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子……这是孙琅秋偷拿来的吧。
两鬼大致观察一番,知道花灯分为两种,一种繁华缭乱至极,一种朴素简单且附上两句诗词。
“随便挑一个就行。”狄天泽其实瞧见了不远处躲藏起来的一个丫鬟,不一会儿那丫鬟便悄悄离开。看丫鬟的着装打扮,可能是专门服侍是蓝小姐的。
“这个怎么样?”孙琅秋拿下一个藕荷色荷花状的花灯,花底垂下的纸是空白的。
“这里写两句诗,不然太空了。来,我说你写。”狄天泽忽然来了兴致,笑着说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孙琅秋用法力把诗句提上,过后还给狄天泽瞧瞧有无错字。
狄天泽摇摇头,意思是没有。
随后三位一起前去后院,期间,孙琅秋看着诗句,一路念叨,“风花雪月……风花雪月……”
“此生长是思忆。”
孙琅秋忽而一愣。
狄天泽以为他没有听清,又念一遍,“风花雪月,此生长是思忆。”
第十七章 蓝府逐客遇明轩钧
后院里相互认识的人都聚在一起聊天。三位在一棵矮树下站着,没人留心注意到那儿。
少顷,蓝老爷与蓝夫人携着蓝小姐缓缓走来。
“多谢各位前来小女的生辰宴。”
蓝老爷一语毕,蓝小姐便对众人莞尔一笑,花容月貌让见过不少漂亮女子的公子哥们都稍稍一愣。
“哟,挺漂亮的啊!”狄天泽惊叹。以前因为家里原因也见过世面的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略施粉黛却古雅温婉的美人。
他只注意着蓝小姐,未曾发现孙琅秋的目光,“哪有你好看……盯得这么紧没见过女人啊……”
蓝小姐的眼神悄悄地在人群中寻找着谁,却因此与狄天泽对视,但她并不慌乱地回避,只是出于礼貌地微笑点头。
“怎么了?是与哪位公子相识?”一旁的蓝夫人注意到女儿的动作。她顺势看去,就看见了矮树下的他们。
这一瞧可不了得,原本端庄的蓝夫人瞬间变脸,冲旁边的仆人目光凶狠的一瞪。
“你们谁放那边的人进来的?”
仆人一哆嗦,随着蓝夫人偷偷指人的手指望去,正是自己带进来的人,但被吓得不敢承认。
“叫人偷偷把他们请出去。”蓝夫人稍稍缓和脸色。
仆人连连点头,绕了大半个院子找到一个替死鬼把这破事丢给他干。
这个倒霉孩子晕乎乎地也没问为什么要赶人,答应下来才发觉自己好像上了贼船,但他清清楚楚地听到“这是夫人的命令”,也不再犹豫。
“这位公子,我们夫人有事找您。”
一直盯着蓝家三人一举一动的狄天泽大致猜到了蓝夫人认得蒋大少,和孙琅秋打眼色,一起随仆人过去。
等仆人把他们带到寂静又幽黑的小路,狄天泽才知道这是要把他们赶出去。不过他已经在与蓝小姐对视时下了咒,所以这样子离开也省了后面的应付。
仆人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安分从后门离开的人,不仅不吵不闹还对他说有缘再见。
从后门出去的他们往前没走几步路,竟发现有人在爬墙,而且他们有缘地对视却敌不过场面尴尬。
“这位……公子这是在做什么?”狄天泽看他衣着光鲜,而且动作笨拙,一看就知不是当贼的好苗子。
那人像是没事发生一样干笑一声就想先走为上,可当他看见蒋大少时,面容中融合的不可思议让狄天泽感觉两人认识。
“你……卿伦,是你!你不是……”那人话说一半,眼神忽然警惕起来盯着两鬼。
“公子这是认识我们少爷?”孙琅秋微微鞠躬,“我们都是新来的,未曾见过公子,失礼了。”
狄天泽也微微鞠躬,顺势解除对蒋卿伦的傀儡咒。
还以为会疯癫起来的蒋卿伦只是捂着头,待视线清晰后看见对面站着的熟人,便说道,“……轩钧?”
听到他的话,两鬼面面相觑,狄天泽则用法术窥探了手镯里的卷轴,本用赤字写上的愿望待完成后便会褪去,而写有杀死二少的第二愿在此时已不见踪迹。
“没了。”狄天泽轻声说道。
他身边的蒋卿伦听见这话,转头看向他,心里似乎在回味什么。
许久,蒋卿伦才红了眼眶,转头看向明轩钧,不过几步,他走得十分艰难,而后抱着明轩钧痛哭。
明轩钧忙拍背安慰,又瞪着他们,“你们是不是欺负他了?”
