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偏头将她通身打量一遍,说,“收拾得确实利落。我也认栽,许他一件事,但这小子总攒着,实在没意思,倒不若许给你。”
褚承御大方地应了,说见过几回大将军,她也要一只西施犬来养。
皇爷拍了拍两肩上未化净的雪片,乐道:“倒也不至于,只当心别教北风吹歪了口眼就行。”
随即回过头吩咐崔叙:“听见了?正好这事就由你去办吧,办好再论赏钱。”
这么三两句话的工夫,三人便出了钦安殿院落,直奔宫后苑北门而去。
北横街上已有一队整备好的人马相候,皇帝未加理会,仍与褚氏闲话,在经过玄武门时,却忽然回过神来似的,朝人看去:“可你要是将西施犬养在永和宫,敬妃怕是不会答应。”
褚承御一拍脑门,说自己考虑不周,但却不曾松口。
皇爷嗯声:“是该虑着这事的,方才我不该那么答应你。”说这话时,将平日面上常有的温和笑意也敛净。
两人御马并肩徐行,将崔叙落在后天,不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从后来褚承御搬去毓德宫的旨意来看,八成是她不乐意和沉静的敬妃一块住了,更重要的是,申女史的寝宫就选在毓德宫,尽管她很少去住。褚媤理的好奇心很重,这也是受皇爷喜欢的地方。
皇爷同褚承御又说笑了一阵。三人自出玄武门起,便一路向北,此时已然绕过万岁山,直奔北安门而去,待出了这道门,便是昭回、靖恭坊,东即安定门大街,是热闹繁华的市井地界了。
崔叙已提早将车驾安排北安门前,皇爷却兴致甚高,要同褚承御骑行前往,吩咐崔叙预备东苑留宿的各项用度。
崔叙领命,自此便与皇爷分开了,之后再见,便是甘露殿中,皇爷高烧不退、昏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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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毕业典礼!
第49章 游鱼
“这中间发生的事,你当真不知?”
皇爷有心要瞒的事,一向捂得严实。崔叙自是摇头。他当日领差办事,忙了大半日,想到皇爷身边还有褚承御陪着,就没有再去回话,结果当晚皇爷一行人也没能留宿下来。
“有人进献了娈童数位,皆是天阉,貌若好女。身上熏香、穴中填脂,俱是极烈的情药。皇爷本就有些受凉微恙,又进了丹药,不慎中招,急于发泄,便把赶去诊病的致朴捉去……”廖秉忠讲到这,终于说不下去了。
崔叙暗暗心惊,丹药,什么丹药,何人进献的丹药?他可从未见过皇爷吞服。那日是头回服用,还是已成积习?
此刻不便深究探问,崔叙按下心底的震惊,接话道,“原是皇爷强迫了他,那为什么……?”
廖秉忠苦笑摇头,“我也不懂他。”
“金绪恩死后,他似乎就很受打击,后来又恢复如常。直到那回以后,他也成了皇爷的娈宠,有些背景照例还须我细细查访一遍。我这才知道他彻底跟了皇爷。”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只要你在,皇爷就不与他厮混了,又总向他讨调弄你的方子。所以才会……”话里也带了点若有若无的歉意。
“这恐怕只是皇爷的一个幌子吧。”崔叙历来不信皇爷会因为他而特地做些什么出格的事,纵然有,也只是拿他当挡箭牌罢了。
“我探听来的消息便是如此,再继续下去,还不如当面去问皇爷来得好。”廖秉忠直言,“我也不太相信,毕竟皇爷看起来也不怎么在意你……的贞操,真不明白他何必非要与你相较。”
贞操,听得崔叙心中冷笑,又化为一点苦涩流进心房。
“如果说,他与进献娈童一事脱不了干系呢?”崔叙突发奇想。其实暗指丹药一事。
廖秉忠脸一沉,“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皇爷平生最恨背叛,尤其是脱离他的掌控的人和事。”崔叙又把扇开了,只露出狡黠的双眼,“督主朝这处去查,查不动了,也就明白了。”
廖秉忠反驳不出,又惊怒难抑,一拳砸在案上,终究也没能彻底发作,起身告辞了。留下崔叙自己蜷在榻上出神。
国朝历代皇帝,沉疴难愈而病逝者少,意外猝死者极多,焉知不是如梁朝诸帝一般,吞服丹药,致精气耗竭、百毒入体而暴亡。
王缙不似服药有瘾,崔叙也从没有见过他服药后的狂态,又或者每回房事都见惯了他如此,服未服药,似乎也看不出差别。若廖崇素真心倾慕于皇帝,身为医者,怎会这样害他。除非还有他人介入,煽动蛊惑,或是受人挟制……故而皇爷肯留他一点体面。
崔叙觉得自己渐渐触到了真相的外壳,内里会是什么,会是……晋王吗?会是迟来的嗣位之争吗?金绪恩是其一,廖崇素是其二,尹微是其三——那孩子有几瞬的神情与晋王实在太像,崔叙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的直觉。
还有自己……
这恐怕是一张自皇爷践祚以来便逐步织就的大网,而他也只是网中奋力挣扎却脱身不得的一尾游鱼。欲破网者如金绪恩,早早身死,痴愚者如廖崇素,自投罗网,还有疯魔者如尹微、廖秉忠,既知无路可走,也难以挥刀向尊者,便恣意撕咬起身边的困鱼来泄愤。
