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只有这两个人,只要把他们绕到身后,就能从大门出去。他们俩看起来身手不弱,先不说我赤手空拳,就算让我拿着刀也不见得拼的过,更何况我现在还揣了一个。当面刚是不可能的,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小范围的躲闪逃跑已经让他有些气喘,扶着柱子,抱头蹲下,掀翻了柱子旁的花瓶,倒是稍微阻拦了一个人。
他按照计划把二人往屋里带,转身竭尽全力开足马力的往空出来的大门跑。
尔茶虽然轻功绝顶,但是只会些花拳绣腿,连我都打不过。思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还拖着一个敦敦,万万不能往那边求助!
他心中暗骂:狗屁平安,平时寸步不离的跟着,今日怎么还不回来?
肚子里有些难受,他皱起眉头,冷汗直冒,心中呐喊:崽啊,别添乱成不,逃命呢!
向着光明跑出来,他才明白什么是才出狼窝又进虎穴。门口黑压压的少说二十来人,正堵在门口,见他出来,霎时团团围住,只把他待宰的羔羊。
黑衣人一言不发,闷不吭声的恶斗,拿着刀具直接砍过来,毫不拖泥带水,丝毫不客气,势要将时穗碎尸万段!
时穗左闪右躲,忍着腹中难耐,一跃而起把冲在前头的人踹开,自己扶着门框稍微喘气。
他借着从尔茶那里学的轻功,借力在空中翻转,跳到树下拿起李蘅璋平日用的长剑,本着输阵不输人,断不能落了士气,他一身英姿飒爽,质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杀我?”
黑衣人哪里跟他废话,只是脸上有些惊异,其中一人小声的对为首者耳语:“时穗不会武功,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了人?”
为首者冷哼,狠厉道:“宁枉勿纵!”
力量加上数量的悬殊还是让时穗不敌,他背靠在树干上,单手拿着剑也有些发抖,大颗的汗水顺着面颊划过下颌骨,他急切的喘气。从小腹传来的疼痛已经让他无法忽视,一闪而过的惊慌让他露出马脚。
拼杀这半会儿都只能勉强自保,对方把他围得水泄不通,就像是经过专业训练一样。这边的人倒下来,后面的人马上就上来补充,源源不断,空耗体力,让他完全没办法逃脱。
‘平安,你特么再不回来明年就来给我上坟!’
‘再试一次,再不能突围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他大吼一声,勾脚后踢,借着树干的力气跃起,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平安救我!”
凌空翻转,垫着黑衣人的肩膀翻身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李蘅璋顾不得所有,冲上前把人从地上抱起,高峙和元士先二话不说直接加入战局,将形式瞬间逆转。
“穗穗!有没有伤着,你别吓我。”
他紧紧的把人抱着,吓得发抖,呼吸急促的以为方才打架的是他。
时穗看着他,心中有了一丝安心,松了手心,才发现紧握剑柄的手心里全是汗水。他唇色发白,毫无血色的脸拉起一个笑容,忍着疼。
“没,没事。”
李蘅璋直接把人抱起来,一言不发的闷头往卢思晗跟前送,惶恐的心就要蹦出心口:你看起来哪里是没事的模样!
家里一片狼藉,乱的根本没处下脚,尔茶这才带着人收拾。卢思晗带着奶妈在屋子里料理孩子,只把时穗几人留在花厅里闲聊。
他斜躺在榻上,用小被子盖着,李蘅璋坐在他跟前,高峙、元士先只在桌边坐着。
时穗撑着手臂坐起来,被李蘅璋略微不悦的扶着,有些责备:“卢大夫让你多躺,起来做什么?”
时穗嘟囔了,说:“躺久了骨头疼。”
李蘅璋知道他闲不住,心道:你才躺多一会儿?
也没有阻止,扶着盘腿坐着。
擅长摸头杀的元士先好久没有拧人脖子了,技痒的打的也不算尽兴,恶狠狠的说:“偷袭暗杀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就出来和爷爷单挑,专挑有了身子的软柿捏,叫人看不上!”
时·软柿·穗动动嘴角,挂着勉强的笑容:“那啥,大约他们也没打算让人看得上……”
李蘅璋手臂靠在睡榻上,颔首示意高峙说说情况。
高峙点头,说:“一共二十三人,皆是束发戴冠的武者,功夫不差,手起刀落干净利落,从衣着来看是想要伪装成打家劫舍的盗匪。”
时穗打岔说:“我觉得他们经过严格的军事化训练!”
李蘅璋有些出乎意料于时穗的洞察力,问:“怎么说?”
