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老幼装束各异,织机上还有半幅鸳鸯吉祥图,应该是要绣在喜服上的。花纹繁复,叶听雪看着那些图文有些眼花,心念着花样都有了,衣胚子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他还什么也没有找到,便感觉身后有变。柔软的布帛忽然从头顶掉了下来,绕着叶听雪缠了一身。这些东西碍他动作,纷飞下来要将叶听雪束成一只活茧。
手指轻拨将风楼弹出剑鞘,锋利的剑刃将他身边布帛绞碎。他抬头,无数样衣像拥成一团的彩云 没有半点缝隙,看不见其中隐匿了什么,但叶听雪终于察觉到上头一点轻微的声息。
“出来。”他冷喝一声。
叶听雪眼光发冷,那人游移不定,难以捉摸。风楼再度挑开砸向叶听雪的丝缕,碎帛和剑上流光一道散开,落成满地狼藉。
后肩被一粒石子点住,叶听雪被动回身过去,依旧没看见人影。他瞬间明白自己在被人戏耍,那人行踪遮掩得极好,叶听雪好几次都和他擦肩而过,却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布帛尚且好说,挂好的样衣不能轻易损毁。一时胶着,叶听雪终于放弃和他玩那游戏,动身就要离开这件绣房。
下一刻织机轻动,余光瞥见那处根本无人,叶听雪脚步不听,头也未回。织机果然是诱饵,叶听雪感觉有人将布帛掷出,杀意腾腾地往他他身上砸。丝物柔软,却并不是没有杀伤力,风楼剑意似卷万千暗潮,他出手凌厉,那些布帛却似失力一般簌簌掉在地上,根本不去挨他。
只有颈上绕着一条藕色绫罗,叶听雪心头发冷,他对这根本毫无所觉。绫罗骤紧,倏地一股大力将他从门边拽回来室内。
力道不轻,叶听雪以手带着才没让勒断自己的脖颈。他跌进层层碎布中,也不知撞倒了几根杆子,头顶彩云沉重地压下来,将他整个人都埋住了。眼前不见光亮,耳边尽是沉闷声响。
叶听雪难以喘息,倾覆的片刻他感觉两手也被纠缠的绫罗绑住了。颈上丝物一点不松,越勒越紧,隔着那点轻薄的布料,有只冰冷的手捏住了他脆弱的脖颈。
触感太熟悉了,熟悉到令他心惊,让他感到难以置信,但他张嘴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这只手扼住他的喉咙,修长手指从他的命脉抚摸到下颌。和束缚的绫罗不同,他这姿态能算得上温柔,语气却不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压抑着恨怨不甘,虽低沉沙哑,但字字都如千钧之石砸在叶听雪心上。
“怎么又抛下我了,是不愿带我走吗,阿雪?”
