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那药,这世上会有多少个卑什伽奴这样的人呢?叶听雪不清楚,歇心丹至今都还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利剑。
“我叫人去查,阿雪别担心。”柳催抚平他紧皱的眉,眉心那点碎红很艳丽,入他眼中,落他心上,柳催又想起那段很久远的记忆。
记得不甚清楚,连在梦中都是朦胧模糊的,惟眼前人是真切的。柳催只觉得幸好幸好,故人未变,而他得偿所愿。
“不担心这些,是要我接着去担心你?自找折磨。”这张嘴说话不饶人,听的柳催心头发痒,想吻住他。柳催凭心而动,但立刻就被人推了回去。
叶听雪不叹气了,他耳朵灵敏,忽然听得外头一点稀碎的动静。柳催见他神色有变,一时间也留神在外头。
有人潜在暗处查探他们。
他们原以为只是有人不经意路过这个客房,但那人动静很轻,是有意遮掩过的行踪,只是一着不慎暴露了些,很快又变得细微起来。
可惜叶听雪和柳催两人都是当今世上一等一的高手,这点动静瞒不过他们,反倒使人更为警醒。
叶听雪就要起身,但他再度被人揽进了怀里,他疑惑地看着柳催。柳催神色有点疲倦,懒洋洋地说:“能不能别管他们?阿雪接着担心我行不行?”
“你有病就好好修养着,别闹了,我去看看他们,这两日周边的耳目渐渐多了,你我的行踪应该已经被人知悉。”叶听雪神色冷凝。
见柳催不以为意,叶听雪对此事却很慎重,他不想柳催再经历无妄的波折。
柳催仍不松手,还暗中去挑开他的腰带,引得叶听雪微微侧身去抓他的手,柳催趁机咬在他喉结上,引得叶听雪骂了他一声“混账”。
偏偏真“混账”不依不饶,他在叶听雪下颌吹了口气说:“怕他们做什么?我明日换身衣裳,扮成凌霜儿那样,或者别的什么男子,女子……叶哥哥喜欢什么样的?”
叶听雪不堪其扰,动身后退时险些从这张床榻上摔了下去,柳催捞住他,正想把人带回来。
那人却一手撑住床沿,借力柳催手上力道翻动起来,他动作很快,只见衣袂翻动,柳催感觉有瞬间天旋地转,再定神时已经换了一个方位。
“嗯?”柳催被人压在身下,他一只手还在叶听雪的腰上没松开。
“我喜欢什么样的?喜欢那个烦人的、讨嫌的、不听话的、不要命的疯子。”叶听雪在他脸上拍了拍,手指蹭着微凉的皮肤,“你叶哥哥这辈子遇上你还能讨个享福的命吗?”
这个烦人的、讨嫌的、不听话的、不要命的疯子只是看着他笑,也不反驳,只问道:“叶哥哥想要什么福?”
这可把叶听雪问倒了,他垂眸思索,半晌没说话。柳催悄悄去勾着他的衣带,很耐心地等他回应。
叶听雪只说:“想要你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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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要开始写我的设计案和小论文了,尽量写,尽量更,晚十点没有就是更不了🥲
第85章 恍惚隙中驹85
柳催仔细打量着叶听雪那张脸,越看越不舍得移眼,渐渐地手也顿住了。叶听雪见他这失神的模样,感到好笑,用手指戳了戳他。
“呆子,想什么呢?”他还等着柳催给他上羊皮面具呢。
柳催眨了眨眼睛,不由感慨道:“我的阿雪真好看啊。”
“少贫。”叶听雪在他手上轻拍了一下,柳催抻了抻那张面具,最后还是把那张漂亮的脸孔遮住了。他顺着叶听雪的骨骼轻轻揉按,使这张面具更加贴合他的脸。
柳催看着他小声说:“绝不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是阿雪本就好看。我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人……幸好你是我的,最好看的样子只有我见过”
他的手背又轻轻挨了一下,不疼,但让柳催一颗心晃荡不止。
眼前这个人已经没有半分神仙中人的风姿,他是深肤色,脸颊上有细碎的麻点,柳催连他的骨相都改了一遍。
除了那双琥珀一样的眼睛,否则他也认不出这是叶听雪。
叶听雪从水盆倒影里看见自己如今这副尊容,感到十分惊讶,他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模样了。容貌易改,他那双特别的眼睛却不知道该怎么隐藏,总不能把墨汁灌进眼睛里吧?
