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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雪靖低头品茶，眸子暗了些，“原来世子爷喜欢千娇百媚的？”
苏衍扬了扬眉毛，“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谁不喜欢？苏全精通音律，今日刚好可以与花魁娘子切磋一二。”
苏全折扇别在腰间，他今日并没易容只不过稍微打扮了下，倒也是个清朗俊逸的男子，“小生苏全，自幼喜爱琵琶，今日先献丑一曲。”
苏全去夺罗绮的琵琶，罗绮巧妙地避开了苏全的手，“苏公子还会弹琵琶啊，果然人不可貌相，只不过我这琵琶不外借。”
苏全闪身绕到罗绮的身后，“不就一琵琶，姑娘就不要推辞了。”苏全的手悄无声息搭在琵琶身上，罗绮下意识地回身一掌，趔趄着后退了几步。
苏全拍手称道，“花魁娘子好功夫。”
罗绮倒也不慌张，“我一小女子孤身在外谋生，又在这烟花之地，学些功夫傍身只为保命。”
兰雪靖低头不语，苏衍的眼神一刻也没从兰雪靖身上离开，从他的眼睛到唇，再到露在外面的雪白脖颈，一寸一寸地用目光轻薄着，苏衍，“花魁娘子去长兴街走动吗？”
罗绮笑容妩媚，“盛安城繁华如梦，我没事就爱出去转转。”
苏衍还盯着兰雪靖，“是该多出去转转，花魁娘子的口音听着不像南国人，故乡在何处？”
罗绮抱紧琵琶，“小女自西北边陲之地而来。”
苏衍喝了口酒，“怪不得花魁娘子有几分异域风情。”
苏衍递了个眼色给苏全，苏全突然出手，罗绮纵身一跃，如神女飞天，动作轻盈利落。苏衍拍手，“好功夫！苏全也是会武之人，不如二位切磋一下。”
苏全抱拳，“姑娘请赐教。”苏全一掌劈过去，罗绮侧身一脚挑落。苏全夺罗绮怀中的琵琶，罗绮琵琶弦一拨，苏全忙后退捂耳。
兰雪靖放下茶杯，眸锋冷冽，“住手！”
罗绮放下拨琵琶的手，眼露嗔怒，乖乖退到门口闭口不言。
苏衍，“千娇百媚的花魁娘子原来是你的人，啧啧啧，兰雪靖啊兰雪靖，你行啊。”
兰雪靖，“世子爷找人跟了我那么久，也很行啊。”
苏衍，“自然是行，不然怎么等狐狸露出尾巴，兰雪靖你到底带了多少人来？”
兰雪靖单纯真诚地抬眸看着苏衍，“世子怎知就是我的人，为何不是律王的人？”
苏衍笑了，“别装了，你是狐狸，世子爷也不是傻子。你若还没放弃让东宫为莫白桑陪葬的念头，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兰雪靖一副孩子的天真模样，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纯白的人儿手一挥就是一片血雨腥风，“世子，我哪里有那本事啊，您高估我了。”
听他这语气还委屈上了，苏衍想到福禄巷的惨案出自他之手，兰雪靖的话一句也不能当真，“你们两个出去。”
罗绮和苏全同时退出房间，两人在门口对视了一眼，罗绮狠狠刀了苏全一眼，苏全不乐意了，追上罗绮问道，“大家都是为各自的主子做事，你这么看我作甚？”
“果然跟你家主子一个德行。”罗绮用他本来的声音说道。
