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明显的走神,身边的冷清秋不可能注意不到,便转过头来看她,也不问原因,而是体贴地道,“这屋子里人多,闷得很,咱们出去逛一逛?”
雁回很是心动,但她知道清秋是喜欢听戏的,又因为家里拮据,戏票并不便宜,所以平时也难得听一次。
现在好不容易听一回,要是陪她出去,错过就可惜了。
于是摇头,“算了。你听你的戏,不用管我。”
清秋却不听她的,拉着她就要往外走。这边人多,她们的位置又相对靠前,拉拉扯扯不好看,还可能打扰别人,雁回不敢用力挣扎,只好顺着她的力道起身。
两人一路出了戏厅,走到外面来。
金家的院子很大,但规划得很好,处处都是绿植掩映,景色宜人。两人也没有走远,就在前廊上坐下来,一边吹风一边说话。
没一会儿,金燕西就跟出来了。
他今天一整天,视线都频频落在清秋身上。虽然清秋穿长袍时也有一种中式的秀美,可是今天这一身,却是格外地令人惊艳。燕西因为清秋待他的态度反复,反而加倍上心,好不容易把人请出来,自然想多亲近。
所以见清秋和雁回偷溜出来,他很快也找借口出来了。见两人坐在廊下说话,便笑着上前凑趣。
谁知他这一出来不要紧,后面又跟出来了好几个人,都是年轻男女,梅丽,秀珠也在其中。他们可不会与燕西客气,直接把他挤开,燕西一贯是不会对女孩子冷脸的,也只能告罪退出。
但是越是如此,心里就越是觉得遗憾,恨不得立时造出一个小空间来,只有自己和清秋在内,好得畅谈一番。
于是那个之前被按下去的念头,就又冒出来了。燕西思忖片刻,觉得也无不可,便高声提议道,“都挤在这里也无趣,不如咱们到楼上的舞厅去,让人放音乐跳舞。”
相比较于看戏,年轻人们当然更青睐这样的活动。毕竟跳舞的时候,必定是一男一女搭配,可以名正言顺地答应,于是纷纷响应,一群人就拥着上了二楼。
金家是经常设宴的,舞厅里什么都有。很快有仆人过来铺好桌子,送上下午茶、咖啡和点心。来不及请乐队,就用机器放了唱片,安排得妥妥当当。
大家吃了一点东西,便开始邀舞。
燕西自然是想邀请清秋的,但现在清秋左边坐着秀珠和梅丽,右边就是雁回,再过去,坐的是那位邱惜珍小姐。除了雁回和梅丽之外,都是与燕西极为熟络的女友,虽然他现在最为看重清秋,但是对于别人,也有几分不忍心,一时竟是冷落了谁都不妥当,便踌躇住了。
雁回见他远远站着不敢过来,就凑到清秋耳边问,“你想跳舞吗?”
“不想。”清秋虽然已经学会了舞步,但其实依旧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更无法想象自己与陌生男性搂在一起跳舞的情形,连忙摇头。
雁回忍不住笑,“你可以和金七爷跳。”
清秋的视线从燕西脸上掠过,神色淡了下来,“不必了。再说,我看金七爷心里踌躇得很,恐怕是不知道该邀请谁呢。”
“这倒也是。”雁回更觉得好笑。
在场这三个女孩,一个是对燕西还有执念的前女友,一个是结局时陪伴在他身边的妻子,无论哪一个,其实都比清秋更适合陪他跳舞。虽然雁回觉得可以让清秋熟悉一下这种场合,但也没必要非要跟他跳舞。
原著里,金燕西就是在跟邱惜珍跳完舞之后,又见到清秋,便在心里想:可惜邱惜珍比她开通,没有她这样温柔。她比邱惜珍可怜可爱,有不很开通,要和她在一处跳舞,那是绝对没有这种希望的。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给燕西希望?
或者说,就是要让他有了希望又失望,那才有趣。
雁回眼珠一转,就故意扬声笑道,“你们看,七爷在那边踟蹰许久了。我看是这里人太多,七爷不好意思过来。要是少两个人,说不定就来了。”
说着,携了清秋的手起身,又道,“我们先把位置让出来,好让七爷过来。”
这话听得白秀珠和邱惜珍都面色微妙,但两人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我们去哪里?”清秋跟在雁回身后,见她竟是往舞池的方向走,连忙问道。
雁回笑道,“好不容易学会了舞步,现在又有了舞会,不跳不是可惜了吗?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难以习惯,不如今天还是跟我跳,如何?”
