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前尘旧事不过烟云,你妄思借躯而生,却不知,纵是同名共运者,她亦只是她,而你只是你!妄图旁人身命,以完你之执念,如此所为,与恶鬼何异?
若你肯自己出来,爷不罚你。若你执意夺舍,那就别怪爷,送你一程了!”
我去,这得多傻透的脑子,才会在“黄泉大帝”亲临时,从被夺舍者的神识中探出头来“围观”的?!
尹寒与尹鹏没料到方才接到八爷,八爷只一眼便看出端倪来,这话方出口,便见娇美少女身子一僵,淑仪立去,反手叉腰犹似茶壶,言刁而语蛮:
“齐铁嘴,你够了吧!认出我了,就告诉我爹和二叔我没疯,我要回到夫君身边去。快呀!”
青葱玉指点点,几乎要触碰到八爷的胸前血玉之上,那“尹新月”正得意时,隐在八爷身后的齐凛闪身而出,反手一格,那青葱五指便自己招呼了自己一嘴巴子,直抽得她自家原地转了一圈儿摔坐于地。
齐凛才不理这是不是在大门口,面前这个是不是个女孩儿,反正,自家的兄长尊贵无比,一个妄图他人命数肉身的孽障阴魂,还敢动手动脚的,那是,讨打,找死!
小尹晗身躯里的“尹新月”,就这么被齐凛格挡后的,她自己的巴掌给抽了出来,她正愣神间,不知自己为什么会从肉身中出来了。
齐凛扬手,兜头一张粽叶把她的魂体给裹起来(方才下车前,齐凛正吃陈亦亭送的咸蛋馅儿粽子,还来不及丢皮儿),而后就团了团,塞给了兔宝宝。
兔宝宝习惯性的张嘴欲吞,却被小满捂住嘴,小满顶着那双水汪汪的,带着委屈小眼神的清澈明透大眼睛,扛着莫大压力,头皮发麻的凑近兔宝宝耳边轻语:
“别在这儿吃,给你留着,晚上当宵夜!”
“嗯,嗯!”
兔宝宝大眼一亮,两排小扇子似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忙忙的用力点头,那样子可爱得紧,让人看得手痒,想上前去揉搓一番这可爱的小东西。
尹寒与尹鹏正将尹新月扶起来,一眼扫过,不觉后脊梁骨直发麻,脖子后面冒凉风,身子如被冰冻,又冷又僵:这位八爷太过邪门儿,身边的人,居然要吃魂灵,真是,好可怕。
齐凛冷冷抬目轻扫这几乎挤成一团儿“取暖”的一家子,对他们慢待八爷深有不满,墨竹叶儿似双眉一轩便要动怒。
这时,玉白手掌微凉搭在齐凛肩上,齐凛回目对上八爷那双狭长凌历凤目,内中已敛去冰寒,只佘那似姑苏春水般的温软与关切,和着八爷那清冽似冰泉的浯声一起,沁入心底:
“别气,世俗人心而已,气又如何,不气又如何,不过虚妄罢了!”
第五十三章
齐凛横了尹家那三只一眼,少年心性,唯有八爷才是他心中最重,暗自咬牙,欲扣诀解开他施在粽叶上的法印,让那外魂去夺舍去,爷不管了!
八爷那玉白微凉的手,又一次轻轻将齐凛扣诀的手握住,那双凤目中的寒冽光华尽敛,浅浅轻笑勾唇,象映在水中的月色般凉淡,却又极温柔,语声淡淡若竹间风起,微凉而难觉,却又无处不在:
“凡俗多怪,你又恼个什么,不过是浮尘沾衣,拂开便是,何需诸多计较!计较太多,心失澄明,亏的,是你自己罢了。”
“是!”
齐凛低眉听训,八爷于他,如师如父如兄,亦是心中最要紧的人,八爷的话全是真理。旁人?予他何干!
旁人也就罢了,他们于大道世俗之理所知并不深刻,尹寒却不同,出身书香,又戎马铁血过,大道之理虽不通,却也有所悟,方才入耳后便心生明透,回身不语向八爷施过一礼后,吩咐下去:
“请八爷入顶层的贵宾房,小心侍奉!”
