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温亭瞪着眼,心里暗骂老板是坐地起价的奸商,就这么几块布缝起来的破帽子都要赶上他买胶卷的钱了,他甩甩手放下帽子就要拉季之木走。
谁料季之木已经从钱包抽出一张整钞递给老板,温亭欲伸手抢过,被老板中途截走,老板龇着粗牙笑眯眯地给帽子打包装。
温亭出档口时看着季之木手中的纸袋,恨铁不成钢道:“你真不会过日子,没发现他在坑你吗?”
季之木不介意,插兜继续走:“反正好看。”
一旁有场地周围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盆,形成一堵环形的人工花墙。中间有戏班搭了个戏台表演,花墙边站满了人,为台上的人拍手叫好。
他们站在花墙外越过人群向里看,温亭踮着脚半天看不出在表演什么,侧过头看见比他高出一点的季之木正安安静静地望向戏台,似乎看得很入神。
背景是一堵姹紫嫣红的花墙,明媚的鲜花映得他侧脸愈发俊秀。
季之木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快门声,转过头见温亭笑眯眯地放下相机对他说:“真好看,季老板要花钱买这张照片吗?”
温亭最后也没有收到季之木的小费,拍出来的照片还被对方很自恋地拿走了,季之木当时一口一句“这不是买卖”。
*
“感冒还躺在这吹风?”
温亭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一旁讲话,他拿下罩住头的外套,用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
他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开得灿烂的木棉花,他慢慢把目光移向一边,看到了季之木的脸。
对方正站在长椅旁低下头望向自己,风把他的刘海吹得凌乱。
温亭呆滞了几秒,又把外套盖回到脸上,闭起眼假装看不见。
要你管!他心里冷哼。
他不应答,对方也没有继续问,一时间空气中唯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就在温亭觉得四周静到对方已经走了的时候,长椅另一头微微一沉。
他把外套扯下,季之木正坐在长椅另一侧刷手机。
温亭缩起脚起身要走,对方也跟着站了起来,给他递过一个小袋子:“把药吃了。”
“我自己有。”温亭不接,披着外套往外走,没走几步,外套的帽兜变重了些。
他伸手往后一探,帽子里正装着季之木买的感冒药。
温亭回头没好气地瞪着季之木,转过身快步离开,又听到身后传来与同一节奏的脚步声。
于是温亭停下脚步,转过头,无奈中带着点烦躁,扬起眉盯着对方,意思是还有什么事要说。
谁料季之木疑惑地瞥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撇下一句话:“回办公室就这一条路。”
两人来到一楼大堂等电梯,另一部电梯正在上行,温亭只好和季之木坐同一台。正值下午上班时间,等电梯的人也不少。
进电梯时温亭被挤到季之木身边,他尽量拉开距离,垂下眼什么也不想看,但一低头又看到了季之木左手戴着的戒指。
真是的,干嘛又来惹我。温亭撇撇嘴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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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隐藏糖是木棉花花语
第22章 过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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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亭回到办公室才发现魏禾半小时前给他发了信息,对方拿到两张本市水族馆的门票,邀请他周末一起去,水族馆将在本周末重新开放。
魏禾:[回国后还没去哪里好好走走,正好我想去水族馆拍点照片,你有空陪我去吗?]
温亭倒不是没空,最近他已经闲很多了,只是兴趣不大,水族馆总是能勾起他不太情愿回想的记忆。
在他犹豫之间,魏禾又发来了信息:[之前有去过吗?]
[没有。]
温亭还没有去过本市的水族馆,之前在云市倒是去过一次。
魏禾的信息回得很快:[那为什么不去看看呢?难道说你这个周末还要被客户找?]后面跟了一个龇牙笑的表情。
[就当去放松一下呗。]对方又发。
温亭抵不住对方接二连三的轰炸,况且自己的确空闲,便回复:[好。]
[我那天来接你?希望到时不是要来你公司楼下等你。]
温亭无奈在对方心目中留下的社畜形象,回复:[谢谢,到时我在家楼下等你。]
周六下午两点,温亭站在公寓楼大门处等魏禾,抬眼是明媚天空,心情稍微变好,连日阴雨多云的天气在今日终于放晴,天空中的阴霾一扫而光,是个值得出行的好日子。
前方传来两道喇叭声,魏禾摇下车窗向他打招呼,温亭快步走过去。
“吃了么?”温亭一上车就听到魏禾问。
他点点头。不需他刻意打量,魏禾拉风的穿搭很难让人忽视:荧光绿的外衣和浅蓝色的裤子。温亭觉得身边摆了个调色板。
“那咱们出发吧,估计要赶不上海豹表演了。”魏禾提了下遮阳镜,发动车辆。
窗外街景不断变化,温亭注意到街道旁盛开的木棉树,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怎么突然就想去水族馆了?”
