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雍没有再多停留。
等那脚步声远了,严惜蕊在夜色里睁开双眼,神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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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奸】
第二十五章 春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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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晨早时屋外薄雾缭绕,朦胧间竹叶摇曳,不知是梦还是真实。
楚雍意外造访后,严惜蕊后半夜就没睡着,鸡鸣时便起了。
疏桐跪在院门口,紧张地问道:“公子,昨夜陛下他、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奴婢无能,我、我不敢拦住他。”
严惜蕊神色淡淡的,将她扶了起来:“无妨,我不怪你。”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今日做什么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嘶——”
茶水滚烫,顺着杯沿落在他手背上。
水渍在红漆圆桌上凝成密集的水珠,严惜蕊忙松开手,望着杯子自嘲地笑笑。
他本不该为楚雍的事劳心伤神,也许那些极尽温柔的描摹,也只是他一时兴趣。
而他不过是被豢养的鸟雀,被关久了,渴望虚无缥缈的真情。
***
楚雍回宫后不过歇了一个时辰,便又到了朝会的时候。金銮殿内已经乌泱泱站了一大片,等他来时便跪下齐呼万岁。
萧梦浮先开口道:“陛下,礼部给您的春猎名册俱是按照我朝旧例拟定,并无错处。眼下距离春猎不过一旬,还请您早做定夺,好让下官们早做准备。”
他还没说完呢,身侧的冯观潮便冷哼一声。
萧梦浮斜眈他一眼,报以温和无害的笑容问道:“不知右丞有何高见?”
冯观潮对着殿上人行了个礼,便徐徐道来。
“依臣之见,不必遵循昔年旧例。彼时围猎是四国盛会,而如今这天下皆是我朝的国土,自是该按照我大周的礼制,广选能人共襄盛会。臣已与陈侍郎拟好相关条例,送呈陛下。”
李桂福快步走下阶梯,接过冯观潮递过来的奏折。
楚雍将奏折展开,迅速扫了一眼,冯观潮见他面色不错,便继续说了下去。
“若陛下应允,臣定当与礼部协调一致,保证合理调度,在春猎前将一切筹备得当。”
楚雍将折子搁在一旁,望着萧梦浮不动声色却满腹心机的脸。
“便依照右丞说的办吧。”
***
一旬后,蘅山春猎。
远郊丘陵山川遍布,便是蘅山最为高远,多年来又水雨充沛,养出大片蓊蓊郁郁的树林。
大周民间曾有传闻,蘅山之中有一犀牛,已有百岁之龄,却仍旧勇猛无比,寻常人不可接近。据说他的皮肉能挡住锋利的箭矢,步伐又极为迅疾不易被捕捉。但若是谁能取到哪犀牛角,便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这传说传到最后倒是也含糊了,这大事业如何算?考取功名,官至一品,还是称王称帝?
不论传说如何,这次围猎倒是引来了一众跃跃欲试的年轻人。
严惜蕊楚雍身后,面前是设在蘅山上的祭坛。
楚雍一身骑装,立于祭坛前。风声呼号,天际有鹰隼飞过,他发丝被吹乱些许。
严惜蕊望着楚雍,那凌厉的轮廓没有一点情绪,神情十分庄重。
“煌煌日月,佑我大周。昭昭山河,明耀万世。”
楚雍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青铜樽,以酒浇地。
“春猎伊始,万象初新——”
楚霄就站在楚雍身后,白羽箭就在他身上,光彩熠熠,恍然真是此间少年。
这次春猎改制,由帝王和永宁王领衔,邀的是诸家武将子弟与天下有志之人。
也就暗示着此次不仅是围猎,更是寻常武人平步青云的路子。
楚雍回身,望着石阶下的人如同小石子,在这山间滚落又消失。
“此次围猎,猎得犀牛的人即为魁首,其余依次按照旧例折算。”
飞禽走兽都不是些稀奇玩意,楚雍没什么兴趣、
麝香鹿茸他也一概不稀罕,没给人留什么讨好的余地。
楚雍那佩剑极重,寻常人很难举起。
但他将其举起时,剑声嗡鸣,似有感召。
严惜蕊又望了他一眼,日头鼎盛,几乎有些眩目。
再过半刻点上了香,诸家子弟便疾驰而去,隐匿于山林之中。
严惜蕊跟在楚雍身后,大有格格不入的架势,但周围侍从们都不敢多言。
楚霄悄悄扯了扯严惜蕊的衣袖:“在这站着是不是很无聊?”