“是,主子!”
听奴听令后,当先领路欲行,却不料被齐凛目光一扫,寒彻入骨,不由自主足下一滞。齐凛陪着八爷当先而行,他的兄长至尊至贵,尔等凡人岂可僭越,行于他之前。
京城这个地方,不知从何时起,便变得地脉之气混乱,龙脉之佑薄弱,以至时常风沙满城,地尘漫天。
齐凛皱眉关上窗后,轻呸一口后,樱桃般红唇微嘟,抬手轻拍头上沾染的薄尘,口中低低抱怨:
“都怪那个陈亦亭,家里的姻亲也太多了,害我们得到这里来救个鬼丫头,还吃了一嘴灰!哼,下次,把他的狗窝都给他搬了!”
远在洛阳的陈亦亭心中生寒,浑身忽地一抖,这是,风凉了?
“小凛,过来,陪我喝一杯!”
八爷手中的绿玉盏中酒色浅浅,淡淡微粉,杏花香气混杂酒的醇厚之香,别有一番勾人的气息。修长白皙似玉莹润的手指轻拈一只羊脂美玉小杯递给齐凛,杯中之酒不过一口之量,果是,“一杯”!
齐凛微微扁嘴,他自认为已长大,可是,哥哥每次都都只给他喝这么一杯,而这个杯子乃是龙眼杯,不过一口的量,好少。
只是,齐凛的这酒注定是喝不到嘴的,他还没有接过玉杯,便听得有叩门之声,红落翎那温雅柔和之声传来:
“八爷,红落翎求见!”
“没完了是吧?这什么破地界儿,连杯酒都喝不清净。”
齐凛微恼,少年犹带三分婴儿肥的清俊脸上带着怒意,赌气用力将门给打开,大力得带起起劲风刮得脸上生疼,也唬得红落翎心中一跳:小爷,生气了!
红落翎虽是红家家主,却喜风月戏文,喜浪迹天下,否则这位名门子弟也不会混迹梨园。他与张启山交好,这二位肯来京城救人,显是心软之辈,少不得,前来说项,毕竟,不日那人,将来此处相见八爷。
红落翎方才进层,还没开言,却听楼下人声如沸,有人大吼:
“八爷,祖宗,救命呀!”
“李沉钩?这只猴子又闹什么!”
齐凛赌气的一口把酒倒进嘴里,喝个酒都喝不清净,真是,神烦!
齐凛一肚子火气下了楼,红落翎摸摸鼻尖,他似乎,来得,不是时侯。可是,如果走,是不是,不太好呀!
第五十四章
李沉钩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他怎么知道,不过是下口古井帮人收捡尸骨而已,居然会被~缠上了。若是粽子也罢,李家人擅机关,精地术,对付“粽子”也是极有办法的。可是,只要是“那个”东西,凡是咸阳李家的人,全只一个反应——撒腿,逃命!
齐凛下楼来时,满胸的怒气,尽化做嗤笑。只见李沉钩头顶着唐时之画圣吴道子的“钟馗捉鬼”图,怀里抱关公像,腰里还贴了一圈儿驱邪诛魔的符箓。加上那张吓得青白交加,满是委屈的皱巴巴小沙皮狗似的脸,让人难忍笑意。
李沉钩这次的事儿,说起来也真是极冤,起因竟是他一时好心,应下帮一对年迈的老夫妻,为其失足溺亡的女儿拾骨而惹下的。
因那口溺人古井无故干枯,且村中无人肯相助那对夫妇,李沉钩仗着自己是李家人,生来便阳气比旁人足,又心生恻隐,才会出手。
然,古井之下并非水枯后的泥泽,而是干结得可以挖出来直接当砖使的冰冷冻土。一夕水退而涸,而后冻结似冰石,当时,李沉钩一摸到这情形就炸了毛!
