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晗轻拍着自家小胸脯,一脸的“终于逃过一劫”的夸张样,她可不似“尹新月”的性情乖张自我,反而性子虽活泛,却极为明理。尹晗喜欢八爷,象喜欢自家父亲一般,所以说什么“怕被炖了”纯属搞笑而已。
兔宝宝也知道这小丫头是在耍宝,也不去理她,只是两耳轻碰,顺口指使小丫头:
“小晗晗,给我把那玉匣子拿来!”
“嗯!就来!”
尹晗乐颠颠的起身,为兔宝宝递药送匣,她是真的喜欢兔宝宝。
只是,尹晗不知,她会亲近八爷,喜欢小满与兔宝宝,乃因她乃是阴月阴时出生的“阴人”(未成亲圆房的童女),才会受黄泉之气吸引,恋眷齐氐中人。
尹晗与兔宝宝在这儿炼药,小满则在让张云山开荒!
日行千里,缩地成寸,对于精怪来说,就不是个事儿!没有意识怕什么?肉身驱使起来更好用。体力太弱怕什么,一个术法下去,开荒十里也不怕。
桃花坞里,什么最多?除了花木便是荒地,有时候精怪们也会来开出块田地种些东西,倒霉的张启山的肉身,与小副官张云山,便劳作于此。
收拾完张启山的齐凛心情大好,他耍的小技量只是为出口气,到不真为伤人,故肉身劳作,神识弄粪球,把个张启山气半死。
这还不算,日落西山夜色临时,张启山的神识便会自动离开蜣螂身体,而后日见万鬼,让他这生再也不敢嘴硬,说“世间无鬼神”,只敢厚着皮子黏上齐小爷齐凛以避。
你说八爷?不敢呀!八爷可是喜欢随手招雷,砸人,不,魂的!
第六十四章
齐凛在拿张家人耍着玩,红落翎却与李沉钩一起,把自己给玩到了沟里去。
京城这个地界,极邪,“百鬼夜行”和“万鬼朝贺”时不时就会来一场,就更别说闹鬼闹妖的荒宅、古楼、戏园子了。这三种地方,阴气极盈而阳气不溢,最是易出事的地界。
红落翎是个角儿,于京戏上的造诣也是极深。但他身处长沙,无论京戏上的见识,还是与同行的交流,都是差了些。难得有暇,自是拎了李沉钩一起,泡戏园子。
红落翎泡的园子,叫“牡丹园”,是吉庆班的名角白芳的常驻之地。
白芳在旦角青衣上的功夫,可称一绝,素有“梨园牡丹”之称,扮像俊美,身形婀娜,声音婉啭,若凤声莺语,身眼手步,举手投足,更无一不美。
红落翎对白芳是久闻其名,却无缘得见,今次有这机会,还不过足瘾么!
李沉钩其人老实,加之李、红两家乃是世交,陪红落翎去看戏又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故他与红落翎结伴来到了牡丹园。
白芳甚少接客人点的鬼神戏,因为这种戏的忌讳实在太多。可是今天这点戏的,他实在拒绝不得,那人是位前清王公之子——荣贝勒。
荣贝勒乃是白芳势微时的伯乐,这个面子,得给!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荣贝勒一时兴起点的鬼神戏——红梅阁,是牡丹园前主人,“戏痴”卫明堂的拿手之作。而这位“戏痴”,已然故去近百年之久,且,埋骨于这戏台之下。
这些不通阴阳的人,自是不知,他们开戏的这天,正是极阴之时,上演鬼神戏,会错开阴阳路,放出不甘轮回的,怨鬼。
卫明堂生时乃昆曲名家,更擅旦角,喜鬼神之戏。虽是昆曲名家,却也善京戏,特别是京曲鬼神戏中的旦角,而他最喜之戏,便是鬼神戏《李慧娘》中的“红梅阁”一折。
也当真是该当这吉庆班的人与来戏园子的人倒霉,开锣的时辰比往日晚了半柱香,正卡在阴时。
更寸的是,守衣箱的杂役一不小心,居然,把戏班供奉的华光祖师像给打破了。
为怕被班主骂赶出戏班,故,杂役忙先将碎了的神像收起,现买了尊供上。却不知,没有开光作法的神像,不过是废物瓷器罢了!
华光祖师,向来是梨园供奉保平安的,这开光的神像才会有华光之灵显圣,没开光的,就一瓷物罢了。而“开光”,实指“开眼”!乃是指接通神像与“神”的联系,借以其力相护佑。
失了佑护的戏班,惊了亡者的戏曲,阴时开的锣,还是一折鬼神之戏,不出事,才怪!
齐凛正在以水镜之力,观看张启山困在蜣螂体内后,被恶心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乐得那胖猫崽儿似的小脸蛋越发的喜气,呲着小白牙“嗤嗤”笑个不住。
正当齐凛看得正乐时,飞檐之下忽地铃振,声声急若奔雷,齐凛心下微凛,合指掐算,越算越是心惊,晶莹汗珠滴落如雨,唇色微苍,心中气恼:
“当真见不得我开心是吧!红落翎,你自家就是个唱戏的,想听,自家唱去呀!拎上李家那木头,陷在阴阳界,好玩吗?!
