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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沅握着勺子搅着碗里的粥，碰得叮叮当当响。
“有空我就回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数秒，才又听到声音：“我前两天往你卡里转钱，才发现你这三个月一分钱也没动，是吗？”
因为此刻的空气太过安静，程沅虽然没有开免提，但效果也和免提差不太多了。
季霖听到这句话后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他抬眼瞟了眼程沅。
程沅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随后又说：“以后都不用给我转钱了，用不着。”
“那你哪儿来的钱？”
“你不用操心了。”
“你见季霖了？”
“对，我在他家。”
程沅淡然地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说完他才想起什么，有些慌张地看向季霖，立刻解释道：“你别担心，她…不会再做伤害你和你家人的事了。”
那是他妈，就算她做错了事，程沅也始终没办法做到对她置之不理，他现在只想尽力去填补创下的窟窿，弥补已经铸成的错误。
季霖埋头喝了口粥，波澜不惊地说着，嗯。
他似乎也不想听程沅的解释，不想问他做了什么，他还是很抗拒这个话题。
程沅也不想自讨没趣，没再吭声。
反而是季霖突然开口问了他一句：“那你最近都在用谁的钱？”
“哦…”提到这个程沅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我最近在教小朋友画画。”
他刚来南城的时候就没再用家里一分钱了，租房子的时候找肖言凯借了笔钱，肖少爷大手一挥告诉他不用还了，当给他的流浪资助了。
后来某天他在路上看见了一家培训机构在招幼儿美术老师，他转头就去应聘，结果当天晚上就有人给他打电话，让他第二天去上班。
说实话，程沅不但没打过工，更没教过人，他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被人叫老师。
他第一天上课连怎么笑都不会，板着个脸直接吓哭了好几个小孩，结果那节课全拿来哄小孩了，画笔都没拿起来过。
当天负责他的经理就把他骂了一顿，程沅哪儿受得了这个气啊，指着人鼻子又骂回去，还大言不惭道，以后上课再有一个小孩哭他一分工资都不收。
想到这儿程沅脸上就是一片愁容，话也放出去了，总得想办法做到吧。
季霖有些惊讶地挑挑眉，像是没想到他真的会自己打工，随后又问他：“那你不打算考大学了？”
“考呀，这不还指着你帮我辅导吗？”
季霖这回没说话。
程沅得寸进尺问他：“还能给我勾重点吗？同桌”
季霖放下吃完的碗，说：“把碗洗了。”
得，这会儿又忘了他还是个病号。
程沅心里骂骂咧咧，可手上却十分诚实地端起碗筷进了厨房。
等他洗完出来季霖早不在客厅了，已经回书房敲着电脑写代码了。
季霖这一学又是一晚上，等他回房间的时候，程沅都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走过去关了床头的灯，躺下的动作应该是把程沅又吵醒了。
发烧的人睡觉都迷迷瞪瞪地睡不踏实。
程沅翻了个身，极度自然地凑过去搂住他，将脸直接埋进他的颈窝。
季霖用额头探了探他的体温，温度差不多已经降下来了。
程沅这会儿倒是唧唧歪歪地说他：“别乱动。”
季霖没动了，闭上眼准备睡觉。
结果程沅又不老实了，一会儿去摸他脸，一会儿去蹭他下巴。
“程沅，再乱动把你扔下去。”
程沅这会儿安静了，不动也不说话，过了个五秒，干脆翻了个身背对季霖，一个人挪到了床边。
俩人中间瞬间空了一大片，冷空气毫不留情地钻了进来。
季霖睁开眼，看见背影冷漠隔他老远的程沅，哭笑不得。
片刻后，程沅感觉身后的热源又渐渐贴近了，他正想说，这可是你主动贴过来的啊，可别把我扔下床。
就听季霖开口问他：“要搬过来吗？替你省点房租。”
程沅这会儿彻底没了睡意，他陡然睁大了双眼，脑神经在天上飘了许久才落下来。
“什么？”
“没听到算了。”说完季霖又一个翻身翻了回去。
“诶，别别别，我搬，我明天就搬。”程沅赶忙搂住人，没让他再动。
“嗯，睡觉。”
第三十章 好奇
【他想知道程沅到底能喜欢他到哪一步】
程沅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季霖上午有早课，给他留了把钥匙就上学去了。
程沅兴冲冲地揣了钥匙就回自己租的房子里收东西。
