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的主人到底与人结下了何等大怨,要被人以这种方式报复。要知,这可是近千年时间未见人间的鬼阵,专灭人九族血脉,就是逃到天边,只要是沾染其九族血脉任一族的,都会灭绝。
这法阵,只怕除了齐家人,也没人敢招惹了!”
“怎么又是这种非齐家人,才能发现和摆平的事儿啊?!”
齐凛小肥猫崽儿小声抱怨着,一边开开心心的接受八爷的投喂,一边研究着那神龛和石阶上的花纹,看似无聊得紧,实则那双猫眼却在“望气”。
望气,天算齐家的基本功,乃是以天眼观看气脉、气色、气运的术法。气,指天地生灵由内而外散发的能定吉凶之韵。人生而有生气,分白吉,灰常(浅为寻常人,深为病痛缠身),黑不祥。死而有死气,死气而不祥生祸!
天地万物皆有其气,生气死气,都是定法破阵的借鉴,只是,这只是寻常法者所用之术。齐家人,望气也不过是用于定法,破阵,靠的却是齐家人操控黄泉的血脉法力。
八爷对齐凛的大惊小怪却不以为然,伸手将猫崽儿揽住,边投喂边为猫崽儿解惑:
“这种鬼阵并非是齐家人才能解,而是齐家人有黄泉血脉,善于应付而已!
这类鬼阵,凡法力略深者皆可解,只是人皆惜命,又有谁会因旁人性命去赔上自家性命?纵是财帛动人心,可命都没了,要钱财,何用?
齐氐中人以守护天下为己任,救护苍生不遗余力,为此,齐氐嫡庶脉传都是死伤无数。
哼~,除了齐家人,又有何人愿出手碰这些!”
八爷如画眉目中迸发出沉郁的隐怒,搂猫的手下意识收紧,让齐凛猫崽儿的腰上一紧,勒得肥猫崽儿几乎把果脯给喷出来,惹得猫崽儿眼中汪上一层泪光,无辜的猫眼委屈的望向八爷。
看得八爷一阵心虚,忙松开些手臂,并用一根儿蜜汁银鱼柳塞了猫嘴,成功的哄得猫崽儿又乐眯上眼开心大嚼,也让八爷轻笑摇头:真是个孩子呀!
虽然猫崽儿太活泼有些让人头疼,但这么软软娇娇的自家宠出来的小萌物,也实在是很可爱。可爱的猫崽儿惹人疼,自然,它抓乱毛线团惹下的麻烦,也只能主人收了。
为自家猫崽儿收拾麻烦的八爷,投喂饱小肥猫崽儿后,随手轻画出一个玄奥的金色符文,似涟漪一般在这宅子上空扩散开来,令得宅中阴冷之气为之一散。
除去主宅后院之处,余处尽泛开回暖地气,这宅中死气也为之渐渐消散,那些原本带着黑气的花木也为之生机立现,渐透出无尽的生命力来。
八爷凤眸轻扫,眼中挟着丝丝的冷,象那拂过雪岭山巅的寒风雪意般凛冽,语声轻若耳语,却传荡宅中各处,让这里的所有生灵死魄都听得清楚明白:
“齐氐自天地之初起,便是守护着这方山川土地的,我们持掌黄泉,却从不以此自傲傲人,我们要的,便是阴阳之地各归其界。
你们要是想连最后一丝灵魄都剩不下,那爷,也不吝手段,送你们一程,至灰飞烟灭之境!”
第七十八章
语声悠悠传荡开来,似燕子掠波轻点水面晕开的层层涟漪,随着水纹的扩大晕散开来,这沉寂老宅似褪色画卷般的阴森,也在语声中渐渐消散。
一砖一瓦一石一木,似被无形大手拭尽尘埃,一点一点变得清晰明透,焕发出生机无限。
草木花石,如经春雨洗涕,带着空山新雨初晴后的苍翠红艳,石上青苔凝露欲滴。
八爷语声方尽处,连石阶两旁那供奉“鸩”的神龛也消失不见,唯石阶上那稚子涂鸦般的鸟形图纹,越发的清楚明白。
齐凛的肥猫爪子又悄悄的伸向那图纹,一双猫瞳却在偷瞟八爷,一副心虚偷鱼的小馋猫样子。
八爷如浓墨勾画的挺秀长眉轻扬,凤目轻转间波光流动,宛若夏日骄阳映照下的清波碧水,带着温柔而炫目光华闪烁着。若月玉白的手掌轻拧一下小肥猫崽儿的鼻尖,语带宠溺,轻暖如三月春风拂过:
“小调皮,你呀,迟早给我捅个大漏子!”