晋王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织网、撒网,还是如今的持网观望者?做王旬那般逍遥快活,也会梦想着一生受皇位所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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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奖竞猜!下一个事件是内廷还是外朝的,是什么类型的事件ww
以及……我感觉自己写的感情线好慢热啊(他们之间真的会有爱情吗),完全看不出有进展的样子,好感度条甚至日益下降……
第50章 心病
王缙发现他的小狗病了,恐怕是心病,整日看起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很容易一个人发呆出神,陪他玩的时候也不够认真入戏。
当然只有王缙会这么觉得,其他人眼中的崔奉御还是每天尽心侍奉着皇爷的起居。有他在,有他顶事,有他劝说皇爷不要总想着做一些出格的举动,甘泉宫宫人们的日子都要好过不少。
但王缙自己就是个敷衍塞责惯了的人,每天从醒来就开始敷衍皇帝的生活与工作,敷衍早朝、敷衍臣工、敷衍题本奏章,回到宫里抽空敷衍孩子、敷衍妃妾、敷衍宴会活动。因而他最是了解一个人想要敷衍时会是什么样的神情,更何况崔叙是个兜不住情绪的,在他跟前一颦一笑不加掩饰,透明人似的。
中人现在看他的眼神就是这样,人还和以前一样有求必应,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同了。
王缙并不会因此烦恼,或是感到冒犯或不快,更不会返躬自省,认为是不是自己惹到崔叙了。反而觉得有趣,他与崔叙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有点老夫老妻的意思了,偶尔有些新鲜感总是好的。
于是一只手撑着脸颊打盹儿的中人,就被蹑手蹑脚靠近的皇帝,捧着脸吻醒了。
等崔叙喘匀了呼吸,用睡意朦胧的眼睛望向皇爷时,王缙觉得自己已经硬了。
白日宣淫是常事,哪怕不做到最后,也要抱在怀里摸个过瘾。中人自然随他高兴,一点不抗拒。
“你最近怎么回事,呆呆的,我看燕梦显怀以前也是,”燕梦是才人崔友兰的字,“看起来痴笨许多,民间总说一孕傻三年。”
王缙摸着崔叙的小腹,转忧为喜道,“你是不是终于怀上了。”
这把戏崔叙陪皇爷演过无数回了,轻车熟路地应道:“嗯……上回皇爷射进去好多好深,说不定……啊——”
崔叙被揉了下阴处的嫩茬,爽得叫唤起来,“怀孕了,不能摸这里……”
“这是什么道理?”王缙摸得更起劲了。
“头三个月行房,孩子要掉的。”崔叙不由分说地扒拉开那只作乱的手。
“三个月,狗儿崽子都下一窝了,是揣第二胎了吧。”
“嗯?”崔叙愣愣地望着他,问,“我现在是狗儿么。”
“你什么时候不是?”王缙转去用手指钻中人的穴眼,“你就是我的小母狗,屁股撅一点起来。”
“汪汪……”
……
二人玩闹了一阵,王缙没有做得太过火,抱着中人合衣而卧,在榻上午歇。崔叙依偎在他怀里出神,显得心事重重。
忽而道:“若皇爷不是皇爷就好了。”
“我做不做皇帝,有很大不同吗?”王缙真心发问。
崔叙却避而不答,只说:“至少奴与以前不同了。”
王缙道:“人总是会变的,但不论狗儿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日。”
皇爷每回都能把掏心窝的谈话讲成荤段子和狂风骤雨的前奏。崔叙也不想理他了,翻了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王缙有点无奈,贴上去含狗儿的耳垂,嘟囔道:“又不是我要做这个皇帝。”
“难道就你做得,其他人都做不得了?”崔叙赌气道,“惠宗又不是没有儿子。”
“他们俩都不顶用。”王缙一一解释:“益王是荣敏皇贵妃徐氏所出,徐氏是平民女,与老娘娘出身差不多少,却入宫四年即封贵妃,号丽,便知容色如何了,本来皇九子降生以后,便要晋封皇贵妃,只可惜受到太子一案惊吓,香消玉殒。”
崔叙很少听人讲起这些往事,倒不是说这事有多么不为人知,而是他自己始终不愿面对那些前尘旧事,宁愿活在当下。
“而老娘娘呢,历经十七年,为惠宗生育三子五女,只有一子一女成活,还小产两回,才爬上了皇贵妃的尊位,初号宜,后来也未改号。惠宗滥情又寡情一生……”
崔叙挑眉,他可头回听到皇爷说人寡情,实在新鲜。
“所爱无数,所爱皆失,最终只有老娘娘陪伴最久,便欺骗自己、欺骗她,更欺骗世人,他所有寡恩之举,仿佛皆是为了深宫中名不见经传的真爱而为之。”
皇爷原是这般看待惠宗的,崔叙想。
“老娘娘痴心一片,但并不蠢笨,知道自己为何被捧上那个位置。出于私心,想必她也难以面对与徐氏相貌酷似的益王。更何况,自徐氏死后,益王由安妃骆氏抚养,也就是后来的益王太妃。益王恋母,唯母命是从。据我所知,益王世子便是骆氏所出,王妃不过一个摆件,王府内外,都是骆氏当家。”
“老娘娘会容许这样一个女人被养子兼情夫抬进夔宫,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么?”