窒息感稍稍一轻,是脸上压着的衣服被拨开了,但眼前还被遮住,隔着一层衣料柳催还用手盖住他的眼睛,让叶听雪仍不能视物。
手心感觉到一点湿润,柳催扼住人咽喉的手移开,转而去提起他的脸。柳催没有再说话激他,也不想说了,他沉默地吻了上去。
第118章 光阴石中火117
明明纠缠的绸带丝物紧紧束缚住叶听雪的手,他却生生挣脱开了,全然不顾这样会疼痛,会留下淤血。叶听雪紧紧将身前的人抱住,唯恐其是心中执念,是日夜牵挂中的臆想。
柳催咬破他下唇,把流出来的血液反复涂抹在他那副苍白的嘴唇上。这像是中尤其怪异的口脂,通红的血色让叶听雪带了十分艳丽。柳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良久才轻笑了一声。正欲起身的时候又被叶听雪按进怀里,两人紧紧相贴,亲密得没有一丝空隙。
“把手松开让我看着你……我想很久了。”叶听雪被人压在身下,声音很是沉闷微弱,但足以叫柳催听得清清楚楚。后者也确实听见了,却像跟和他作对一样完全不松开手。
手上湿润,分明是情人眼泪,他却难以相对。柳催语气僵硬地回绝:“别看我。”
但话音才落,腰上环着的手瞬间松开来卡住柳催下颌。他下手凌厉迅速,将柳催往身侧一掼将这人从他身上掀翻开来。而柳催反应同样迅速,勾指绕住一道软纱又想捆住叶听雪,还想再度按住他。
叶听雪闷声不吭地挨了他一下,一掌打向地面借力翻身而起,将因伤未好全,动作稍显迟钝的柳催摁倒在地。叶听雪用膝盖压住柳催手臂,叫他再也不能轻易动弹。扯掉眼睛上盖着的缎子,叶听雪终于得见一丝光明。
仅有一丝而已,他们被压在一堆衣服的下面,光线昏暗朦胧,只能隐约看见被压地上那人的小半张脸。
柳催被死死他按在地上,从被推到那刻起他就知道挣扎无用,于是反抗也渐渐消极,手上取来的软纱卸了力道,就只是温温柔柔地缠绕在叶听雪手臂之上。
“让我看你。”叶听雪声音干脆,是不容拒绝的语气。光线太暗令他难以将人看清,唯有倾身凑得越来越近。并非是柳催真容,他又将自己化成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叶听雪动手就要撕开他的面具。
“别看阿雪,别看了。”柳催声音和缓下来,手腕才轻轻一动就被叶听雪再次压了回去。叶听雪声音冷冷地重复道:“让我看你。”
脸上一轻,仔细伪装过的面具被叶听雪毫不犹豫地揭开,柳催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那对绝顶漂亮的琉璃宝珠中寻到点别的什么情绪,但什么也没有。他蛊惑似的开口问叶听雪:“很丑,很吓人,是不是阿雪?”
叶听雪没有回答,手上微微发颤,仍坚定温柔地捧住了他的脸,然后深深吻了下去。掌心触感强烈,那人脸上大半皮肤都被狰狞的青筋占据,皮肉之下隐隐还有蛊虫游动。柳催垂着眼睛看他,看他皱眉落泪,看他为自己感到心疼和痛苦,看他被思念之毒折磨,却依旧动情。
舌尖萦绕着血腥气息,这气味本不好闻,柳催最熟悉也最厌恶这种味道。但叶听雪是不一样的,他被喂过歇心丹和阿芙蓉,血里有种难言的香气,最叫瘾者着迷。
柳催被关在新曷支的时候被喂过这种东西,也曾难堪地痴迷过这种滋味。阿芙蓉尝过一口就再不敢碰了,否则他也会变成孔莲那样的疯子。可叶听雪显然比那毒药更加剧烈,更容易叫他疯魔,让他难以自拔。个中滋味刻骨难忘,世上也只有他柳催一个可怜人才懂。
他痛苦的魂魄曾在噩梦中徘徊,柳催原以为自己会在那地方困顿至死,却在绝境中看到洁白真仙的身影。柳催追逐他而去,但虚影总是离他极远,好像根本不是这个梦中会存在的东西。
没有人来过,没有人救他,所有人都是这么跟他说的。
浑浑噩噩的柳催险些要信了,直到他从自己唇上尝到点催他上瘾的甜香,就是现在这种萦绕在口舌之间的香气。
叶听雪下手压着他的力道不轻,虽然这样,那吻却依旧是缠绵温柔,叶听雪吻他从来都是如此。脸上被热泪一烫,柳催被他按着,终于知道方才叶听雪是什么滋味了。难怪受苦也要挣开双手去抱他,柳催从他膝下把手给抽了出来,也紧紧去抱住了他,好想把这人拆吞入腹,揉进骨血之中。真要是这样就好了,他们就再也不会分离了。
“别哭了阿雪,流泪的眼睛还看得清我吗?”
