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层天再看手里此时的茶,倒是色泽分明,淡然纯澈的水,杯底是碧绿的叶,令人心旷神怡。
第91章
“那么,如果及时发现会怎样?”夜君夷继续问。
“旁人若有武功,助其运气;若无,掐其人中,必使其醒来。”夜层天答,“之后,每日服些醋水,渐渐也就没事了。”
茶香冉冉,亭台楼阁,人间美景。
夜层天见对面那白衣男子容颜清隽,风轻云淡,若能和他,生生世世……那该多好。
忽然听到 “啪!”的一声,手掌落于桌几,沉闷的响了起来,“当真如此!爹,那么这骨梅茶,看来是一味毒药了!”夜君夷眉目微冷,认真的看着对方。
夜层天少见夜君夷这个样子,叹了句:“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可致命的,只是没有人能看透彻,一切皆是心,皆是情。这样错综复杂人世,爹问你,你能看清多少?”
……
早春这风,凉寒不已。
而这杯中的茶,喝着涩味重了些,却不会是毒。
园内自是景色秀丽,湖光潋滟,与世无争。
夜层天看着对方,心道,经此多年,对方便是答应着,每逢清明节后,就会来此地小聚一坐,尝些吃食,不仅仅是茶水,还有时令菜肴。但,于他的相处,总是说的不多。不像这次,彼此竟会说了这么多。再看他气色,想他终是能理解了罢。
世间所求的,难道不就是这样?夜层天想到这里,再看去,那人的眼神已望在了远处,手里一柄摺扇抚在胸口处,淡淡的勾了些笑意。
……
夜君夷将这本《浮生记》翻到这里,冥冥中对这个闻清严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对方应该就是夜层天!再想方才老李在东院酒宴上的那番话,又觉两者也并不相同,于是,将手里的书又翻过一页,上面的内容倒是有趣了起来。
第92章
三个月前。
才刚过去不久的春节,夜君夷受邀,去了临城秦府做客。
别人都不知他夜君夷是何人,介绍时,也只道是江湖的无名之辈,只是武功甚好,听说同无恒宫还很有渊源,那时因无恒宫较为神秘,所以一时间,大家对这位公子倒是很好奇。
身着浅色锦袍,收着性子,却仍显风流倜傥,眉目里有些人情世故的淡漠之气,自也是才子俊杰。
再说这秦府,家中有三女。
现仅仅只有大女儿已成婚。
时下的春节宴客之际,怎会不请一些权财之士,江湖名门来呢?想他夜君夷,也是江湖侠客,论起年纪来,正是少年轻狂时。
秦府如今邀他,也就无需再点明用意了,却不想,这大女儿的夫君在这新春佳节,居然一命呜呼而去。
因为事出突然,府内早是乱做一团。
恰逢正好是夜君夷来做客的当日。
红色换作白色,官府重兵把守。能辞退的客人都已走了。只这夜君夷独自一人,坐在了厅堂内。
“君夷,你来的正好!这次你且要再帮我一回。”说时,声音洪亮,由远及近。
那人跨门而来,步步生风,朗朗硬气。
腰配一柄大刀,更是雄风飒爽之姿。
夜君夷皱着眉,因为每回见他孙福仁,就知道官府又牵扯了些案子。
这孙福仁,本是他夜君夷在在临城有幸结识的,并不算特别熟。那时,对方还在酒楼要和他夜君夷拼酒的纨绔子弟,如今竟做了捕快,一来二往,总要找自己说些趣事。为人虽热情但是也很烦。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我又不是来断案的,怎的,每次都能找着我了?”
来人哈哈大笑,不反驳,收下夜君夷的言辞,道,
“这个案件还真离奇,死的是大女儿的夫君。不说大女儿神智已经崩溃,连着二女儿都哭的难掩悲痛。”
这孙福仁说话还带了些艺术,竟卖起了关子,轻声说了下去,“我本以为不就是个简单事儿,时下又是新春佳节。官府内的兄弟们,都打发回去过年了,多少也没人手。”自顾就坐在了夜君夷一旁,“我是亲力亲为,看见那秦府的二女儿,总是在晚间,偷偷起来守灵,哭的那叫一个心酸。你说稀奇不稀奇,又不是他二女儿死的丈夫,哪是这种样子,定是有内幕,有内幕呢!”
“那你怎不去问问二小姐?”夜君夷无奈,“反要和我说?”
