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伏东玄了,他们都没事,就是何叔他们俩受了伤,我派人送了药和吃食过去……李金陵应该暂时不会找上他们的麻烦。”叶听雪絮絮叨叨地说着,言外之意都是让柳催不要担心。
他闻到一股很浅淡的血腥味,真的很浅,似有若无。他看向了柳催,后者安静地听他讲话,已经完全看不见他离开时候的痛苦神色。
“他叫你别见伏东玄,我同意了,我也不要你见他。”
柳催笑着点头说:“好,都听阿雪的。”
叶听雪感觉柳催的手都被贴热了,但他还是没有放开。
“李金陵说苏前辈是重犯,又说伏东玄是前朝罪臣,但他一个都不去理会,反而是一直在这等着我们,还说什么来日方长……”叶听雪皱着眉,脸色有点不好看。
他感觉李金陵是为了他来的。李金陵想要那部《玄问天疏》,在萍州的时候就诱着叶听雪出关,是想看他把叶棠衣带回来后一并查找这部奇书的下落。
但不知为什么,后来他们计划改变,直接向潇水山庄的人动手。
他的师娘,那位已经逝去多年的福阳公主。在柳催放出她身份的消息之后,不是没有人查过她的旧物,只是没有任何的线索罢了。
连潇水山庄都曾极力将自己与《玄问天疏》撇清,后来又听信承天府的人,信他叶听雪就是跟《玄问天疏》有关。
叶听雪一直不理解他们为什么笃定自己一定和《玄问天疏》有关,直到昨日李金陵提及的时候,他才好像摸到一丝线索。
他的父亲,即是前朝承天府的府主阳捷春。李金陵说他体内有长河落日的内力,这是日虹剑的内力。
阳捷春肯将内力给他,又为什么不能给他的孩子一部《玄问天疏》呢?
当年叶棠衣带着还是婴儿的叶听雪离开上阳,如果那时候阳捷春就把《玄问天疏》送出去了,那么因为宫变而毁掉的承天府里,不就没有《玄问天疏》了吗?
叶听雪闭上眼睛,混乱的思绪令他心口发闷发堵,然后又开始一抽一抽的发痛。
“阿雪。”
他睁开眼,柳催叫了他一声之后就没说话,似乎实是在等他回应。叶听雪把那些忧思抛开,偏头去看柳催。
柳催闷闷抱怨道:“我刚刚跟你说嘴巴寂寞,你又把我的酒给抢了。”
叶听雪还当是什么要紧事,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哪里是什么寂寞,分明是来索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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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有课,写出来就更,写不出不更🤧
第80章 天涯80
早晨又飘了一点薄雪,北地就是这样的气候,分明秋还没过,那冷冷的风就带着雪一起来了。
叶听雪捏着衾被的一角,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柳催还在睡。以往都是柳催醒得早,他醒了也不动弹,就那么看着枕边人。难得叶听雪早一次,于是也不爱动,就仔细看着柳催。
屋里没烧炭,有一点冷,这叫柳催紧紧裹着被子。他眉头也紧皱着,一刻都不曾松开,应该不是什么好梦。
叶听雪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气息一变,柳催立刻敏锐地睁开眼睛。他直勾勾地看着叶听雪,浑身肌肉都紧绷着,瞳孔虚焦,看了很久才渐渐和缓下来。
噩梦是假的,叶听雪是真的。
“早,心肝儿。”叶听雪笑着逗他。柳催本来还是头痛,脑袋昏昏沉沉,却被这称呼勾起了一段清明的神思。
“叫我什么?”柳催懒散地看着眼前人,只有在叶听雪身边,他才能将自己整个地松懈下来。
叶听雪抿着唇笑了笑,直到柳催从被子里去摸他的手。他被人紧紧抓住,逃也逃不开,于是说:“没听清就算了……”
“阿雪叫我心肝儿?”柳催声音有些沙哑,但落在叶听雪耳朵里就让他心痒。有时他们交欢到最后,都筋疲力尽了,柳催就是用这种声音叫他的名字的,很令人心动,仿佛在念一个生生世世都不能解开的咒语。
这个称呼还是刚刚叶听雪一时兴起想起来的。
叶棠衣书房里有很多书,别人都说他君子端方,十分风雅,但叶听雪知道他远不如别人嘴里说的那么正经。
有回他帮叶棠衣整理字画,发现暗格里有好几本以江湖风云人物编排的话本。
他好奇翻看两眼,行文词藻秾艳华丽,乍一眼看过去连他写的是花还是人还是衣都分不清楚,草草翻到最后,叶听雪脑袋发麻,是春宫秘戏图……
叶棠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看着书上文字,小声念出来:“某大侠一时心猿意马,见了佳人,忍不住轻唤她小名儿……”