“眼睛怎么办?要我扮瞎子吗?”叶听雪揉了揉眼睛,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就是有点麻烦。
柳催果然给他扯了一条黑色长布盖住了眼睛,又拨乱他几缕头发,令他看起来是个落魄狼狈的瞎子。
“看不见也没什么,我会拉住阿雪的。”柳催笑说,他怀有一点私心,希望叶听雪能完全将他当做依靠。
他也换了副容貌,和叶听雪那张脸相差不多,站在一块像对双生子。叶听雪不许他用截骨术,身形没办法大改,好在棉衣厚重宽大,能勉强遮掩住原本的身量。
避开暗中藏住的耳目,他们离开了这间暂时落脚的旅店。柳催牵着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他们现在扮作的是一双落魄的兄弟。
叶听雪双眼被蒙住,失去视觉的世界让他有点不适,心中总是不踏实。但耳力更加敏锐了,四面八方的人声凑到一块令他感到混沌,让他分不出方位,不知道前头具体是什么景象。
好在有个人稳稳牵住他,一刻都没松开过手。
“饿不饿?哥哥带你吃好的。”柳催看他很乖巧,忍不住去逗他。
柳催身量较叶听雪高了些,于是直接揽了兄长这个身份。叶听雪原是不肯的,但柳催缠了很久,说他原来叫了叶听雪那么多声,也想让叶听雪这么叫他一回。
可惜叶听雪郎心如铁,都扮瞎子了,再多扮个哑巴也不是不行。只将柳催的话从左耳进去,右耳出来,总之留不到脑子里。
这条街道很热闹。早市已起,有人挑着一大篓河鲜进来,走过时掀起了一阵水腥气,和蒸馒头的味道混成很分明的冷和热两股气。
不只是气味,更有无数的吆喝声。叶听雪分不出有多少人,他好像置身于一个广大浩瀚又复杂凌乱的地方,让他莫名感到一丝的惶恐。
他正分辨着市集上乱糟糟的各种声音,忽然听见一种极其尖锐的嘶嚎,这动静不小,不只是他,周边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杀人啦,杀人啦!”
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冲了出来,挤开了贩售郎的货车。叶听雪很快又听见哗啦啦的声音,应该是河鱼从倾倒的篓子里滑动出来,然后在地上挣扎。
叶听雪从混乱中敏锐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刀影剑锋就在他身边。他正要退,柳催把他拽进怀里。
剑落空了,那乞丐从柳催身边窜了过去,这剑是冲他而去了,柳催和叶听雪平白遭了这无妄之灾。
一个劲装女子把剑收了回去,她先冲柳催两人说了声“抱歉”,然后目光凛凛地瞪着那个索在柳催身后的乞丐。
“跟他们说抱歉,怎么不跟我说抱歉?坏了我的生计,毁了我一日的忙活,竟然还要杀人!”渔人愤恨地骂道,他把散了一地的大鱼小鱼捞回篓子里。
这鱼许多都是奄奄一息,有几条大鱼跳得很远,被人踩了,又被车轱辘碾过,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别杀我!别杀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那疯乞丐抱着乱糟糟的头发大喊道,他忽然扑过来要去抱住柳催的腿,那人却往后一退没让他挨着分毫。
叶听雪被人紧紧揽着,从那些人声中猜测出外头是个什么景象,于是疑惑地说了句:“杀人?为什么要杀人?”
这句话说得很轻,只是刚刚街道被这么一闹变得很寂静,他的话让人听得很清楚。
“为什么要杀人?公道呢?天理呢?”一时间,许多人喊了起来,让提着剑的那个冷脸女子下不来台。
于是她拿着剑朝乞丐一指,众人被她气势吓得避开那口剑锋,空出的地方只站了乞丐、柳催、叶听雪三人。
很多人看着她,霍玉蝉感觉所有人都在审视她,好像她才是那个凶手。
她感到羞恼,只好把剑收了,冷声道:“愚昧!是谁杀了人,昨夜是谁偷偷潜进王家府邸,趁人熟睡杀害了修养别院的王家夫人和她的一双幼子,这到底是谁杀人!”
王家府邸,那个做丝绸生意的王家。这事情骇人听闻,令街上众人再度噤声不语,看着那个乞丐,又看着那个提剑的女子。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乞丐疯疯癫癫地为自己辩解道,他忽然跪在了地上,哭得一脸涕泪,就要以头抢地。
叶听雪推了推柳催,那人终于把他松开了些。霍玉蝉见这是对衣衫破烂的孪生兄弟,刚刚被抱着的那个人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
这个瞎子疑惑道:“姑娘你说他是,他说他不是,你们都有什么证据吗?当街动手可不好,刀剑无眼,街上又这么多普通百姓……”
霍玉蝉把剑背了回去,冷冷道:“他脏衣上沾着血污,你个瞎子看不见吧,也看不见他是如何从后院里闯出来的。”
“哦?”叶听雪疑惑地偏头,然后被人按着头狠狠摸了一把。
柳催给他传音道:“我的好阿雪,怎么又顾上这些事了?惹麻烦了吧。她衣衫上绣了剑宗的徽文,是剑宗弟子,身份也不低。”
叶听雪没想到在这也能见到衢山剑宗的人,感到有些惊讶。他们的行踪怎么暴露得这么快,衢山剑宗的人这么快就追到天官岩了?
