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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树知道。
在沈树为他规划未来的时候，就知道他同时在计谋着离开。
他坐上车后座，看着逐渐被抛在身后的别墅，无力地靠在窗户上，遮住了眼睛。
第28章 chapter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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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差，积云像是锅里烧滚的水，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白愫在楼下看见尹照藤的时候，觉得对方的身形和脸庞都没变，可就是好像哪里少了些什么。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白愫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可当他给沙发上的尹照藤递水，看见对方空荡的眼神，心里还是被揪紧般难受。
明明已经放弃了，想要心上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可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藤藤。”白愫搂住他，“你不想回去就住在我这里吧，我们一块挤挤，也能睡。”
尹照藤没说话。
“当时我以为你真的去外地了，还是那家伙跑到沈树哥的别墅想找你，但是被拦出来，我才知道你可能真的被关在那里了。”
“算了不提他，当初还是他……”白愫叹气，“藤藤，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
尹照藤不知道。他没有想明白，沈树为什么明知道他要逃，却还装作一无所知，甚至为他安排好如何离开。
沈树的很多行为都和前世的不同。为什么会突然不计后果地要解除婚约，摒弃和他的兄弟身份，病态地将他关在别墅？
尹照藤发现，从他重生到现在，许多轨迹在他的刻意规避下虽然不再和前世重合，但依然驶向了同一个方向。
婚约还是取消了。他和沈树还是发生了超越伦理的关系。
这一切就像是团纷乱的丝线，交缠不清，最关键的结点究竟是谁？
尹照藤脑海里浮现出骆明谦的脸。
上一世意图杀害沈树的人混在了季诗乔带来的保镖里。沈树是沈家的人，骆明谦终究不姓沈。倘若季诗乔将沈树领回，那么沈树对骆明谦的地位还有产生威胁的可能性。
为了斩草除根……那条毒蛇，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一世尹照藤消停了对沈树的纠缠……而沈树却开始做出不合常理的行为。
这一切和骆明谦有没有关联？
无论怎样，他的目标都达到了。一旦他和沈树的不伦关系被公之于众，那么一切都会像前一世那样——
助理在车上还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一串号码，却让尹照藤心口一跳。
这串号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尹照藤僵了几秒，接了。
“弟弟，听说你从外地回来了。”骆明谦浅笑道，“那边好玩吗？”
他留在骆明谦身边的眼线，暴露了。
尹照藤没再上班，白愫看尹照藤恹恹的，精神总不太好，于是要请他吃火锅。
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个人等在座位上了。尹照藤看清那人的脸后，微微一愣。
是郦棠。
“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啦？”白愫拉着尹照藤坐下，脸红道，“最近不是很忙么……我以为你不来了。”
郦棠笑道：“嗯，但是吃饭也很重要，毕竟有人请客。”
她的头发已经拉直了，穿着得体的套装裙，相比之前的温婉宜家，如今更显得干练利落。
菜已经点好了，白愫起身去拿饮料，问尹照藤和郦棠要喝什么。
郦棠看了眼正在发呆的尹照藤，弯起眼睛：“我想喝酒可以吗？等会叫代驾。”
白愫走后，郦棠看着尹照藤开口道：“我听说，沈树最近很少回家，都差住公司了。”
尹照藤一愣，缓慢地转过眼珠。
“沈氏企业近段时间不景气，公司的事足够让人焦头烂额。”郦棠轻声道，“沈树应该挺累的。”