把叶听雪吓一大跳,叶棠衣仔细看了看他说:“年纪是不小了,春心萌动也属正常。”
这让叶听雪呆愣在原地,这分明是他的书啊。叶听雪百口莫辩,他最敬重的师父按着自己坐在椅上,教他怎么跟喜欢的姑娘说话。
“若是她羞涩,你可得主动些,两个闷葫芦放一块连个响儿也听不见。”
“情感这是和练剑也差不多,都是不知不觉就入了境界,有了感悟,抽身出来心境也完全不同了。等你有喜欢的人,你就会知道你的心开始变化,会往上走,会变得轻飘飘。”
“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比不过情深时和他互诉衷肠。你用一颗真心换回来的人,比得上你的心肝儿。”
也是到这时他才明白叶棠衣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柳催小名,不能这么亲昵地叫他。
但他这副心肝好像长了柳催一样,柳催笑时会软,柳催伤时会痛,真是好不争气。
想远了,叶听雪回神看他,见他把那副噩梦魇住的神色收敛了,凑过来就要和自己腻歪。叶听雪把他推了推,说:“该起了。”
柳催安静地看着他,等叶听雪再喊他一遍“心肝儿”。
那栋破败的小楼里传来了伏东玄信件,柳催不太想看,又不能不看,只好皱着眉速速通读一番。阅毕,这可怜信纸被他一攥,丢进了新起的炉子里。
“怎么?”叶听雪被他动静惊了一下,回头看他。
“管我别去见李金陵的事。”柳催脸带燥郁之色,“必要时可以让你去见……想什么呢伏东玄,这老谋深算的狐狸,惦记上你了。”
叶听雪失笑,揪了一小块包子去喂他,柳催低头吃了,还不安分地咬投喂者的手指。
他对伏东玄没什么好感,对李金陵尽是憎恨。但他不是怕李金陵,怕的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出剑。凭心而动,所行随心,这实在太难太难了,被好多东西桎梏着。
叶听雪想了想说:“我也不是不能见,我要查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这话说得锋芒锐利,垂着眼睛掩下杀意。
柳催看着他心中感到好欢喜,主观上舍不得叶听雪去见他,客观上他不能拦住叶听雪查他想查的事情。很纠结,于是又被人喂了一口包子。
“他说,苏梦浮要见你。”柳催吃完早饭,用茶水漱了口。他还不餍足,勾了勾叶听雪小指把人带了来过。
叶听雪知他心思,十分无奈地惯着他,快速地在柳催唇上亲了一口。这吻不深,要是柳催来亲绝不只是这样,他会被折腾得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我去找苏前辈,你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走。”叶听雪拿起剑,柳催颇不舍地松开他的袖子说:“阿雪早回。”
在叶听雪离开的一刻钟后,这院子的大门被人敲了敲。柳催还坐着没有动,就听见有个讨嫌的人传音而来。
“昨日不欢而散,本官回去后思索很久,还是想和两位长谈一番。今日又来叨扰,两位可否赏脸请我入府中一叙?”
他挑的真是好时候,柳催面带冷笑。他不想见李金陵,这人便赶着上来讨人嫌恶。跟块狗皮膏药似的,让人想甩甩不开,想扯扯不掉。
“还来讨骂,李大人真是……”柳催听到院里的脚步声。
才答应叶听雪不见这狗官,但他又赶不走。柳催动了一点杀念,很快又按捺下去了,他挥袖把一块屏风推了过来,正好将来人挡住。
李金陵晃着他的腰牌,闲适地踏进这院子里,看到那块花鸟屏风有些惊讶:“这是何意?”
柳催道:“本座有个看见阉人狗官就头昏恶心的毛病,见李大人这病就愈发严重了。本座怕人心疼,得好好照看自己,你就在外头说话吧。”
他摆的谱儿比皇帝还要大,李金陵狭长的眼睛里透露出危险的意味。他在骨血铺就的路上走了几十年,才走到今天这个位子,这世上能让他和眉敛气说话的,只有一个人。
“好啊,好啊,哈哈哈哈。”
雪已经停了,天色很晴朗,她窝在一张铺了绒毯的椅子上晒太阳,笑得十分开怀,叶听雪不知道苏梦浮怎么那么开心。
“伏先生呢?”叶听雪看见厅中几人,就是没看见伏东玄。苏梦浮把手上给孩子玩的鲁班锁一扔,又把趴在她怀里的咪咪往上抱了抱。
她说道:“已经发配后厨了,没吃早饭让他给你多做一份。他这十几年虽然人变得更不怎么样,但好在手艺还没丢。”
“……不必了,前辈找我什么事。”叶听雪吃过早饭了,他为正事而来,没有什么胃口。
苏梦浮把风楼要了过去,按着剑柄将它抽出,剑光凛凛一照,她手腕一动,艳丽红绸绕住雪白剑身,风楼在她手上是和叶听雪全然不同的气势。