“蒋二少……没了。”狄天泽没有婉转,甚至是为痛失亲人的蒋卿伦重申一遍这个噩耗。
明轩钧显然也是认识蒋二少的,面对这个消息,他没有别人的“他不是死了吗”,而是红着眼沉默。
“轩钧……我的阿娘没了……我的阿风没了……现在,我的弟弟也没了……”蒋卿伦哭得声线逐渐沙哑。
蒋夫人没了?狄天泽很是惊讶。
“应该很就早死了……蒋涑还把她草草下葬。”孙琅秋用魂音对他说,“我埋人的时候,瞧见一具裹着草席埋掉的尸体,看衣服是个女人。”
“这样叫做草草下葬?”狄天泽心里一团气。
他本以为死了一了百了,就再也看不见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孰知,现在是以另一种方式知道人间险恶,而且他现在的身份、现在办的事情更是助纣为虐。
他天真地想着现在的自己会因为鬼官的身份而失去良心的温热,但是真真切切地知道他们是死在自己亲人的刀下之时,他没有肉体掩盖的灵魂还是会感觉到被人殴打般的疼痛。
“少爷,明公子,我们在这待太久了,要不先离开吧。”孙琅秋先声打破场面的僵持,他牵过狄天泽的手,“我知道一个地方,能好好发泄不好的情绪,不管是喜是悲,不管是想怒骂还是大哭,那儿都能让你放肆。”
“不用这么看着我,跟我来吧。”
“你家下人是不是因为你好欺负才敢这样的!现在这个时候……”
“没事,他们……我们跟着去吧,这夜里一直呆在这小路里也瘆人。”蒋卿伦说服了明轩钧,并快步跟上前面的两鬼。
狄天泽完全不知道孙琅秋到底在想些什么,要把他带去哪里。但只要他欲要挣开对方的手,就被后者冷冷地回望。
第十八章 往事虽逝心情难复
“说起来,你怎么会出现在那?而且……”在两鬼身后的蒋卿伦接过明轩钧递来的手帕擦泪,过后仔细瞧瞧……只能说他完全不认为好兄弟明轩钧是一个喜爱妃色的男子。
“哦!对哦!”明轩钧忽然想起自己爬墙的目的,“不知道是哪个小偷把我请帖偷走了,我进不去才打算到后面翻墙的!”
小偷孙琅秋冷笑。
“不行!兄弟,我不能陪你去了,我答应了我未来媳妇要过去的。”明轩钧在衡量着两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是他话虽如此,脚步却未停止。
狄天泽想起蓝小姐的目光,感情是在找这人。
他又在这时想到了传言,将军喜欢上了好兄弟的意中人……但这蒋卿伦显然对蓝小姐不敢兴趣。他便没有出声。
“十八!十八!十八!”明轩钧忽然在街上大喊,路边的小贩和市民们都用奇怪的目光看他。
“少爷,我在这!”不知哪个角落喊过来。少顷,一个威猛的汉子挤过人群跑来,“少爷有何吩咐?”原本大喊大叫的两人这时又变得低调,神神秘秘地俯身凑近耳边讲话。但是旁边被惊吓到的路人的目光没有允许他们平凡。
“你和我爹说,让他带人到蓝府提亲,立刻马上!”
“您不是说您的一切事情都不要老爷管吗?”
“就你话多!快点回去!”
“是!”
