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是邀他去京郊别院小住,也好温养身体。”杨元昱还在一旁自说自话,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王恂真就被杨元昱的喃喃自语给说动了,甚至觊觎起了胡家在乡下的田宅。
远在胡宅的胡昶休沐在家,正坐在桌边吃着春饼看邸报,猝不及防地连打了三个喷嚏。
门外的小厮迎上来,却不是关心自家主子的身体,而是传信说,代王刚刚差人来征用了胡家在京郊改建的良园,给外围的仆役散了几吊钱,让他们自去城里快活几日。胡昶听得眉头一紧,不得不撂笔拍马赶去,非要亲眼看看王恂又要闹出什么事端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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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三更成功!清明放假一下就懒洋洋了起来,字数肉眼可见地变成平时的十分之一不到。
第221章 真假
胡家在乡间置办有一处园子,因先前的主人姓梁,便唤作良园,仿的是苏州名园的风格,叠石成山,引水为池,背靠一处温泉泉口,占地虽不甚大,却也自成一格。原是宝应新政中被抄检充公的田产,打点了关系从呈报名单中抹去,称是此前已经购得,还为此伪造了典买文契等系列手续,成功瞒天过海。这已不是他们做成的第一笔生意。
后请来江南叠山名家重新规划,经一番大修大整后,用以贮藏多年来以相同手段典买来的古籍、法帖、孤本、碑石。自胡举舟去职返乡后,胡昶公务繁忙,又不好游宴,此地便常常空置,仅留有几位僮仆值守。
他们面面厮觑,无人敢开罪于主家的贵客宾朋,更别提他还是新封的塞王——此地就这么被代王王恂给鸠占鹊巢了。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杨元昱猫在床榻边的脚踏上,守着尚未苏醒的鹤庆侯,对代王的恭敬在短短一段路程中已经内化于心、外化于行。
王恂坐在床头,正替人掖紧被角。如不是车厢内空间有限,又走得急,他可能会连鹤庆侯府的床褥也一起搬来。刚刚还在嫌暖阁内的布置过于寒酸,但见崔叙睡得正熟,一路颠簸中含着柱身于他怀中饱受淫弄,至今也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心情好到难以动怒申斥什么人。
此时虽听见杨元昱有问,但却不予理睬,直到杨元昱又想开口,才无奈答允道:“说吧。”
“殿下是何时认识侯爷的?”杨元昱仰面问道。
王恂分神看他,细细端详过后,渐渐想起了他这副神情到底像谁——辅国大将军,也即是王缙饲养的细犬之一。崔叙私底下叫它大白,而杨元昱呢,上赶着把自己颈上的狗链子递到崔叙手里的模样,与喜好争食的大白一般无二。
不过照这么类比下去,自己岂不是成了总是被抢食的镇军大将军大花?堂兄王缙则像是玳瑁阁大学士,每日喂得膘肥体壮走不动道,还有崔叙上赶着关心爱护,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呼噜毛。两条笨狗哪有过这等待遇。
王恂自我代入一番,心中不平,嘴上也就没了把门,把事实随意混淆一通,挑拣着给杨元昱讲了:“我们自幼相识。我还是益王世子时,他便随我入京为质,彼此相依为命。后因救驾有功,在堂兄的安排下,他换了身份出宫,袭封了鹤庆侯的爵位。”
“救驾有功……难不成是去岁年中那回,可是听说那人已经……”杨元昱回忆着,蓦然想到宦官身份封爵阻力甚大,正好趁此机会金蝉脱壳,里外皆能周全,不由赞叹道,“原来如此。”
也难怪他会和鹤庆侯如此亲密,可以自由出入侯府、驱遣仆从,而这层暗处的关系又掩盖得如此之好,甚至有圣上从中掩护。后者在游宴中醉生梦死时,前者正好被派往了大同抵御北庭南袭。种种细节,竟在杨元昱的脑海中串联了起了,使他对此更加深信不疑。
杨元昱暗自想道:他难不成是赶回来与鹤庆侯重修旧好的?可下药迷奸又实在不像爱侣所为,还需试探一番虚实才好。
王恂见杨元昱被自己三两句忽悠住了,心觉有趣,便反问:“那你呢?”
