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是真的吗?会不会是我太期待了,才会误会?’
他越是回想着点点滴滴,越是怀疑自己的判断,越发的不自信起来。
跟着尔茶来的不是元士先,而是卢思晗,她对着李蘅璋又一向没好脸色,诊了脉之后更是黑了一张脸一言不发,起身写了张药方递给尔茶。
“找个小丫头拿去给元士先,药煎好了马上送过来!”
尔茶神色凝重的点头,拿着药方招呼小丫头去了。
李蘅璋给时穗压好被角,走过屏风来问:“他……”
话头才出口,就被卢思晗劈头盖脸的一阵谩骂:“我说你这龟孙子渣,时穗那龟儿子还给我狡辩,他都这样了你还折腾他,整不死他你不甘心是不是?”
越说越气,越指摘越火大,卢思晗把药箱一扔,一巴掌拍在桌上,指着李蘅璋怒吼:“之前就算了,现在千里迢迢还要跑来下狠手。他现在能经得起你的暴行?你别告诉我你忘了上次把他草见红的事!你个人渣!”
尔茶连忙上前劝架,她虽然不满卢思晗对李蘅璋的态度,但是她知道,卢思晗是真的一心为了时穗。
卢思晗倒是一向典型的双标对人不对事,只对李蘅璋横挑眉毛竖挑眼,对高峙和尔茶倒是礼遇有加。
加上她们两个都是豪爽的性子,一来二去倒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她拉着卢思晗后退几步,小心翼翼的瞅瞅李蘅璋有些阴沉的脸色,心道:爷明显是在压着怒火,要不是看在少爷的面上,怕是思晗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这傻狍子还不知道,还去招惹爷!
“思晗你小声些,少爷还睡着呢。”
她软言弹压,卢思晗果然偃旗息鼓,本本分分的噤声收拾东西去了,只是嘴里不饶人的嘀咕:“龟儿子不好好吃却缘,等你醒了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李蘅璋和尔茶本就是练武之人,耳力极好,自然把卢思晗的嘀咕听在耳里。尔茶又是个极其聪明的,看之前李蘅璋的反应就已经猜得七七八八,如今听了卢思晗的嘀咕,更是大喜过望。
她欣喜的问:“思晗,少爷,少爷……”
卢思晗转头就看到兴奋的舌头打结的尔茶,和那个满眼翘首以盼的等着自己说话的李蘅璋。
她动动嘴角,没好气的恨了一眼当事人,不情不愿的说:“一个半月了。”
对面那个平日里对着谁都是一张面无表情死人脸的人居然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要死不活的笑容,看的卢思晗瘆得慌。甚至有一种无头夜叉就站在她的床头咧着嘴对她笑一样。
越是心里发毛声音越大,欲盖弥彰的掩饰恐惧的骂道:“他整天稀里糊涂,你怎么也这么不上心?整一个色中饿鬼,都这副身子了还折腾!”
龟孙子整个人都沉浸在粉红色的幸福泡泡里,卢思晗的骂声都如春风拂面,温暖和煦。
卢思晗看着他,恶心的打了个冷战,又说:“他之前被某些人害的身子受损,虽然经过调养好的七七八八,但是亏损已经种下,不是这么容易抵消的。”
她看着屏风后模糊的影子,叹了口气,说:“你以为我变着法儿的都要让他吃却缘是因为恨你吗?”
她收回视线,从未有过的严肃看着李蘅璋,摇头说:“医者仁心,只要送到我的跟前,那就是病人,即便他前一刻杀了我全家,我也能摒弃所有仇恨先行救治。于你而言,素昧平生,作何有那样深的仇恨?”
李蘅璋看着她,欲言又止。
卢思晗无可奈何,褪去咄咄逼人后的她有些无能为力的脱力:“此番定要好生养着,断不能有半点差池。他俩同身同命,若是护不住这个孩子,便也再护不住他。”
一席话把李蘅璋震的忘乎所有,站在那里整个人陷入僵硬,完全不能再思考。
他的心跳沉重有力,一次一次,叩击心弦,张了张口,只觉得口干舌燥,喑哑的声音好不容易才吐出来:“护不住,是什么意思?”
