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陆陆续续又送了一些美女。
曲环于是有了十八个义女。
这些女孩儿听到“义女”之名,心里大都认为只是个名头,进府之后,也为了争宠费尽心机,今天你抢我的簪花,明日我夺你的手帕,闹得不可开交。
李眸儿赶到的时候,曲环正坐在池子边抱头叹气,旁边两个娉婷袅娜的佳人都在哭诉。
她大摇大摆地现身:“曲将军。”
曲环几乎是跳了起来,像是见到了亲人:“眸儿!”
他都快哭了:“你们终于想起某了!”
那天被哥舒曜交给董侍明,之后又历经白塔之战,这期间曲环已经想明白了——这就是个局。
一个沈青折下给李希烈的圈套。
看看现在李希烈身边的人——李克诚,大傻子,不足为惧。之前留守在邓州的封有麟,二傻子,不足为惧。陈仙奇死了,不足为惧。周晃,一个降了又降的人,现在被派去办报,显然对两边都是弃子,但也算是沈青折的人。董侍明,埋藏最深的暗桩,背地里也是沈青折的人。还有他,李希烈的招揽对象,表面上是被俘的敌军将领,且与上级沈青折一直不睦,实际上……他那是单纯的怕沈青折!
其中最大的陷阱就是董侍明。此次战后,李希烈明显更加倚重董侍明了……曲环只觉得李希烈在自掘坟墓。
他定了定神,收起眼泪,对李眸儿道:“节……他有说什么吗?”
李眸儿正注视着跪着的两个女子,有些恍惚,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本来……她可能也是其中一人。
听到问话,她这才回神,正色道:“没有。”
曲环:“……”
“事情某来处理,”李眸儿说,“你配合就行。”
曲环张了张嘴:“……行。”
“一共收了多少个义女?”
“十八,”曲环赶忙解释,“某真的一个都没碰,连手都……就一个抱了下,那是她往怀里撞,某赶紧就丢开了,她摔了个屁股蹲儿某都没敢扶。眸儿姑娘,你一定要跟节……他讲清楚。”
“十八个,足够了。”李眸儿没理他的分辨,“今天某会清理一下周边,确保这个宅子的安全。明日开始,这十八人交由某负责。”
曲环大松了口气,他总算把这些烫手山芋送出去了。
在宅斗漩涡里挣扎,计较这房有几道菜、这房得了几朵花、谁谁今日见到了将军的姑娘们发现,一觉醒来,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切都是因为府里来的新人。
第十九个“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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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上章flag,我怎么又忙起来了(。)估计这是闭站前最后一更了呜呜
第123章 生荣死毁
清明将至,雨绵绵地下了一晚上。天光渐亮,雨愈发迅疾起来,汴州外的官道上,一骑人马破开雨幕,哒哒的马蹄声叩在路上,混着豆大雨点打在席帽宽阔帽檐上的闷闷声响。
“哎!”路旁有人喊,“这位郎君!搭把手!”
雨声之中人的声音格外小,奈何时旭东耳朵灵敏,他猛地勒住了缰绳。
雨天地面湿滑,马蹄还是打了些转,他靠着腰腹力量稳住马匹,原地踱了几步,勉强立住。
“何事?”
雨太大了,连马的睫毛都挂着水珠。毛毡制成的席帽避水,他一停下来,积水就顺着席帽边缘往下,几乎淌成了一片水幕,遮住视线。
他把毡席帽往后略掀,水哗啦啦往后淌,有些顺着后领灌进脖颈里,背后一片凉意。
时旭东这才看清那是支走在土路上的骡队,车里不知载了什么,重得很,半个车轮陷进了泥泞的土壤里。
他下了马,蓑衣甩出一圈水,整个长袴下半截到绑腿都湿透了。
一个三角眼吊稍眉、脸色蜡黄的人迎上来:“这位郎君,不知可否搭把手,车陷着了。”
时旭东扫了他们一眼,六男两女,两个女子不知是小妾还是丫鬟。按衣着来分,为首的大约是那穿着绫罗料子的胖子,只是他神色局促,实在奇怪。五头骡子,两辆车。在汴州这条水路运线刚刚复通的时候出现在这里……
“商队?”
