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领训。”
魏婴恭敬施礼谢师之训,而后顽皮的扶了蓝翼坐下,笑嘻嘻的问:
“先生近日可安好?桑桑如今已将阴铁净化为灵铁,先生有灵力补养,灵识看起来好多了,已然与生者无异,待来日我们能为先生造得灵躯,先生便可出这寒洞走动了。”
“你们几个孩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一切以你们自身的安全和课业为先。
别以为我不知道,启仁那孩子已向我抱怨过多次,你们四个,除了忘机那孩子还算听话,个个顽皮。”
蓝翼对这几个从小看到大的小皮猴也是无法,个个都是聪明伶俐的,但个个都是淘气包,就算最“听话”的蓝湛,也不过是略好些而已。
魏婴嘻笑着歪缠一阵方才告辞,待他走后,青衡君、蓝启仁与蓝曦臣方才显露身形。
青衡君看着蓝翼,口唇轻动却终未出声,只领着自家弟弟与儿子撩衣跪下,沉默不语。
蓝翼却淡淡一笑,洒脱而悠然,语声虚渺空灵:
“我的灵识之所以不散,乃是要以其禁锢阴铁,如今此物已净化为灵物,我也将它刻印为蓝家家纹永镇于此,可算心愿已了,罪业已清,自然也就留不得了。
招你们来只为一事,便是那四个孩子。忘机与阿瑶、阿婴受玹儿的护佑,命中大劫已逆,纵有小厄也是无碍。
可玹儿不同,他命中犯生死大劫,会身魂两分,你们一定要保住他的仙身置于此处,来日方有转机,切记!”
说着,蓝翼轻笑回首,语带无奈:
“你们四个小东西,我就知是瞒不住,进来吧!”
孟瑶等四人鱼贯而入,在青衡君三人身后跪下,脸上全是凄容与泪水。
蓝翼轻轻摇首,语带温柔:
“痴儿,这世间生死轮回原是寻常,生如逆旅,死乃归途,有何惧之?
当日蓝翼一念之错几招大祸,今得玹儿之助能洗清恶业已是上天垂怜,此去不过永眠,有何惜矣?
只你四人日后当手足同心,定有一番盛举以慰吾心……”
言尚未尽,灵光已淡,蓝翼的身形象投入水中的墨滴般散去,一块银亮勾云的蓝家家纹似的灵铁轻落琴台上,浓郁的灵气让洞中的寒雾也染上些许灵光。
聂怀桑咬着牙,手中玄铁折扇几乎让他生生捏断,双目盈泪却不肯轻易流下来,只是恭敬伏首,轻语:
“弟子送别恩师。”
嗡~,琴台之上那方玉白长琴丝弦轻响,其音非悲,却有欢喜之意,乃是对自家弟子的安慰。
有伤之人最忌大喜大悲,聂怀桑因蓝翼辞世而引动伤势,不得已只能在房中静养,而孟瑶也被蓝曦臣压着不得理事,同怀桑一起养病,于是蓝湛与魏婴可就有些惨了。
聂嘲风养孩子很糙,也很大气,无论是儿子、义子还是弟子,只要年满十岁,都会丢间小铺子让他们练手存私房。
而青衡君见后,也大手一挥给自家小儿子也配上,所以这四个名下都有产业。
蓝湛与魏婴都是不善经营的,若不是怀桑安排,孟瑶打理,他二人早就把铺子赔干净了。
蓝湛名下的是书铺,若仅是售卖寻常书本纸笔早就入不敷出,所以魏婴他们研制的符箓,与制出的符笔符纸都是由此售卖。
这样,不仅让铺子多笔收入,也让众仙门及散修多份方便。
——毕竟,不是所有修士都精此道,而有符箓防身却是保命之必备,特别是出自四人之手的。
魏婴名下的是酒铺。
魏婴原先名下也是个书铺,是怀桑见那书铺位处闹市,卖书太亏,又见魏婴好酒,便做了酒铺。
恰魏婴好酒,也善酒,常有巧思,所酿出的“荷风”、“秋华”二酒又被怀桑让人加以灵药催发,有了补益灵力之效,卖得最好。
孟瑶名下的原是个食肆,因得益几人口馋爱吃,到成了专做灵食及售卖丹药之处,往来修士者众。
唯怀桑的铺子让人哭笑不得,原是聂嘲风逗儿子玩,给的个玩器铺子。
结果,让怀桑一番摆弄,成了专售灵器之处,只这灵器的外形有些一言难尽。
——全是小儿玩器的模样。
不过也是如此,才大受修士的追捧。有钱有身家的,自愿买来给自家小儿,既可防身,亦是玩器,很是两便。
要给自家买的也另有心思,谁会防备小儿玩器?若逢狭道起恶念之辈,拿来防身救命阴人,都是好物。
如此,四人的生意中到是怀桑的铺子最多金。
往日,四人的家资账目都是孟瑶与怀桑在管,那二位自然是乐得甩手。
如今二人养病,自是蓝湛与魏婴接手,忙得抓脸挠腮的二位自也同孟瑶与怀桑一起窝在了芝兰院中,并不知外面山雨将来。
温若寒,不知得何人相助傀儡之术将成,正意取蓝家,要夺阴铁。
——虽然,阴铁已成灵铁,可温若寒却不知晓。
第九章
虽知蓝翼的灵识消散乃是天数,可天数使然,又怎敌得赤子肝胆?