严惜蕊只还了他一个眼神,不敢多言。
“等会我便带你走。”楚霄用口型与他说道。
严惜蕊正好奇他要做什么,楚霄便已迈步走到了楚雍身前。
然后他恭恭敬敬地向楚雍行了个礼。
“臣弟斗胆,想要一位箭侍同行。”
楚雍不好在大臣面前表露过多情绪,百官面前更要做出些兄友弟恭的样子来。
“准。”
楚雍朝严惜蕊露出个笑:“谢皇兄。”
他让人将马牵了过来,自己翻身上去踩稳了马镫,而后伸出手对严惜蕊说道。
“上来。”
严惜蕊此刻也无法拒绝,便只好顺从了楚霄的意思。
臣子们望着那疾驰而去的两人,难免诧异这位严公子究竟是何许人,能得楚家兄弟如此青眼。
严惜蕊觉得楚霄那胸膛紧紧贴着他,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
两人随着山路颠簸一同起伏着,楚霄很快便将那些流言蜚语甩到了身后。
他低头时却发觉严惜蕊身体僵直,指节也直接攥成发白的颜色。
他暗暗懊恼,忘记严惜蕊应该不太适应这么快的速度。
此处颇为平坦,没什么乱石,楚霄便默不作声地放慢了速度,任由骏马缓缓地在林间前行。
严惜蕊缓了过来,便问他:“永宁王若是要打猎,不必顾及我。”
林间草丛窸窸窣窣,野兔鸡雏慌乱地奔逃。
楚霄将他搂在怀里,自己俯身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暧昧地说道:“我的猎物,不是已经到手了吗?”
楚霄最喜欢用这种语气逗他玩,无论听多少次这样的话,严惜蕊总会脸红。
那重量从严惜蕊肩上消失了。
楚雍牵了牵缰绳:“我带你去个地方。”
拨开层层密林,视野倏然开阔。远望去山河渺远一派浩然,山下万物如同画卷上的小墨点。
严惜蕊见他出神,便无意打扰他沉思,自己便静静立在他身后。
“此处山崖险绝,总让我想起千钟阁上的日子。那时候虽是在山上,生活却过得有滋味多了。”
世人都说千钟阁里藏书万卷,孤本无数,非有缘人不得入山门,入山门者也极少再入世了。
严惜蕊不禁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楚霄回眸望着他,笑意盈盈。
崖间白鹤,箭上白羽。
“你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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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应该是楚霄的part
第二十六章 千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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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白云来去,同雾气化为浓白的一抹,仿佛当年楚霄在阁子上石碑前望见的那抹颜色。
楚霄用认真的眼神望着他:“我说是因为山上太无聊,你相信吗?”
严惜蕊看他这么糊弄过去,大抵是并不想说,便识趣地不再追问。
“我师父曾经说过,人活一世,不过百年,要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方能圆满。”
“那时候我问他,若是一直呆在阁子里,如何见众生呢?”
微风拂面,尘嚣已远。
楚霄的记忆仿佛被拉回那段不知原委的对谈。
“我师父没回答我,我心里有很多疑惑,但向他求解,他却一直就笑而不答,都打算让我自己去领悟。”
“反正修行这种事嘛,没有突破就很没意思。我那会儿也在山上修了十多年了,总寻不到自己的因果。”
“没过多久我就下山了,成了这爵位加身的永宁王。”
严惜蕊仍是纠结他刚才的论述,便问道:“那你下山以后,见过众生了吗?”
楚霄叹了口气,端了副老成的架子。
“见过了啊,我觉着众生很无聊。”
但他话锋一转,直勾勾地望着严惜蕊。
“但你是不一样的,惜蕊。”
“你想想南梁遗孤在我们大周皇宫内如鱼得水,本身就是个有趣的事。”
严惜蕊稍稍错愕了一瞬,眼神便暗了下去。
“永宁王说笑,这旧身份早就没什么作用了。”
楚霄本意并不是让他想起伤心事,只好把话头撤回来。
山林里隐隐能听到野兽奔逃的声音,钻进树丛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诸家子弟在期间穷追不舍,踩过泥土时都有些闷响。
他对严惜蕊挑眉,极其自豪地说道:“我师父还说,我是千钟阁百年难遇的奇才,你感觉到了吗?”
