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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
磕头。
也算,他欠郑少兰的。
只要,只要能救润。
磕二十个,磕三十个也行——
“砰砰砰!”温东岳磕得又快又用力。额头肿了不觉痛,最后五下用力很大,血流下来时,他就直起身子站起来,一动不动地望着郑少兰。
郑少兰惊得张大嘴巴。
她仿若风吹石化,揉了揉眼,不可思议中带着深深不信。
那前半辈子驱西疆平叛乱的“一丈尺”,竟为了个徒弟,做到这步。
下跪,折腰,磕头,连尊严都不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爆笑一声,不知是怒极还是惊极,眼中飙出泪水。
“温东岳!你何至于此!”
“方子。”温东岳道,“还请大……信守诺言。”
郑少兰抹去眼泪:“温东岳,关心则乱啊,你没听到吗?我说的‘我高兴的话说不定’——”
“那你可高兴?”
“我不高兴!”郑少兰没忍住又过来揪他,“我不高兴!我非常非常不高兴!”
“你——”
“我,我什么我!你家毁我一生!尤其是你!我怎能高兴!我如何高兴!”她有些疯,似忆起极苦的事,愤怒呐喊不顾一切,“哦对了!如果你!你——你肯当着我的面自宫的话!我绝对高兴!”
“疯婆子!”温东岳大喝,使劲掰开郑少兰的手又退几步。
“我疯?温东岳?我疯!?”她被温东岳推得站不稳,“比起你们!我郑少兰远不及!”
温东岳无言以为,他盯着郑少兰的红眼,心中愤慨却又无可奈何。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是很想救他吗?我给你最后机会!”郑少兰扔给温东岳一把匕首。
“晃荡。”匕首落地,阴寒的铁面,硬着温东岳僵冷的脸。
他看着寒铁中的自己,忽然有些不解。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老被困住。
困住他的盒子好多,一个接一个。好不容易来了个孩子,崇慕他,接纳他,他也终于从这些盒子里跳出来,世俗的盒子破了,欲望的盒子也破了,可一个大盒子又将他套进来。
信还是不信,救还是不救,已破碎的尊严要还是不要……
他被紧紧的锁在这个盒子里,自我纠斗。
是不是只要做出选择,就会有无穷“盒子”在等他。
“快啊。”郑少兰等着看好戏。
温东岳一动不动,他只盯着那匕首,脑海中数道闪电撕扯成网。
他慢慢俯下身,离匕首越来越近。
那颤抖的手,触碰的,不是让他自毁的屈辱,而是。
能救他孩子的生机。
哪怕一线。
渺茫虚无。
他愿试,他真的愿试,即使骗他,可万一呢,万一真的能救呢?
只想救孩子,他只是想救他的孩子啊……
手指同匕首短暂相接那一瞬,发出泠泠声响。
匕首被踢飞,在空中旋转成花,直插郑少兰桌前。
“嘣——!”
匕首抖颤成影,斜插郑少兰面前。
温亭润踢飞匕首,看都不看郑少兰一眼,拉着温东岳就走。
“润,润儿,你怎——”温东岳惊惶狼狈,忙去抹自己额头血。
温亭润不说话,架着温东岳直往门口走,身后跟着燕风,看着郑少兰满眼敌意。
“这就走了?”郑少兰笑得狂,“不救命了?”
温东岳犹豫,却被温亭润用力一拽,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喂!喂!”郑少兰急了,“我有药!我有药能救的!真的!真的!!回来!回来!!!”