伤心、黯然、再无心打趣的四个小调皮似一夕之间长大成人,有了旁人所不及的淡然与稳重。
到让青衡君与蓝启仁都不忍心,明里暗里的示下蓝曦臣给几个小东西安排些事,分分神,也免得他们忧而伤身。
蓝曦臣闻听得父亲与叔父大人的要求后,那张温雅面皮几乎没挂住。
天知道,小猴子们虽说没精神了些,但祸也是没少闯。
忧?比起他们,他与聂明玦、聂瑾兄弟几个才是在忧吧?!
温若寒如今的动作越发大,已快到了公然执着阴铁四下找寻掠夺的地步。
不净世里温家暗探遍查无果,温若寒又亲佩阴铁前往拜访试探并无反应后,云深不知处、莲花坞、金鳞台便成温家查探之重。
云深不知处如今已无阴铁,任他试之也无碍,只是来试探的人实实有些让人无语。
——温家二公子,温晁。
温晁此人,说起来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许是其兄温旭金玉于前,才德狠辣深肖其父,到让这货生得副虽狠却愚的心肝。
虽是手段凶狠心思毒辣,却无半分智计,若非是温若寒将“化丹手”温逐流派他身边保护,早让人不知不觉摁掉在哪个角落里,还能有如此嚣张气焰?
可这家伙,愣是以为自己有多威武霸气,处处打着温家旗号去四方宣威,除了不净世,天下还真没他不敢去的的地方。
——不净世,乃是因他幼时手长,不小心唬哭怀桑,以至不夜天城塌掉一半房屋,被温若寒吊起来饱揍后,自此不敢再往。
故,当温晁出现在云深不知处时,他原以为自家会有个嚣张的出场,许是还该踢倒几个云深不知处的蓝氏子弟作为下马威,却万不想还没闯山门,便远远看见自家命中“克星”聂怀桑。
“给你!”
温晁也顾不上摆架子,拜帖什么的他是没准备,可好歹遮手的礼物是备着的,烫手般丢入名蓝氏外门弟子手中,勾着那弟子的脖项,便拧着人让之带他上山。
温晁才不要与聂怀桑对上,他和那哭神天生不对付,每次对上都让父亲大人揍个半死,能不碰见,那是最好。
威风?等有时间摆,再说!
蓝曦臣是温雅君子,可君子对上温晁这不讲究的的货,也只能在心里暗暗生闷气。
眼见得温晁那脏污的靴底踩踏在织锦软锻的坐席上,见那桀骜小子用不可一世之态通知他,要他父子三人往百凤山参加温氏主持的仙门大比时,蓝曦臣几乎没掀桌子。
—— 若非养气功夫了得,都想一朔月把温晁给活劈掉。
温逐流木呆着脸护卫在旁,他受温若寒救命、知遇之恩,就算温晁真是个憨憨也只能护着。
不过私底下,温逐流到是同情蓝家人多些,太过注重礼仪的蓝家人,碰上不讲礼的人时,怕不得生生憋屈死。
——别以为他没看见,刚才蓝大公子双手成拳,都要想动手掀桌的,却因风度问题,把气给吞掉了。
涵养是好,就是能气死过去。
温晁把蓝曦臣给气个饱,自家却心情大好,怀揣阴铁在云深不知处四下乱闯,可任他如何,也探不出半分阴铁感应,只能摸摸鼻子承认,云深不知处没有阴铁。
既无阴铁,温晁自不久留,他带来云深不知处的枭鸟平白就不见踪影,胆子再大也有些发毛,何况“天敌”聂怀桑在,有点儿虚。
第十章
温晁这铁憨憨不知道,如果不是孟瑶怕气坏怀桑,他的两条腿早让人给剁下来当柴烧。
——那让温晁给弄得脏污不堪的织锦座席,乃是聂夫人亲手织给蓝启仁的谢礼,蓝启仁一向珍惜得很,却让温晁给弄得脏污,连清洗也是无法,怀桑会容他才怪。
这也是温晁带来云深不知处的枭鸟们不见的原因,那些鸟,全被聂怀桑用五雷电火轰天符给烤得灰都没一缕,成了温晁的代罪之物。
魏婴向来心思灵动,虽也有心收拾温晁,却总顾忌着温若寒会否借此生事,纵是心有不甘,也只能忍下,把糖莲藕当温晁嚼。
孟瑶心思细密,见连蓝湛也是满脸寒色,便破颜轻笑,颊畔梨涡轻绽,语声温软:
“敌明我暗,如今世家中除兰陵金氏我们未曾结盟,四大世家已联其三,又有众家长辈兄长筹谋,何愁不能解决?