卢思晗解释说:“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木桶,桶身破了,就算勉强修不好,缝隙还是存在。若是这个时候再给木桶施加同样甚至超过极限的压力,木桶就会破损。”
她看向屏风内:“他现在就是这只木桶。当日受孕时郁结于心忧思太过,根本没有好好养着。我听士先说他那近四个月的身子还不如寻常人三个月,亏损太过,孩子是根本不可能撑到出生的。”
她露出疼惜的笑意:“结果孩子还是没能出生。”
抬头看着李蘅璋,这个从来只把所有温柔和表情毫无保留的送给时穗的人已经快要发狂。
卢思晗继续说:“我知道你在士先心中的地位,有的事我也并没有告诉他。”
“时穗当日会伤的那么重,不仅仅是那碗加了乌头附子的落胎药,还有内伤,他的小腹很明显收到了掌击。”
她冷笑:“掌击导致他小腹的脏器受损,以至于不论后面我怎么用药,都没办法弥补。”
“我告诉你他不能受孕,是想你能知难而退,没想到你宁愿没有孩子也要和他在一起。他的身子其实已经不适合孕育,所以我才盯着他一定要吃却缘。”
她低着头叹气,单手放在药箱上:“也许这就是命吧。”
又对尔茶说:“找个丫头帮我拿下药箱,懒得背了。”
回头又忍不住叮嘱道:“前三个月很危险,尤其是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夜里多注意点,别再折腾他了。”
走了几步,李蘅璋叫住她:“他现在,怎么样了?”
卢思晗背对着他,说:“有些动了胎气,不过不碍事,多休息,记得盯着他喝药。”
“疼……不要……我不要喝……好疼……”
屋内传来时穗痛苦的哀嚎,三人皆是一愣,拔腿忙不迭的冲进去。
时穗双腿蜷缩着,双手紧握双臂缩在身前,脑袋埋着,弓着背就像是一个虾球。细碎的头发在他的脸上有些凌乱,浑身发烫,泪水打湿了被褥,正痛苦的念叨着。
这种人类本能的条件反射把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靠近。
卢思晗还未触碰到他,就被他挣扎的躲闪的往里面挪动。
“不行,他这样会伤到自己!”
她毫不犹豫的指挥:“你们俩赶紧稳住他。”
李蘅璋心疼极了,看到这样惧怕的时穗,上前从后面把人捞起抱在怀里,双手握着他的手腕放在身前,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下巴靠在他的耳边。
“穗穗别怕,是我,平安……”
不说还好,迷迷糊糊的时穗一听,挣扎反抗的更厉害了,语无伦次又哭又笑的不住诅咒。
“不要,不是,不是孽种……好疼……哈哈……去死,疼……”
尔茶干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焦急的手足无措。
卢思晗拿着针灸袋回来,火大的吼:“傻站着干什么,按住他的脚啊,这么个使出吃奶劲儿不要命的挣扎他现在受得住吗?”
“哦哦!”
尔茶这才赶忙跪在床尾按住时穗。
卢思晗深呼吸了,坐在床沿抽出一根长针,拉着时穗的手说:“时穗听得见吗?我知道你听得见。”
“我是思晗,醒醒,我是思晗,你记得的对吗?”
卢思晗的声音仿佛春风化雨,把体内熊熊燃烧的时穗浇灌稍许,微微松了松手心。
卢思晗眼疾手快的在他头上扎了三根长针,确认对方完全镇静下来,才让李蘅璋把人好好放在床上。
她细细诊脉,脸色越来越差,抿抿嘴,眉头紧锁的起身,自顾自的挽起针灸包放在药箱里,心里直打鼓:这事儿难办了啊……
李蘅璋已经急的一身冷汗,忙问:“如何?他怎么会突然这么疼,是不是……”他和孩子出了什么事?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满心满眼的惧怕在看到吞吞吐吐的卢思晗时更是放大到了极点。
‘若是你不在了,我筹谋无上的帝位又有什么意义?没有你的日子漆黑、冰冷、漫无天日,漫漫长夜冷彻恐怖。我再也不要回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里!’
卢思晗看他急的面色苍白,心中不忍,说:“他曾经跟我说过,怀孕会导致身体激素水平改变。简而言之就是身体内部会发生不可预知的改变,以前可以用可以吃的东西,怀孕的时候吃了有可能会发生不可逆的伤害。”
李蘅璋听着陌生的词汇,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卢思晗简而言之总结:“他不是真的疼,而是因为想起了某些让他觉得疼的事。”
李蘅璋心中苦笑:他刚刚想起来了……
卢思晗又说:“棠月酒是我一时兴起做的,当日他误食后才会忘记你,随着时间的流逝,药效变得熹微。你初到江阳,他碰到你,便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
“我不想他再次受伤,所以自作主张借机又给他喝过一次。”
李蘅璋点头,他已经猜到了,不然当日一夜欢爱,不到两个时辰,他又只把他当陌生人了。
“这次受孕让身体内环境改变,有可能会导致棠月酒的药效急速消散,也有可能只是像刚才那样沉睡的时候想起来。”
她摇头:“书中没有过多的记载,到底会变成什么样我也说不好。但是!”