既然是跟雁回一起跳舞,清秋也就不排斥了。于是两人在周围人惊异的神色之中,滑入了舞池。
大家都没想到还能如此,但说实话,雁回一身男士西装的打扮,混在人群之中,看起来非但不违和,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魅力,让周围的女士们都亮起了眼睛。
她们之中有些是想跳舞而没有男伴的,觉得换个女伴也不错。有的是觉得这么穿十分好看,准备下次再有舞会也可以尝试的。
倒是男士们的心情十分复杂。
本来这种场合,女客就比男客要少得多,尤其是年轻的女客。如今内部消化,等于他们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机会,叫人怎么不扼腕?特别是清秋和雁回都是能令人眼前一亮的美人,这可惜便还要加倍。
最最可惜的还是燕西。
他今日是寿星,本来无论邀请谁共舞都不会被拒绝的,然而没等他打定主意,舞伴就突然少了一个。
虽然少了一个,但他依旧未能下定决心。因为要在白秀珠和邱惜珍之间做抉择,同样很艰难的。所以直到雁回和清秋一舞毕,他还是站在原地踌躇。
雁回促狭的心思又上来了,就故意走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七爷,是不是还没有想好邀请谁跳第一支舞?”
燕西回头,见了清秋,顿时眼睛一亮。
雁回连忙转头对清秋道,“你也累了,找个地方坐下吃点东西吧。”
清秋连忙答应,转身走了。
燕西面上难掩失望。雁回装作看不见,继续问,“七爷是在犹豫要该请白小姐跳舞还是该请邱小姐吗?你这两个女朋友都太出挑,一时难以抉择,也是正常的。”
“不要胡说。”燕西哪里招架得住这样的问题,连忙否认。
雁回说,“七爷不要这样不老实吧。你要是承认,我还有一个办法给你。要是不承认,那我也就不管了。”
“什么办法?”燕西没忍住,追问道。
雁回笑眯眯地说,“刚才是你一个人,所以难以抉择。现在我们有两个人了,自然是我先去邀请其中之一,只留下一人给你。七爷你说,这样好不好?”
要是在雁回跟清秋跳舞之先,她说这样的话,燕西只会当笑话来听。现在听雁回这样说,竟也觉得有理,便玩笑道,“那就雁回兄先请。”
雁回也不客气,真的当先走过去,停在秀珠面前,“白小姐,可肯赏脸一舞?”
邱惜珍是燕西正牌的缘分,还是让他们早些在一起吧,省得还要平生波折,又枉费了其他人的一番心力。
白秀珠是看到雁回跟燕西说话的,以为这事是燕西拜托她,心中已是恨极。
她原本以为燕西是已经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人,两人的婚事总不会太远,谁知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就走到了这个地步。白秀珠生平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若是只有二人,势必又要和燕西闹上一场。可现在是公开场合,她还要脸面,只好把手搭在了雁回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没睡这周就还没结束!
总之终于更新了_(:з」∠)_
原著里,燕西和清秋结婚当天,看到邱惜珍,心里想的是:
本来一个男子,不能娶尽天下的好女子,也不能说一个男子在女友中娶了一位做夫人,就对不住其他的女友。可是很怪,燕西这个时候,好像见了什么女友,都有些对不住人家似的。
所以他真的是做朋友很好,做情人乃至结婚,就会让人受尽委屈的渣男啊。
清秋的不幸在于,她用自己作为活生生的例子,把燕西从这种“男人的天真和柔软”之中打醒,然后享受成果的是别人。
第12章 酸
清秋从餐台上取了咖啡与点心,正要找地方坐下,一转身,却见雁回与秀珠牵着手滑入舞池之中,脚步便是一顿,心底一种莫名的不快霎时间涌了上来,让她忍不住微微抿起唇。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情绪来得实在古怪,于是又连忙收回视线,挑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
只是手中原本不断散发着香味的的咖啡和蛋糕都忽然失了色,叫人提不起胃口。
清秋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咖啡,视线却又忍不住飞到舞池那边去,搜寻在其□□舞的两个人。——她们实在醒目,只需一眼就能看到。
当清秋自己与雁回共舞时,她并不认为怎样不合适。她们都是女子,自然没有那些避嫌的必要,搂腰扶肩之类的动作,都可以十分自然。但现在看到雁回的手搭在秀珠的肩膀、腰际,她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好像这动作很碍眼,很不合宜似的。
可是究竟如何不合宜,她又一时想不到,于是只盯着舞池发呆。
这时,不知雁回说了一句什么,秀珠突然展颜一笑。她确实是个美人,又因为出身不俗,自幼娇养,便养成了一种张扬的个性,连家里的哥哥嫂子对她都要客客气气,在外面更是备受追捧。就连她与燕西的交往,也是要将人抓在自己股掌之间。
她身上那一种张扬明媚的气质,是清秋恐怕永远学不会的。
如果是以前,见到这样一个人,清秋心里估计只有自惭形秽。她是个新时代的人,自幼受的却是旧式教育,又兼家道中落,见到白秀珠这一身被泼天富贵养出来的气度,自然无论羡慕都不奇怪。