“……对不起,我没能带你走。”叶听雪眼睛里全是泪水,柳催心头巨动,这眼神中的哀伤与痛苦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他听到这个人向他忏悔,反复说着“对不起”,一声一声像刀子一样划在他心上。
“你没丢下我。”柳催声音很轻,这已不是一个问句。
叶听雪几近崩溃,埋头在他肩膀上痛哭不止:“对不起,我食言了没能带你走……没救你……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救你了。”
他面对只保留一丝生气的柳催,深感无能为力。强行带柳催离开,无异于亲手把这个人送进鬼门关。伏东玄不会这么轻易就让柳催去死,他的筹谋,他的大计还需要去利用柳催。伏东玄会有办法让他活下来,叶听雪却什么也做不到。
“对不起。”叶听雪说。
这是最后一声,柳催不想再听了,捏着他的后颈迫使他抬头听自己说话:“你来了,我总觉得是梦。”
阎王令折磨他的神志心魂,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赤血满阶,火海连天,有无数冤魂和恶鬼朝他爬过来将他拽下地狱。十几年来梦中只有这种东西,没有过好梦。
“那不是梦……”叶听雪嗫嚅着说。
柳催将叶听雪眼泪给抹了,但根本抹不干净,红眼尾还沾染着水汽。他说:“我知道,我知道是你来了,一定是你来了。”
叶听雪抓着他手腕,褪开长袖拨出他腕上的一枚银环。银环被火燎过看着很是破旧,这东西当初被柳催丢进火堆里,是叶听雪悄悄捡了回来带在身上。
“无忧无疾,我求天公能垂怜你,能庇佑你……”叶听雪把那只银环好好地安在他手腕上,柳催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一副银环有两只,叶听雪把“无忧无疾”给了他,柳催看见他袖中隐约划过的一点银光,显然是“长乐长宁”在他自己手上。
柳催目光深邃幽幽:“怎么不把那一只也给我?”
叶听雪忍不住去吻他眉心,小声念叨说:“舍不得,长宁得是我的。”
“好,阿雪也得是我的。”柳催笑着,手指划过他脖颈,忽然凑过去咬住了他喉结。身上人颤抖,没料到他会突然有这种动作,柳催已经探向他的腰侧,手指勾着他的衣带就要去解开。叶听雪下意识想推开他,喉间被温软的舌头轻轻舔舐,是柳催在撩拨他动情。
手在腰侧游移,衣带散开,柳催把手探进叶听雪衣里,抚摸着这个人渐渐热起来的躯体。他太懂叶听雪怎么样才会卸下一身防备了,完全向他袒露自己。
叶听雪犹自隐忍,他可没忘记自己有怎么样低劣的本性和欲望,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一间成衣铺子的绣房!
“别在这里,你跟我回去……唔。”叶听雪被他推进锦衣堆中,骨骼酥软,肉欲难耐,柳催半跪在他身前,笑着看他。
柳催用手抚着他脖颈上勒出来的红痕:“我不好,又叫阿雪疼了。”
字里话间柔情满满,但眼中带笑,没有半点悔过自责的意味。手上温柔,但也不只是在替他揉开淤血,还暗暗蹭开他领口和衣襟,使得叶听雪很快就衣衫不整。
柳催控住叶听雪两手让他没办法挣扎,听他喘息愈急,脸生春潮还要努力自持的模样。柳催对他的满心欢喜和顽劣的本性交杂在一起,混成他对叶听雪最深沉的欲望。
“阿雪可知道我等了多久?”柳催跪在他身前,吻在他心口上方,虔诚的姿态却是用来做这些羞耻难言的事情。叶听雪不敢去看,闭上眼又有眼泪掉了下来,他推不开柳催,只能沉默地承受汹涌的爱意,纵容他对自己贪得无厌的攫取。
眼睛闭着,触感就变得更加敏锐。柳催拨弄着他一粒乳头,上头还有他之前刺进去的一个缀绿宝石的银环首饰,相衬看着就很糜艳。柳催正想把这小玩意拆下来,就想起来手上带着的那对银环 当初他丢了又被叶听雪偷偷拣了回去。
可怜的乳头被揉得挺立通红,叶听雪记起来当初柳催施加给他的痛楚,心中燥火更胜,燎遍全身。他听见柳催问他:“阿雪还要不要这个小东西?”