苏全直接僵硬在原地，眼睛恨不得瞪出来了，罗绮朝他抛了个媚眼，扶着云鬓上的簪花，恢复娇媚的女音，“怎么了？奴家不千娇百媚吗？”苏全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罗绮甚为得意，抱着琵琶摇曳着走远了。
苏全还在发蒙，久久不能平静，真他娘的见鬼了，这么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竟是个男人。
第25章 狐媚惑人，太公拿妖
门外喧闹萎靡，屋里香气绮丽浓烈，苏衍半壶酒下肚，“莫白桑之死是多方角逐的结果，如果你要清算岂不是要血流成河，子虞，这笔血债你是无论如何都没法算清的。”
兰雪靖静静坐着，长睫垂着看不清眸色，香气缭绕他是冷得，“世子，大盛自昌隆年间至今总共有三次变法，最后都无疾而终，变法革除不了大盛百年来根深蒂固的积弊。”
苏衍又何尝不知道，若不变法难道就任其长此以往吗，“阳宁变法历时三个月，因变革派借机打击报复世家，排除异己，满朝文武争斗不止最终被迫终止，宋应天变法历时一年积弊太多，执行力度不够，也不得不叫停，新安变法…”
兰雪靖望着身前的半盏酒，“一个妖僧之徒就终结了，大盛世家垄断仕途，寒门报国无望，阶级矛盾愈演愈烈。这盛世繁华还能持续多久？”
苏衍眸色沉着，兰雪靖这人远看是一汪旖旎的春水，近看才知他的心深得如万丈深渊，苏衍长叹一声，“是啊，还能持续多久，盛极必衰。大端朝绵延八百年，后被三姓臣子瓜分天下。北国兰氏，大盛燕氏，北漠拓跋氏。北漠各部落之间互相争斗，战争不断，十年前拓跋扬一统北漠，十六部之间面和心不合，终于一年前北漠十六部各自为政，拓跋氏建立的北漠王朝彻底分崩瓦解。”
兰雪靖，“北国自建国来同室操戈之事多如牛毛，不是在造反叛变就是在准备造反叛变的路上，内耗严重，早已不符北国兵强马壮，铁血彪悍的强国之势。大盛承接了大端的富饶之地，水乡南国，国富民强，可世家扎根皇权，盘食国之根基，大盛这棵繁茂的参天大树根已经烂了。大端灭亡后，大盛，北国，北漠，除了北漠不安分，常年在北国和大盛的边陲之地骚扰，北国和大盛虽说在贸易上暗暗较劲，五百年来并未起大的战事。可现在，随着北漠王朝的覆灭，大盛和北国也有颓废之势，天下不久之后便会大乱，群雄四起。”
苏衍蹙眉，压下酒杯，“所以你想提前让天大乱？”
兰雪靖摇头浅笑，“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必然之势，或快或晚，那一天终会到来。大盛，北国，北漠沉寂五百年了，由盛转衰是必然。北漠王朝的瓦解就是先兆。”
苏衍嘴角上扬，目光尖锐，“拓跋扬十年前一统北漠，终结了北漠三十年来的内乱，偏偏在你去北漠当质子的时候崩溃，这其中难道就没有联系？”
兰雪靖天真又委屈，“世子爷，我去北漠的时候才十五岁，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瓦解那么大一个王朝。”
苏衍，“别给我装天真，世子爷不吃这一套。北漠看似强大，十六部之间矛盾不断，一盘散沙，只需一点小小的火苗，这把火就能把北漠王朝烧成灰，那个点火的人是不是你？”
兰雪靖笑了，笑到停不下来，歪头瞧着苏衍的样子单纯得纤尘不染，“世子爷你猜。”
苏衍灌下半杯酒，迎着烛光愤愤道，“我猜？我猜你是苏妲己！”