“是,是,”三角眼说,“听说汴州安稳了些,便想着来赚些钱粮……”
时旭东没有再多问,几步上前,踩着柔软泥泞的土壤,扶着车后壁往前用力一推,那骡车就从泥潭里脱了身。
“走吧。”
三角眼一怔,下意识往前追了一步,又赶忙回身把一个女子往前拽,那女子半身湿透,正在雨里瑟瑟发抖,颇为可怜。胖子在旁边伸手拦了一下,没拦住,那女子就叫三角眼拽上了前。
但时旭东早已重新翻身上马,朝着汴州疾驰而去。
那女子一改楚楚可怜的模样,把头发往后一捋,冷得发抖,咬牙切齿地上脚踹三角眼:“都说了这法子行不通,另想办法进汴州吧!”
“可是……”旁边的胖子苦笑,“可是今日已经是牟十九给的最后期限了。混进汴州,再跟大官搭上线,谈何容易?”
大雨里的汴州城显得有些萧索,最热闹的地方大约就是通济渠沿线。这条隋朝时期修筑的运河从城池斜贯而过,比之城市地面要高上些许。
“悬河,”沈青折在跟哥舒曜解释,“就是它比地面要高,这两面都承受着压力,所以更容易决堤……”
哥舒曜只会:“哦……哦哦。”
沈青折怀疑他一点都没听懂。
“青折……”听得懂的人在后面叫他。
时旭东略低头,钻进刚搭好的棚子里,蓑衣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
然后硬是挤入他们两人中间。蓑衣支起来的肩翅还差点把哥舒曜扎出去。
沈青折:“……”
哥舒曜捂住被扎的肩膀,后退两步:“你有病?”
时旭东不想跟他说话。
定情信物的梁子就不说了,这人之前还闹了那么大一个乌龙,让他以为他的猫猫死了。
沈青折又开始头疼,这队伍实在是不好带,两两拉出来就有这样那样的仇怨……
“哥舒将军去河堤吧。”
得到指令,他用力锤了一下时旭东的后肩,锤得时旭东一梗,转头就提着蓑衣冲进雨里,高高兴兴去河堤那边帮着搬沙袋了。
哥舒曜的仇一般当场就报,转头就忘。
“他有病吧!”沈青折头更疼了,上手帮时旭东解蓑衣带子,“等着,等他回来我帮你锤回来。”
“没事,只是吐血这样的小伤,不要紧的。你快去看看哥舒将军吧。”
沈青折手一顿,语气冷酷:“……嘎了你。”
时旭东又笑,略低着头,看他帮自己解蓑衣带子。
“回来的时候,我见着路边有人挂了幌子,我问他卖什么,说是卖博士……”
“博士?多少钱?”
“说是十个铜板。”
沈青折就笑:“看来博士不值钱。先给我来十个。”
“要什么专业的?”
“我想想……先来个医学博士,然后是材料学,还要一个搞作物杂交栽培的,不,要两个,兽医学有博士吗?”沈青折一个个地数,“现在最需要的其实是水利工程。先这些吧,你帮我跑一趟,绑回来。”
“记住了。”
“记住了?复述一遍。”
时旭东“复述”:“你需要时旭东。”
沈青折笑着推了他一把:“什么啊。”
因为刚刚的靠近,他的衣衫也被打湿了一些,眼睛很亮,剔透的,在肃穆的雨里泛着湛湛暖光。他说:“给你一次更正的机会。”
时旭东“更正”:“你需要一个时旭东。”
有且仅有一个。
对屡教不改的小狗,沈青折也很无奈:“不是博士,是袯襫……就是你穿着的,蓑衣。”
他用炭笔写在纸上给时旭东看:“襫,悬着的两个百,就像是一个人身上挂着蓑草。这样。”
他两手平展开,仰脸看他。时旭东心里动了动,伸手抄起他的腋下,把他轻松抱离地面。
像抱猫一样。
“——嗯?”沈青折骤然被这样抱起来,还有些发懵。
他将沈青折举高,一下碰到了头顶的篷布,他“哎”了一声:“时旭东!”