齐凛的肥猫爪子一收,轻吐舌头做了个小鬼脸,默默的缩回八爷怀中,看着八爷随手轻画间又是一道金色符文落下,那石阶之上的鸟形图纹也腾起道黑气,在空气中扭曲几下后,便在暖暖金光中化为虚无。
只有一道虚影悬浮空气中,那是位耄耋之年的老妇,眉眼凌历而声极尖锐:
“你们是那孽子请来的人?我就是死,也不会许那女人入我欧阳家的祖祠,她一辈子,都只能是个无名无祭的外室,外室!”
“我道供奉‘鸩’的是何等人物,原来,是个怨妇。只是,你供奉‘鸩’只是为阻外室入主其家,却不知,奉上魂灵的结果是,九族灭绝。真是,愚蠢到家了!
这里已被设为个灭杀的鬼阵,别说什么外室,连你这个死灵,带你欧阳家内姻外亲九族血脉,全得死干灭净,别说毛,连半根魂丝都灭个干干净净!”
齐凛小肥猫崽儿捅刀的技术也不是盖的,他向来看不惯这种作死还要拉别人垫背的货色。所以捅起刀来时,也是乱捅一通,但每一刀都是正中要害,让人痛得要死。
世间女子,凡在家中,看重的便是父母兄弟姐妹们。嫁入夫家,夫婿子嗣便是她们的一切。九族之亲,除非是冷血到心若玄铁,否则总有其在意的人。
而这老妇,纵死亦是心怀怨恨,若无爱,又何来恨?所以,这刀,注定是捅正心口的。
老妇发出尖厉的鬼啸,眼中也有血泪流下,她在这一刻有化为厉鬼的迹象,却不料八爷轻轻开口,犹如清风拂柳,花过飞檐,凉凉淡淡掠取这庭中温暖,也成功冻住老妇的变化:
“你敢化厉鬼,你的宝贝儿子欧阳宁,就得给我齐家为奴为仆,倒十辈子,夜香!”
小肥猫崽儿把小爪子塞嘴里偷笑着,又觉出不对,忙忙的放下手,还欲盖弥彰的用袖口擦擦小爪子上的口水,还贼贼的偷眼看八爷是否知道,却迎上八爷那无奈宠溺的眼神。
齐凛垂下眼帘,耳朵悄悄染上粉红,脸皮再厚的小肥猫崽儿,也是只小猫崽儿!
“不要,不要……,不要动我的儿子,不要啊!求求您,求求您,八爷!”
老妇磕头如捣蒜,她的一生最放不下的便是其子欧阳宁,那是她这一生中最美的一束光明,是她此生的救赎,是她生命的延续。
供奉“鸩”是老妇的手段,却不是为了杀,而是奉上魂灵以佑护其子不受欺凌——因为,欧阳宁,是个失智的大龄“儿童”。只是,个中有变,有人将其改成了灭杀九族的鬼阵。
老妇困在其中,原也不存什么善念,毕竟这宅中之人对欧阳宁并无多少好意。除了少数几人,其它之人的生死,老妇并不放心上,而她最看重的,当然是,欧阳宁。
“呱噪!”
齐凛随手丢出朵他原本捏在掌中的海棠,艳红花朵上包裹着层薄薄法力,拍在老妇幽魂的嘴上,封住其音,定住其形。而小肥猫崽儿却眯眼一笑,望向八爷,似在讨要夸奖。
“做得好!”