这孙福仁听后,老神在在的给自己倒了茶,细品着,大有架势,看来非要将这事细细说起来了。
就见孙福仁说了下去,“首先,问题是发现尸体的是大小姐的丫鬟,说自己发现大小姐一天没出过院子。就进去瞧瞧,居然看见姐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那丫鬟说,姐夫当时的样子,一眼便瞧着是死了。当时吓坏了,想都没想,就告诉了秦老爷的。”
这番话说了之后,果真吊起夜君夷的心思。
孙福仁见面前这绝色公子,已经琢磨着沉思了起来。
当下便住了口,笑灿灿的看着夜君夷。
夜层天站了起来,冷道,
“其实,我本来已经推辞不来了。若不是秦老爷再三恳请,我此时会坐在这里?”
这话入了孙福仁的耳里,意思就是,你要是再和我打马虎虎,我当下就走了。
于是,他孙捕快便领了路,一起进了内院别舍。
又喊了一圈相关的人,便一一先开始询问了起来。
夜君夷首先指的,便是秦府的大小姐。也就是这死掉的秦家大女婿梁少瑜之妻。
那死掉的梁少瑜不是别人,正是梁萧之父。不过这还是后面的事……
夜君夷看到这里,忽然好似有些紧张,闭了闭眼,稳一下心情,才继续往下看。
第93章
……
于是,夜君夷开门见山便问起,“你是第一个发现你夫家自杀的,当时是怎样的情况。”
那已经哭如摧枯拉朽般的女子看向来人,未语先泣,才哽噎道,“少瑜,少瑜他,他是真的就这么自杀了!”就说了这么句话,喘息的又大哭起来, “早前,我就知道,他娶我算是高攀,毕竟他只是一介江湖人士,江湖名声再高又怎样?根本就毫无权势。自娶我后,落下多少话,也都是他自己吞下。”夜君夷见对方话里不带任何犹疑之色,不像是说假话,又见她掩面哀戚。
顿了顿,对方继续道,“你不知道,他有多好,多善心,便总见别人要冷言冷语对他。为此,我没少和我爹吵过,闹过。爹不喜欢他,就因为他不愿意拿江湖那套去多应付爹在朝中的人事。”
“朝中的人事?”夜君夷蹙眉。
“江湖不是很容易处理那些杀人不见血的事吗?”女子低头暗道。
随后,那女子跪在夜君夷面前,再道,“公子,我只知道,你们怕是都说,是我谋害亲夫,可不是这样的啊!现在,连我二妹,都瞅我不顺眼,我没有做过任何事情,真的没有。”说时,整个人都萎了下来,如若不是丫鬟将她搀扶起来,当真要倒在地上了。
“你能说说当时是如何的情况?”夜君夷拧了拧眉,不紧不慢,心中疑惑为何会旁人会这么认为?
“素日里,少瑜便喜欢在湖心小筑看书习字,那也是他每日练功后的闲适乐趣。而我平日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那日,路过湖心小筑,却发现一直随奉的小厮却站在了湖边。湖心小筑在秦府的湖中岛上,是一处典雅安静的书阁,又因四周以湖怀拥,所以需要渡水而去。但当日那叶小舟,那渡人进进出出的扁舟,却在湖这边,我心里想的是,少瑜到时候,要怎么出来呢?我心里一思,就知道不好了,便唤了那小厮过来问,才知道,少瑜有令,吩咐了人,到午膳时,再去渡他出来就好。”
女子抹了眼泪继续说, “到这里,似乎一切都挺正常的,但我知道不对了,别人怕觉得没什么,我知道,午后出来的怕不是活人了!”那女子一时大哭的难以再说下去。
夜君夷皱眉,看了眼一旁的孙福仁,心中只有更多的奇怪。
周围寒风冷冽,似是这个冬季异常寒冷。
第94章
“公子,您觉得我这样断定,肯定是没有理由的。除非你认定,我知道,他会死在湖心小岛上,对不对?”
