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连朋友也当不成吧。”魏禾笑眯眯地和他打商量。
温亭简直想就地挖洞钻进去,半天憋出两个字:“不会。”
“那我放心了,你上去吧。”
于是温亭手忙脚乱地打开了车门,甩下一句“再见”后愤愤离开,走了两步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喂!”
回头一看,魏禾把车窗放下朝他喊:“可别把我删了啊!”
“快走吧!”温亭喊出一句话,颇为无奈地笑笑。
他站在原地目送魏禾离开,余光瞥见路对面也有一辆车开出了路口,但路灯太暗看不清车上的人,温亭只是觉得车型有点眼熟,又吐槽自己疑神疑鬼,转身上楼。
*
第二天上班,温亭一坐到座椅上,白玫便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说:“等下开会机灵点,组长脸黑得跟用煤灰洗脸似的。”
他狐疑地看了白玫一眼,季之木平时就一副面瘫样,她是怎么看出他不爽的?
温亭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收拾完东西进入会议室。
谁料到季之木早早坐在会议室里,他听到门口的动静,稍抬头睨了一眼,又低下头看回电脑屏幕,手指间转着支笔。
温亭打量对方的神情,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眉头微蹙,似乎在屏幕上看到什么不顺心的东西。
他把东西轻轻放在桌面,拉开座椅坐下,注意到季之木转笔的速度越来越快。
温亭没有和他搭话,翻开笔记本扫一眼汇报的东西,看完了便拿起手机,发现魏禾给他发了去水族馆的返图。
他点开大图逐张往右划,魏禾没有改变照片原有的色调,但是角度抓拍的很好,以至于让一套平淡的水族馆景观图趣味横生,个人的风格独特。
他划着划着便来到最后一张,是魏禾拍的自己。照片里的他正站在水母玻璃缸边,手掌贴着缸面,偏过头看着镜头,目光些许迷蒙,眉毛耷拉着,整个人像极一棵蔫了吧唧的草,苦大仇深的,很有苦情戏男主角的风范。
温亭鄙夷地看着照片里的人,心里犯恶寒,正要打字让魏禾把底片删了,一支笔突然“啪”的一声飞了过来,落到温亭的本子边缘。
他迷惑地看向季之木,以为是他转笔失手,递回给他,谁料对方双手抱臂接也不接,正好其余同事也到齐了,季之木说:“开始吧。”
会议进行得与平常无异,各人汇报了自己跟进的方面,季之木并没有白玫说的那般不好对付,只是轮到温亭汇报时,对方突然开口:“这部分我已经看过了,下一个吧,抓紧时间。”
温亭面不改色坐下,心里暗道又怎么得罪他了,真是怪人一个。
会议最后季之木交代完下周出差的相关事宜便散会了,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留下温亭和白玫两人面面相觑。
“你怎么他了?”白玫蹙着眉问。
温亭耸耸肩:“我也很想知道。”
他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正季之木那别扭的性格他是从来没摸透过。温亭甩甩头,回到办公室继续干活。
午休时间,众人离开办公间吃饭,温亭又在办公室处理完一点事务才起身,刚走到玻璃门口便遇上谢晚洲,对方正拎着一袋盒饭回来,撞见温亭时吓了一跳。
“小谢?怎么突然回来了?”
温亭看到谢晚洲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低头闷声说:“想起来给的资料还有点没对完,先回来了。”
“哦,中午还是要好好休息,下午再看也不急嘛。”温亭宽慰地拍拍他的肩,但对方如触电般弹开了。
“没事的,我......”小谢朝他点点头就要往办公室走,走出两步却大声叫住他,“你等等!”
温亭回过头,谢晚洲吞吞吐吐道:“你还是别出......”
他顿了顿,又摇摇头:“算了,没事。”
温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路过季之木单独的办公室,玻璃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
他莫名的心虚,往旁边的拐角一躲,听到办公室内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你究竟喜欢什么嘛!”
被质问的人语气平平,仿佛只是在回复“今天天气如何”,温亭听不清对方的回答,只依稀听见几个字:“颜......你不用......”
“你难道不清楚我的意思吗?我都这么明显了!你瞎啦?!”被对方的回答拱出火的那人驳斥道。
办公室内的人这时似乎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把门口那人给说安静了。
温亭想听清楚在说什么,刚要踏出一只脚,站在门处的那人走了出来,对方的回答似乎令他很难堪,但他又不甘示弱,低声喃喃一句“你真......”便走出走廊,来到电梯门前愤愤地按下按钮。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他甩得来回晃动,过了半分钟才渐渐停摆。
电梯门那边“叮”了一声,温亭快步跟上去,撞上从电梯内冲出来的白玫。
他扶住白玫的肩膀给她定了定身,问:“你怎么也回来了?”