温东岳还想再回去,却被温亭润交给燕风,生拉硬拽往外拖。温亭润这时一停脚步,扭头去看郑少兰。
桃花水眸眯垂斜视,瞳孔聚神发亮,目光如山坐,坚固不可折。
像看西疆那群猖狂野马,又像看沙漠泉边的亡徒野草。
眼珠定定不动时,有雪豹在低吼,鹰在警告。
温东岳。
是年轻时的温东岳。
郑少兰突然说不出话来。
仿佛声音从世间全部消失,等再次听到,看到,人已没了影子。
好一对同心深情的师徒,这一致对外的样子,真是如出一辙。
郑少兰失魂坐回椅子,刚刚的眼神定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肃庄正屋,温东岳分腿坐在床边,温亭润跪坐在温东岳腿间,抬手给温东岳额头上药。
“起来,坐我身边。”
“……”
“地上的毯子薄,不合适。”
温亭润故意用了点力。
“嘶——”温东岳低低一叫。
等全给温东岳把伤包好,温亭润仍跪坐,借着姿势伸手环住了温东岳的腰,将耳朵贴在温东岳肚腹上。
温东岳也环住他,按着他肩将他又往怀里带了带。
二人都不说话,夏日燥热难耐,却在这相拥间清凉平静。
温东岳拍拍他,半天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温亭润摇摇头。
“是爹爹……”
没用。
温东岳眉头一皱。
他想哭。战场死去那样多的弟兄,失去大儿二儿妻子时他都没哭,一直强忍到现在。
真的想哭。
受不了了,受不了再失去一个亲人了。
温东岳俯身,双手环住温亭润肩膀,紧紧搂着他:“爹爹会再去找的,放心,爹绝对不会——不会——”
温亭润摇摇头,更用力地贴近温东岳。
“相信爹,爹又打听了一个,说是在琅州,我们——”
温亭润从温东岳怀里出来,主动亲上温东岳的唇。
这个吻很湿,甚至比在教馆时还要热情。两人互相探取,引颈交缠,舌尖翻滚舔舐,无间亲密。
温亭润经不起这般索要,软如无骨地由温东岳托抱,圆领衫被扯开,脖颈肩膀锁骨落下舔舐津液。温东岳不再向下,反而咬着他锁骨上的细绳,模糊地一遍遍喊:“润儿,润儿……”
温亭润听着,情乱时该及时享乐,他心里却一直惦念件事,这让他不能专心。
他讨厌不专心的性事,遂轻轻推温东岳。
温东岳不满意,正用牙吊着温亭润脖子上细绳打出的结。
怀里的肚兜被扯着轻轻摩擦,温亭润用头拱了拱温东岳。
“老实些。”温东岳埋头深吻,刚将结叼开,就听温亭润道:
“您跟太后,到底怎么回事。”
温东岳动作一止。
“她刻意折磨,光润儿知道的就有两次,那润儿不知道的——”温亭润从温东岳怀里出来,“您跟她……”
温东岳表情很冰,那永不愿忆起的悲惨一闪一闪地脑中连成片。他抬起头,看向温亭润的泉眼。
“爹……”
温东岳动了动眼,一向清明的眼浑浊不堪。
“……是我对不起她。”他重叹一口气,“是我。”
是我,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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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评论的宝贝!关于小皇帝和书童,他俩不是双哦,上章那么写是为了对这一家兄弟爱好做总结,这畸形的家族让郑少兰受不了了。
第35章 (三十四)郑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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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少兰是郑国公郑锋的大女儿。
在先帝温嵩还是秦王的时候,在温南衡还不是摄政王的时候,在温东岳还被称做三皇子的时候。
他们四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郑少兰能同他们三个男人玩到一起,归根也是野性子。
她像个小男孩儿一样,时常穿着小轻甲,高束马尾。跟着他们屁股后面打鸟射箭,学武打拳。
她最精骑射。那百发百中的箭头下,是她的情愫。
这射箭本事,是温嵩教她的。
温东岳和温南衡一早就知道她喜欢温嵩,这不是秘密。父皇母后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温嵩也知道。
但他喜欢男人,只弟弟们知道。