“还真的有些怀念那些旧日子了。”她感慨说。无论是少年时候的意气风发,还是身处大厦将倾的危局时刻,她都回不去了。
咪咪感受到它主人一贯闲适散漫的气派变了,那种剑一样锋利的气势显露出来。它很敏锐,叫唤了一声就踩着苏梦浮的腿跳了下来。
苏梦浮把剑抛给了叶听雪,按着椅子站了起来。两腿战战,膝盖是针扎似的疼,她缓了缓,示意叶听雪不必过来扶。
“潇湘剑么,与我试一试,让我看看自己还能打成什么样子。”
叶听雪没料到她突然出手,红绸一动,晃在眼前似有万花飞舞。风楼掠过这些如幻如真的花,剑势初如涓涓细流,而后一剑劈下,流水惊险而动,这是一招“风起云涌”。
“去。”苏梦浮腿脚不便,因此身体只是稍稍一动。红绸在她指上一勾,似疾电狂窜,似红蛇乱舞,从变幻风云水影中捉得一隙,直取而去。
叶听雪临危不乱,剑光泠泠一照,翻手又出一剑。苏梦浮越打越快,红绸柔软不比这钢铁所造的兵器,但柔软有柔软的好处。
她从前剑不离手,“不尽芳菲”堪称是她另一条骨骼。而在两腿残废,手不提剑的十几年间,她只能以红绸动作,这柔软的丝绸又变成了流动在外的血。
无论是剑还是红绸,无论是苏情君还是苏梦浮,能让她挺立站在浩荡世间的是飞花,原来还是飞花。
叶听雪不知道她所思所想,只觉得苏梦浮的招式精妙,虽艳丽却不繁琐,虽处处缠绵却不失迅疾精准。以潇湘剑相对,他能明显感到自己和苏梦浮不在一个境界之中。
“叶棠衣的剑会比你自在,即便他同样有很多牵挂……不过也可能是假快意,他也不见得比我好过多少。”苏梦浮把那段红绸收了,这绸布滑过风楼剑身,像段不可捉摸的流水。
叶听雪收了剑,恭敬道:“还请前辈赐教。”
她没应,摆了摆手说:“好像是豆腐汤的味道,我去尝尝。”
说是要去尝尝,但苏梦浮却坐回了椅子上,惬意地眯着眼等待。伏东玄挽着袖子,衣服上沾了一点水迹,显然是刚刚从厨房忙活出来。
“大公子也来了?”伏东玄没听到动静,见院子里多了个叶听雪还有点惊讶。他端了一碗热汤和一碟米饭,手腕上还带了条干净的布巾。
苏梦浮爱吃汤泡饭,但伏东玄说这物吃了对肠胃不好,苏梦浮应了声,其实她都无所谓。
送过来的食材少,伏东玄把能煮的都放进去了。豆腐汤里有嫩肉片和绿叶菜,看着很可口,苏梦浮舀了一勺,发现底下还藏了个荷包蛋。
叶听雪不吃,自己去一边找了个凳子坐着,他觉得苏梦浮和伏东玄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像对情人,但又不怎么亲昵。
真奇怪,他闲的没事干,现在好想柳催。
那只叫做咪咪的黑猫跑了过来,忽然就窜到了叶听雪的身上,用那双绿色的眼睛看着他。咪咪在他腿上踩了踩,然后打了个哈欠,叶听雪心说它好自在啊,不由得有些羡慕。
摸了摸它柔顺的皮毛,让叶听雪心痒痒的,更想柳催了。
苏梦浮吃完饭,又发配伏东玄去洗碗,后者无奈地笑了笑,他没有一句怨言。
“来吧,来聊天。”苏梦浮跟叶听雪招呼,“你来荆西府,伏东玄说你出了关,我就知道你是去燕氏柔了,见到你那些亲人了吧。”
叶听雪点点头,简略把叶棠衣遭遇提了,于是他们俩一时都有些沉默。
好半晌,苏梦浮才遗憾地说:“我还欠他一壶酒,他可真没福气了。”
故人走的走,散的散,苏梦浮叹了一声。叶棠衣还教出了个很不错的徒弟,日月双虹什么都没留下,她苏梦浮自己呢?也这样吗?她现在连剑都无法轻易提动了。
看她有些神伤,叶听雪主动开口缓和这种悲伤的气氛:“前辈来找我是为什么事?”
苏梦浮才收敛神色,她认真地看着叶听雪说:“你想不想要承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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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天涯81
“你觉得承天府是什么?”苏梦浮问道,她没看叶听雪,而是垂眸把那段红绸扎成一朵花。她就是以这副闲散的姿态,问出这么严肃的问题。
都说侠以武犯禁,快意恩仇,以杀止杀的做派,蔑视了律法礼仪。坐在庙堂里的人看不到他们的侠道义气,只觉得这些江湖草莽是大麻烦。
可为什么会有侠?还不是因为天道不畅,世事多艰,人们才期盼出现一位救苦救难,惩奸除恶的大侠。从官府找不到的公理正义,或许能寄托于那些重道义,轻生死的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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