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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莲(古代架空)——应晚

时间:2023-09-02 06:20:49  作者:应晚
  温南衡反应迅速,他扑到通道口,对温东岳大吼:“大嫂来了!大嫂来了!!”
  温东岳顿时止住哭,大嫂来了?那是,有救了!有救了!!!
  “润儿,润儿,撑一下!来人救咱们了,来人救咱们了!”他不停去抚温亭润脸庞,另一只手越发用力替温亭润举着右侧砖石。
  “别睡,别睡,很快,很快咱们就出去了——润儿——”
  温亭润动了动嘴皮,这消息的确激动人心,不说振奋是假的。只是,他根本没多少力气了。
  “一百个数,润儿,还记得老师——”温东岳卡了一下,“爹,爹说的——一百个数,数一百个数。”
  爹。
  温东岳说的是爹。
  温亭润说不出话,却用力点了点头。
  “现在,现在应该数到,数到五十了——”
  温亭润笑了声,全身疼得像散架。
  “剩下的一起数,一起数好不?要是,要是数完一百我们还——”
  还没出去,你再——余下的话温东岳根本说不出口。
  “五,十,一。”温亭润很缓很缓地先说道。
  “五——十——二——”
  温东岳接上,说得比他更慢。
  通道外,温南衡亲自搬着砖石,郑少兰也不闲着,跟着所有人一起挖。
  “六,十,一。”
  “六——十——二——”
  挖,挖,挖。
  “六,十,三。”
  挖,挖,挖。
  “六——十——四——”
  使劲挖,一起挖,快挖。
  所有人都在努力,所有人都在拼命。
  他们还因此,救出同样深埋废墟的人。
  不断有人被救出,不断有人在庆幸。
  “九,十,一。”
  “九——十——二——”
  温亭润的背上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他们所呆的角落,也越来越亮。那一直提在胸腔里的一口气,慢慢咽回肚里。
  就是觉得很冷,很冷很冷。
  “九,十,三——”
  “九——十——四——”
  “琼英!!!还有一点了!!都坚持住!!!”
  温南衡暴喝,他不顾已经鲜血淋漓的手,埋头苦挖。
  九十五。
  九十六。
  九十七。
  九十八。
  还差一点!
  真的就还差一点!
  快啊!快!!!
  九十九!
  温东岳一把推开温亭润肩膀右侧的砖石,迎来冬日一片夕阳。
  第一百。
  光明再临,恍如隔世。
  东风依旧,舒人心气。
  仿若重生的第一百。
  在这漫长又难熬的一百个数后。
  他和他的老师。
  他和他的阿爹。
  终于一起被救出。
  被放在架子上抬着的时候,温东岳同他手拉着手,温东岳很用力,好像怕一松手,他就跌进鬼门关,再也回不来了。
  这让他想起载月楼前的雪人们。
  不知他们震坏了没。
  震坏之前,他们也是像这样。
  树枝做的手互相叠着,手牵着手。
  --------------------
  终于写到这里了!离放飞自我不远了!好激动!!!啊啊啊!我只想写宠儿日记!!明天停更一天,我要去买年货哈哈。求评求评!!谢谢谢谢!
 
 
第25章 (二十四)循环
  ===============================
  封京不远的许州,被救起的皇亲们临时被安置在这里。
  许州府内,救灾搭起的草帐,不断有人进出。
  血,纱布,药,生死。
  温亭润的世界,都是一股苦味,一股白。
  眼疼耳疼,喉咙痛鼻痛,整颗头颅都在疼。腰上曾经历过一阵巨痛,他大喊一声,血喷了温东岳满脸。
  温东岳紧抓着他的手,死搂着他,亦大喊:“润儿!”
  润儿,润儿。
  不断喊他,叫他。在他留恋母亲的怀抱时,他心心念念的爹,也会过来哄哄他。
  “去吧~润宝~找爹爹去~”阿依将他送进温东岳怀中,“要做乖宝宝呦~可别叫爹担心。”
  抬头眼看不清,模糊中是一座巍峨的山盘亘在他身边。这山并不神秀,满山衰草,肃风萧瑟,一副沧桑。
  但山的声音寒冽,像夹雪的风在山坳中停留,醒神爽利。
  “润儿,润儿。”
  他一遍遍叫,一遍遍叫。
  温亭润寻着声音,一直坐在山前。
  浑然不知又过了几日,又听人叫:“润润!润润!”