“他们的动作还有默契,都让人觉得是长期在一起接受过系统的军事化训练的人。”
他比划着:“比如士先和高大哥被人围攻,若是你们俩对敌的时候会怎么做?”
高峙和元士先对视一眼,高峙首先开口:“若是只有我们两人被围攻,我们会背靠背拼杀。”
“对,就是这个这样!”
时穗右手握拳拍在左手手心,说:“他们把我团团围住,不管我怎么突围,打倒一个,总会有另一个马上补位。这种默契和机动性绝对不是一般的盗匪能有的。”
神色有些沉重的说:“我觉得他们和尚清不是一路人!尚清他们明明白白就是要活捉你我,他的主上要我活着,也说你还有利用价值,暂时要留着性命。”
他看了看李蘅璋,继续冷静的分析:“今天的人不一样,一招一式都是摆明了要取我狗命!要不是之前跟着你们学了好长段时间,我绝对已经身首异处了!”
李蘅璋不喜欢这样的措辞,略有些不悦。
时穗如梦初醒,竖起指头说:“对,我想起来了,当时我问他们为什么杀我。其中一个人还说‘时穗不会武功,是不是找错了人’。”
三人皆是一愣,凶手呼之欲出。
能知道时穗不会武功,还要痛下杀手的人不做他人想,便只有李定君!
李蘅璋神色俨然,说:“好了,别为这些事伤神,你今日受了惊动了气,早些休息。”
时穗点头,才散了闲谈。
二人同榻而眠,李蘅璋战战兢兢,一颗心始终不能放心,紧张的手足无措。
“今日我不该出去的,又把你置于险境。”
时穗侧身躺着,脑袋在他身旁蹭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说:“你这有话不直说的性子不好,有事就往自己身上揽的性子我更不喜欢。”
“我心疼你,就像你心疼我一样!你老这样,不是让我心里难受吗?”
他亲亲他的脸:“说好要风雨同舟,不准胡思乱想。”
“是,宰相大人!”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李蘅璋,拉过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来,摸摸,他今天肯定也被吓到了。”
李蘅璋一个激灵,惊恐的把手抽回来,时穗不明就里的扭头看着他恍惚的恐惧,问:“怎么了?”
李蘅璋的脸色难看,眼底波澜着仓皇,好一会儿,才说:“上次我摸了,小艾就没了……”
时穗一愣,心道:怪不得每次你看我摸着肚子都是一脸不可得的羡慕,却又从来不碰。就算夜里睡觉都尽最大可能避开。
他直接拉着他的手不放,硬是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说:“放了,摸了,屁事没有!”
又说:“你的手心暖暖的,他很喜欢。”
李蘅璋瞪大双眼,手心下微凉的触感正在慢慢升温,柔软又暖人心房。
他慢慢放下心防,听着身旁人平稳的呼吸,温柔宠溺的笑着,含情脉脉的吻了他的侧颜。
第87章 诏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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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时穗在身边的李蘅璋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在他的眼里寻找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他一个人站在书上的桌案前,手里拿着一支狼毫,聚精会神的挥洒在宣纸上,在泼墨渐变的江阳山峦之间,流水悠悠。
‘之前好不容易把人给养的停了药,整日神采奕奕连胃口都好了不少,没事还和我插科打诨嚷着要糕点吃!那日刺杀之后伤了身子动了胎气,养了快一个月都还没能补回来。’
时穗生辰那日,他和高峙出门买些卤味儿,岂料不知哪里冲出来一队游玩的人群把道路阻塞的寸步难移。起初他们只当是江阳百姓的娱乐活动,并不当回事,直到听到街边的百姓抱怨这些装神弄鬼的神棍才有所警觉。
他暗自算了时辰,发现比预计的时间耽搁的多了一倍!一阵惶恐涌上心头,他顾不得其他,翻身上屋拔腿就跑。
用最快的时间回到了卢思晗家,未等他开口询问时穗在哪里,就隐约听到刀兵相接的声音。
那种冷兵器铿锵有力的交接声实在是太过熟悉,就算在睡梦中,这样冷冰冰的兵戈声也能泛起无穷无尽的血腥。
一个可怕的想法爬上心头,紧紧拽住了他的每一条神经。
飞奔过来,看到的是拿着长剑凌空翻转,滚落在地的人。身后一群黑衣人手持长刀,在阳光下银光闪闪,毫不留情的向他心尖上的宝贝砍去。
惊心动魄的场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无法思考。
他吓得浑身发抖,怀里的疼的脸色惨白的人还拉着痛苦的笑容安慰他‘没事’。
果不其然,他完全没有‘没事’。
剧烈运动情绪激动导致动了胎气,虽然不至于见红,也差不了多少了。再加上他本来身子受损,孕育不易,如今身子受了气更是变本加厉的暴露出来。
正是应了那一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成日家恹恹的、淡淡的,无精打采的总是昏昏欲睡,膳食进的也不香,就连之前喜欢的糕点也只能勉强咬上一两口。’
他冷淡的眸子里见不到一丝涟漪,干净平静的掀不起一点波澜,心中冷哼。
‘呵!倒是我轻敌小看了你,如今这样受制于人捉襟见肘的情形下还能暗度陈仓。没想到还能躲过我的眼线,手中竟还有可以使唤的亲兵暗卫。’
“曾经你做出那些温情戏码哄骗于我,意图置我于死地都不算什么。天家从来都是猜忌、无情,但是你不该动他!”