前头听得不怎么上心,后头就给惊住了,皇家的秘闻真是一条比一条劲爆。
“还有襄王,这便更有意思了。要牵扯出一桩更大的旧案。”王缙越讲越有兴头,绘声绘色地比划着。
“惠宗内廷中,盛宠者要么出身极贱,要么极贵。孝惠皇后章氏、荣静皇贵妃成氏、荣惠皇贵妃闻氏、荣贤皇贵妃梁氏,还有后来宝应新政后,罪没入教坊司,却扶摇直上的荣恩皇贵妃章氏,都是勋戚贵女,闻、梁二人,更是孝安皇后的亲眷。”
王缙记性一向很好,崔叙听着这些追封的位号都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梁氏应当是母亲的姐姐。
“说起来,梁氏还是你的姨母,他们都是孝安皇后做主礼聘入宫的,似乎在宫外都有过几段未了之情。孝安皇后本就是位奇女子,听说仁宗尚在时,便与臣工往来无忌,尤其泰宁侯兄弟俩,都是她的情夫。甚至说宁宗贞惠皇后,其实就是孝安皇后的私生女。”
“故而有传言说,孝安皇后为了弥补自己当年对闻氏、梁氏的亏欠,容许她们在宫中与情郎相会。”
“这条秘闻在孝安皇后死后才传出,当时惠宗已在宫中清理过一回,这下成了死无对证。闻氏、梁氏便紧随在孝安皇后之后,或病逝、或难产而亡,后来他便总是怀疑自己的血脉不纯,只勉强把老娘娘所出引为亲生。只可惜,宝应二十年以后出生的子女也无一存活。”
“而且,襄王太妃也还活着,还很年轻,老娘娘何必自降身份,与当年的慎嫔并尊为两宫皇太后,做太皇太后不好么?”
这样一听,益王、襄王两兄弟在当时的确是没什么指望了。崔叙迷蒙地想着。
王缙还欲再说,却感觉到怀里人呼吸逐渐均匀,便搂着睡熟的中人静静地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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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恼)不知道我写出这种感觉来没有,王缙设定上是一个把皇帝身份当成工作的人,下了班就做回自己,有时候压力大了甚至直接翘班去玩。
所以生活中王缙其实是个很平易近人或者调皮捣蛋的人,但除了他自己,没人敢把工作和他本人分开看(崔让和孙彦远或许可以,但他们不关心皇帝的人格部分)。先皇后试图把他当作丈夫,任敬妃试图把他当作知己,杨选侍试图把他当作恋人,但无一例外都被作为皇帝的那部分压死了。目前勉强能做到这一点是褚承御,不过她也和崔叙一样,给自己定了很多不越界的规矩。后面应该会提到一点。
以及感谢读者宝宝捉虫♪~(´ε` )
第51章 浮明
中秋将至,皇爷好像没有前几年那么忙了,有更多的心思可以用在玩他的小狗身上。
尚服局按皇爷的要求裁制了一身衣裙,他一拿到,便迫不及待地催促崔叙换上。
乍看起来,是一套寻常袄裙,细究下来,又有诸多精巧的心思。交领短袄的素色妆花缎料本身不算考究,但两肩上的团纹刺绣皆是金线制成,图样是应景的玉兔捣药。下身是藕荷地织金纱蟒裙,寻常只用七幅,这件却足有十二幅之多,且褶裥用色花纹不尽相同,相比之下,裙边的龙纹底斓都显得逊色了。
这样侈靡的作派,一点不像是皇爷的手笔,倒像是晋王的心思。
然而撩开裙门,还会露出内里所着的短裙。这短褶裙连大腿根都遮不住,因而中人未着亵裤,伸进裙摆里便能品到这具身子的妙处。
短褶裙的用料则大有来头,是西域诸国进贡的浮明锦丝*,杂以金线而成。光照之下,纹饰图绘浮动如生,如流光一般明烁炫目,不知与其下玉白娇嫩的腿根,哪个摸起来更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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