多了个深山伙伴,鱼奴。
今日天色已暗,诺曼脱下沉甸甸的吸了一天水的衣服,露着精壮的上半身。不用刻意塑肌,大自然自会教导它的子民如何成为最完美的身材保持者。
小屋的门已经关上,却还是做不到完全密封,一些偷跑的风从缝隙里钻进来,让肌肉男也有些发抖。然而他的温暖小窝早已被侵占,小人鱼哭累了,早张着半大嘴巴甜甜进入了梦乡,双腿还绞着被子,占据了最中央。
连小狐崽子也聪明的不得了,到点就放弃了硬邦邦的肌肉座椅,盘在床脚美滋滋缩成一个团。它自带被子,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盖,也不必去抢被子而引起纷争。
最后只剩下名义上的拥有者赤膊站着壁炉前,暖洋洋的火光温暖不了他的心,这种被宠物夺窝的现象并不是不可以容忍,只是在他认知里,主人的尊严不可挑衅。第一天的规矩都不做好,之后他怕他再无什么可以奉献出来。
金色的睫毛一颤一颤,卷发柔滑顺溜,想要抱起他,手却从发间穿过,捞了个空。
就一次,没关系的。
抵抗不住宠物魅力的废物主人安慰自己,三下把裤子也脱了便拱上床。单人床上热闹至极,防止自己掉下床,他一把搂住小人鱼,后者的半个身子几乎架在人的肉体上,做了回豌豆公主。
有宠物暖床,某种意义上,这日子,还算不错。
第9章 第九夜 初探人世
“背你?”
“……好。”
茫茫的雪地上,勤劳的打工人一家正在跋涉。男主人背上勾着个娇娃娃,脚边溜达着一只活蹦乱跳的毛团子,手里提了满满的水桶,一路前行。
好客又智慧的东方文明古国早就见惯了这类场景,还编了好几首歌谣来传唱:“左手挑着担,右手牵着马~背上还有个胖娃娃。”
只不过这胖娃娃初来人世没几天,不太会熟练运用自己的身体部位,走了没几步路,膝盖就乌青了几大块,愁得美人鱼差点想当场变回原形,看看他引以为傲的大尾巴是不是也多出一块色块。
诺曼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就像裹了层厚厚的被子,整个人动弹不得,趴在男人的背上,更像春节前后,乌泱泱人群带着全部家当赶集的热闹模样,活生生两个人盘活了这一片冰川。
小人鱼一大早听说要去小镇里卖鱼换面包,眼睛刷刷闪起光,几乎能反射到万里以外的冰窟窿。不过迁徙太累,要是给他破个洞,他保准十几分钟即到达终点,而不是在这里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像一个有节奏的鼓面。
诺曼临了到了镇门口,望见莱因老板一如既往的热情模样,以及望见背上大坨“行李”的吃惊,才想起了不知道如何解释这非我族类的由来。
“捡的。”
他一律如此概括。
莱因老板即使有一百个好奇心,此时也像吞了苍蝇一样哑口无言,被这敷衍的答案造起的高墙拒之门外。好在他对诺曼知根知底,早就在无数个白天黑夜交替的日子里习惯了对方的性格,还能一脸笑哈哈地问候:“真是好运气!捡到个如此美人呢,他叫什么呀?”
“贝得咔!”
从诺曼站停下来后便悠悠逐渐转醒的小美人鱼像在回答老师的点名,猛地从厚实的背上跳起,多亏诺曼身手矫捷,扶了他一把,不然怕是大尾巴今天就要变成黑黑灰灰的五彩模样。
“哈哈哈。”莱因老板爽朗的笑声把贝得咔给吵清醒了,“好名字!”他对人类语仍处于摸索阶段,只能凭借直观的情绪来感受,接收到了对方善意的夸赞信号,小胸膛在棉袄下面也挺得高高的。
莱因老板打趣了美人鱼几句,也只以为他是个漂亮的可怜的走失的孩子。或许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聪明人明白和人交往的界限。不想身陷麻烦是居住在这片土地上每个生物生下来就懂得第一要素。
“全是鲑鱼,能换个饱饱的。”莱因老板大喜,伸手接过那满满一桶红点鲑鱼。由于天气寒冷,简直就是为鱼鲜构造了一个自然的冰柜,再加上昨天捕猎完今天就出发来贩卖,保证了新鲜度,让每个老饕都心动不已。
服务员手下送来了一大袋子面包,重量不可能与实打实的鱼类相比,体积倒是看上去大了一圈,像把贝得咔装在了袋子里,捧在怀里一般。
诺曼犹豫了两秒,试图商量道:“一部分,换成酱,可以吗?”
酱?
人鱼双脚蹦跶着捕捉到关键词,屁颠屁颠跳了过来。他爱酱!那种红色的黄色的,带有味道的奇怪东西,把每一种食材都复制了一次生命,仿佛在吃出了好几层回味。
望着小孩模样的少年如此真挚又毫不掩饰的渴望眼神,莱因老板久经商场,接触过形形色色客人也耐不住,脸皮显出两大块红晕,粗声粗气道:“两罐酱。莱因叔叔请我们贝得咔吃。”
一瓶塑料的亨氏番茄酱,一瓶挤的黄芥末酱。还有瓶封得很仔细,被打上漂亮蝴蝶结的无名黏稠物。
“莱因餐厅秘制酱料!涂面包一绝!还能涂鱼,多功能,不够下次再来问叔叔要。”
莱因老板吹得胡子都一抬一抬的,好似在坐跷跷板和喷漆火箭。
“谢……谢~莱……因……素素~!”贝得咔口舌还不太利索,但莱因就是觉得小孩儿口里念出的他名字是顶顶好听的,甜腻腻的,差一点就能赶上他家的手工酱了。
“带着贝得咔去逛逛小镇吧!临走前过来取面包和酱就好。”莱因摆摆手,实打实地把自己当成了小人鱼的长辈。即使小诺曼豆丁长成巨树的过程他全程参与了,早熟的男孩可不讨老年人欢喜哟,甜嘴乖巧还扑闪着大眼睛的金发洋娃娃才是我们莱因叔叔的取向狙击。
贝得咔对于这个提议一百万个赞同,恨不得双手双脚举起来表达自己的态度。可惜粽子没有人权,他被诺曼提溜着,抱在怀里,差点挡住了视线,调整了好几次,整个人都快成了比萨斜塔才彼此找到了最佳契合位置。
“买衣服。”诺曼心里默念,“买被子。”多出一个人和多养一条鱼终究是不同的,他不想再让彼此饿肚子,也不愿频繁来小镇做个人贸易,偷偷带上了父母留下的、珍贵的钱币遗产。
这还是他头一次动用这笔钱,虽然数目不多,却足够让每个认识他的人吃惊。至少这是一次不敢想象的、主动的改变。
小人鱼欢呼雀跃,北极狐在脚边盘旋,紧紧跟随,却抵不住有人故意站在跟前拦路。
卖出了高价浴缸,个人口袋填得满满的,经理餍足又自负,瞧见了棉袄里露出一个小头的人鱼,色心大起,装作熟络地来打招呼:“嘿大块头,还要浴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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