尹照藤沉默了一会：“我哥会处理好的。”
“那你呢？”
尹照藤抬起头，望进郦棠平静无波的眼睛里。这种眼神很熟悉，让尹照藤想起沈树，有些时候，沈树也是这样审视他的。
他无法在这种眼神下撒谎。
“我跟沈树认识很多年了，彼此都足够了解，这也是我们同意商业联姻的主要缘由。在我印象中沈树对自己的目标总是很专注，不分心，也从不为其他因素受到干扰。他对欲望的控制力远远高于常人，这也是他比大多数人优秀的原因之一。”
“郦棠姐，你想说什么？”
郦棠微微一笑。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他能为你突破桎梏，这实在是很难得的事。”
“酒来啦！姐姐我帮你开。”白愫回到座位，“你们刚刚聊什么了？”
“没什么。”郦棠接过酒杯，“我们在聊你咖啡店下一次会出什么新品。”
聊到咖啡店，白愫就将其他的都抛到脑后，热烈地和郦棠说起自己最近改良的新品，没注意到尹照藤拿过玻璃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舌尖有点涩。
这一晚三人不知道喝了多少，最后除了郦棠，其他两个人都差点晕得走不动路。白愫整个人更是像八爪章鱼一样牢牢附在郦棠身上，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叫着姐姐。
郦棠哭笑不得，对尹照藤说：“小藤，我先扶他过去，你在这等我。”
尹照藤点头。可过了会他又想上厕所，只得扶着桌沿站起来。
面前一切都在打转，尹照藤松开手往前走，身子却控制不住地歪斜，天花板的灯刺得他眼睛酸胀。
在他以为自己要倒下去的时候，一双手接住了他，将他稳稳拥在怀里。
尹照藤听到胸腔咚咚的心跳声，还有淡淡的烟草味。他抬起头，看见了沈树的脸。
心口猛地一跳。
灯光好刺眼……他的眼泪要下来了。
男人皱眉道：“喝这么多？”
尹照藤呆呆地看着他哥，心想，不喝那么多，怎么能暂时忘记你的脸呢？
突兀地吻了他，问他，这是你想要的吗？
手掌被他割破，告诉他即便是殉情，也不会让他先走。
和他缠绵不休，哑着声音喊他宝宝。
规划和他的未来，询问他喜欢猫还是狗。
握着他的手，镇定又自顾自地说，要和他结婚。
酒精摄入越多，是不是就能稀释掉他们的过往，尹照藤不知道。但现在，他看到沈树的脸，好像一瞬间就有了答案。
尹照藤喉咙发痒，颤声道：“哥哥……”
男人却微微一僵。
他攥着对方衣服的手指慢慢松开，眼睛发红地埋进他的肩膀，用很小的声音对他说：
“我好像……后悔了……”
男人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弯腰想将人抱起，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声。
“郦启。”
郦棠关上后座车门，看了眼站在一边的郦启。
“我没想对他怎么样。”郦启看着车窗里尹照藤昏睡的脸，“我知道他讨厌我。”
“你离他和沈树都远一点。”郦棠冷声道，“上次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
“姐，你都已经和沈树没关系了。”郦启眼睛微红，“你现在还要向着他吗？尹照藤那么喜欢他，他还不是和我一样——”
清脆的响声在空气里炸开，郦启微偏着头，感觉半边脸都麻了。
“这一巴掌是你刚刚胡言乱语的惩罚。”郦棠打开手机，“之前的混账事，回去我再和你继续算。”
代驾赶到后，郦棠就上了车，没再和郦启说话。男生站在路口，不知道从哪里滚来一只塑料袋，在夜风里被吹得哗哗作响。
而后座上，白愫睁开眼，看着副驾驶上郦棠冷漠的侧脸，暗暗攥了攥掌心。
第29章 chapter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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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照藤看见了墓园。石碑被灰色的雨幕罩住，花瓣被风吹散，颤巍巍地滚在地面上，最后变成湿黏的一片。
雨里站着一个人。没有打伞，也没有动弹。
他手里拿着一捧天堂鸟，侧脸寂静漠然，或者说是空洞，什么表情都没有。男人笔直地站在那，似乎就快要和墓碑融为一体。
西装被雨打得湿皱，发尾和睫毛都在落水。那对黑色的眼珠，好像也被雨水浸泡得泥泞，可目光还是牢牢地钉在面前的墓碑上。
尹照藤心口狂跳，他加快脚步走到男人身边，看清了墓碑上的名字。
他僵住了。
那是他的墓碑。
尹照藤机械地转过头，去看沈树的脸。沈树在他的记忆里从未这样形销骨立。