他其实也没啥东西，本来来南城就很匆忙，待的时间也不长，日用品什么的到时候再买新的。
反正程少爷一时半会儿也不太缺钱，一个行李箱就把所有东西都装完了。
等程沅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和季霖的衣服挂在一起时，他仿佛才有了同居的实感。
虽说整个发展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可程沅不在乎，他不在乎季霖是怎么想的，不在乎季霖够不够爱他。
他还是摘到月亮了，不是吗？
季霖课上到一半，突然收到了沈弋的微信，说自己有事来南城了，问他要不要见一面？
今天没有晚课，季霖很快和沈弋约了个晚饭。
沈弋和王向杰都考了北方的大学，他们三人有个群，他家刚出事的时候，他俩一直联系不上他，只好一天在群里面艾特他十几二十遍。
最后还是季霖实在受不了这种程度的「骚扰」，主动表明自己没事儿，只是换了个大学念而已。
沈弋看出来了他不想提，私下提醒了王向杰几句，两人就再也没在群里谈论过这个话题，权当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群里还是经常会聊天，大多数时候都是王向杰在说，吐槽新学校的食堂难吃啦，宿舍里哪个室友半夜一两点都还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啦，专业课实在太难了学不懂，诸如此类的生活琐事。
当然了，王向杰也会偶尔在群里和沈弋约一顿饭。然后把照片发群里再次艾特季霖，问他什么时候才能三人一起吃饭。
没想到今天沈弋就来南城了。
季霖到餐厅的时候，沈弋刚刚点完菜，看到季霖，他招了招手，笑道：“你来的挺是时候啊，我菜刚点上。”
季霖也不禁打趣道：“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
这是他出事后，俩人半年来的第一次见面，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高中，某个午后他在教室做完最后一道大题，等他到了食堂早已过了饭点，王向杰和沈弋在角落喊着他的名字，他一过去，已经替他打好了饭菜。
这是半年来他头一次感到放松与惬意。
季霖情不自禁地垂下头笑了笑。
沈弋给他倒了杯茶水，问他，怎么样啊，在群里问你你也不说。
季霖喝掉润了润嗓子：“还成吧，没想到计算机还挺有趣的。”
沈弋点点头：“嗯，那其他的呢？”
“其他？吃的也挺好，睡的也挺香。”
沈弋向后仰靠在了椅子上，一挑眉：“你知道我不是问你这些。”
季霖装作没听懂，问道：“那是什么？”
“你就给我装吧你，我高中那会儿就看出来了，没拆穿你俩而已。”
季霖确实相信沈弋这话不是炸他，沈弋这人吧，细心敏感又很稳重，被他发现也确实是迟早的事儿。
“王向杰呢？也知道了？”
“没，他那一根筋，下辈子吧。”
季霖笑笑，没说话。
“没和你开玩笑，你家那事儿，是因为程沅吧？”
沈弋从一开始就觉得程沅对待季霖的态度不太对劲，时间长了，他也确实发现了端倪。可他也没当回事儿，这是别人的隐私，他管不着。
可后来高考结束，俩人直接失联，他又从父母那儿得知了季家的事，老徐又告诉他季霖没去北城的大学，再加上程沅那段时间疯了一样给他们班每个人都打了一通电话询问季霖。
沈弋很容易就联想到事情的始末。
果然，季霖沉默了，没有否认。
于是沈弋也很诚恳地招供了：“你家地址，是我发给程沅的。”
像是意料之中的，季霖没有丝毫意外地嗯了一声。
沈弋颇有意味地继续说道：“你那天突然给我发了个你家的地址，什么意思啊？”
他停了一下，想观察季霖脸上的表情，“我没会错你的意思吧？”
正好这时候服务员端着先前点好的菜上来，季霖夹了块面前的牛肉，说，味道还不错。
沈弋没想被他把话题带偏，索性开门见山问了：“你现在是和程沅在一起了吗？”
季霖这才从菜里抬眼，说了声，嗯。算是承认了。
猜想被证实，沈弋轻声骂了句靠。
“季霖，你怎么想的？”
这句话还真把季霖问住了，他没回答，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沈弋以为他又想回避，强行夺过了他手里夹菜的筷子，问他：“你是想报复程沅？”
用感情报复，嗯，这好像确实是能对程沅造成伤害的，最便利，又不亏损什么的，性价比最高的一种方式了。
老实说，最开始他也不是没想过。如果程若芸知道，自己想方设法阻拦甚至不惜诬告陷害的人，最后还是和他儿子在一起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这简直是对他而言易如反掌的一种报复。