“我……”杨元昱略一低头,竟也默契地开始胡诌,“我同侯爷是以诗会友……”
“我们这会儿可是在胡家的庄子上歇脚。”王恂抬靴踢了踢脚踏边沿,半点面子不给地提醒道。
杨元昱见状忙往后挪了挪身,仅小半边屁股挨在脚踏上,已摆出了十足卑下的姿态,扶在被边的手却未移开,拿眼觑着榻上安睡的鹤庆侯,畏恐退缩与大胆觊觎的神情在脸上交织。
怎么忘了胡昶这茬!自己的光辉形象恐怕是树立不成了。还有万寿节那日的情形,多半也是他向代王透露的信息,看来胡昶与王恂的关系,并不似表面上那般恶劣。
杨元昱索性坦白道:“是小的那时见侯爷声势煊赫、炽手可热,是御前红人,遂起了攀附的心思,不过多日接触下来,已经为侯爷的风度所折服……”
王恂被他无时无刻不见缝插针的恭维话闹得浑身不自在,实在不解崔叙为何会接纳如此面谀之人,蹬在脚踏上的靴子也收了回来,唯恐避之不及,忙叫道:“停、停!你再怎么奉承他,他这会儿也听不见。”
杨元昱一脸赧然,低声道:“是夸张了些,但也是真心话,我、我……”
“真心话更不当讲。”
“哦。”虽不知这话是何道理,但慑于代王的淫威,杨元昱还是乖乖答应了下来。
王恂盯着他,始终没有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什么破绽,又问:“你这样表白,明礼是个什么态度?”
“啊?”经此一问,杨元昱本就微微晕红的脸烧得更厉害了,竟当着王恂的面扭捏道,“我……还没有当面说过。”
王恂听完放心不少,目光落回崔叙的眼睫上,敏锐地察觉到它们有些许不自然的颤动。不动声色地眼风一斜,倾身附耳叮嘱道:“记着以后也别说了。”
杨元昱还被蒙在鼓里,诺诺应是。不过他慢慢想到刚刚的故事里还有几处不妥:圣驾遇刺之时,崔叙为何会在他身边伴驾?圣上若因此意外卧病多日,如何安排他假死离宫?杨元昱猛然发觉自己正在触摸某种不应当被自己窥探的禁忌,快要掉入代王罗织好的陷阱里了,及时转了向,问道:“那他和皇爷之间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王恂立时警觉起来,却有意把声量抬高几分,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唯唯诺诺的家伙。杨元昱的低眉顺目比崔叙多了太多随机应变的狡黠,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是,外头传的那些事。”杨元昱难掩惊诧,但又不好表现得太外明显。“殿下没有听说过吗?”
王恂一脸高深莫测:“你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自然希望是假的。”杨元昱径直反问道,“殿下不希望是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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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码什么字,但是清明假期里多更新一点好了ww
关于王氏兄弟都喜欢编瞎话这件事。
第222章 好看
王恂教他的坦率一问给噎住了,没忍住拿余光去瞥“熟睡”中的崔叙,杨元昱自也发现了异样,顺势看了过去——
感受到两束火热的目光在脸上逡巡,崔叙也实在装不下去了,猛地掀开被子,在王恂的搀扶下撑坐起身来,而后冷着脸甩开他的胳膊奚落道:“你们二位也真不拿我当外人,就在我床头嚼舌根子……”
“嘶——”到底是不久前还被人按着反复蹂躏,又在马车上颠簸许久,静卧不动还好,一动便浑身酸麻,使不上多少力气。穴口还含着蓄精用的玉势,靠坐的时候不免又吃进更深。崔叙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体的异样都是王恂所为,却顾忌着要在杨元昱跟前给他卖个面子,不好马上发作,先问道:“你怎么在这?”
杨元昱刚刚回过神来,呆呆地指指自己:“我?”
崔叙嫌他是明知故问、装无辜,又看向王恂,没好气地问道:“我这又是在哪儿?”言下之意不过是质问王恂又干了什么好事。
杨元昱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迟迟答道:“我今日是来拜会侯爷,给侯爷拎了自家的土酒尝尝。”
崔叙顾自捏了捏眉心,没理会他,继续将矛头对准了沉默中的王恂,想听他如何解释当下的局面。
“京郊良园,我一位故人的宅院。”王恂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杨郎君来时,你正巧用了药刚刚睡下。我嘛,与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又看到他所携珍酿正适合饮宴之用,便想起了这处庄子——风物宜人,景色闲美,还有温泉汤池用以疗养身心,便自作主张接您到此地下榻小住几日,还请侯爷莫要怪罪。”
杨元昱听了,也违心地连声附和称是。
“你们说是,那便是吧。”崔叙看他们俩这副铁了心要颠倒黑白、狼狈为奸的作派,也懒得拆穿,往二人身后看了看,纳罕道,“宁醴呢,那孩子跑哪儿去了?”
“他去布庄给你挑缎料去了,前些日子忙,都没来得及裁春装。”王恂的谎话张口就来。但布庄衣料的挑选确有其事,自从“崔叙”自内廷名籍上悄然消失以后,除过明面上出自皇帝私库的封赏赐物,其他日常开支在侯府账册列出以外,还有一份不便写明的秘密流水挂靠在王恂名下。其中的大头便是丝帛织物,以满足皇帝无限的设计欲。
崔叙似乎不疑有他,只是顺嘴嗔怪道:“这才正月,怎么又要破费?”
