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立在门外,他至今也没明白,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前尘负了齐端(九门八爷齐铁嘴),所以,齐端至死也没也不曾回国返乡,更没再见张启山。
不是不悔,也不是无愧,可是,张启山心中再悔再愧又如何?那人已去,永难相见,就连一句“对不起”也没给他说的机会,只留下苦涩在心萦绕不去。
或许上天垂怜,当张启山再醒时,却重归幼时,他花了整整十年来布置,提前十年来到长沙,却发现,香堂依旧,人却渺渺。
耗费数年之心力,终才发现“天算齐家”却原来在姑苏,而姑苏齐氐的八爷却不是齐端,而是姓齐名“桓”,乃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是天下有名的,“八爷”!是天算齐家的家主,九州巡守之首,更是持掌冥界的——黄泉大帝!
张启山不敢去见八爷,只敢在一旁各种打听收集“八爷”的一切所行之事迹,以及八爷的画像及言行。越收集,越心惊,这位所为之事,所做之决断,纵容颜象了十分,可言行举止,心性本事,根本,是俩个完全不同的人。
纵心有所虑,张启山终还是选择面对,他来见八爷,不是解惑,而是寻个真相,他只想找回他的“老八”而已!
红落翎听得敲门声,也唯有硬起头皮来应门,毕竟人是他领来的,总不能让人晾在房外当门神年画吧!
张启山想了一万种相见的方式与要说的话,却没料到,他进门后的反应却是惊吓——一个缩小号的自己趴在八爷膝上,回首与之相望,让张启山惊吓之余,脱口而言:
“我很确定,我家老爷子只有我一个儿子,绝对没偷吃过!”
总算忍住没脱口说出“我娘那母老虎,我家老爷子敢在外‘偷吃’,不被打死剥皮才怪!”
齐凛“嗤”一声笑喷了,他没料到这一身涕荡不去的血气,眉眼峻峭冷肃的,与自家象了九成,只是大上十来岁的军痞,会冒出这么傻的一句话来。于是,一不留神,原本想用来招呼张启山的一个惊雷,竟丢偏了!
红落翎万没想到,自家只是去开个门而已,便被一个惊雷轰在头顶之上,而后被一道闪电电麻了身子,再然后,冷雨冰雹兜头而下,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李沉钩被吓得直跳起身,条件反射般贴墙站好,这,是八爷的手段呀!
红落翎头上一团乌云,罩着他打雷闪电落雨下冰雹,不过十息之时便把电得毛发直立,面色乌黑的红落翎给冻在冰团里。
齐凛一见砸错了人,不由轻吐舌尖,忙挥手把红落翎从冰中放出。看着被冻成狗的红二爷,齐凛别开头,有些小小的心虚,讨好的看着似笑非笑轻勾朱唇的八爷,随后便被八爷揉乱了方才理好的乌发,二人相视而笑。
张启山看到红落翎的惨状吓了一跳,前生的老八乖顺温和,唯一一次看到老八发威,还是搬运大佛之时,当时情形究竟如何张启山并没亲见,只是清晨之时便已见大佛在庭院。
如此直面八爷及其身边人的“凶残”,张启山觉得,有些承受不来!
张启山所受冲击太大,以至没注意到身后已有人靠近,还不及冲八爷开言,便头上挨了记重击。脑后剧震疼痛,晕眩欲裂,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张启山倒下后,露出身后俏生生的立着尹晗尹新月,手中还拎着拍晕张启山的紫檀木匣子,小丫头小腮帮子鼓鼓的气道:
“大坏蛋,和坏姐姐一起欺负七哥,大坏蛋!”
白嫩小拳头紧握,檀木匣子舞得生风,生似要再拍张启山一记!齐凛忍不住别头闷笑:张启山,被自家前生的老婆揍,滋味儿如何?!
第五十七章
小尹晗进了房后犹自粉颊飞红气呼呼的,在经过张启山身边时,还不忘回身狠踹了一脚。
小姑娘可是在那附身的“尹新月”的记忆里看到不少东西!重规矩,知进退,敬父尊母的小姑娘这下受不了啦,若非那女人她够不着,那“尹新月”非被她抓出来一口一口咬死不可。
什么玩意儿!父亲辛苦养大她,婚事不满意可以说,可以商量,私奔出走算什么事?难道养你长大,视你如宝的父亲与叔父,还不及一个初见的男人么?
齐端和张启山之间,只要有眼睛的,都可以看出来是怎么回事。横刀夺爱?与一个男人去抢男人,真亏这女人做得出!
若抢赢还罢了,偏还输了,张启山终其一生,心里有的,都是九门八爷齐端!你说你瞎掺合什么劲儿?就为新月饭店捞了个“九门不犯新月饭店”的承诺,把父亲叔父及长辈们的关爱与面子放地上踩?真亏她做得出!