可惜，季霖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报复谈不上。”
“那你是真喜欢他？”
喜欢？他脑子里突然闪过很多有关程沅的回忆，山上的庙里，学校的天台上，医务室里，他现在住的家里。
最终，定格在了他去学校修改志愿的画面里。
老徐再三问他，真的决定了吗？保送的名额多不容易，而且你的分也完全够得上了，你不是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就是政法大学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放弃，遇到什么困难了可以给老师说。
他只是笑笑，仿佛即将改掉的不是自己的人生一样，他轻描淡写地说：“突然不想去了。”
季霖眨眨眼，把突如其来的回忆驱赶而去。
他重新望向沈弋，回答着他的问题：“喜欢也谈不上。”
“那我挺搞不懂你的了，追求潮流？”
“没，我就是觉得…”季霖似乎在思考着措辞，“他既然表现得那么喜欢我，为我放弃念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为我和家里闹翻，为我孤身前往陌生的城市，那我如果答应和他在一起，他又会是什么表现呢？在对我心怀愧疚，满怀歉意的情况下？我只是突然很好奇。”
沈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好奇？你因为好奇就和他在一起？季霖，你当心把自己玩进去。”
季霖摇头，没有爱又怎么入得了戏？
他小时候其实有一只小狗，最初没那么喜欢，可惜狗向来对人类亲昵，在久而久之的玩耍与陪伴之下，他也对小狗有了喜爱之情，可后来有一天，小狗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咬了他一口，把还年幼的他伤得很厉害，季霖的父母连夜将他送往医院，回来之后就将小狗送人了。
季霖当时一方面在疑惑，小狗不是喜欢他吗？那为什么又要伤害他？另一方又觉得，小狗其实也没错，只是出于牲畜受到惊吓而自保的本能。
那如果当时把它留下会怎么样呢？
如果答应程沅，和程沅在一起又会怎么样呢？
他会全然不顾母亲的意愿，不顾尊严地，放弃本能地。依旧喜欢他吗。
他想知道，程沅对他的喜欢，能到哪一步。
第三十一章 安全感
【我确实很怕他会离开我】
程沅收拾完东西后，就给季霖发了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下课，等他一块儿吃饭。
结果等到了晚上七点，程沅都没收到季霖的回复。
中途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也都没人接，联系不上他的恐慌感紧跟着袭来。
他深吸着气安慰自己，季霖只是三四个小时没回你消息而已，至于吗？没接电话也可能他正在忙，程沅，冷静一点。
季霖已经答应和你在一起了，他不会不告而别的。
可上次他不也是答应和你一起出去旅游，一起去北城看雪的吗？
程沅想也没想，抓起外套就跑了出去。
门一开，他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季霖被惯性撞得往后退了一两步，他揉了揉被程沅当头撞上的肩膀，皱着眉问他：“这么急去哪儿？”
如果此时仔细看程沅，会发现他眼眶有些红，神情也不太自然，整张脸仿佛都紧绷着。
可季霖显然没仔细看，因此没发现他的异常。
程沅稳住颤抖的声音，清了下嗓子，努力表现得自然：“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微信也不回？”
季霖扬了扬手里黑掉的手机：“之前没看到，看到想打给你的时候，没电关机了。”
他上课的时候习惯将手机静音，又因为和沈弋约得比较急，就一直忘了把手机声音打开，等吃完饭他才看到程沅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正想回过去，一天没充电的手机又恰好关机了。
程沅泄了口气，又问他：“那你去哪儿了？”
语气甚至还有点委屈。
站在门口说话不像回事儿，季霖问他还要出去吗？
程沅摇摇头，季霖就走进来把门关了。
程沅又问他：“你去哪儿了？”
“沈弋今天来南城了，和他吃了个饭。”
程沅迅速抓到了关键点：“你吃过饭了？”
季霖换了鞋往屋里走，将外套脱在沙发上：“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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