她冷静的看着李蘅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若是棠月酒的药效散了,他可能会一夕之间想起来所有事。”
尔茶不明就里的询问:“想起来不是好事吗?那棠月酒再这么说也是药,是药三分毒,解了毒对身体也算是好事。”
卢思晗没有看尔茶,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李蘅璋:“没这么简单,我见过很多失忆的人。很大一部分人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但是会忘记现在的事,又或者会记忆混乱,根本分不清自己现在身处何时何地。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她扔下陷入沉思的人,走了几步,站在门口,说:“等棠月酒的药效散去他到底会变成什么样,我没办法给你准信,总之,好自为之。”
李蘅璋安静的一片祥和,面无表情的退散了伺候的丫头,一个人守在时穗身旁。
他的头上还插着三根镇定用的长针,脆弱的躺在那里,气息微弱的让人不敢碰触。
李蘅璋跪坐在脚踏上,把手伸进被窝与时穗十指相扣。
‘要是你想起了以前的事却忘了现在的我,会不会恨我,恨死了我。会的,你那个时候的眼里充满了仇恨!’
他的指腹在他的唇上划过,带着苦笑,唇角有些抽搐。把手拉起靠在自己的脸旁,不舍的蹭蹭。
‘我好开心你知不知道,我们又有宝宝了。你可以责骂我,带着小艾那一份狠狠的责骂我!你为什么不怪我,明明我这么坏,为什么还要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告诉我你不怪我,小艾也不怪我。’
‘以前我气你否定我们的过去,现在,我只想你只记得在江阳这段恬静美好的日子,让以前那些糟心的回忆都别来烦你。’
眼泪顺着眼角划到时穗的手背,他整个人埋着时穗身边,无声啜泣。
那是小艾,是我们的宝贝,从来,从来都不是孽种……
第85章 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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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穗并没有昏睡很久,未到晚膳时间就醒了。李蘅璋不放心他,一直守在身旁,静静的看着他从蹙眉到舒展,慢慢的陷入熟睡,吐纳平缓。
他单手托腮的盯着人看,脑海里天马行空,想着时穗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会不会很惊喜,嘴角勾起笑意。
想着昨夜把人折腾的动了胎气,悔不当初,满脸愧疚。
想着过去的点滴罪恶,揪心失落,五内如焚。
想起时穗的病情,忧心如捣,坐卧不安。
躺着的人睫毛动动,浑浑噩噩的半睁开眼,不等李蘅璋反应,就已经掀开被子急匆匆的跑出去。
李蘅璋暗骂自己的粗心,怎么陷入沉思发起呆来了?他此刻哪里能又跑又跳?
赶忙跟着出去,才到门口就碰上衣衫单薄的人走回来了。
他心急火燎的拉着人回到屋子,拿着衣服给他穿上,抱怨道:“睡得好好的跑什么跑?虽说开春了,到底春寒料峭,倒春寒都还没过,衣裳也不好好穿着,受凉了怎么办?”
时穗吐吐舌头,说:“尿急……”
李蘅璋稍怔:“……”
时穗哭笑不得的看着身旁忙碌的李蘅璋,满不在乎道:“没这么金贵!”
李蘅璋拉着他仔仔细细检查了,老妈子一样聒噪的问:“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他动动肩膀,瘪嘴道:“浑身酸疼。”
转念一想,脸色微红的挑眉,试探的看着李蘅璋:“你该不会又趁着我睡着淦我吧?”
一脸十分肯定的说:“不然我这一身跑完三千米的酸疼怎么解释?”
李蘅璋捏捏他的脸,看他没出息的样儿,笑道:“满脑子黄色废料,想什么活春宫呢?”
拉着人往外走:“你头上这个针……”
时穗抬手拔了,说:“一看就知道是思晗扎的。”
对上李蘅璋错愕的表情,一脸‘还能自己扒’。
时穗解释说:“以前她经常给我扎,多拔几次就习惯了。”
轻飘飘的话像是有千斤重,压得李蘅璋喘不过气来,有些愣然。
时穗倒是没多在意,揉揉肚子说:“果然是昨夜被你折腾的没睡好惹的,现在睡饱了也不觉得难受了。”
走下楼梯,看到尔茶就凑上去,满脸堆笑狗腿的说:“尔茶小姐姐,有没有好吃的,我好饿!”
尔茶看他生龙活虎精神尚好,点头应答:“少爷想吃什么,尔茶去做。”
时穗坐在桌前,端过送来的茶水喝了,说:“酸辣土豆丝,藕夹和尖椒鸡!其他的你看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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