小丫头气鼓鼓的,但对上八爷时,一抹羞怯可爱的笑浮上面颊,语若银铃,清脆而欢快:
“八哥哥好,我是尹晗,因家父疼爱,故叔伯们都叫我‘尹新月’,意是尹家之宝。八哥哥可以叫我‘小晗’或者‘新月’都行。
这匣子里有‘麒麟血’和‘麒麟竭’,虽不是什么正经好物,可是,让八哥哥用来送人也是好的。
礼轻情重,这只小晗私下谢谢八哥哥救命大恩的小物,后日父亲宴请八哥哥,小晗再正经拜谢八哥哥。
一路风,小晗就不搅扰了,‘那玩意儿’,小晗会处理好的!”
小丫头回目扫了眼倒在门口的张启山,却惊见晕倒的张启山身旁,蹲了只人大的毛色金红的松鼠,正用爪子拎起张启山,看样子,想要把人给丢出去。
天下间的女子,少有不喜毛茸茸的萌物!小尹晗一见小满的妖身,便双目放光,兴奋得直扑过去,一下跳起搂住大松鼠,将小脸蛋在软绒绒的细毛上乱蹭,轻声欢叫:
“好可爱,好可爱!大松鼠,住我家吧,让我养你,你要吃什么有什么,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有,待遇很好哦!”
拎在小满松鼠爪中的张启山,在小尹晗这一扑之下,因小满下意识微惊松手之下,得,脸着地,又摔晕了过去!
红落翎浑身透湿,被冻得上下牙关直打架,在李沉钩扶持之下往浴室泡澡换衣。纵有心相助,无奈他这“落汤鸡”的架势,连话也抖不出半个来,又如何相助?
李沉钩?方才齐凛施法,这位被八爷收拾得熟了的,只有贴墙的胆儿,又如何敢劝敢助?!
八爷本就是被张启山闹得心中不快,齐凛更巴不得这惹兄长不悦的货消失,没有出手“杀人埋尸”已然手下留情,会去理其摔没摔,伤没伤才怪。
于是,在唯一“理”(准备拖出去丢掉)张启山的小满被尹晗缠上,不堪其扰而跑走后,这位一方军政长官就这般如那果皮弃履般,被孤零零丢弃于八爷门外,无人问津。
以至醒来后,看着自家小副官张云山那清秀的孩子脸犹自发愣,不明白为何小副官通红两眼肿成两只小桃子,还犹自抽泣。愕然轻问,却不觉语声低哑: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不是告诉过你,张家男儿,流血不流泪,这又是怎么了?”
“佛爷,佛爷,佛爷您终于醒了……!”
张云山又惊又喜,抹着泪,扑近张启山,又是笑又是泪流,呜咽着开口:
“佛爷……,您终于醒了,您都晕了一天一夜了!”
第五十八章
“一天一夜吗?他,居然没守着我,看来……!”
张启山的胸中口里泛起无尽苦涩,苦得如口噙黄莲,涩如砂石滞而难动,低沉沙哑似曾喉中吞咽着苦果:
“佛爷?没有齐八爷齐端,又何来什么张大佛爷!”
“说得不错,若无七哥以天地道术为你改命,你早就夭亡。没有他为你西山移佛,拼着自身受损,移来大佛,你又何能成就九门之首,张大佛爷的名号?
张启山,我把七哥封入玉棺镇压于黄泉之台下时,就说过‘张启山不死,齐端不出’,你死心吧!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你若要见我七哥,纵是天上地下追寻,人世黄泉找觅,也是,休、想、得、见!”
正对着床的沙发上,八爷竟自虚无中渐渐现影,一身绯衣,眉眼俊雅,风华冷绝,宛若高踞雪岭之巅的冰玉莲花,瓣若雪色玉质,香凝悠传。
清泉寒水似语声冷彻冰寒入骨,象锋利冰刃一下又一下刺在张启山心上,铭刻于他的魂魄:
“张启山,前尘我仅余灵魄无奈你何,只能眼睁睁看你伤害我的双生兄长,那时,我就发誓,我会在下一个轮回把你召回,为的,便是好好的‘回报张大佛爷的,大、恩、大、德’。
一切因果,今生,我们,慢慢算!”
张启山在小副官的扶持下坐起身来,他那往日冷肃的眉眼萦绕了些许淡淡郁色,这一次,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的知道:
眼前这位,风华冷绝,凤目凌历,宛若冰寒古剑,那凛冽逼睫的森寒杀气,连他这沙场百战之人也受不得,这不是他那喜装乖弄巧,口舌春风的,老八齐端。而是持掌黄泉的,姑苏齐家家主,八爷!
八爷凤目斜睨,张启山眼中的难过看得他心中愉悦,前尘有齐端压着,连召历鬼来收拾这人,都被兄长拦下,如今,这笔帐,可以收了。
齐凛黏八爷黏得也是够了,纵是厌弃这与自己象了九成的家伙,可是八爷在,他就会在,才不让那个什么“佛爷”,有机会对着自家兄长发花痴,决对,不行!
张云山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齐小爷,齐凛,见到的第一眼就是不信的揉揉眼,而后在张启山与齐凛之间来回转头,一脸的懵逼!
小副官张云山从来都是个长嘴不长心的,前尘那一句“仙人独行,家人都没有,何来家事”就刺在八爷心上多年,而今日这位,不长脑子的又脑子一抽,冒了句出来:
“不是吧,原来八爷恋小,嫌弃佛爷您老呀!”