八爷对着小肥猫崽儿宠溺的一笑,自家的猫崽儿,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第七十九章
齐凛与八爷对于怨妇都是一个态度——麻烦!随手一个法诀下去,就将其定在当场,而后二人便施施然进了前厅。
前厅乃是官宦人家迎客待客之所,原该是正气浩然,大气威严之所在。可这位前厅却浮华夸张的陈设着,许多精巧华贵西洋玩器,犹如孩童嬉戏之所,且奢华富贵,反透出种奢华轻浮之气,让人身处其中平生烦恶之感。
齐凛实在是个小馋猫,一路行来,那张小猫嘴儿就没停过,还不时稚气的张开嘴等着八爷投喂,边吃边拨弄这厅中之物,而后来了一句:
“哥哥,这就是个儿童嬉玩之地嘛!这欧阳家都什么人呀,这种风水大忌也敢犯,不引小人才怪。”
“前厅乃是议事商谈,迎奉君师亲友之用。陈设当堂正大气,以镇住全宅的风水,不使邪气流入。可这欧阳家却反其道而行之,这么一改就成了稚童胡行之地,召小人还在其次,召来的邪气盘踞,却是大事。
小凛,你看,这百子行游的金座钟,所处之地,本该是正堂供奉天地君师的正位,却挪开摆了座大钟。金本就为锐金之气,百子小人也,既招小人,又主肃杀,还以邪犯正立于主位,这不是一窝子死绝的送钟(送终)之阵,才怪!”
八爷随意的指点着,这般低劣的风水阵,实在是提不起他破阵的兴趣,找个座坐下去后,便任齐凛这只淘气猫崽儿在这里折腾起来。
那座黄铜鎏金的“百子嬉戏”落地大座钟,不过几息就被齐凛给拆成无数的零碎,而后竟重组成一只大金蟾,发条一上,就在这厅里四下乱蹦。
别看这只丑丑的金蟾四下乱蹦,似只是齐凛小猫崽儿的淘气之举,但那金蟾每踏下的一步,都溢开一道金色波纹,而每一道金色波纹溢散出去,便让内院一座废园中震荡出一道黑气,传出一声厉啸,也让这内宅阴气散去一分。
而齐凛也不愧为拆家猫崽儿,一个富丽奢华之所,不过半柱香时间就被拆得满地碎片,连横梁上的画饰金漆都给拆个干净,活象个破破烂烂的柴房,只差添个灶台,便可点火做饭。
八爷原本半闭着眼养神,还悠闲的品着玉盏中的美酒,忽地厅里似乎山摇地动的,八爷果断反手捞起肥猫崽儿闪身出了厅堂,方才跨出厅堂,身后的大厅已轰然坍塌,化为一地瓦砾砖木而已。
“你个小淘气,人家欧阳家是请我们来破除邪阵,不是过请你来拆房子的!”
八爷抬手之间,掌中玉盏无踪,轻点齐凛小肥猫崽儿的鼻尖,满是无奈与宠溺,这只小猫,还是适合呆在他怀中,被他护着宠着看着。
前厅被齐凛给拆了,当厅顶落地之时,地底发出凄厉的如婴啼的哭声,却在那高高跳起的金蟾落下时,化做一声短促的凄嚎,而后便归于无声。
“吔,搞定!”
肥猫崽儿齐凛一蹦握爪,肉肉的脸蛋儿上全是得色,他临时起意以那金座钟炼制的金蟾这次可立了大功!反手一道法诀下去,缩小至拇指大小,猫瞳忽闪偷看八爷不注意,就手将小蟾藏入衣袖,他要带回家,慢慢玩!
猫崽儿的小动作,八爷又如何不知?只是这趟欧阳家之行八爷本来就很勉强,后宅之事生出的祸端,真的不想管。所以,小猫崽弄个金蟾来玩,也无所谓,顶多,给欧阳家补些钱财,他齐家,不缺这些。
内堂之地,原是招待亲近信人之所,非是至放风水之物的所在。可是这里偏在正中之地放了口五彩大荷花缸,缸中已死的金鱼白肚洋洋朝天浮于水面,荷枯叶败,一股腐臭之气中人欲呕。
“臭死了!”