李沉钩可以说是被八爷从小收拾到大的,也因此,他也比旁人知道更多关于黄泉鬼魅的事——八爷总爱拿这些东西吓他,有时甚至会拎着他去实地“体验”一番!
故此,李沉钩一摸便知,这井下之骨定非那对老夫妇的女儿,而是个男孩儿的残骨。而且,这孩子是被人当做“肉菜”,活生生剥肉剔骨敲髓煮食后,残骨弃井,方才会怨念不息作祟人间的。
“肉菜”者,人也!大荒之年,有心狠之辈为求自保,或生啖家中妇孺子女,或易子而食,或将孩童卖与人当牛羊屠宰。“肉菜”之名便是因此而生。
稚子何辜,竟沦为畜生之类任人宰杀分食,童子之魂本当纯净无垢轻易步入轮回,却因家人亲朋的兽行而心魂染恨,因恨而怨戾生,就此滞留人间为恶,受浊气染而泯灵智,终不得超生。
因童子为恶,往往会些左道的自诩“良善”之辈,便会使人诱过路善者,谎称托其为女捡骨,将人骗入弃骨之所,以饲魂童。
李沉钩也不知是哪路的霉星照顶,不过是代人送封家书,就被一对耄耋之年的夫妇骗入古井。若非他知机得快,在月上中天魂童将临前,几步出了古井,又身配八爷幼时相送的护符,只怕小命儿早交代了!
纵是如此,那古井中的魂童亦缠了上来,在灭杀那一村之人后,魂童似乎将李沉钩当做了新玩具缠了上来。倒霉的李沉钩为怕连累家人,也只能寻来京城,找八爷!
齐凛虽是孩子心性,却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何况李沉钩对他向来不错,每年都会精心淘换各种珍物来做他与八爷的礼物,翻脸无情的事,齐凛可做不出来。
饭店之中的寻常之人看不见魂童,齐凛却是天目已开,看得十分清楚。孩童身躯上刀痕齿印遍布,浑身黑气缭绕,这可怜孩童虽浑身怨气难消。但对着李沉钩,却是极力维持生时的可爱,极力展现善意。
我去!齐凛瞪着李沉钩,这个傻大个儿,居然能让魂童阴灵释放善意与亲呢,这人的心,该是多蠢(纯)才有这种待遇呀?!
齐凛撇唇,这,绝计不是嫉妒!不是!
第五十五章
齐凛示意李沉钩上楼,同时反身袖手而去,却在那一转身之时,白嫩嫩藕芽儿似的小肉手已掐诀一收,那魂童便被他收入手中未放下的白玉龙眼杯,杯口处一道隐约金光划过,那是道封印的法咒。
李沉钩也是被强行开了天眼的,虽阳气够足够重,可是若逢阴气够重的历鬼,他也是能看见的,见魂童无踪,方才松下口气。
齐凛随手用玉杯收了魂童后才想起,坏了,这是金陵谢爷谢流芳专为八爷奉上的一整套极品酒器中的那只,被装了阴灵,这杯子便废了。
齐凛一想到这儿,清俊润玉似的脸不由微鼓一下腮,略带几分心虚之情,不由自主捏弄把玩着玉杯,陪着李沉钩进了贵宾房。比之这个魂童与李沉钩,齐凛更担心八爷的酒器,缺了个杯子。
齐凛心里,什么魂童,什么李沉钩,都没有他的兄长八爷,少了只玉杯,酒器不成套了,更重要!
齐凛重新进房时,微微低头,有些肉肉的小脸颊微鼓,让颊畔梨花涡更显,两只肉肉小爪反手蒙着玉杯,贴着墙角溜进房,象只不小心做错事,打翻食盆怕被主人骂的肥肥小奶狗。那小眼神,又是躲闪,又是心虚,可爱的小样子,让人真想上手揉几把。
八爷素性自在,既然想揉,自然一把将人捞在怀中,揉起来。齐凛的发丝软软滑滑蓬松好揉,八爷自然十分不容气的揉了个过瘾。
齐凛乌眸水汪汪的,软软发丝被揉得象鸟窝般顶在头上,白白嫩嫩的耳朵红得欲滴出血来,玉白双颊泛着桃瓣般的红晕,用哀怨小眼神盯着八爷,的手!
