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有明媒正娶的妻子,还说得出这等混话,怕是猪油蒙了心,待你清醒以后可别赖在我头上。”崔叙一边说着,一边将脸埋进交叠的手臂里,羞于再面对他了。
“我清醒得很。”王恂将挖出来的精浊抹在汗巾子上,强词分辩道,“满珠虽是代王妃,但我已不想做代王了。我甚至连正儿八经的宗室子都不是,没有王氏血脉,恐怕细究起来也是个奴婢出身,配明礼你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崔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话了,从代王宫出逃以后他的脑子便乱作了一团浆糊,更别提还要面对王恂如此跳脱的思维。
在王恂的柔言蜜语的诱哄中,他慢慢地厘清了一点思路:皇爷是来过大同的,恐怕就在他春梦缠身的那几日,而代王早就盘算好了如何利用即将到来的动乱金蝉脱壳。
是的,崔叙料想代王早就看清了山西的严峻形势,单是晋府宗室内部自身积累的矛盾就已经到了难以化解的地步。
这片拱卫京师的门户要地早已无力供养自开国以来便建藩在此的晋王后裔了,像皇爷那样被逼到流落外省、像绀珠那样被逼到卖儿贩女、像王适那样四处奔走却被暗害的底层宗室绝不在少数,然而身为支系族长的晋王依旧富可敌国,各郡王府依旧大肆兼并、田连阡陌,与百年前一般无二,甚至比百年前更胜一筹。
查革私婚滥妾并没有让亲王、郡王们伤筋动骨,反而是逼得底层宗室们彻底走投无路了——当地官吏们借由记录不全的玉牒与混乱不堪的手续流程得以更加肆无忌惮地拖欠他们的禄米。
再有临泉王王评这等鱼肉乡里的恶霸推波助澜,底层宗室逼不得已而爆发比围堵官府讨薪更加严重的动乱是迟早的事。
其中崔叙不知道的是,奉国将军王适所写的那封失踪已久的状子辗转到了临泉王王评手中,经历短暂的恐慌不安与醉生梦死后,临泉王发现太原方面并未追究他的罪责,这使得临泉王以为自己受到太原庇护,已然高枕无忧,行事越发肆无忌惮。崔叙的手书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最大的变数在于崔叙提前给晋王通风报信,这一冒险之举打乱了代王原有的布置,逼得他不得不今晚便动身。
但崔叙还想不明白一点,代王大可以趁自己昏睡时带着自己一走了之,没必要徒生枝节。除非他并不是真的想走,而是莫名的胜负欲又燃烧起来,想和皇帝扳一扳手腕。
王恂久等不到崔叙回应,苦着一张脸发起牢骚:“我就知道明礼是哄我玩的,不如这样:堂兄若不来找你,便算作他同意了,明礼此后便一心一意地跟了我;若他来了……我以后再也不纠缠明礼了,如何?”
还真被自己猜中了,崔叙放下心来。既然代王此举并非成心要与皇爷拼个鱼死网破,那么事情多的是转圜的余地。至少皇爷面对的麻烦不会太过棘手,若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保下王恂一命应当不成问题。
崔叙真是为了双方操碎了心。
至于这个赌约……他当然明白孰轻孰重,并不放在心上,索性答应下来:“要是真的无人来寻,我从此便与你双宿双飞,不问世事。”
说完,崔叙默默等了半晌也不见王恂出声,只听得一阵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声,刚回过头瞧了瞧,便见其扶着那话儿射到了自个儿腿根与合不拢的穴眼上。
崔叙心中的一点遐思顿时烟消云散,对他也无话可说,冷着脸扭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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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为了审部门预算又忙了起来。
幼稚鬼王恂的幼儿园政斗阴谋被崔叙看穿(不是)
日常期待小黄灯——
第310章 私奔
行至天明,王恂等人才在官道旁的一座不知名的小镇里落脚。
预想中的重重阻碍并未出现,倒教王恂生出了几分不真切感,这似乎表明皇帝确已离开大同,直奔夔都而去了。赌局不见对手出席,他顿感索然无味,之前在脑中预演的恢弘场景也通通作废。
而崔叙呢?在王恂怀中梦魇频生,几回醒来都以为是一枕黄粱。迷蒙间问王恂他们要往哪儿去。王恂诓他,说是去大同。他便说:我刚刚梦到皇爷了。去岁之藩路上,崔叙的确常常说他梦到皇爷。
抵达驿馆前,王恂换了身灰扑扑的藏蓝绸布道袍,重整冠巾,给临时雇来的聋哑马夫结了银钱,戴上了一副假胡须,再拿出事先伪造好的告身文凭,在驿舍里定了一间房,知会驿长备下一天的好酒好菜送至房中,打算玩一招“灯下黑”。
崔叙被安顿在房中补觉。王恂则守在床前看着崔叙,他人生到此唯一的战利品彼时正睡得安稳如常,丝毫没有被皇帝抛弃的自觉。
他赢了,赢得兵不血刃,但依旧觉得欲壑难填。
或许是这个局做得不够完美,堂兄那样的人物并不想下场与他一赌,或许崔叙早已将一颗痴心交付,而自己困兽犹斗,到头来不过是又一场徒劳。
王恂将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推开门,打算去成衣铺给崔叙置办些不打眼的士人袍服。这一趟出逃安排得过于仓促,他并没有事先为崔叙预备下太多东西,连南下的方向与路线都是昨夜在车里簸钱定的,防的就是他那位无所不能的堂兄。
不过他也清楚,以皇帝的手段,只要腾出空来,就是大海捞针的事也轻易做得成。更何况他们一路上经停村镇市集,往后还得继续拿着伪造的身份文书混过各处关卡,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王恂知道自己眼下所要做的,仅仅是让崔叙以为他们将远走高飞,并且心甘情愿地陪着他,就像以往陪着皇帝的每一次。而他只要一次就好。
好巧不巧,王恂刚刚离开驿站不久,一队人马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此地。
为首的一人看起来刚过弱冠之年,面上一团孩气,未着飞鱼补,却领着一班丰神俊朗的锦衣卫力士,闹得常年迎来送往的驿长心下也犯了嘀咕:这一帮阎王经此有何公干?