魏禾嘿嘿一笑:“之前给人拍照,对方挺满意的,那人刚好家里有人在水族馆工作,就送了两张票。”他乐呵道,“又不用自己掏钱,不来白不来。”
“你怎么会突然叫上我?”温亭侧过头看他。
“我那天正刷朋友圈,就看到你拍的照片,那不就直接找你了嘛。”魏禾稍一偏过头看他,“你那花拍的真不错。”
“谢谢。”温亭只当魏禾在客套。
“而且我之前送你回公司时不是说了吗?”魏禾顿了顿,“下次见。”
温亭嘴角一抽:“你真守信。”
闭馆两个月的水族馆再次开放,又恰巧是周末,两人在展馆前排了二十分钟的队才看到门口。
魏禾肩上挎了个相机包,温亭觉得他的衣服在太阳底下一展示,更加反光了,眯着眼同他说话。
魏禾抱怨道:“这也太多人了,待会咱们一进去先去看表演,来一次别错过了。”
温亭好笑道:“周末人多也没办法,你对表演这么感兴趣吗?”
“倒也不是,如果我说感兴趣,你该说我臭人类天性残忍了,只是之前在网上看过海狮表演仰卧起坐,觉得有点稀奇,仰卧起坐反正我是做不来几个。”魏禾伸着懒腰打哈哈。
等他们进到展馆,魏禾拿了张地图带着温亭左拐右绕来到表演场地,恰巧赶上海狮表演的末尾。
比人类体型大得多的海兽温顺地趴坐在驯兽师身边,服从对方的指令,一会儿扇动两只前肢作鼓掌状,一会儿顺着驯兽师的手指转圈,惹得观众发笑。魏禾在一旁举着相机拍了几张。
两人没看多久就走了,魏禾一边低头筛相机里拍的照片,一边笑道:“海狮明明是很聪明的动物,被驯服又不甘于被驯服,看到了吗?刚刚他转圈时用尾巴把驯兽师甩下水了!”
“观众也不知道在笑谁。”温亭点头附和。
他们从剧场走进展馆内的海底隧道,馆内几乎无灯,只有蔚蓝的海水泛着荧荧光波。360°的环形玻璃幕墙环绕四周,抬头便是鱼群游弋而过,犹如置身于深海。
宽大的魔鬼鱼展开翼状的鱼鳍从他们头上“飞”过,黑压压的,遮挡住一片亮光。
温亭感觉仿佛被远古巨兽笼罩着,这种宏大的景象令他感官颤栗,他听到魏禾在一旁低声科普:“水族馆里的很多鱼类其实都是天生猎手,他们本应在海洋里捕猎。”魏禾举起相机拍了几张头顶的魔鬼鱼。
“......养在玻璃箱后,先放养几天,然后被投喂适量的死饵,慢慢适应这种生存环境,原本的猎杀性也减弱了,别看它看着这么吓人,其实没什么攻击性。”
魏禾偏过头看着他:“一个被驯化的过程,就像人一样。”
温亭听到他低声笑了笑,心想这位摄影师脑子里还装着挺多哲学的,于是问他:“事实是这些鱼都接受了这种驯化,那你作为人类呢?”
对方脚步顿了顿,站定,放下相机,在莹蓝的光线下盯着温亭,缓缓开口:“人从一出生就进入了被驯化的过程,规训与文化虽无形,但一生相伴。我们现在的行为举止都是驯化过后的结果,这是我们没办法选择的......”
“还有种驯化,比如感情上的服从,这是我们可以选择的,你要问我接不接受,那我肯定得看人啊。”魏禾的目光炯炯,眼睛被泛光的海水蒙上一层深蓝色的晕影,令他看起来深不可测。
温亭被盯得不自在,错开了目光,点点头。
身边突然一阵嘈杂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一位母亲的孩子走丢了,急得焦头烂额。
她在昏暗的馆内找了半天,终于看见自家小孩趴在养着小丑鱼的玻璃缸外,嘴里喊着:“尼莫!尼莫!”