  嘴里,应该是被人塞了草莓,甜滋滋的。眼前一朵牡丹精摇着头上大花朵,叶子做的手来回搓着:“快快清醒吧!这是圣旨!是圣旨!”
  温亭润勾勾唇角,努力拨开眼前的一片白。
  浑然,浑然。
  好几个浑然过去,睁眼,还是那座荒山。
  他好像变老了,山腰下雪了,树眉横皱,原本坚毅的石眼熬裂开,露出又深又黑的无望来。
  他仍在叫他,可怜他还一直叹息。一些事让他劳心苦思。他的眉从未舒展,只要想起什么关键,就凝眉叹息。
  在这一声声叹息里,温亭润跟着伤神:他不醒,是不是就听不见这叹息,叹息也能跟着结束了。
  如豆的灯,暗淡的草帐里,温东岳望着眼前仍不清醒的人,重重叹息。
  已经,半个多月了。
  从被挖出来,再到救治,温亭润近乎夜夜昏迷,好几次离鬼门关都只差一脚,都是温东岳一遍遍喊,一遍遍唤,硬拖回来。
  他伤的太重,腰被房梁刺穿,肩背上全是划伤,膝盖,手腕几近磕得露骨。
  又压了那么久。
  合该这罪,当是他这做爹的来受!
  温东岳恨自己无能,使劲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又是一哀叹。
  温南衡来看他,给他带了碗汤圆。
  “十五没吃上,今天补一补。”
  温东岳望着圆白的团子,又叹一口气。
  温南衡守在床边,拍了拍温东岳的肩:“你脚上要落下病根了,但也得好好治,不然,定成跛子。”
  “嗯。”
  “还有,宋普那一家子,你得去看看。”
  温东岳又点点头,握温亭润的手紧了紧:“还是没都救上来。”
  “别自责,他跟润润的情况不一样。”温南衡没忍住,也跟着叹了口气。
  宋普死了,为了救出生不久的小儿子。
  他和小儿子被压在同一水泥板下,全挖开可以,但他小儿子撑不了那么长时间。况且救他要撬小儿子那边,救小儿子,撬他那边。
  宋普没二话,只求人救小儿子。
  他便活生生被压死了。
  “听说救完他小儿子,又来了余震,万斤石头砸下来,他……”
  算是救他了。
  温东岳听着,熬浊了的眼又起了泪。
  “既说到宋普……相信也有郎中太医同你说了,润……最多也只能活三年。”
  提到这,温东岳心狠狠一揪:“我知道,说是双……自古短命。阴阳冲撞多有违和,又经年气血虚,嗜睡,头痛时不时的,得按时吃药。”
  “那刚过了年,是不是,还能再活两年多一点了……”
  “哥,别说了——”温东岳垂下头,空着的手捂住眼睛。
  温南衡不再多言,他沉默着,看着温亭润苍白的脸。
  夜里静极,偶然传来一阵嚎啕大哭声,不知谁家又有人扛不住伤,去了。
  温东岳全身一激灵,他忙去挪温亭润,将人抱在怀里。
  热的,还是热的。
  还好还好。
  感谢上苍,温东岳将温亭润小心护在怀里,轻柔地叫他:“润儿,润儿——乖不乖——”
  怀里的温亭润意识模糊,却张张嘴,只有口形:“乖,乖。”
  感谢老天——
  温东岳仰头吐了一口气,眼泪眼看要止不住,他抹了抹脸,奖励似的拍了拍温亭润的头。
  温南衡坐在床边,想替温亭润擦擦手,只他刚一碰温亭润,温东岳就不太愿意地将人手攥回了自己手里。
  温南衡也不觉得窘,慢声问温东岳:“你,准备怎么办。”
  “……”
  “这,不仅仅是你徒弟。”
  “……”
  “你想犹豫到什么时候?”
  “……”
  “呵!”温南衡佯怒,将手帕抽在温东岳胳膊上,“答不问话,我看这成了你温老三家的规矩!”