待接过腰牌一看,驿长心头震悚不已,那郎君身后随从的竟是锦衣卫中所的副千户!这些理应在御前分掌銮舆、擎盖等仪仗事的亲卫军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同城外的一间驿馆里?难道昨夜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圣驾真的亲临大同?
传闻之下,先入为主,教见多识广的驿长也忘了身为钦使的锦衣卫指挥使邓乐行也在大同。以他与皇帝的私人关系,拨给几名中所锦衣卫作为随从护卫再寻常不过。
电光石火之间,驿长不作他想,当即递还了腰牌,好声好气地招呼着众人上楼,不敢再抬头直视那白面郎君一眼。
这一帮阎王夜里赶路赶得筋疲力尽,个个顶着一副眼窝深陷的困怠模样,未同驿长多话,上了楼倒头就睡,唯有那位小郎君精神头尚足,叫水沐浴,梳整一新后又下了楼。
驿长不敢贸然上前招惹,寻了个出恭的由头躲了起来。隔壁的酒博士对刚刚的阵势一无所知,还主动前来招徕贵客,把人请到了自家酒楼上座,照吩咐上了一壶土酿并一碟佐酒的小菜。酒博士将簇新的汗巾子往肩上一搭,热络地问道:“郎君这是赶往何处公干啊?”
杨元昱不疾不徐地答道:“捉拿朝廷钦犯。”
酒博士笑容一僵,忙打听道:“难不成是大同城里溜出来的贼人?”
这厢酒杯刚喂到嘴边,甫听这话,杨元昱着实吃了一惊,嘀咕道:“邪门,这消息传得也忒快了些。”
酒博士也怨自己嘴快,在一旁解释说:“这不是早有传闻说,大同城里有贼人意欲谋反么。这几日我看官道上行人往来如旧,并无异样,还以为只是谣传。这会儿听您这么一说,自然想到该是他们。”
杨元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反过来向酒博士打听两句后随手赏了他一吊钱,盘算着自己究竟该如何追查鹤庆侯的下落。自大同出发以来,他已将借来的人手兵分数路,沿着东南西北多条官道追踪代王等人的去向。
谁知中所的锦衣卫大多是些荫封的少爷兵,长得人高马大、一表人才,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办事个顶个的不牢靠,远不如锦衣卫指挥使邓乐行府上豢养的亲信好使,更不及安定伯手下的亲卫。可惜他在大同人微言轻,讨不来人手,只有这些中所锦衣卫看在他未来国舅爷的面子上,愿意随他出城寻人。
但熬了一整夜,已是面子的极限了。杨元昱不敢催促他们上路,便趁着他们补觉的功夫,拿出一张地图铺平来看,一边自斟自酌,一边用手指沾酒在桌上描画他们南逃的路径。
代王会往南走,是安定伯的妹妹褚媤理的猜想。
代王与鹤庆侯双双失踪的消息刚刚传回,褚媤理便现身总兵府告诉他,代王宫地下有密道直通城外,代王与鹤庆侯应非歹人所掳,而是……虽连代王妃都从未听说过密道的存在,但鉴于褚承御过去在宫中的超然地位,杨元昱还是将信将疑地上路了,但并未对其他几路的人马言明此事,只让他们全力追捕逆党中的漏网之鱼,且不得对外泄露代王、鹤庆侯失踪的消息。
待找到密道出口与林中新成的车辙印后,杨元昱才不得不相信那个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猜想——代王与鹤庆侯私奔了。
据杨元昱所知,代王在南方诸省并无根基,他的目的地在何方还是个未解之谜,恐怕只有早早赶往南边的各处关隘提前设卡,才有可能截住他们的去路。但那又是邓乐行等人才能做到的了,他只想亲手逮住这对“奸夫淫妇”狠狠“拷问”一番。
杨元昱嚼碎了口中的花生米,微醺之际忽然灵光一现:代王有没有可能是去太原寻求晋王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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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杨开启了短暂的追妻之路。
第311章 小谎
他并不了解益襄之乱的前因后果,单知道这二位王爷年岁相仿,又都平叛有功,且率部参与过前些年的北伐,曾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封地还同在山西,便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交情颇深。
而他还从父亲口中听说过晋王与晋商王泰觉之间的渊源,想到代王若借由晋王搭上了这位巨贾的线,届时在其掩护之下乘漕船继续南下,天地之大,恐怕便再难寻觅他们的踪迹了。
杨元昱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捏着眉心定了定神,才恍然发觉桌上的酒痕已干,自己不知不觉间灌下了一整壶酒。
借酒浇愁愁更愁,得回房睡一觉了,起来才好继续赶路。