雨棚四周站着的将士都往这里看,时旭东赶紧把沈青折放下来,伸手给他揉脑袋,一边转移话题:
“李眸儿递回来的密件拿到了。还有,我路上碰见了一支商队。”
“商队?现在?”沈青折果然被转移了话题,“不太对吧。”
随着白塔之役的落幕,局势似乎变得格外明朗清晰起来,他和李希烈都明白,下一步争夺的重点就在邓州,围绕着武关道的控制权展开。
他们现在和李希烈遥相对峙,各自蛰伏等待着。
沈青折在等援军,人数本就不占优,在白塔一战中又折损了两成左右,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了。
现在一是等小德给他搞一些援军,二是等张承照接到消息后顺长江而下,届时和他们南北共进,将李希烈扼杀在两河之间。三则是要等李勉的宣武军移治汴州,看能否说动他,抽调部分宣武军编入行伍。
停留在汴州的这些天,沈青折就一直在做李勉的工作。
只可惜李勉的好说话只限于不影响他自己的事情上,对于大决战之类立功之事双手赞成,对于调兵这件事就开始打起了太极。
总而言之,沈青折在等着的三拨人,一拨迟迟不至,一拨山水迢迢,一波希望渺茫。
撇开自己这方的难堪态势,再看李希烈。他同样也在等待着什么,侵吞的步调暂缓。
沈青折不觉得他是被自己打怕了,而是损耗过大,只能被迫调整休息。
并且李希烈也在等援军……等来自于朱滔的援军。
两方的僵持与等待让每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在两河之间,紧张的气氛仍未完全散去。
就在这样的时候,有一支商队到汴州来?
也可能是纯粹的逐利行为,想着运到汴州能卖出高价……
沈青折听完时旭东的描述,又发现了一点:“没走官道?”
“或许是雨天路滑,水泥路不好控马控骡。”
他想了想,摇头:“可再滑,只要蹄上裹一些稻草之类的就行……”
这种造价低廉的雨雪天“防滑垫”在西川推行之后,很快流行开来,现在只要是驿馆邸店就会提供相关服务。那支古怪商队没有理由不选官道……也可能是——为了逃“高速费”。
沈青折是走到哪里把路就修到哪里,新修的官道都是水泥路,是要收少许过路费的,并充做税款每年交给长安。
他想不明白,干脆暂时不想,伸手道:“我先看看眸儿的信。”
李眸儿的信很厚,沈青折捏了捏,里面似乎单纯塞着纸张,没有别的东西。沿着缝线打开之后,里面是很厚的一沓纸。头几张用纸不同,上面用蝇头小楷写满了。
标题:忏悔书。
落款:曲环。
沈青折:“?”
他抬头看某个前世纪委:“你教的吧?”他们纪委什么破毛病,天天揪着人写忏悔书?
时旭东咳咳,感觉很像带着女儿打游戏被老婆揪着了,心虚。
沈青折继续看,大都是很空泛的话。曲环字写得不错,但略显秀气,和粗犷外表完全不符。
他扫完了忏悔书,下面一厚沓都是李眸儿的间谍工作报告,写得很细致。
李眸儿在李希烈处化名牟十九,作为曲环的十九“义女”进了府。
沈青折给她的目标是把邓州的水搅浑,李眸儿的执行方案是:
第一步,把曲环收的十八个义女改造成间谍与暗线;
第二步,让曲环作为头领,去跟李希烈谈。
曲环对李希烈表示,自己不能作为将领为之效力,毕竟对面是自己曾经的部下与兄弟。但是可以作为情报头子,给李希烈提供更多的消息。如果李希烈对他不放心,那总要对他手下的十八个义女放心——那些还是李希烈送给他的。
就这样,一个组织者是敌军将领卧底的情报机关成立了,和周晃编纂的大楚报互相呼应,互为表里,在李希烈身侧编织成了一张细密的情报网络。
“那支商队……”沈青折抬头,“是间谍,但是是李眸儿派出来的。他们知道自己是间谍,但是不知道自己的顶头老板其实就是下手对象……”
时旭东难得有些茫然。
沈青折在原地来回踱步:“但现在商队连城都进不来,我得帮一帮她……”
“为什么?”
“因为如果这把不成功,李希烈要么会生疑,要么觉得这个情报机关根本没用,”沈青折住了步子,“我们要给这些商队透露出真的情报,可以验证的那种。情报要重要,但是不能有严重后果,这个度要把握好……开个运动会。”
“开个什么?”
“招商,那是啥?”
商队一行人硬着头皮,揣着伪造的过所冒雨接近了汴州城,看能不能蒙混过关。只要进了城就一切好说了,凭着两位“义女”的容貌,接近些大人物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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