狄天泽回头看着这两人的一言一行,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与同为黑二代的想要逃开父辈魔爪的哥们,一起谈论离家出走话题的样子。
“你呀……唉,谁嫁你谁倒霉。”蒋卿伦说道。
“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
“我没事,这种事情既然答应了就快点去吧,比起兄弟义气,我现在更希望你看中爱情。我知道你作为兄弟的为人,但是你这样却失去了她对你的信任,不管以后如何,今晚你若不去,她是会对你失望的。”
狄天泽在前面听着都惊呆了,相识不过几日,而且都还是对方疯疯癫癫的样子,现在忽然头脑清晰散发人性光辉的样子,实属让他一时没有缓过来。
“你都开口了,那我就自己过去了。”明轩钧总算是停下脚步,准备往回走。
“那就好,轩钧啊,到时你可要谨言慎行啊。”蒋卿伦还不忘提醒一番。
又变回最初一人两鬼的队伍。
他们走了许久,穿过热闹繁华的闹市,从石板大道转为野草小路。
“你还好吧?”狄天泽转过头问蒋卿伦。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我娘走的那天,我看着爹喊人把阿娘埋好后,被锁在房里足足七日,出来那天太阳照常升起。弟弟出事那夜,下着大雨,第二天却是晴天……不管心情多不好,太阳依旧升起,人依旧为了活而活着……”蒋卿伦眼眶渐渐红了。
“蒋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蒋二少?”狄天泽接着问。
“奈伦老是喜欢和爹作对,还被人传他不是爹的亲生儿子。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老虎终究是比这只小牛犊下得去狠手。在他踏上爹给他安排的船的那天……他还和我说,‘哥,我胜利了,老头愿意让我出去闯了’……结果就……”四下无人,蒋卿伦也不再控制自己,“他出事后,我这个做哥哥的能为他做的事情都没有做好……”施咒的鬼官和蒋卿伦说过失魂术。
“他……是被爹杀的……”蒋卿伦捂着胸口,总算是没有力气在支撑他走下去。
蒋卿伦能记得弟弟死前见过最为印象深刻的人。因为他的六魄曾与弟弟相伴五年。而且那些人,都是与蒋涑有私交的人。当时也因蒋卿伦还疯癫,在与杀手见面后才没有让蒋涑起杀心。
狄天泽心头一颤。蒋二少没有死这件事情,是他们亲口帮蒋涑确认的。所以到头来,还算是他们杀了蒋二少。
“我们到了吗?”狄天泽沉住气问孙琅秋。
“快了,再走几步,看见萤火就证明我们到了。”孙琅秋像是知道了狄天泽在想什么,所以这样状态的他难得语气缓和,并且牵着狄天泽的手的力气都松了。
“你们……不是人吧。”停下来透口气的蒋卿伦看见他们没有停下脚步,就艰难地跟上。
“站在你们身边,很冷。”蒋卿伦想起那个施法的鬼官,在盛夏时分站在那鬼官的身边让他冷得哈气。
“是。我们是蒋涑请来的。”狄天泽说。
“是他许的愿吗?”
“是他许的愿,我们下的手。”孙琅秋说。
“可是,杀手明明……”
“就是我们。”孙琅秋暗神回望,对上狄天泽像被人读心一般的目光。
“这可能就是奈伦的命吧……命数到了,再怎么延续也没用。”蒋卿伦叹息。
“给你施咒的鬼官,是个女的吧。”孙琅秋忽而问起。
“不是……他只是喜欢女相,但不是女子。”
“是你弟弟喜欢的那个花魁吧。”孙琅秋早有察觉,他甚至能知道蒋涑愿望上“杀死花魁”这几个字会带给他多少苦难,毕竟那只鬼可不是什么善品。
“是的……他不是人。”蒋卿伦坦言,但令他难忘的是那鬼官跟他承认,“是我要杀了他,那么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但是现在鬼界不收他……现在他昏迷不醒,完全散了魂魄呜呜呜……你是他的兄长,可以救他的……我求你了,你救救他。”
“的确,他呀,不仅坏还变态!”孙琅秋对于慕郎的评价毫不留情面。
第十九章 月下相会阴阳相隔
月光静静地洒落在草丛之上,萤火仿佛坠落的星光一点一点在丛中欢跳。
他们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渡步,走过草丛才听闻流水之声,月亮的身影在流水中涣散。他们踏过溪水,站在其上,正面对月光,溪水之上的一座枯木搭建的桥上想起阵阵铃声,一簇鬼火在桥上忽隐忽现,一跳一跃,最终化作一盏枯枝灯笼的火种,在桥的正中央停留,而响起的铃声是被风吹起的灯笼底部挂着的已染上铜绿的铃铛。
此前在草丛中飞舞的萤火被鬼火吸引住,速速赶去它那边,渐渐聚集成一个人影。
蒋卿伦看见那逐渐清晰的面容,忍不住放声喊出蒋二少的名字。
蒋奈伦听见兄长的呼喊,从不过三尺的桥上一跃而下,踏着溪水向他跑去。
同胞兄弟,一人一鬼,阴阳相隔。也正因如此,他们想再次拥抱的时候,被看不见的屏障隔开,近在咫尺,却只能相看泪眼。
此情此景让狄天泽想起自己八岁那年母亲离世前的日子,他也是这样泣不成声地看着玻璃屏另一头昏迷的母亲。不一样的是,他们至少还能听见对方的声音,而他只记得一条直线和化零的心跳数。
“蒋涑是瞎子吗?这两兄弟长得这么相像,却认一个亲生一个他生?”孙琅秋正对着蒋奈伦,即使哭得凄惨,但也能辨认出两兄弟面貌上的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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