哼,我要告诉哥哥去,明年,你红家的礼,收双倍。不,要收三倍才可以!哼!“
不甘愿的在地上狠跺一脚,齐凛嘟了嘴,狠狠重重的踏着要踩死谁的步子进了八爷的房中,小嘴儿撅得能挂上个油壶。
八爷正倚在榻上,手中持卷,头也不抬,声若冰溪寒泉,冷冷落落却又带着隐隐笑意的清越之意:
“小凛,气坏了吧!红、李两家,今年的礼,收九倍!他们自家做死要劳爷出手,这辛苦费,少了,怎么成呢?!
多收点儿,正好给小凛置办些好用的家什,现下再好的交情,还是得花银子才能收到好货。反正红、李两家,家大业大的,不差钱!”
小猫崽儿齐凛听得此言,大大猫瞳立马一亮,开心的笑起来,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这两家,大出血不可。
敲人竹杠,放人的血,首先得保证用来敲竹杠的“货”是活的,所以齐凛决定,去救那俩,“值钱货”去!
第六十五章
红落翎与李沉钩这俩倒霉蛋,得亏齐凛有心贪财,顺带收拾这俩,否则真会交待在这戏园子里。
戏一开锣,红落翎便觉出不好,他一捅李沉钩,却见李沉钩目光警觉的盯着手中的,桔子!
桔子,是戏班凡上演鬼神戏都会给每位客座备上的,乃是取其之谐音“吉”。一般听戏的客人总会拿上几枚在手中,以讨个彩头。
方才李沉钩手中握桔,却在开锣之声后,觉出不对来。摸金之人对阴气与生气极敏感,况且手中重量也在那一瞬间不对,他下意识的将桔子给辦开,外皮完好的桔子,内中桔肉一瓣不余。
红落翎也看到了,瞳孔不觉一缩,他不识鬼法道术,可是他红家之医蛊毒术却不差,只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人间手段!
再举目之时,却觉整个戏园子里,不知为何寒雾萦绕,不知何时,身边看戏的男女变幻了装束,那是清中末期时的衣妆,长发结辫,繁衣重裳,却皆是隆冬衣着。
红落翎与李沉钩分明记得,开锣之前他二人还正热得冒汗,报怨“秋老虎”的威力,感叹这桔子早熟的不易。
森森寒意自足下而起直透脑顶门,这般诡事从来就让人畏惧,纵红落翎与李沉钩心宽胆肥,终是无齐家人的手段,只能相互看了看,只做不知的,看戏!
反正有八爷在,会捞我们出去!这俩心大的,就这么笃定的想着,全然不把这眼前危险放在心上。
莺声娇啼,明眸波转,卫明堂上了白芳的身,借这阴阳之界的阴气自构一界,宛若生前,在这戏台方寸之地演尽这红尘悲喜,世间恩怨,以诉这胸中积郁。
京城之地,若说没一个两个的“能人”,那纯是骗人。可再是能人,也无人敢轻犯这“阴阳之界”,除非他们也有齐家“黄泉大帝”的传承,否则,进到“阴阳之界”后便会折损寿数。
若非是人情难却,或是财帛动心,纵是再有侠心仁义,也会掂量一二,毕竟自家性命,也是要紧的。
故此,除非伤亡太过,这般自成一界的鬼魅之事,向来京城中的法师、术士们,都是能不理就不理。
齐凛陪同八爷出门,已然在打定更天的梆子,“秋老虎”的威力已渐消退,风中犹带几分暑气,却也有着些许凉意。
齐凛手里不停的在剥松子,他那肉肉小脸儿上全是得意之色——临出门时,兔宝宝帮着他,把那只存着张启山神识的蜣螂,给泡进马桶的粪汤子里,给溺死了!
张启山的神识还归肉身时,丢了手中的锄把,蹲在田里狂吐,慌得张云山都傻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应对。而在田边树萌下乘凉的小满,懒懒甩着毛茸茸的长尾,凉凉开口:
“这是,怀上了吧?可不关我齐家的事,你如果要找你的……算帐,也得先把田给锄完。否则,就是要马上下崽了,也得,种地开荒!”
“……”张启山和张云山两两相望,心里同时开骂:个齐扒皮!
“啊啾~!”
齐凛打了个大喷嚏,揉揉小鼻头,皱了皱眉,小声嘀咕:
“一定是张启山那个大混蛋,在我背后说我的坏话!说也没用,哥哥帮着的是我,只要留你一命,就是把你身魂一起丢进粪坑里,哥哥也不会说我半个‘不’字!我气死你!”
八爷何等的耳聪目明?小肥猫崽儿的自语听得一字不漏,清冷如月华映寒梅的俊美而清寒眉眼微融,似寒冬银辉因人间灯火的映照而染上几分暖色,纵然浅淡,却依旧让人心生眷恋。
腕若皓月,手若冰玉,清透而美丽修长的手轻轻揉上齐凛的发,软软蓬松的柔丝被揉乱,却让齐凛舒服得象猫崽儿似的,将头在八爷掌心轻蹭,眉眼弯弯似撒娇般,只差没“喵喵”几声来听。
二人就这么温情脉脉的前行,那被困在戏园子的俩只,明面上看似甚悠闲自在,实则心中小人儿,早已以头抢地:
八爷,救命呀!您和小爷随便来一个也好,再不济,让兔宝宝来也行。别不管我们,会出人命的呀!