面色苍白消瘦，长眉和眼珠被雨水衬得多黑，嘴唇就被雨水泡得多白。
他注意到沈树的领带是歪的，衬衣纽扣也系错了位置。
“哥……”
沈树听不见。
男人屈膝，将花束小心翼翼地放在碑前。做完这一切后，他没有起身，只是试探地伸出手，似乎想摸一摸那座冰冷坚硬的墓碑。
可就像是不甘心似的，手指又被颤抖着收回。
尹照藤的指甲攥进手掌里，钻心的疼。
他死之后，沈树有没有好好地生活？他离开了沈树的世界，沈树应该会过得更好才对吧？
沈树世界里那些风雨，全都是他带来的。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感觉这个男人此刻很狼狈？
“……你说的，我都不答应。”
男人的嗓音低沉嘶哑，像是雨里奏的一曲哀乐。被淋得透湿的叶片卷落在沈树背上，尹照藤想替他摘走，可却碰不到男人。
“我会找到你。”
尹照藤浑身颤抖起来。
“下次见面……”沈树看着墓碑，仿佛在隔着石头和他对话，“别再留我一个人。”
尹照藤的眼泪落下来了。
他每呼吸一轮，胸腔好像就涌起疼痛，那疼痛快要把他撕裂开来。
他张开嘴，想呼唤沈树的名字，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鬼魂，只能站在沈树旁边，看着男人浑身湿透地跪在自己的墓碑前。
突兀的铃声响起，尹照藤从梦中惊醒。
他关掉闹钟，坐在床上发愣。脑袋疼得厉害，也许是宿醉，也许是梦境太过真实。
他很小就没了妈妈，后来搬进沈家，也只是寄人篱下。后来沈树带他住进别墅，他才有了依靠。
依赖是相互的。
他走了，沈树会孤单吗？
这次，他还是留下了哥哥一人。
尹照藤接到沈家管家的电话，告诉他沈知南住院了，说是想见见他。
沈知南年纪大了，老毛病多，住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次居然主动提出要见他。
“我哥也在吗？”
管家说：“少爷很忙。”
——“我听说，沈树最近很少回家，都差住公司了。”
尹照藤沉默了会，说：“好。我会过去。”
尹照藤赶到病房的时候，只有沈知南一个人躺在床上。
沈知南笑起来，眼角细纹堆积，他也老了，只能依稀看出年轻的模样。他和沈树身上的血都有这个男人的成分，可似乎谁都不像他。
沈树冷淡，尹照藤固执。
像是某种不约而同的基因变异。两个兄弟，都更多地与各自母亲相似。
但依然改变不了他们是亲兄弟的事实。
尹照藤在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有事吗？”
自从知道一直来家里照顾他们母子的“沈叔叔”是亲生父亲，并且还有自己的家庭后，尹照藤就不再对所谓的爸爸有所希冀。
也许是因为对尹泊渔的愧疚，沈知南居然忽视外界舆论，将她给自己生的私生子领回家。
不过那以后沈知南也很少管过他。直到他发了疯，试图搅乱沈树的婚姻。
“小藤，”沈知南说，“爸爸只是想找你说说话。”
尹照藤表情没变化：“你是想说我和我哥的事吧。”
沈知南看着他，唇角笑意消失得悄无声息。
“我说过的话都会做到。”尹照藤坐直身体，“我……不会再和他见面。”
沈知南沉默一会，笑道：“小藤，你们是兄弟，怎么会不见面？”
尹照藤盯着他，指头攥紧成拳。
他和沈树还是兄弟。尽管闹翻了、断掉了不该有的关系、可流转在血液里的与生俱来的羁绊，他解不开。
“你们只是兄弟。”沈知南目光变深，“这样就可以。”
真是残忍。尹照藤捻着手指，要两个已经接过吻做过爱的人回到相亲相爱的兄弟位置，可能性会是多少？
沈知南看着他。
仿佛如果他不答应，就依然抱着对哥哥不清白的想法。
尹照藤不想受制于人。尤其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小藤，别用这种眼神看着爸爸。”沈知南轻声道，“外界已经有你们的传闻。如果这个时候你和他维持兄弟关系，对沈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明白。”
尹照藤起身的动作一僵。
他不愿受制于人。尹泊渔去世后，只有沈树是他的软肋。
尹照藤好像昏头了。在这一刻，他似乎对重生后屡次回到原先轨道的结局重燃起一丝希望。
尹照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他从始至终，一直就是我哥哥。”
沈知南脸上表情稍缓，目光越过他，落在远处。
“沈树，你怎么这么早到了？”
尹照藤后背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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