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后,程沅就转身走了。
程沅在心里想如果这个时候季霖在身后叫住他,说他刚才的话只是开玩笑,或者只是简单地向他示个好,他会不会回头呢?
回头装作一切都没发生,回头谅解他的没必要,回头继续蒙着眼睛爱他。
程沅可悲地发现,自己还是会回头的。
于是他在心里默数,一步一秒,可惜等他都走过了这条街,身后的声音也没响起。
他站在斑马线前,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他没有目的地,他的目的地不想要他了。
程沅当天晚上随便找了家酒店,睡前他看了眼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
现在他俩这算是什么,冷战吗?还是分手?
他将手机丢在一旁,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放弃去思考。
没一会儿倒是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程沅接通,是美术班上彭彭的母亲。
女人在电话那头简短地和他请了个假,说下周的美术课也不来上了。
程沅问了下原因,女人只是含糊其词地说有事儿,就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自顾不暇,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后悔报了培训班,不想让孩子再来上课了。
挂断电话后,程沅顺势点开了微信。除了肖言凯例行每天给他发一些没营养的视频笑话外,依旧没有消息。
程沅低声骂了句操,将手机扔在床边,扯过被子蒙头就睡。
程沅这一周都住在酒店,他没主动联系季霖,季霖便也没找过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彼此都做足了陌生人的戏码。
程沅好几次都打车到了季霖家小区门口,却在保安的招呼声中又转身离去。
他甚至幼稚地尝试了网上教的方法,去测试季霖有没有给他拉黑,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着转账,在看到密码输入页面跳转成功时舒了口气。
行,搞冷战是吧。
程沅有骨气地想,谁怕谁啊?
一周后,程沅照常去了美术班上课,当他点到彭彭名字没人应答时,才想起他的家长上周就请好了假。
他在册子对应人名旁画了条斜杠,便开始了教学。
结果课上到一半,教室门口有人怯生生地喊了声,小程老师。
程沅转身去看,却看到了彭彭的身影。
他低垂着头,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程沅没有多问,只让他先进教室听课,打算等放学的时候再和他家长谈谈。如果只是家长单方面不愿意再来上课,他会跟着劝劝。
下半节课主要是学生们自己练习,程沅正在走道上检查着每人的练习情况,有不足的地方就停下来及时指导。
没多久他就走到了彭彭面前,他的画没什么大问题,彭彭向来是班里最优秀的学生,属于是有天赋又肯努力的类型。
正当程沅准备挪开视线时,却突然发现彭彭抬起的手臂上,露出了很小一块青紫色的伤痕。
其他人晃一眼可能压根就不会注意到,可程沅对这些向来敏感。
直觉到不对,程沅二话不说抓住了彭彭正执笔的手,把全神贯注中的小孩吓得一个激灵。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程沅就撩开了他的长袖。
果然,手臂上成片的青乌痕迹,看起来像是被棍棒一类东西击打的。
彭彭慌张地想挣脱,可小孩子的力气实在太轻微了。
程沅蹲下身,平视着他,皱眉问道:“怎么弄的?”
“摔…摔的……”
“摔的?”料到他不会说实话,程沅也不急,慢慢说着,“行,那老师现在带你去医院,问问医生这是怎么摔出来的。”
一听程沅要带他去医院,彭彭瞬间慌了,连忙摇头说不去。
“不去也行,那你得告诉我怎么伤的?”
结果没想到这小孩也是个犟脾气,抿着唇再次摇了摇头。
行啊,威逼利诱都没用了。
程沅也懒得再和他拐弯抹角,板着脸严肃地问道:“有人欺负你吗?”
犟脾气再次摇头。
“那就是你在外面和人打架?”
还是摇头。
得,严刑逼问之下是话都不会说,只知道摇头了。
程沅不再问了,反正一会儿放学他家长得来接。到时候再好好和家长反应下这个情况。
于是程沅起身拍拍他的肩,让他继续画。
犟小孩犹豫了片刻,又重新拿起了笔。
等到了放学,程沅守在门口等着家长把这些萝卜丁们一个个接走,结果等到了最后,也没看见彭彭的家长。
往常都是彭彭的妈妈来接他,而且也不会迟到,家长一般都会早早等在门外。
彭彭没看到妈妈的身影,显然是有些急了,背起书包就要往教室外面跑。
程沅拦住了他,别说他今天是有事要找家长谈,就算没事,他也不能放小孩一个人回家。
程沅一手抓住彭彭的书包带不让他乱跑,一手拿出手机来给他妈妈打电话。
程沅连着打了两遍,都没人接。
眼见小孩都着急得像是要哭了出来,程沅弯下腰,拍拍他的头:“男子汉哭什么哭,妈妈可能有事在忙,老师送你回家好不好?”