九州巡守个个胆豪,可再厉害,他们也是人,也会怕,若非如此,又何必处处奉齐氐为先?不就因为,天算齐家,是黄泉大帝的传承么?说明了,这几家,不怕“粽子”,却怕虚无飘渺触之不到的,鬼魅!
第六十六章
齐.小肥猫崽儿.凛在掐诀找到困住红落翎与李沉钩的戏园子时,大大猫瞳立时亮得象两盏小灯笼。阴寒森冷的雾气之中,隐隐有一丝金光透出,功德之家,百世其昌,那园子里困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呢!
不过,再了不得又如何?还不是被怨鬼的结界给困个死紧!若无齐家人的援手,纵是尾活龙,也得龙归大海,死翘翘。
戏园子里,发现不对的除了红落翎与李沉钩,还有那位点了这折“红梅阁”的荣贝勒。
此时清亡未久,未代皇帝溥仪还在,这些个前清遗老遗少们,依旧是着前时衣,行旧时事,也依旧坐拥财富,冷看世人。
荣贝勒虽也保持旧日的衣着派场,但其人在京城的声名却绝佳,是个仗义疏财的侠者,且私下里还救下过各方爱国之士,深得各方人士之敬重。
纵是齐家人也曾受其之惠,却也因此生出因果,故此,齐凛认为,救下其人后因果便可了断,这买卖,值!
齐凛小猫崽儿,私心里是不喜有人以恩义相胁求见八爷,故此这才以为,救下荣贝勒后,就可了断齐家与他的因果。
只是,齐凛不知,这位荣贝勒之所以身蕴金光百邪难犯,乃因其祖母,出自齐氐!乃天算齐家,正经的嫡出姑奶奶!
齐凛那点儿小心思,旁人或许从他日渐与八爷一般冷凝的如玉面容上看不出分毫,可落在八爷眼中,却是小肥猫崽儿的所有算计,全堆在了那张肉乎乎的小脸儿上,还有什么是看不明白的?
八爷虽是看得明白,却也没打算阻止,他素来狂放任性,他宠爱的小猫崽儿想胡闹妄为,又有何不可?他齐八爷既不是悬壶济世的仁心医者,亦非专管天下不平的法家道者,随性而活,谁又能说什么?配说什么?
于是,红落翎与李沉钩及荣贝勒三人的铁杆友情,便是源自齐家小爷齐凛,对三人下死手的敲竹杠。以至数十年后,三人一见这齐小爷,第一个动作永远都是——捂钱袋!
话说得远了!这有个出身“天算齐家”的祖母的好处便是,纵是身处鬼域,亦是八风不动!
荣贝勒在锣声一响之后,便立马觉出不对来。齐家血脉纵已淡了,齐氐刻在血脉中天生对鬼物的压制,却依然有效。
纳兰荣樾,荣贝勒,很清楚的看见,淡淡金色柔光,由自家身上透出。那些身着旧服,面容青白,目光呆沮而行止如木偶,透出不祥之气的“人”,尽皆为此光所逼退。
荣贝勒为人向来仗义,加之也猜到,这诡事,大约与他点的那折“红梅阁”有些关系,因此,他并不欲独自逃生,而是想着救人。
左右尽是面目青白,满脸死气的,“人”。荣贝勒心下一沉:只怕这园子里的人,大多皆为这类鬼物,至于活人,怕另困他地了。
正自沉吟,冷不防被人一巴掌拍在肩头,一个清越得象玉溅冰飞,却明显是少年的声音响起:
“在阴阳之界也敢发呆,你胆儿够肥的!”
“齐家小爷,齐凛!”
虽是问句,实则十分笃定!荣贝勒轻笑回身,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全是笑影,握在手中的玉骨折扇轻扬,抖开来,扇面却是寻常白雪梅花的雪景。
唯一特别的是,唯有开了天眼的人方可见,那副画实际上是黄泉之畔,群鬼争渡的景象。万鬼齐嗥,黄泉水冷,狰狞有之,淡然有之,木然有之,冷酷有之,好一派冥地之景!
我去,上当了,这家伙与齐氐有亲,还是三代之内的姻亲!
齐凛气得肉肉的小猫脸直鼓起来,不仅打算落了空,似乎,连可爱的钱宝宝也长了翅膀飞走了!不开心,我要告诉哥哥去,他们全都欺负我。
第六十七章
小猫崽儿!荣贝勒那水波流动的桃花眼轻闪,他一见齐凛就认了出来。姑苏之地可是都在传,因为其姻亲王家老爷子,为这小猫崽儿贺号“齐铁嘴”,连大门都被八爷给拍成了渣。
可是坑得全府上下顶着“熊猫眼”多日,才算把前后大门给修好,等全府上下的门全修完,这王家上下人都瘫屋里,躺足三日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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