果然,他们还没争论出结果,好几位穿着剑宗弟子衣衫的少男少女就追了过来。其中一人称呼她:“师姐。”
霍玉蝉朝那几人指了指在地上一直磕头的疯子,然后从怀里拿出自己的荷包。她走到那个渔人身边说:“你这些鱼,我都买下了,算赔给你的。”
渔人接过银子,果然脸色改换成了欢喜,他收了那点碎银,这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那篓子杂鱼。
她交出银子后,立刻就有许多人朝她冲过来,此刻也不怕她身上佩戴的刀剑了,一口一个“女侠”地喊着。
“女侠你看我这豆腐摊子砸成了这样……”
“女侠,我们一家四口就指望卖出这几口包子馒头的营生,你看这……”
霍玉蝉还是那副冷脸,朝那几人都投了一粒银子,这副做派,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朝她蜂蛹而来。霍玉蝉忽然抽出那口长剑喝道:“当我不长眼睛是么?刚刚还说我的剑也不长眼睛呢!”
这群人被吓了,又纷纷做鸟兽散了。她注意到一个锐利探讨的眼神,于是朝柳催看了过去。柳催把叶听雪往身后带了带:“你那剑确实不长眼,险些伤了他怎么说?”
霍玉蝉不为自己辩解,但她刚刚被叶听雪当中拂了面子,心中有气,只道:“我刚刚已经说了抱歉。”
正在这时,那几个想要押走乞丐的剑宗弟子忽然被一股大力震开,纷纷摔在地上发出哀嚎。
霍玉蝉见他出手,知道他果然是装不下去了,长剑一出朝他心口而去。那乞丐只是两手胡乱地向虚空拍出几掌,做的是防御的姿态。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霍玉蝉的剑朝他刺了过来,这剑很快,若是中了他必死无疑。叶听雪听见声响,还是无法做到置身事外,于是用麻布包裹着风楼拦住了霍玉蝉那把杀气腾腾的剑。
“女侠,你真的见到他杀人了吗?就算他杀人了,你尽可以去报官,当街杀人这是做什么?”
“报官?官可管不了这些恶鬼!还是说你也是跟他一伙的?”
叶听雪被她这话惊得一时语塞,下意识地朝柳催的方向看了过去。柳催走过来,牵着他的手把剑放下了,说:“我弟弟天真,听了江湖里那些行侠仗义的故事,心中是向往的,但是冒犯到各位了,对不住。”
他朝霍玉蝉作揖,说的是赔罪,语气却不怎么诚恳:“冒犯到女侠了。”
这话听得就是叫霍玉蝉不爽,她又要开口回呛,有几个处事圆滑的剑宗弟子凑了过来。他们深知这位霍师姐的脾气,但这在外头闹大的影响实在不好,于是过来打圆场。
恶鬼,叶听雪对这个词汇很是敏感,毕竟他身边这位就是世上第一号大恶鬼。不是所有恶贯满盈的人都能称得上一声“恶鬼”的,这些鬼多指死人岭里头那种令人发指的大恶人。
但死人岭没了,现在的恶鬼指的是柳催,指的是柳催那个堪比阴司炼狱的黄泉府。
“他是恶鬼?”叶听雪惊讶地问到。
那几个剑宗弟子踌躇片刻,又看了看他们霍师姐的冷漠脸色。实在是不想把事情闹大,遂简略和两人解释了一番。
王家后院死了几个人,线索和证据都指向了眼前这个疯疯癫癫、浑浑噩噩的脏乞丐。说他是恶鬼,是出于那几人惨烈的死状。
“剜眼拔舌,剥皮剖腹,王夫人一干人等被残忍虐杀而死,这手法正是剥皮鬼平素杀人的手段,我们可没有冤枉他。”这个剑宗弟子说罢,站在一边的霍玉蝉冷冷哼了一声。
“可是死人岭不是被王师剿了么?这世上还有剥皮鬼?”叶听雪说。
这回是霍玉蝉说话了,她冷声道:“这不是还有个鬼主没死么,还建了个劳什子黄泉地府去作恶,犯下累累罪行,他再养出一个剥皮鬼很难吗?”
叶听雪的手被人牵住,柳催给他传音说:“阿雪我好冤枉,我可什么都没干。”
他传这一声,悄悄落在叶听雪耳边。这是独说给叶听雪的话,在这人潮熙攘的市集街道上,只有叶听雪能够听见。
柳催私下对叶听雪这么抱怨,对霍玉蝉的语气可就不同了。
他淡淡开口道:“我没见过剥皮鬼的招式,但听人说他不是个疯子。这个乞丐疯疯癫癫,还能和各位大侠动手,我见识浅薄,只觉得他的招式很像义气帮的。”
义气帮?听到这个词,地上被人死死摁住的疯乞丐忽然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他很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着,狠狠往嘴里填气。
“你又知道他是义气帮?”霍玉蝉说着,手上却吩咐那人去解乞丐那身沾了血的破烂衣衫,仔细查看。
柳催胡诌道:“我兄弟二人曾经被义气帮的大侠们帮助过,心中感恩,不敢忘怀。今日一看觉得他的招式,和我们那位恩人用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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