但自从认识雁回之后,清秋身上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依旧贫窘,可是她已经不会因为这些而感到羞惭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手中掌握着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就像今天,她可以坦然地站在燕西面前,坦然地进入金家,不会再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小心在意了。
这是给她多少钱都换不来的宝贵财富。
正因如此,清秋才将雁回引为知己。若不是认识了她,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岔路。那条路前景如何,清秋不知道,可是总比不上现在这样令她安心。
因为一切都是自己挣来的。
所以纵然是面对白秀珠的挑衅,清秋也能微笑以对,并不放在心上。
相反,她看着秀珠,还会生出几分不好宣之于口的感慨,因为如果没有认识雁回,说不定她也会像对方那样,因为燕西跟某个女孩子走得近一点就拈酸吃醋,阴阳怪气。
她自觉抱着一种宽容的心态对待秀珠,那么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她了。
然而此刻,看到秀珠跟雁回一起跳舞、说笑,清秋发现,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大方。
她的眉不知不觉地蹙起,视线紧紧锁在那两人身上,恨不得上前将秀珠拉开,自己取而代之。——在雁回身边与她共舞之人,本来就应该是自己。
好在一支舞的时间不长,很快舞池里的人就松开手,朝她走了过来。
清秋不知怎么,下意识地别过了脸去,假装没看到人。
雁回在她身边坐下,见她手里不停地搅拌着咖啡,杯子却还是满的,一口都没有喝过,便问道,“这咖啡不合你的口味?”
“唔。”清秋心烦意乱地应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雁回和她是很要好的朋友,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但是她不可能是雁回唯一的朋友,像雁回这样的人,一定还认识许多的好朋友。而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别的同窗和好友。可是看到她和别人谈笑,清秋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泛酸。
这种近乎嫉妒的情绪,让清秋自己都吃了一惊。
——我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斤斤计较,因为好朋友多跟别人说一句话就生气?她这样问自己,却也找不出答案。
还没等她想清楚,手里的咖啡就被身边的人接了过去。
咖啡已经有些凉了,雁回喝了一口,觉得口感确实没有自己在现代时喝到的那么细腻,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但总不能浪费东西,所以她还是将一杯咖啡都喝了,然后把杯子还给清秋,笑道,“不喜欢就去换个别的,值得这么不高兴?”
清秋本来还在生气,见她不避讳地喝自己的杯子,又听到这句话,便被逗笑了。
其实她与其说是生雁回的气,不如说是在气自己,本来也不好给对方脸色看。
只是很多事并不受自己控制,她一开口,语气里依旧带着掩不住的酸意,“本来就是想尝个新鲜,不过现在看来,这些西式的东西,看着固然颜色丰富,闻着也香气扑鼻,但究竟不合我们这样人的胃口。”
“偶尔尝尝倒也不错。”雁回并不知道她心底的千回百转,倒是有心让她多尝试一下,便道,“西餐也有些长处,是我们国内的食物所没有的。”
“这是自然。”清秋不无幽怨地道,“都说西方是文明社会,自然胜过我们许多,如若不然,又何必处处都要学他们?”
这样说着,视线又忍不住从不远处的秀珠身上扫过。
在学西方,讲文明这一条上,她自然也是比不上别人多矣。
她话中所指太过隐晦,雁回并未领会,她想说这是个非常复杂的议题,但这种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也不适合在这个地方讨论,因此只是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还想跳舞吗?”
清秋终究没忍住,刺了她一句,“白小姐跳得那样好,你怎么没有再邀请她?”
“啊呀,这话听着可真酸。”雁回故意皱了皱鼻子,“这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
被她点破心思,清秋心吓一跳,耳根几乎是立刻就红了,微微抬高声音,不无急切地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雁回这样善解人意,自然不会再让她着急,她伸臂搭住清秋的肩膀,凑近了笑着道,“这也没什么,要是你同意与金七爷共舞,我也是会吃醋的。是我不该,撂下你去跟别人跳舞,我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清秋被她说得很不自在,但大抵是雁回的态度太过坦然,她也放松了一些,撂开了雁回的手,故意板着脸道,“好好说话。”
雁回却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指,笑嘻嘻地道,“你放心,我方才只是帮了七爷一个忙,你永远都是我最要好的一个朋友,绝不会让别人压过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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