今年方才二十五岁芳龄,正是“一枝花”的张大佛爷盯着自家无脑小副官,心中忧伤散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哭笑不得的郁闷!
被说成“恋小”的八爷,那玉白手掌也是一僵,放在齐凛项后摩挲的揉猫崽儿的动作也是一滞。凤目轻挑微眯,眸中透出冷冷寒意,这房气温陡地下降许多,让还不明所以的张云山疑惑的抖抖肩:
这屋里怎么一下冷起来,好象有什么不对,该不会是,有“那个东西”混进来了吧?
脑子进水了吧!齐凛慵懒的将脸颊贴在八爷膝上,衣物的冰凉与柔软及在八爷身边的安全让他有些想睡,小小打个哈欠,轻轻咕哝:
“一只笨狗,有哥哥在,何种鬼物敢来?你当,黄泉大帝,是说假的么?”
身躯腾空,八爷将齐凛抱起怀中,那双冰凝雪寒的眸子在望向少年时渐渐冰消雪融,变得温软而平和。凌历眉眼变得似张启山记忆中的老八齐端一般,弯弯带笑,暖若风拂春山,有着无限让人眷恋的温柔。
张启山的心似被人用钝钝木木的刀反复切割,那笑,那温柔,原该是他的老八对他的,而今……!
第五十九章
“我说启山兄,我求求你,拜拜你了,八爷那是能惹的吗?别看他对齐小爷那么千宠万娇的,可那是对齐小爷好吗,他亲自养大的猫崽儿,能不疼,能不宠?!
何况,这齐凛齐小爷虽同你象了九成,可那小脸儿嫩得,跟那才出锅的嫩豆腐似的,一掐直冒水。那小手儿,嫩得象小藕芽儿似的,你老人家那老皮、老脸、树根子手的,那是根本没法儿比!”
红落翎抖开洒金折扇,呼呼的扇着,把他那装斯文的洒金折扇,当蒲扇似的抡得似小风轮一般,盯着张启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直运气,那俊秀的脸庞带着股子戾气,生似要将张启山咬下块肉似的:
“雷我是帮您挨了,电也顶了,还给冻成冰坨子,您还要我如何?再去惹八爷?您不怕挨冻,我怕!”
红落翎也不给张启山开口机会,如放炮仗似的就是一通吼,他这个气呀,那日被冻成个冰坨子,那滋味儿,几天都在梦里都在做被冰雪活埋的噩梦,心里那憋屈,真是,甭提了。
张启山与红落翎也是两世相交,如何不知这人是恼羞成怒?想来这人素来台上风流绝色,艳色端华,台下俊雅无双,翩翩风华,如何让人见过他的此般狼狈?
前生这红二爷最狼狈之时,也不过是丫头去后的那段日子。纵是如此,也从不让人见其落魄狼狈,总是衣发齐整。似那日般的形容不堪,也是红落翎两世的第一次,好么。
不过,张启山摸摸自家的面颊,再抬手看着自家白皙修长手掌,有些莫名的郁闷,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家方才二十五的“如花之龄”,怎会成了那“老脸、老皮、树根子手”的?
可是,一想到齐凛那张嫩乎乎,还带着些小肉肉的羊脂白玉似的小脸蛋儿,那嫩脸真比才剥壳的鸡蛋还白还嫩,特别笑起来时,肉肉脸蛋儿上两个深深梨涡,配上嫩藕芽儿似的小肉手,真的,很嫩,很可爱。
张启山不得不憋屈的承认,齐凛比他而言,真是,很嫩!
很嫩的齐凛这会儿正在八爷怀里撒娇,他对张启山是真的不待见,连带对小副官张云山也是如此,他可没忘,前生张云山的那句“仙人独行”对齐端有多大伤害,又让八爷如何记了两世。
故此,这对寻常之人尚持君子之风的齐凛,对张云山,小小的恶作剧了一把,真的,只是小小的!
才怪!张云山的身子都僵木成了块朽木一般,他的面前,几只浑身破破烂烂,眼自眶脱,舌垂烂唇之外,烂肤腐皮,围着他搔首弄姿,让下斗下得熟了的张云山都快不争气的尿了,好丑,好恶心。
素日冢中所见,不过残尸与“粽子”,虽是狰狞,但,总有个实体可揍。而这虚无飘渺的鬼魂灵魄却不同,打不着,揍不到,用尽百般手段把自家累个半死,可那些阿飘依旧嬉笑耍弄于他。
直至此时,张云山方知,惹上身为黄泉大帝家传的齐家之人,是何等的凄惨之事!
“那小子,这会儿该尿裤子了!哼,那张臭嘴,没用尿汤子招呼他,已然是手下留情了!”
齐凛象只瘫在阳光下的小奶猫,倚在八爷怀中,小脸儿红扑扑的,半是撒娇,半是邀功的向八爷道:
“哥哥,你可没看见,他吓惨啦!”
八爷似玉清凉的手轻放齐凛额上,唇边轻勾一抹浅笑,那似寒冰化泉似的笑,有着无限宠溺与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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