夜君夷真实的点了头。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在这之前,我爹和少瑜他说过的那些话,那些言辞啊……”
女子委屈不已,又难忍恨意,“我爹和他竟是说些朝中的内幕和手段,如何掌权夺势,人心阴暗。”女子深深吸了口气,道,“少瑜本就善良,哪里肯遂着我爹的意思,暗里去刺杀谁谁谁,又想凭着他自身的武艺帮我爹去威胁谁谁谁。我早前路过我爹的书房,听了他们那些谈话。”
“我爹说什么少瑜,让他去杀什么人,要不然就,就……我当时在门外,听的难以忍下,就推门进去,和我爹争执了起来。我说,少瑜是我夫君,不是爹的棋子,也不是让爹爬上去的垫脚石。爹若再逼他,我这女儿也不要活了。总之,少瑜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便一同去了。”顿了顿,女子继续道,“公子,那些日子,我一直知道少瑜他是不开心的,是不开心的。”女子哭的如同风中落叶。
“他,是不是自从娶我之后,就总这样的呢?但我爱他,想他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也要为了那些虚名,再去斗争么?是,朝中不稳,结党结私,各自为政,近些日子朝中的局势也很艰难,我虽是个女儿家,但也是懂的。我也常常能见少瑜看着湖心小筑的湖面发呆。有时候,又自言自语,魂不守舍。有一回,我看见他看着房顶横梁发呆许久,都不自知了。”
“公子,公子,”女子哭喊不以哀求着夜君夷,“你说,你说,这是不是少瑜他,他意欲要轻身啊!他是不是早想死了啊?公子,我不是要咬定少瑜这么想自杀,是他梦里还惊觉的说了一回。”
女子惊恐又是忧伤。
“我当下便告诉他,你若觉得活着没意思,我随你一同去了,了个干净。他看着我,又不舍的轻抚我的肚子,毕竟我已有孕两个月了。孩子是他的牵念,他如此爱我和疼惜着我。”
女子一手顺势也摸上了自己的腹部,一脸的慈祥。
“能说说,你去湖心小筑,又遇到了什么情况。”夜君夷提醒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那时,心里已经是急的不行了,一怒下喝走了小厮,自个划船过去了。然后,然后我就,我就看见他,少瑜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了!桌上和地上都是书页纸张,乱七八糟。我当时心里空了,跪在了地上。还有一首诀别的字,被一个瓷瓶压着没有吹走,这一看,已是生死无话了。”
说完,女子从怀里颤颤巍巍摸出了纸,递了出去,
上面写道:
自出身便入炼狱,身不由已,命运愚人,世态炎凉。今已身心具累,不于人愿,死不惜矣。……
“而那瓷瓶,那瓷瓶上面写的是鹤顶红!”终于泣不成声。
“事发后,你又为何不及时通知家眷下人,却独独把人搬回内院去?”夜君夷搜寻着信息,又问。
“公子,如今,你说我什么都好,我就是不愿意他离开我,我不相信他舍得离开我!我就是想要和他一起,哪怕是死,也要!我当时不该一怒将小厮喝走。但是那刻,那刻我想的是这小厮怎么就不看住人,不看住他啊!后来,后来,我就想着回内院,回内院,一切都是好好的,什么都没发生。”
此时,女子说着说着,神情形似疯癫,呢喃自语,
“他没离开我,没离开孩子,他不过是太困,睡一回,睡一回就没事的。是不是,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的。”
说时,人已自顾站起,疯疯癫癫的笑将了起来。
【我写这个事一定有原因,请亲们耐心看下去。】
第95章
……
夜君夷见此,便叹了口气,脸色显了些严肃,又问, “秦夫人,你这一路将你夫婿的尸体带着,就没遇到过一个人?你又是怎么把他梁少瑜搬回内院的?”
“不!少瑜没有死,只是睡着了!”那女子忽然抬头,坚持说道,“我是不想让别人来惊扰罢了!我便是没有即刻将少瑜搬回去,佯装着同姊妹和爹娘用了晚膳。再说,少瑜没有死!他只是没胃口和大家一起用饭,晚些时候,再陪他去厨子那吃就好了。”女子自言自语又道,“等到很晚之后,我借故遣走了跟随的丫鬟。寻了小路回去,搬他的时候,中间都歇息了好几回。少瑜很重,你知道,他很重啊,然而身上的温度,却在冷风里变得越来越冷!我不敢哭,抹着眼泪,路很长,路好长好长。我那时只想他活着就没人看得起,死了还不能安生啊,我不愿,我不愿相信他就这样死了。难道有我爱他还不够么!”女子凄厉着叫喊,“公子,其他人怎么说我不管。但是我断然是不会害他的,都是旁人,旁人逼他走上这路的!”
女子的哭诉最后变作了厉声的疯狂尖叫。
冷风里,干湿的空气中夹杂了细碎的雪花。
所有人远离了那种恸哭。
只是在这寒风下的生灵,都在瑟瑟发颤。
……
“爹,你可知道,人心远非如此。”
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阐述了遍,夜君夷一手放下茶杯,叹气。
“世间,若是已爱成狂,连死了都不愿相信,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夜君夷见对方的神情里多了一抹辽远的黯淡,轻声问了。
“我便不是这样想的。”夜君夷说道,“最先疑心的是,那女子说过,看到梁少瑜死的时候,那湖心的书房里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却唯独桌上的一张笔墨字句和那个瓷瓶是完好?难道不奇怪?如若是爹您,您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
“女子的心很难猜测。”夜层天一笑,“若是我,肯定要探查一番,当然也会去喊人,或者渡他回岸上去找人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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