一副山水画就,他潇洒的扔了狼毫,把砚台里剩余的墨汁击打的到处都是,好好地一幅画染上了墨渍污点,淡淡的晕染开。
‘第二次了!下次见面,连本带利,便是你死我活!’
‘嘎吱……’
时穗抱着一张小毛毯走进来,凑过头看看桌上的画,瘪嘴的一脸惋惜:“好好的一幅画让你给毁了,又是谁惹我的先生生气?”
李蘅璋笑意展现,瞧着他精神尚好,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时穗动动脖子,揉揉后颈,说:“本来好好睡着的,听着窗外沥沥淅淅的雨声就醒了。”
“喏,给你送张膝毯来。”
他拉着李蘅璋坐着,把膝毯盖在他的腿上,说:“不好好养着,以后怎么遛娃?”
“是,都听咱们长安花的!”
他拉着他的手,微微蹙眉:“怎么不多穿些,手心有些凉。”
时穗顺手把一旁挂着的李蘅璋的外套披在身上,说:“在屋子里没觉得冷,出来走了一圈是有些凉意。”
他点头道:“倒春寒果然还是名副其实。”
李蘅璋拉着人坐在自己身旁,问:“可愿意和我一起回长安?”
时穗稍怔,莞尔:“好呀,我要回去做同说学逗唱平章事呢!”
心道:近来外面风声鹤唳,从上年李定君的罪己诏开始,就像是一盘棋渐入佳境。那封罪己诏就像是打开了政变夺位的序幕。
一般来说君主罪己都是发生在晚年,比如汉武帝。避重就轻的看起来是在自述己过,摆出知错能改的姿态,其实是要赢得失去的民心。
但是李定君的罪己诏完全不一样,他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发出的罪己诏根本就是把自己的罪过摆在明面上。别说避重就轻了,就差把自己一顿吃三碗饭太浪费粮食也写上去!
与其说是罪己诏,不如说是提前让位声明。
罪己诏一下,全国哗然,都知道他矫诏夺位、杀弟戮侄,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锦元二年之后的李定君性情大变,骄奢淫逸,贪图享乐,任用小人。发布的政令劳民伤财,甚至丧心病狂的做出一夜间把自己亲身骨肉都屠杀殆尽的禽兽不如的人伦惨案之事来!
这两年百姓深受其害,心寒非常,自然再也不愿意爱戴拥护他,民间早已经自发形成了要‘请秦王归京,正本清源’的话头。
甚至好些读书人酸腐秀才发挥带头作用,一份份檄文把李定君贬低的一无是处。
拐着弯儿的把他矫诏、杀弟、杀子、夺弟媳等光辉事迹形成话本,还顺手附带了罪己诏作为考证附件,绘声绘色的传唱各州各府。
那身临其境的文笔,不知道的还以为作者当时就趴在李定君他家床底下呢!
再说军权,别说兵临城下的李武项不肯退兵,镇守四方重镇的将军纷纷杀了监军起兵奔赴长安,京畿营趁机带兵带路,三路重兵把长安城围得水泄不通。
城内金吾卫、禁军一边维持长安城内治安,贯彻不扰民政策,只把皇城围了个铁桶一般。
全部都打着旗号要求‘还政于秦’!
至于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时穗不问也不打算去深究。李蘅璋离开长安之前到底在朝廷和军队里部署了多少眼线,怕是已经盘根错节根本无法探明。
况且权力之争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延绵交织,说不清道不明。
‘叩叩叩!’
“爷,京里有贵人到。”
门外响起高峙的声音。
李蘅璋看着时穗,浅笑的捏捏他的手,说:“进来。”
进来的是李定君贴身的大宦官安然,他一身常服,弓着背进来作揖:“奴婢安然见过秦王。”
李蘅璋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面无表情声音低沉,道:“安公公不必多礼。”
又带着微不可闻的笑意说:“不负所托,本王已经找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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