兰雪靖往苏衍身边挪了挪，“那世子爷可愿做商纣王？”他故意压低声音贴着苏衍的耳边说话，软绵绵地又充满了不可抗拒的诱惑。
苏衍重重将酒杯拍在桌案上，溅起零星的酒水，长指挑起兰雪靖的下巴，兰雪靖的唇在昏黄的烛光下泛起淡淡的红晕，苏衍仿佛看到阿芙蓉盛开了，“你要是苏妲己，世子爷就做姜子牙，先收了你这只狐狸精。”
兰雪靖委屈，“我做什么错事了世子爷就要收了我，小狐狸山中修炼多年，寂寞之余，一朝动了凡心贪恋起世间繁华，遂化了人形初到人间只为寻一良人缔结姻缘共度余生，一没惑人，二没作恶，敢问太公为何要拿我？”
苏衍手攀上兰雪靖的腰肢，“为何拿你？你是没惑别人，可你惑了我的心啊，坏了我的道行，我自然得收了你，免得你又去魅惑别人。”
兰雪靖由苏衍摸着自己的腰，兴许是这酒暖更或许是因为苏衍，“太公灭商兴周，封神之气魄撼天动地，岂是我一只小小的狐妖能惑的？我瞧瞧太公的心是不是给我拿了？”
兰雪靖的手探入苏衍的襟口，覆在苏衍火热的心口上，掌心下是苏衍有力的心跳，“太公的心怎么跳得那么快？”
苏衍，“自然是你狐妖惑人！”
兰雪靖手指曲起作掏心状，“那太公可愿把心给我？”
苏衍捏起兰雪靖的下巴，凑近他的唇，“想要自己来拿，不过就看你道行够不够了！”苏衍吻上兰雪靖的唇，凶猛的吻恨不得吞了兰雪靖。猛烈又充满了强取豪夺的生猛劲儿，兰雪靖难以招架却又沉溺其中，仰起头，把脖颈和锁骨留给这头凶猛的老虎。
面对猎物主动献出的好意，苏衍并不领情，更为凶猛地咬着他，直到嘴里尝到血的味道才温柔几分。
兰雪靖吃力推搡着苏衍的肩膀，“世子爷不是说要怜香惜玉吗？为何对我这般凶狠？”
苏衍在兰雪靖肩头磨牙，“怜香惜玉是对美人，对你这种狐妖就得凶猛，让你知道什么是世间险恶。”
痛感和酥麻交织，兰雪靖一直自持的冷静要崩塌了，“我不就坏了你一点儿道行，你至于……太公这这心胸未免……”苏衍咬得他痛，不过这种痛竟让兰雪靖沉溺。
“一点儿？你坏得岂是一点儿道行？”苏衍抓着兰雪靖的脚踝把他往身边带，“你这种狐妖就该关在笼子里。”
兰雪靖脖颈上简直不能看了，全是牙印，领口开得大，“古有武帝金屋藏娇，今有安西王世子苏衍金笼锁狐妖。”
苏衍揉着兰雪靖的脚踝，“还得再打一副脚铐，让你插翅难飞。子虞，跟我说实话，你的头到底是怎么白的？”
兰雪靖脚踩在苏衍的心口位置，足尖隔着布料在苏衍心口轻轻画着圈，“怎么，世子爷嫌弃我头白了？”
苏衍长指揉搓着兰雪靖的脚踝，揉压的恰到好处，兰雪靖强忍着叫出声的冲动，苏衍每一下都极尽可能地刺激着兰雪靖的敏感。
苏衍抓住兰雪靖那只不安分的脚放在肩头，捏了捏他结实的小腿肚，“只是好奇，好奇你的过去。”
兰雪靖仰着头，一头雪发垂在苏衍托着他脊背的手臂上，“好奇？我的过去有什么可好奇的？”
就算他现在诱惑着你，可他还是不愿对你打开心门，苏衍还是被兰雪靖隔绝在心门之外，苏衍再次吻上他的唇，这次的吻带着几分惩罚和赌气，兰雪靖由着他，苏衍很清楚兰雪靖只不过在寻求片刻的温存和安慰，就算他献上这副身体，也只是短暂地放纵自己。苏衍不止想要兰雪靖这个人，还有他的心甚至灵魂。
门外的嘈杂之声很大，苏衍不得不放开兰雪靖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一开门就见对面的雅间冒起了烟，小厮提着水桶灭火。天字间的客人在几个护卫的簇拥下离开，那人戴着面衣，不过下楼的时候风扬起，苏衍还是窥上了一眼，燕熙宸随后从天字间离开。