他特别喜欢那些乖乖软软,声音清润又听话可爱的男人。他在王府的地下室里藏了不少娇儿,有些娇儿今夜刚成年,明晚便会被他掳过来,压在身下欺负。
他身强体健,精力极旺,爱好多样,夜夜驰骋不觉累。又少年鲜衣,每每策马疾驰于御街,总惹京都富贵女眷抛花相送。
郑少兰一心嫁他,可他,讨厌郑少兰这样的。
女人中的男人,不伦不类,又有些桀骜不驯,很不听话。温嵩只把她当个调皮的妹妹看,从不多想。
但郑少兰为了嫁给他,努力了一切。
女工,书画,甚至音调,步态。她刻意娇柔着,久而久之,又变得既不像男人,又不像女人。
更加奇怪。
温嵩再坏也不想辜负一起长大的妹妹,同她坦白,郑少兰哇哇哭了一夜,第二天四个人又一起玩儿。
到这,并不算悲剧,悲剧是联姻以后。
郑公掌南瑶东境全军,天家姻亲,他只要提出,没人拒得了。他一心只觉圆满了女儿愿望,沾沾自喜中,只求尽快得一外孙。
老皇帝老太后更如此。
老皇帝经年卧床,老太后癔症不断。他们迫切希望,能有一个孩子,让国祚更延,以慰心灵。
于是郑少兰的任务,生。
这仿佛天下所有女人的职业,即便她洒脱,依然被压在这盒子里,一个接一个的生。
但也不是所有女人,生完孩子后,再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死去。
死于宫斗的孩子太多了,在温嵩继承大统后,郑少兰的第三个孩子,死在一场雪里。
又死了一个。
她感觉她再也生不出来了。
可太上皇必要嫡子,拿温嵩心尖儿上的书书压他。
那个娇软的小书童,有个小名儿,叫书书。被太上皇秘密关了起来,嫡子无,他无,嫡子有,他活。
温嵩没办法啊,他只能和郑少兰再努力。
每隔三四天,他都会和郑少兰同房,没有感情的起伏上下,完成任务后就走。
郑少兰僵尸一般躺着,她看着头顶的花幔,总想何年是尽头。
温嵩每次来,她都会奢望温嵩能留下过夜,抱一下她,安慰一下她。但她也知道,这是奢望。她永远都是在窗边,遥遥望着,期待他能转身。
她没有温亭润幸运,等不来温东岳的不舍得。她只有温嵩的背影,一夜一夜。
可她觉得她真的生不出来了。
她告诉了所有人,所有人认为她疯了,她那么年轻,怎么会生不出来。
她喝了许多许多药,那药可苦可苦,不止一碗。每日灌下,肚腹膨起,婢女嘲笑她像牛。
她不想再喝了,却被捆着一滴不漏地喝。嘲笑响彻耳畔,牛来了,牛来了。
她不是——她不是——
郑少兰挺着大肚子,挥剑杀了宫里所有侍女。
她疯了。
大家都说她疯了。
那天分明没人说话,她却边砍人边说:“我不是!我不是!”
温嵩很讨厌的啊,身状如牛,力大无穷。
她狂乱砍着,即便如此,第二天,又有三四碗药送到她面前。
好苦,好苦,好苦啊。可她从不被许吃糖,怕宫寒更不好怀孩子。
上天垂怜,她终于又怀了孩子。
可难产,死了,她好疼。
不久,她又怀了,她觉得不正常,大喊不要不要,却被逼着生出来。
一坨没长开四肢的肉。
好疼。
最后一次,她又怀了,可是不到三个月滑胎,血流如注时,好疼好疼。
可痛无边,苦无边。
只能再生。
生生生,疼疼疼!
不如干脆废了她!让温嵩另娶别人生!
可郑锋要嫡长子,只能是流着郑家血脉的嫡长子。
生,只要不死,就继续生!
郑少兰已经无望了,她喝下那一碗碗药时,竟觉这药都比心苦。
温东岳实在看不下去,请缨去为郑少兰到民间寻医。
郑少兰缩在床上,听闻,拉着温东岳的手,趁人不在,很轻很轻地同温东岳讲:“弟弟……”
是他们小时候的称呼。
“靠你了。”
“姐姐,就靠你了。”
于是温东岳遍寻明川山野,离宫半载,终于带回来一副方子。
这方子他从九江郡的深山处所得,出于一极老的苗医之手。他亲眼所见,这方子已助山中苗寨百人得孕,同郑少兰相似状况的也已怀孕产子。他不放心一遍遍走访一遍遍求证,回京后甚至先将这药方秘密给求孕妇人喝下,观察反应。十成把握之后,才信心满满回宫。
郑少兰很兴奋,她反反复复问温东岳,这方子,管不管用可信不可信。
温东岳信誓旦旦,可信。
她还是怀疑,又问,可信否。
温东岳依然答:可信。
他答得太坚定,让郑少兰燃起希望。
终于能怀个孩子了,有了孩子,不用吃药,不用再痛了。要结束了。
她满心欢喜,主动喝下递来的药。
她怀了!她又怀了!
她异常高兴,那药让她容光焕发,那药让她很易情动,身体中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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