“自是因为圣上爱重侯爷。”王恂阴阳怪气地冒出一句。
“哦?”崔叙拿眼睨他,咂摸出味儿来,“看来我该向他进谏一回了,如此靡费,我心中难安。”
“顺嘴一提的事,怎么还要费笔墨?”王恂情知是崔叙有意试探,仍上赶着打起圆场,“就算堂兄不给你裁新衣裳穿,也会有人争着抢着给你,何必呢?”
杨元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王恂与崔叙你来我往,发觉他话里竟一点破绽不露,做足了表面功夫。而崔叙呢,遭代王如此欺侮,始终镇定自若,甚至将先前的一切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目睹此状,也不难理解那日以后,他为何如此轻易地原谅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可能并不在意。
来不及为此感伤片刻,话头已经拨去了别处。
“罢了,”崔叙往床柱上一靠,体内药劲还未完全过去,也是同王恂辩累了,懒懒问道,“我屋里那些细软收拾来了么?”
“还没来得及,但都已经安排过,这会儿该在路上了。”王恂顺着台阶下来,适时往他身后塞些软枕垫着,从容接话道,“我还给你备了身衣裳,等会儿起来暂且穿着。”
崔叙也不挑,点头应允,料他当着杨元昱的面也掺不了多少坏心思。等到王恂服侍着清理过后穴并穿戴齐整以后,才发觉这回竟是错怪他了。深青色大绒茧绸道袍与貂绒里子披风,很是正经的外出便服,左右看了一圈,挑不出任何不妥。
再各自戴上风帽,即可出门前往园中游览观景。
“还合身吗?”王恂帮着系完束带,抚着崔叙的后背问。得到的却是一直呆呆地杵在他们跟前的杨元昱的回答——“好看。”
王恂脸蓦地一沉,赌气似的甩下句“没问你”,便牵着崔叙的手迈出门去。崔叙一碗水端平,空出一只手刚好牵住杨元昱的袍袖。杨元昱反应终于快了一回,立马伸手去牵,亦步亦趋地随在身后,恨得王恂牙痒,但又无可奈何,还要摆出一副“尽地主之谊”的和善模样。三人就这么和睦友爱地相携步出,向屋后那条通往园景的小径走去。
良园原有的仆役早已散去,此时在房前屋后忙活的,都是王恂一声令下,从棠棣坊代王府临时调拨来的侍从,以及从京中酒楼重金请来的厨工。
他们在池上的亭里设酒做席,侍从们在蜿蜒曲折的石桥上来回穿梭,呈上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品:清蒸银鱼、麻辣活兔、烧鸡鹅鸭、爆炒羊肚、卤煮鹌鹑、八宝攒汤*……每道菜仅取其精华,拼成数十小碟,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崔叙惊讶于菜品的数量快赶上早年间宫中做席,先问起余菜如何处置,王恂便说膳后会分赏给今日前来做宴的厨工仆役。崔叙觉得还算妥当,没有再过问更多。持酒壶的侍从替三人各斟满一杯酒——用的自然是崔叙指名要饮的杨元昱送给他的土酿。
而后又在外围了半圈帐子以避寒风,恰好将尴尬的气氛兜住了似的,凝滞其中久久不散。三人皆不需旁人布膳,遣退侍从以后,除过场面话撑起的第一杯酒,王恂与杨元昱始终无话,越发相看两厌,只是一味饮酒,崔叙则专心致志地品用着满桌美味佳肴,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缓和关系的想法。
*参考自《酌中志·饮食好尚纪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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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最后一更,明天又要上班搬砖了。
睡前期待一下明天起床可以看到留言小黄灯。
第223章 猎人
崔叙未醒时,王恂尚能凭身份力压杨元昱一头,崔叙一醒,便有意无意地处处回护弱势的一方,角色调换让他颇有些吃不消。王恂既没有王缙那样压倒性的势力可以迫使崔叙心甘情愿地屈从,也拉不下脸来在当着外人的面如此示弱卖乖讨要好处,夹在中间实在难做。面对杨元昱以不变应万变的抱大腿策略,也不想再激化矛盾,索性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相处下去。总归有杨元昱在一刻,崔叙也不会明着跟他翻脸。
只不过计划中用来赔罪道歉的一桌酒菜,莫名其妙地喂进了另一个人的嘴里,王恂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一顿饭下来银子流水似的地花了出去,却如泥牛入海一般不留痕迹。崔叙久在皇家,此等排场自然入不了他的眼,也注定意识不到背后惊人的花销上,满心满眼都是祥宁坊的“百事大吉盒儿”。改良自传统的新春果品盒儿,制成寓意相同的柿饼、荔枝圆眼果脯、栗子糕、枣糕等,今年开春在京中时兴且紧俏,市民争相竞购,店门口常常排起长龙,多是拿钱替人办事的帮闲们。
皇帝并不希望自己身边亲近用事者前去推波助澜,崔叙便也一直忍着没有差人去买,更没有收过此类贺仪。此时见了,自然倍感欢喜,同王恂说好回去时要多捎带几份,给杨婕妤、崔雍妃、申女史和栗司膳都送去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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