彭彭眨了眨眼睛,吸着鼻子点头。
“这就是了,把眼泪憋回去。”
程沅满意地直起身,没在教室门口看到彭彭家长,却看到了站着的季霖。
季霖进教室看到的第一幕就是程沅弯腰哄小孩的模样。
他确实没见过程沅这副样子,以至于愣在原地都忘了出声。
程沅见到他也是一愣,随即眼里闪过一阵流动的光,可一想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又觉得有些尴尬。
在这种混合情绪的加持中,程沅还是冷硬地出了声:“你来干什么?”
“我们聊聊?”
这一周季霖其实也想了蛮多,他头一次对自己的目的感到混乱,他逐渐理不清楚自己对程沅的感情。
可他知道自己的初衷绝对不是因为喜欢。
于是他想快刀斩乱麻,直接斩掉这种让他混乱的情绪。
他是来提分手的。
程沅手里还抓着彭彭的书包带,他耸耸肩说,没空,要送学生回家。
季霖低头看了看那个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小孩,心下了然。
“那一起?”
“随便你。”
说完程沅就同手同脚地走出了教室,走到门口的时候,彭彭拉了下他的衣袖,提示他,小程老师,你顺拐啦。
程沅赶忙捂住了彭彭的嘴,凶巴巴地说:“刚才问你话的时候一声不响,现在知道多嘴了是吧?”
吓得小孩连忙闭紧了嘴巴,拼命摇头。
第三十三章 哄
【「宝贝」】
程沅故意不想搭理季霖,就牵着彭彭的手一路走在前面,留季霖一人孤零零地跟在他俩身后。
彭彭好几次好奇地往回看,每次都想问什么。但一对上程沅那张阎王似的脸,又乖乖闭嘴了。
“看什么你,好好走路。”
彭彭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后面有个哥哥一直跟着我们,他是谁呀?”
程沅回头瞟了一眼,故作恐吓地说:“是坏人吧,只有坏人才会跟在小孩儿后面。”
“啊!”彭彭显然是相信了程沅的话,不安地拽紧了程沅的袖子。
“那小程老师我们走快点吧。”
“没事儿,他要是过来了老师帮你揍他。”
彭彭又心虚地快速看了眼身后的人,惴惴不安地说着:“好吧。”
他家离美术班也就十来分钟的距离,没一会儿就到了。
是一个有些年头的老小区,像是那种旧厂的职工宿舍楼,每一层都还带着长长的走廊,户与户之间也隔得不算开。
小区的环境不太好,楼下的垃圾已经堆了好几天,走近了能闻到令人作呕的怪味,地面也到处被印上了洗不掉的深色污渍。
程沅从没有在这种环境下待过,多少有些不适应,他轻轻皱着眉,尽量避开地上的脏污。
可他始终也没松开小孩的手,神情自然地询问着他的楼层,程沅还是打算跟着人上楼,他没忘要找家长谈话的事儿。
可彭彭似乎很抗拒,又变成了摇头机器。
程沅还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某一层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男人沉闷地打骂声。
只见彭彭脸色一白,立马松开抓着程沅的手,撒开腿就往家跑。
程沅神色一变,没来得及多想也跟着跑了上去。
季霖原本站在他俩身后,正咬着一根烟准备点燃,见状便将烟随手扔进了垃圾堆,也跟着上去了。
结果到了家门口,彭彭一个劲地拍门却始终没人开,他急得满脸通红,眼里很快噙满了泪水。
程沅见状提着后领将人拎开,自己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一脚踹了上去。
老厂房的门压根就不禁他这一踹,门上的锁就像个装饰品,晃了几下就掉在了地上,走廊墙面还落了几层灰。
程沅一把推开了门,站在一旁的小孩儿一溜烟钻了进去。
房子里开了几盏昏暗的灯,程沅适应了一会儿,正当见一个男人举着椅子砸向地上坐着的女人,女人身上裸露着的肌肤无一不布满伤痕。
随之而来的是彭彭撕心裂肺地哭喊:“妈妈——”
程沅抢在他跑过去之前把人往后推。然后自己冲上前用手肘的力量重击男人的手臂,又趁男人弯腰的时候狠狠一脚踢了过去,男人毫无准备地被这一套撂翻在地。
“彭彭?!你怎么回来了!”女人见状立马跌跌撞撞地跑向站在门口的小孩,然后将人护在怀里。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酒味,男人在地上骂了几句不堪入目的脏话,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看了眼突如其来的外来人员,又看了看门口的女人和小孩。
彭彭也紧紧抱着妈妈,哭着朝程沅喊,程老师!