苏全上来，“世子，看不到，护得实在太严密了。”
苏衍正了正衣襟，“我看到了，没想到啊，竟然是他，如此就说得通了。你下去吧。”
苏全，“是！”
苏衍关上房门，兰雪靖端坐着，诱人的模样不见了踪影，“这就是世子爷要来醉梦楼的目的。”
苏衍倒满酒，“也是你的目的。兰雪靖，没想到律王把你也耍了。”
兰雪靖委屈地弯着唇角，“唉，你们这些人啊，都长了十个八个心眼子，小狐狸好害怕。不过，世子爷可看清是谁了？”
苏衍刮了一下兰雪靖的鼻尖，“亲世子爷一下就告诉你！”
兰雪靖微微欠身，狠狠在苏衍脑门上弹了一下，“世子爷不说我也能查得出。”
苏衍抓着兰雪靖刚弹过他脑门的手，“刚才的狐狸精不是你吗？变脸变得未免太快了。”
兰雪靖抽回手，“还是那句话，此一时彼一时。刚才我兴致好，现在我没兴致了。”
苏衍笑，“狐狸精真够无情的。宁远赵元初，嘉良十五年的进士。曾在大理寺做过寺丞，悟真案后被贬出了盛安。”
兰雪靖，“又与悟真有关，他因何被贬？”
苏衍，“当年悟真妖言惑众一案闹得盛安血雨腥风，悟真之流被诛杀后，赵元初上奏说悟真案还有诸多疑点尚未解开，要求彻查，其间不知出了什么原因陛下一直未应允，不久之后就传来赵元初用酷刑折磨死了一个刑犯的消息，晁音一派就以此事大做文章将赵元初贬出了盛安城。”
兰雪靖，“赵元初被贬出盛安后勾搭上了律王，这些年躲在燕熙宸身后与东宫斗智斗勇，看来这个赵元初还是个人物。”
苏衍酒劲儿上头，面色泛红，“当然是个人物，宁远赵氏和卢陵赵氏都是大端皇室之后，他们族中不乏有志之士，就因他们曾是前朝皇室之后一直无法入朝为官，就算过去了五百年，还是担心他们复辟。这个赵元初是赵氏一族中鲜有能为官的，不过他也因前朝皇室之后出身被人疏远。”
兰雪靖垂着眼帘，“所以他就躲到了燕熙宸身后当起了谋士，还巧妙地隐藏着身份。”
苏衍，“生气了？”
兰雪靖不解，“我生什么气？”
苏衍摸着兰雪靖的手，“燕熙宸骗了你，你不是他放在心上的人了。”
兰雪靖反握住苏衍的手，“我看是世子吃醋了。”
苏衍不甘示弱地反握兰雪靖的手，抓紧不让他再反握回来，“世子爷吃什么醋？”
第26章 清月陨落，雪鹰难驯
苏衍长指揉着兰雪靖柔嫩的手腕，笑容荡漾，兰雪靖不甘示弱，手背蹭着苏衍手腕凸起的疤痕小猫挠痒一样，用天真的眼神盯着苏衍，“自从知道我与律王的关系后，每次在世子爷面前提及他，总是隐隐能嗅到淡淡的醋香。”
苏衍轻笑刻意避开了兰雪靖投来的目光，像掩饰又像在逃避，“醋香？醋香闻不到，美人香可随处都是。热了，出去透透气吧。”
天已经黑了，一轮满月爬上夜空。盛安城还是那么繁华，歌舞升平。苏衍和兰雪靖并肩走着，苏衍望着月亮略显神伤，“去祭拜过莫白桑吗？”
兰雪靖敛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得紧，漠声道，“没有。”
苏衍，“为何不去看看他？你和他是孪生兄弟吧，他人去了你该去坟前看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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