至于今朝之怒,来日又何愁不可讨还?左右不过是小小的温晁罢了,要砍要剁,也不差这几日。”
“阿瑶说得在理。”
蓝曦臣缓步而入,面上不见愠色,依旧儒雅端方温良君子态,不曾有半分厉颜:
“温晁不过是皮毛之患,无关要紧,其父温若寒才是心腹之害不得不慎,你们也身在局中,需懂自保才是。”
四小只自然听训受教,只是心中不愤还是心中不愤,倒霉的温晁算让人惦记上了。
比之孟瑶他们,其余不知是非因果的求学子弟自是心无负累,快乐逍遥。
薛洋如今同温宁好得象一个人,这俩一个活泼好动,一个天真纯良,成日里完了课业便在后山摸鱼戏水,到比魏婴还活泛三分。
温情也幸自家弟弟得遇良朋,她善医而性子明快,到与温婉柔软的江厌离很是合拍,二人常在一处谈笑。
江澄却又不然,他性子傲而急躁,虽是无坏心,但口舌刻毒让人难忍,也就魏婴会时不时理他一二,余下百家子弟均对其退避三舍唯恐不及。
蓝氏授业也不全是书本音律等道,也有百家之史,其中最让魏婴看一次笑趴一次的,便是蓝氏先祖与聂家老祖的相交结友之史。
聂氏先祖为屠夫,却生来容貌清雅俊秀,手骨似玉而优,依蓝家先祖看来,是“天生合当持琴抚弦”的。
结果,和尚非要教屠夫抚琴。
一个是非不忍良材被负,一个却无心雅乐想杀猪,结果弹出的曲子那叫个惊天地泣鬼神。
一夜之间,闻弦者,人者个个口吐白沫倒倒不起,神鬼妖邪尽皆远避, 其势甚威也。
自此,二位反成知交,只是那惊天一曲再无人提起,唯其中几折旋律被蓝家先祖编入驱邪之曲中,那威力虽不及,也是有效。
魏婴每每遥想自家师门先祖把古琴雅音,弹出流毒十里之效,便忍不住笑,无他,自家师尊玄冥尊聂锋亦是如此。
蓝先生启仁每每与师尊相见后,都会气冲天灵,原因便是师尊又用那堪比杀猪般惨音荼毒了先生的耳朵,顺便,还拨断了弦。
魏婴他们关注百家之史重在嬉乐,而其余子弟却不然,他们乃借良机相互攀交。
其中有岳阳姚氏子弟,便正拍奉承马金子轩,左言右语的,不知怎地提起金、江二家联姻来,惹来金子轩皱眉嫌弃的一句“不必再提”。
江澄平生护姐如命,如何听得此言?细眉倒竖,杏目圆瞪,咬牙便扑了上去,喝道:
“金子轩,你对我家阿姐有何不满意?什么叫‘不必再提’?”
“你该问,她有何让我满意的,不必再提,便是不必再提。”
金子轩下意识收回看向江厌离的目光,满面不屑与高傲,他金家先祖原是先朝皇族分支,向来以国色牡丹自诩,族中众人及门人弟子均是颜色明艳之辈,比之起来,江厌离确是中人之姿,失之平庸了些。
“混蛋,我打死你。”
江澄怒不可遏,振臂扬开相拦之人,扬手一拳呼正金子轩的脸上,把个素日便将脸面看得万分要紧的金子轩气个半死。
金氏子弟众多,齐拥而上,江/氏子弟也不示弱,纷亮拳脚,江厌离急得左拦右阻直叫“阿澄”,却拦不下这场混斗。
忽听得“啪”声重重书页相合之音,一个清冷却又明净的少年语声悠然响起:
“云深不知处禁喧哗吵闹,禁私自斗殴,规矩石壁上写着,拜师那天先生也读过,一犯再犯,你们是觉得蓝家板子太轻了?”
轻?蓝家的戒尺都是世间夫子的几倍重,戒板会轻?
七尺铁木,两掌宽三寸厚,一板子下去便是皮肉开花,轻吗?
众者噤若寒蝉,他们这些百家子弟久闻姑苏蓝氏双璧泽芜君、含光君外,另有位“玄烛君”,乃是蓝先生心爱之子,年岁小小已同蓝湛一起任事掌罚,这是,撞上了?
怀桑快让这些人给气死,蓝家的书典皆是孤本古籍,其中藏书更是穷尽蓝氏中人一生之累。
在此打架?你们脑子里装的是米田共吗?
不独他怒,蓝湛与孟瑶、魏婴也沉了脸,蓝氏肯开放典阁让百家子弟入内,不仅为授史、为传道,更是泽及众家不独藏私的大胸襟,若因此让不晓事的在争斗中毁了这些典藏,那才是人间恨事。
有怀桑与蓝湛两道玉符相召,戒律弟子来得极快,蓝启仁自也同来,听闻原故气得胡子都在乱抖,直喝一声:
“竖子,岂有此理!”
于是,江家宗主江枫眠在当晚便接到蓝启仁的告状,信中例举江澄种种顽劣,以至让这位温吞家主也坐不住,连夜赶往姑苏。
江澄?他与金子轩及一众闹事子弟一起,“品尝”了顿“竹板红烧后臀肉”,如今站不得,坐不下,正趴着听江厌离温柔的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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