魏禾突然“扑哧”笑出声,对温亭说:“你说我这衣服是不是穿对了,不用担心你找不着我。”
“你说是就是吧。”温亭颇感无语,魏禾在黑暗中像个电灯泡杵在自己身边,引来路人的注意。
他们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水母馆,圆柱型的展示缸内养着形态不一的水母,缤纷多彩的灯光反射到玻璃缸上,令水母变换着不同的色彩。
游客们纷纷拿出手机记录下这魅丽的景象,嘴里发出惊叹。
温亭突然注意到魏禾上半身发光下半身暗淡的穿着,此时就像一只巨型水母在陆地上穿行,忍俊不禁。
他来到其中一个玻璃缸边,半蹲着撑膝观察里面的水母:半圆形的透明伞身发着莹白的光,触须轻盈地摆动,像许多顶小圆伞在水中漂游。
一只水母从他眼前划过,他微微怔住,总觉得水母游过后能透过玻璃看到一双漂亮的眼睛。
一双漂亮的眼睛。
脑海里一旦冒出这个想法,就让他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七年前在云市的那个春天。
那时季之木虽然和陆清周末去了博物馆,但又在另一个周末和温亭去了市里的水族馆,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小的水族馆没有现在这个鱼群种类繁多,甚至没有动物表演,但已足够温亭观赏。他只顾抬头看着周身的鱼群,眼睛不舍得眨一下。
季之木负责在身后给他看路,快撞上人时替他调整一下方向。
温亭的嘴巴张得跟呼吸的胖头鱼一样,惊奇地看着这宏丽的海洋景观,感觉心灵已被洗涤,只剩下对自然的崇敬。
他们来到水母展馆,当时的展馆没有五光十色的投射灯,周身黑暗一片,只有圆柱型的玻璃缸透着蓝色光波。安静的水母淌游在蔚蓝的水中,任人欣赏。
温亭来到其中一个玻璃缸前,伸出手轻轻贴到玻璃上,他紧盯眼前轻盈透明的水母,手指仿佛能穿过它的触须。
“能电人吗?”温亭对着水母笑道。
他几乎要把眼睛贴到玻璃上,水母透明的伞状体上还有不明显的花纹,伞身边缘围绕着一圈触手,像透明的须丝。
他贴得很近,甚至能看到伞身内还有一个内腔,水母依附着这一构造推着水反射前进,漂浮在纯净的水里,发着幽幽的光。
又有一只水母游来,丝带状的触须在他眼前慢慢飘过,温亭的目光定格在它移动的尾端,直至触须完全从他眼中移开。
然后他透过莹蓝的玻璃缸看到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是季之木的眼睛。
对方不知何时走到温亭对面,像他一样用手贴着玻璃缸,透过蔚蓝的海水平静地望着自己。
温亭完全怔住,许久未回过神,他的嘴微微张开,不自觉屏住呼吸,喉结滚动了一下。
水母不会过电,但温亭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头皮微微发麻,手掌如麻痹般不能动弹。
*
“温亭。”
耳畔传来魏禾的声音,温亭从神游中抽离出来。
他的手在方才不知不觉贴上了玻璃缸,但此时掌心中只留有冰凉的触感。
温亭侧过头,看到魏禾正举着相机,黑洞洞的镜头对准自己。
“笑一个吧。”
第23章 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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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族馆逛到晚上六点闭馆,两人又在外面吃了顿饭,等魏禾开车把温亭送到公寓楼下时已经快八点了。
今天天气很好,到了晚上仍能看到零散几颗星高悬夜空。
魏禾把后座的水族馆纪念品递给温亭,对他说“下次见”。
但是温亭没有下车,他接过纪念品,看向窗外沉默片刻,又扭过头盯着魏禾的眼睛。
“我有话想对你说。”温亭吞咽了一下。
“无论是不是我多想,我都想跟你说清楚,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谈恋爱,所以也不会考虑......”
他摩挲着外套边缘,轻声说:“抱歉。”
“......如果不跟你说清楚,我心里会过意不去。”
温亭倚靠着座椅,魏禾的眼镜片在灯光的照明下反光,车内沉默得可怕。温亭心想,他果然不擅长应对这种事,他又搞砸了。
气氛僵持了将近一分钟,但温亭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看到魏禾动了,对方缓缓摆正坐姿,低声道:“你真的......”话还没说完,他把头趴在方向盘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温亭顿时慌张起来,他看不见魏禾的脸色,心里嘀咕魏禾总不至于因为被拒绝就哭吧。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地拍上魏禾的后背,想安慰对方,但魏禾经由这么一拍,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过了半分钟,车内终于响起一道惊天的笑声,魏禾抬起憋得通红的脸,用手揩去眼角刺激出来的泪水:“什么啊,所以你今天一副哭丧脸就是在想这个吗?太逗了你。”说完还夸张地拍了一下大腿。
温亭被笑得耳朵泛红,他抿起嘴,目光愤恨地瞪着魏禾。
“行了,行了。”魏禾摆摆手,“你当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吗?摄影师的眼睛是很敏锐的。”
他好像又在回忆刚刚温亭一本正经的样子,没笑够般把头撇去一边继续笑,终于笑累了,便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勾起嘴角看温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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