严惜蕊觉得有些无语,但他忍住没有表现出来。
“王爷的聪慧,大约是没用在正道上。”
楚霄不服气地与他争辩:“只是你没见过罢了,眼下我与梦浮下棋,五能胜三......”
忽而一声尖啸划过,打断了他的话。
严惜蕊看着那苍鹰乖顺地站在楚霄手臂上,锋利的爪子也收了起来,问道:“这是你养的吗?”
楚霄摸了摸他光亮的羽毛,将脚腕上的信纸取出来。
“不算是养着的。”
那苍鹰啄了两口楚霄手心里放的肉以后便又扇动着翅膀飞远了,很快便消失在层叠的苍绿里。
楚霄望着他飞远的方向:“这些年它一直替我送信,关山万里,它比我自由得多。”
严惜蕊站在山崖边,与自由仿佛只有咫尺的距离,却又觉得相隔千里。
楚霄当着严惜蕊的面把信纸展开,毫不避讳地告诉了他:“这是我母亲寄来的家信。”
他与家人通信不愿意走官道驿站,大约也并不信任那位喜怒无常的兄长吧。
严惜蕊想着,但楚霄这个人正经不过一刻钟。
他见着严惜蕊愣神的间隙,便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双手稳稳地托住腰。
两人方才就站在崖边,此时此刻严惜蕊觉得下一秒就要被他丢下去,只想着不知道何时又得罪了这位王爷。
没想到楚霄将他托得很牢固,望着他紧张的模样发出满意的笑声。
“别担心,别紧张。”
他眼神往下瞄,示意严惜蕊往下看。
“我告诉你个秘密。”
“看到那里有个山洞了吗?旁边是一棵桃树,每年它结的果都很甜。”
“等我的小鹰下次回来的时候,叫他叼过来给你吃。”
严惜蕊连连答应,只盼着能将他从摔落的危险中解救出来:“王爷,先、先放我下来。”
楚霄掂了掂严惜蕊,双手在他臀上不客气地揉捏了两把。
“不放,先让我亲亲,亲够了就放过你。”
楚霄话音刚落,便把人圈在了崖边的一棵古树旁。
他伸手抵着旁边那粗壮的树干,便将吻落了下来。
楚雍先在那微红的双唇上细细地啄了几下,便趁着严惜蕊张口呼吸的刹那将舌头钻了进去,灵巧地在里面搅弄。
严惜蕊被他亲得差点一口气没渡上来,衣衫也被他扒开,在白皙的脖颈和锁骨上留下几枚痕迹。
他正准备伸手推开楚霄,但那压着他的人却迅速起身,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严惜蕊靠在墙上缓缓喘着气,等他发觉时,一支白羽箭便已经穿林过叶,只余风声凄厉的余音。
不远处立刻有野兽痛苦的哀嚎,而后便有血腥味蔓延到鼻腔中。
楚霄轻轻转了转手中的最后一支箭,低头望着严惜蕊,扬起一个笑容。
“我射中了。”
两人走过去时,周围已有几个人围在那犀牛的尸体旁,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是谁射中的,也太厉害了。”
“你怎么这么没见识?这白羽箭是宫廷御用,自然是王爷的手笔。”
那围着的几位子弟见楚霄来了,便自觉地让出位置,不再出声讨论。
楚霄将弓弩塞到严惜蕊手里,朝他使了个眼色。
“只是诸位说错了一点,这犀牛并非是我的 手笔,而是我的箭侍射中的——”
那些少年郎没见过他,便真当他是箭的主人了。
他们望着严惜蕊,现下只觉得那身孱弱的病容都像是在隐藏自身底蕴罢了。
严惜蕊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他诧异地望着楚霄。
楚霄却好似没收到他递来的眼神,装模作样地替他鼓了掌。
反正一来二去,这东西真成了严惜蕊的囊中之物了。
待到那野物被清点拖走的时候,两人便回到了牵马的地方。
楚霄解了绳将严惜蕊抱上去,此刻便告诉他原因。
“那犀牛被传得玄之又玄,好像猎了它就能成千秋功业,我要是猎了他,皇兄怎么想。”
“再者你回去以后他若是要折磨你,你大可将这犀牛角献了上去,他那个喜怒无常的脾气说不定就被哄好了。”
严惜蕊就这样靠在他胸膛上,流云与山峦都被甩在了身后。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霜冷风寒,不如贴近一点,胜过所有言语。
楚霄回程的速度慢了许多,风声都变得不那么尖锐了。
“没什么事最好,那犀牛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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