男人回过神来突然笑了,他用手指着女人,骂骂咧咧地说道:“好哇,好哇,我就说,臭婊子你他妈怎么就非要花钱给这野种报什么破班,原来是他妈找到男人了啊,看我今天打不死你这个出轨的贱人。”
程沅这下明白彭彭身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了,他沉下了脸,丝毫不掩盖厌恶:“你嘴巴放干净点。”
男人一看就是喝高了的样子,桌上地上到处都是空酒瓶,他又回头来看程沅:
“行啊,我不找你你他妈还自己找上门来了是吧?这个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啊?给你免费操……”
男人话还没说完,程沅就一拳砸了下去,男人没有防备被砸了个正着,程沅又掐着他的脖子把人往墙上撞。
他这下反应过来了,面目狰狞地挣开束缚,随手捞了个地上的瓶子,疯狗似的朝程沅砸去。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男人喝了酒,还是个块头看起来比程沅大的成年男性。
“别打了,别打了!”女人大概是怕程沅会受伤,焦急地想过去,却被一只手按住。
季霖在她旁边开口:“你别去,先带小孩离开。”
女人正犹豫着,就见季霖捡起了门口的一根木棍,拿在手里掂了掂,向前几步精准地砸在正在乱挥酒瓶的男人身上。
见状她连忙拉着彭彭往外面去了。
“操!”
男人被一击中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露凶光地盯着季霖。
“我他妈弄死你们”
说着他竟然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来,二话不说就嘶吼着朝季霖捅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程沅和季霖都没料到他身上有刀,等反应过来时,季霖想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男人眼见着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只见一道身影从他身侧掠过,下一秒他便被人拥入怀中。
程沅竟是下意识地抱住了他,尖锐的刀直接刺进了他的腰腹。
刀尖捅破皮肉的声音回响在这间狭小又黑暗的房间,鲜红的血立刻浸透了程沅的衣服,顺着刀柄密集流下。
程沅一时间甚至感受不到疼痛,陡然的失血让他头晕眼花,原先还抱着季霖的双手逐渐失去力气,整个人跌落在了季霖怀中。
一旁的男人此刻仿佛彻底酒醒,他颤巍巍地松开握住刀柄的手,满手的鲜血印满着滚烫的体温,他瞪大双眼,竟是惊慌失措地跑了。
“程沅——”
鲜血的铁锈味瞬间席卷了他面前的整片空气,季霖头一次感受到不可抑制的无措,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去摸索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却连呼吸都是错乱的。
他努力克服着自己晕血的本能,尽量不去看从程沅身上流淌出的温热血液,每说一句话都得停下来大喘气一口,强迫自己条理清晰地打完这通电话。
程沅在他怀里渐渐失去了意识,他双眼模糊地看着季霖。看着他强装镇定却双手颤抖,看着他故作沉稳却双眼通红。
最后的最后,他听到了季霖破碎的呢喃声,仿佛在低声呼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痛苦又隐忍。
他勉强扯出一丝笑,想告诉他没事。但还没开口,就因为失血过多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程沅已经在医院了,手上正打着点滴,腰上围着厚厚的一圈纱布,稍微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说来还真是挺可笑的,自从认识季霖之后自己进医院都频繁了许多,他要是去算命,算命先生都要指着他俩的生辰八字说他们天生相克,必有血光之灾。
季霖此刻正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小憩,他单手支着头,眉心却是一直紧皱着,想来也睡得并不安稳。
程沅抬起手想摸摸他,却在接触到季霖的一刹那,季霖陡然睁开了双眼,条件反射地握住了他的手。
季霖看过来的目光还不太清明,他眼底印着一片乌青,一看就是熬了几天的大夜。
程沅晃晃他的手,咧出一个笑,哑声哄他:“没事了。”
季霖这才仿佛彻底清醒过来,更用力地攥住他的手,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回应他方才说的话,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没事了。”
季霖又给他喂了水,叫了医生,一系列检查做下来,确定他已经没什么事了,再休息半个月观察,没问题就可以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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