  温东岳不理温南衡,自顾地抱着温亭润。
  “你呀你——这孩子命都给你了,又活不多久,你也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你就别再想那么多了,好好同他——”
  温东岳挖了温南衡一眼:“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半截子入土’,就理所当然要了阿炎?”
  “我——”温南衡被噎住,“我——这,你不懂,我同炎炎,这是——”
  温东岳又挖了温南衡一眼,温南衡说不出话又不想占下风,抬掌又一扇温东岳胳膊。
  温东岳吃痛地揉了揉,不同这不讲理的哥说话。
  温南衡起身出了草帐,临走又忍不住劝他。
  “打仗的时候没见你这样寡断过。你俩就真的在一块,又能——多久呢?”他掀着草帘,“再过几天我就去北边了,你也,尽快想清楚吧。”
  草帐里又没了声儿,温东岳的呼吸声叠着温亭润的呼吸声,豆火一闪闪的,又是个怅惘难眠的夜。
  温东岳再叹一口气,太阳穴处有股筋开始突突地剧烈跳动。
  忍耐再三,他认输般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指腹不断摸搓着瓶肚。
  暗灯下,瓶肚中央,端正楷书着一个“润”字。
  这是专盛清露的瓷瓶,汝窑制。自开始给温亭润用,就一直放在温东岳这里的了。
  温东岳一个人时,一遇到什么愁思不展的事,就会拿出来,边摸着,边想。
  这样,他总能静下来。
  汝窑的瓷瓶,大都釉色晶莹明亮却不刺目,低调得让人直接想到温亭润。
  他摸着,瓶身渐热,仿若含水欲滴,继而抚之,如膏脂润滑而不腻,像温亭润的……
  温东岳果断又给了自己两耳光,温亭润生死不定,他哪能有闲情逸致想这个。
  但这确实是温亭润的本事。
  连像他的,都轻易就撼动他,轻易就让他困顿。
  怀里的温亭润该是睡着了,呼吸绵长。温东岳将温亭润从怀里挪出来,一面摸着瓷瓶,一面看着温亭润的脸。
  耳边,是温南衡不断的劝解。温南衡到底想说什么,他怎么会不明白。他的结,说来说去,还是那些东西:纲常,伦理,人礼,道德。
  连那君子慎独的教条也时不时就冒出来扎他一下。
  却舍不得推开,忍不住妄想。
  种种杂念堆叠堆叠再堆叠,束缚堆加堆加再堆加。
  温东岳到现在只剩一个念头。
  累。
  疲惫。
  破败怪异的家,难以启齿的欲,人伦禁忌的爱。
  可真是什么事,都让他温东岳摊上了。
  自怨自艾到头,累到极致,倦到顶峰的那一刻——
  又生出股什么都不想管,抛开一切,全随性的冲动。心极深处,也恶劣地生出股背德快感。这么好的孩子,是他的。
  疯了,真的疯了。
  然则——不可能真疯,遂又倒回去——
  纲常,伦理,人礼,道德,舍不得忍不住。
  堆叠,累,冲动,恶劣,再倒回去,堆叠……
  一个穷巷,一个死环。
  这简直比打仗难多了,打仗要么输要么赢,这可到好。
  没有尽头。
  “哎——”不知是第几次叹息,天人交战的武将稍稍静下的心中,只理明白一件事。
  如果是因为感激,可怜,同情温亭润,就同温亭润不顾一切的在一起,想是温亭润知道了也不会太愿意。
  必得是至纯至净的真心实意,不掺一丝杂,才是温亭润想要的。
  也是温东岳想要的。
  他起身喂了温亭润一口水,模糊中听得一声:“老师。”
  温东岳赶紧去看人眼睛,眼睛闭着,不愿清醒。他摇摇头,又继续给喂水。
  夜半,他将燕风唤来,让他回肃园一趟,看看还剩什么。如果建兰还在,小玄凤还在,就一并都弄过来。
  不过温东岳也清楚,已经半个多月了,这些东西怕是不会存在了。
  温东岳身影落寞,握着温亭润的手不愿松开。
  天亮时,温东岳睁眼就去给温亭润喂水,茶倒了一半儿,手一抖,又闪回床边。
  温亭润瞪着桃花眼看着他。
  眼中清明,仍染愁思。
  “润,润儿?”温东岳试探着叫他。
  温亭润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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