指纤而肤白,形美而似玉,腕骨纤细而皓若雪月,八爷这双手与腕子都能看得人心摇魄荡。而此刻,这如玉美手正在齐凛头上作怪,把润玉君子似的齐凛,的头,给揉成了,乱鸡窝。
八爷揉完“猫崽儿”心情自是大好,红落翎也罢,李沉钩也好,他们来意原也瞒不过八爷,长沙的一切终是要面对,只是,不是现在。而李沉钩惹上的这桩事,那魂童却是李沉钩的机缘,于他是半分害亦无,日后还是番因果呢。
红落翎摸了一下鼻尖,他忽然不确定,等会儿说出的事,会不会招来八爷与齐凛的一顿吊打。可是,这事儿,却是不得不说呀!
红落翎小心的挪到离八爷最远的一个位置坐下,且身直足绷,随时准备夺门而出。他几乎是用种谄媚而讨好的态度对着八爷,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八爷,有人要见您,已然等了数日。红落翎不恭,领了,他来。就在,门外!”
红落翎越说越小声,俊秀得海棠花似艳美的脸,在八爷冷冷似剑光凉寒的目光瞪视下,都快缩到衣领之下。他真的很心虚,直担心,自家会不会,死无全尸呀?!!
八爷举盏的手微凝,玉盏停在身前未动,他摩挲齐凛后项的手掌亦顿住,那原本宁静如秋水冷月的凤目变得凌历,仿佛冷剑寒霜,逼人眼睫。语声森寒如九天玄霜,寒意冷浸入心,带着无限肃杀,冷冷响起:
“红落翎,爷是对你太好,所以,你才会如此放肆!你是,当真觉得你红氐一族,全都活够了?”
八爷越是动怒,脸上就越是笑,而他此刻脸上的笑,比之春日里怒放的一树灼灼似火的桃花更艳,灿烂热烈得足以焚尽天下。看得坐在八爷脚边,将头枕在他膝上的齐凛也是毛骨悚然:哥哥笑得好美,可是,也好可怕呀!嘤嘤嘤~!
红落翎吓得脸白而足颤,手抖如抽风,他若非手足发软,一定会夺门而出。
八爷也不看他,只将目光投向李沉钩,眉尖微蹙,语声淡淡微凉,却比对红落翎的冷寒要好上千万倍:
“把你身上那乱七八糟都拆掉,那魂童小凛已收了,它不会害你,而是与你有缘的机缘!收着……,好好供奉!”
八爷抬手投过一物,李沉钩慌忙接住,那是个拇指大小的羊脂白玉的小娃娃,内中一点金红光晕,入手生暖。不知怎地,李沉钩接到玉娃娃肘,他的心一下安定下来,仿佛离家的游子,终于有了家,那流离颠沛的身心,得到久违的安宁与温暖,真好!
齐凛却在咬唇偷笑,他可不会说,那玉娃娃是八爷就手用那收魂童的龙眼玉杯,和魂童一起炼制的,就在八爷揉“猫崽儿”的时候!
第五十六章
红落翎象只炸毛的猫,全身戒备,却偏没胆子溜走,只能可怜巴巴缩在椅中僵硬成石像。
齐凛轻咬着自家微嘟的红唇,他的小腮帮子微微鼓起,深深梨涡显得稚气顽皮,原本在齐家养出的君子如玉的风华,却被他在八爷面前的童稚,给掩了几分,显得少年甚为可爱。象只依着主人亮出软软毛肚皮的奶猫,一边软软的“喵喵”撒娇,一边各种卖萌,让人心里软软的。
红落翎缩在半边看齐凛各种撒娇哄八爷,而李沉钩那二货拿着新到手的玉娃娃各种欢喜,他就被晾半边儿,当空气——透明的!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之声突兀而又自然,要来的,终归会来,纵是心中再厌又如何?终是要见,亦要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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