杨元昱留下酒钱后跌跌撞撞地走回驿舍,步履蹒跚地登上二楼,在震天的鼾声里扶着自己东摇西晃的脑袋向前走着,一直走到尽头的一间房门前,推门而入,径直往床上一躺。
终于舒坦了……
这一觉解了整夜的疲乏,杨元昱醒来后顿感神清气爽,正欲翻身下床,却突然瞧见了帐外的奇景,险些闪了腰。
他们一行人刚刚抵达驿舍时便将崔叙吵醒了。
崔叙当即披衣起身,支开窗屉瞧了瞧,一眼便认出了杨元昱的背影,惊喜之余却还是有几分犹豫不决,不知是否应当下楼与其相认。谁知候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敲响房门,他这才觉出王恂这手“灯下黑”的妙处,心想着:若自己不出去,这帮呆子恐怕走后也发现不了。
正当崔叙在屋中踱步思索,久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吃醉酒的杨元昱就这么大剌剌地闯了进来,将他的床铺霸占了去。又一会儿的功夫,外出采买的王恂也平安归来,他见到驿卒挑着一担马草向后院走去,心中已有计较。
待回到馆舍,不见驿长身影,王恂心下咯噔一跳,背着包袱镇定自若地向二楼走去。直到瞧见崔叙仍乖乖呆在房中,他才长舒一口气。二人换过衣裳,商量着如何处置杨元昱。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谈心,他们说了不了几句便有人心怀不轨地开始动手动脚,直到抱作一团吻个不休。
此时此刻,抱着鹤庆侯挨肩擦脸的代王先一步觉察到杨元昱已经醒转过来,仿佛炫耀一般,更加卖力地咂吮起鹤庆侯的舌头,吻得人气喘微微,腰儿也软,一双乌目将睁未睁,眼波剪水欲说还休,勾得人心荡神摇。
正当代王想要给杨元昱演上一出活春宫的时候,春宫图中的另一位主角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起身上前将跌在床下看呆了的杨元昱扶上榻坐稳,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地温言关切道:“可觉着好些了?”
心愿落空的代王轻哼一声,坐在座上不屑地别开了脸。
杨元昱被他们二人的举动闹糊涂了。他下意识避开鹤庆侯那双春意荡漾的眸子投来的柔煦目光,低声问道:“崔侯,你们这是……?”
孰料鹤庆侯尚未应话,便就势往地上一跪,再抬头时已掬出了一把辛酸泪。他穿着代王新买的那身绿罗贴里,头戴网巾,鬓发教人吻得有些散乱,落下数绺贴在肩颈之际那几处无法掩盖的情痕上,与杨元昱印象中的清贵模样相去甚远,唯与良园那夜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心底有声音告诉他:这样的鹤庆侯是可以任他亵渎的。
不等鹤庆侯开口陈说,杨元昱忙不迭地将之扶到榻上坐下,取帕揾去泪水,拍抚着他的后背温声道:“侯爷莫急,同在下慢慢说来便是。”
鹤庆侯含笑点头,便将自己同代王在长春宫院中如何被歹人围困,如何寻得密道脱身,如何侥幸逃至此地的经历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末了还感谢起杨小郎君的神兵天降,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将人吹捧得飘飘然的。
杨元昱心中受用,却依旧眉头紧锁,显然并不想轻易地被糊弄过去。他扳过鹤庆侯的肩膀问道,“若您信得过下官,还请您仔细说说,您同代王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知刚刚还捧着脸泫然欲泣的鹤庆侯陡然换了一副面孔,两手交叠在身前安放,眉目微垂,语气淡淡地颔首道:“如你所见。”
这是杨元昱第二次从崔叙口中听见这四个字,整个人仿佛经受了雷殛一般,当场呆愣住了。
“你、你们……真的是?崔……”杨元昱喃喃低语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打从昨夜听说他们二人失踪起,他便不曾相信过私奔一说。他反反复复地想着,若他们之间真的有情,代王怎会使迷药药人,又怎会有良园那荒唐一夜,让自己分得春色。
难道代王所说不假,经历过这段离京外放的日子,他们早已心意相通,要做一对双宿双飞的鸾耦。
他想质问自己看到的一切,却清楚地知道自己连这样做的立场都没有,更不敢直视代王的面庞——他猜得到那会是怎样的志盈心满。
然而他没有瞧见的是,王恂的神色中是与他同等的震惊,继而是难以言表的狂喜,狂喜过后,又残存着几分未能宣之于口的犹豫与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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