叶听雪闭眼沉默地喘息,柳催已经要拨开上头的暗扣,他心中倏地一空,柳催接着说:“我拆了。”
“不……”这话难以启齿,叶听雪满脸通红,裸露的皮肤同样染了一层绯色。他好艰难才从嘴里挤出那句话来:“别拆,留给我……你给我的。”
柳催笑了笑:“这有什么好的?”
话虽这么说,他最终还是把那小玩意留住挂在叶听雪身上。那人眉头一刻都不曾舒展,显然是情潮汹涌,难以按捺。叶听雪心口发痛,心跳骤急骤缓,这个可怜人受情和痛重重折磨着。
柳催两指揉着他沾染鲜血的唇,推开他的嘴,并挑弄他柔软的舌头。“为什么不睁眼?阿雪不愿意看我吗?”
如同一个极其灵验的咒语,叶听雪闻声果然睁开眼睛。琥珀瞳珠泡在泪中,里头情欲再也无法遮掩,他定定看着柳催,让那人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中和心上。
“我在里头听见你说……要一件红色的衣裳,是阿雪在想念我吗?”柳催将他浑身上下都剥得干干净净,锦缎丝绸铺在身下,他却不着寸缕。
叶听雪不回答,这个小小的角落中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绝不是什么私密之地。余光见悬挂的衣裳颤动,像有许多个衣着体面的人在注视着他们。这是这一双不知礼仪,不知羞耻,只被情欲牵动的人。
腿被分得极开,叶听雪气息越来越乱,纠结的自己在被柳催一点点打开,快慰难言,遂附作了唇齿相依的深吻。
“他说没有红衣裳,阿雪还来找什么?”柳催扯过一条轻薄的红纱缠在叶听雪眼上。纱物轻薄,眼睛隔着一片红色也能看到柳催朦胧的人影。叶听雪不作任何反抗,任由柳催完全操控着他。
那人压着他的腿倾身过来,耳边是浑浊的呼吸。叶听雪仰着颈子,快感一点点将他填满,将他淹没,让他沦陷在欲海之中。
“啊……”他攀在柳催肩上,难以控制自己的喘息,不经意便走露了不堪的声响。
柳催的声音就在耳边,似有魔音将他蛊惑:“我听人说红色的只有嫁衣……阿雪愿意穿给我看吗?”
第119章 光阴石中火118
“春夏的,秋冬的,花的,素的,有什么来什么。”
裴少疾人跟大爷似的半靠在椅子上跟那掌柜提要求。后者本来还很惧怕这个人,但银子捏在手里,这桩生意怎么都要谈下来,于是热情为他张罗成衣。裴少疾模样周正,身板劲瘦利索,要不是穿着身肮脏破烂的衣服,也不至于看着像个乞丐。
他放浪不羁,不重修饰,分辨不出这些衣服好看与不好看,挑不出合自己心意的。掌柜深感苦恼,便说要去后院绣房中为他再找来几件,裴少疾听他所言瞬间坐直身体,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好货怎么不放在门面上?后边的我更不喜欢,就在这里挑吧。”裴少疾从袖子里摸出来两粒花生,指上一掸将它们弹飞出去,打得门帘半掩。他笑着说:“我嫌人烦,不大爱见生人。好掌柜,今日只许做我的生意。”
裴少疾说罢揉了揉酸涩的手腕,将束缚在上头的护腕绑得更紧一些。蛊虫蠢蠢欲动,痛楚分明,浑身经脉都流泻着骇人寒意。这是寒噤蛊在体内作祟,裴少疾暗暗舔了舔自己的犬齿,似能从其中尝到铁锈血腥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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