齐凛一下躲在八爷身后,整个小猫脸死死埋在八爷的背上,吸着八爷身上的淡淡桃花的清雅浅香,小脸儿皱成个小包子,一脸的委屈,大大猫瞳里泪汪汪的。
八爷将小猫崽儿揽入怀中,小猫委屈的样子也让他对设阵之人甚为不满,他也不耐再多废话,反掌之间,一朵金红如莲火焰现影,语若冰泉寒流淌过青石,带着清流击石的悦耳之音:
“爷没耐性一个阵,一个阵的破下去,你还是自己出来吧!否则,这红莲业火,可是焚尽恶业的火焰,想死得渣也不剩,就憋着,等爷自个儿来拎吧!”
第八十章
内院之中似传来沉闷的怪声,似有什么东西在宅中地下拱动,似欲破土而出,而同时,天宇之上风云骤动,原本重现生机的宅子中卷起阵怪风,自地底各处升起丝丝缕缕的黑气,在空中扭动交织,渐渐显化成形,却然是个红裳罗裙的女子。
只是其衣其裳色做银红,虽显贵气,却全是大家世族中的侧室才有的衣饰,且那衣饰那打扮,这货,是宋时的大家族中侧室,鉴定完毕!
齐凛搞怪的轻推,他从八爷脸上摘下,挂自家鼻梁上的玳瑁眼镜,扁了扁红樱桃般的小嘴儿,很是嫌弃的来了一句:
“什么嘛,又是后宅怨妇搞出,真是的,全都是闲出的毛病。若是没房没地没银子,成日里忙着在地里刨食,我看还能闹个什么劲儿!”
“闹什么,自是又闹穷,怨天怨命了。”
八爷唇角轻勾,凤目冷光璀璨,象极那骄阳透过水晶似的冰石反射出的七彩光华,带着美丽的冰寒之色,语声清冷,若清冽流泉击打在青石之上,浸润而清越:
“人心多变,或无情或多情,端只看个人缘法。一切因果祸福,皆是自择,也皆是天意。弄出这种伤生害命的法阵,只是自招其祸罢了。
爷不管你们的是非,该如何算帐,自家去算,可伤了人命的,该如何罚,也自来领,别让爷动手。否则,这宅中有一个算一个,全给爷去阴山背后背砖去!”
“不要,啊……”
咣,一堆大大小小的阴灵从天而落,将那红裳女子压于最下,连舌头都吐了出来,犹自挣扎着开口:
“帝君见谅,小女们困居此处从无伤生害命之事,只是,月前此宅被人改成鬼阵伤及宅主性命。引动地煞聚积,招来只恶修罗,以‘鸩’之魅惑力引人奉以魂灵,并食其血肉。
我们,我们,也不过是躲着,看个热闹……,真的,帝君,别罚,别罚我们阴山背砖,我们,挨不住呀!”
阴山,乃座于黄泉地深处,阴山背后阴沉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温暖。在那里,阴灵们每走一步,都如重山压顶,喘息不能,却又不能不走。
否则停在原处,不过一息,便会被阴山威压压成齑粉,每一粒阴灵的灵子都是痛苦无比,而后又在原处重新凝结,继续走下去。
阴山之处连走动都如此困难,又何况背砖?阴山处的砖,可不是寻常之物,那是由游离天地间的怨气所凝结。每一块砖的重量,都相当于十座山峰的重量。所以,阴魂们一听“背砖”,便是被十座山峰反复压平又压平的含意,那是,比魂飞魄散还可怕的惩罚呀!
一地的大鬼小魂趴成团,一个个摆出生前最萌姿态,以求能打动八爷,不施重罚,她们全是困于此宅“看戏”的小鬼,顶多兴灾乐祸了些,可不想搭着那魔物一起倒霉。否则,这“戏价”也太贵了。
“我去,原来,鬼也喜欢看戏呀!”
齐凛小猫崽儿的一双猫眼瞪的大大的,眼中全是不满和控诉,嘴里还嚼着蜜汁银鱼,小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语声略显含混,却又说不出的软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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