“什么叫‘也’?”白玫推开他的手。
温亭总觉得她的脸色不太好看,眉目间有股烦躁不安感。
“小谢刚才也回来了。”
“哦,是吗?”白玫抬眼看了看办公室门口,低下头与温亭擦身而过,“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紧盯着白玫急匆匆的背影,疑惑怎么今天大家都怪怪的,像被下了降头一样。他微微出神,直至身后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在咖啡店里见过的omega正站在电梯内,一手按着电梯开关按钮,神情不耐:“究竟还要不要进来了?”
“抱歉抱歉。”温亭快步迈入电梯,不好意思道。
他进入电梯后僵直地站定,目视前方,哪也不看,又听到身边的人烦躁道:“几楼呀?”
“喔…...喔!一楼谢谢!”温亭慌忙说,不知为何紧张得舌头打结。
电梯门缓缓合上,温亭从反光的门板上注意到omega手里拎着一个便当包,对方低垂着头,从温亭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柔软的头发,以及紧拧着的眉毛。
温亭状似无意地扫过对方的手指,发现他白净的手上十指空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首饰。
电梯来到一楼,开门一刹那omega率先快步走了出去,温亭跟在他身后,看他把手上的便当袋甩入了电梯门旁的垃圾桶。
垃圾桶内发出“咚”的一响。
omega扔完后拍拍手,像只高傲的孔雀昂首离开,步伐非常矫健,非常优雅。
温亭矫情地想,说不定人家只是把戒指收了起来呢?毕竟首饰这么贵,老戴着容易磨损。
尽管如此,他仍觉得自己挺坏心眼的,因为在便当落地的时候,温亭听到了内心雀跃地“叮”了一下。
第24章 飞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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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温亭熄了办公间的灯最后一个离开。经过走廊时,季之木的办公室亮着灯,他停下脚步,手指触上磨砂玻璃门,沉默了半分钟,终究没有敲开。
从公司出来后,温亭还暂时不想回家,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想找个地方捋一捋当下的情况,一抬眼看到“飞越时间”还没打烊,便推开玻璃门寻到一个靠墙的角落闷头坐着。
“温亭?”黄燊在吧台处擦着桌子,朝他打招呼,“喝点什么?我们要打烊了哟。”
何意剜了他一眼,让自家那个缺心眼的闭嘴:“大晚上别让人喝咖啡了,传出去该说你做生意不做人。”
温亭苦笑,当起和事佬,说:“给我一杯水,我就坐坐,你们关店时照样赶我走就行。”说完便扭过头托着腮。
窗外的木棉花被风吹得一晃一晃,赶路归家的路人无心观赏,它自顾自摇曳。
桌面传来“咚”的放置声,温亭低头一看,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放到自己面前,何意坐到他对面:“瞧你那可怜样儿。”
“怎么了嘛,为情所困?跟姐说说呗。”何意学他托着下巴笑眯眯道。
黄燊怀里揣着个拖把凑过来:“为情所困这方面我熟啊,当初追你意姐费了我好大劲,要不要哥开解你一下?”
“一边去,”何意像赶苍蝇一样摆手把他拍开,“地拖完了吗就在这吹?”
于是黄燊撅着屁股卖力拖地,嘴里哼着不知道什么调子。何意瞥了一眼,转回头,看到温亭盯着杯中的牛奶发呆,抿紧嘴巴,看来是心口难开。
何意会心一笑,打算起身走开,忽然听到他轻声道:“如果......”
她动作一顿,重新坐回去,静候下文。
“如果你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好朋友,你不确定他对自己有没有意思,之前因为某些原因分开,并且不打算再联系,但那人又突然出现在你眼前,你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忍不住去想...怎么办?”
他泄了气般伏在桌子上,闷声道:“总不能换个脑子吧。”
何意轻笑一声,温亭感觉自己的额头被弹了一下,他抬起头,听到对方说:“长了嘴是只会用来吃饭吗?”
温亭委屈地把额头埋进臂弯,他当然知道两人之间有问题就该说,但他和季之木之间总是自己在主动,七年前他已经主动过一次,然后心如死灰,现在又叫他怎敢再次捅破窗纸呢?
他花了好些时间才把自己的伤疤缝补好,现在又要把自己受伤的肚皮再敞开一次,给对方亮出真心,假使结果仍和七年前一样,这次又要他花多少年来给自己脱敏?
他的头被何意轻轻抚了一下,对方的声音柔和:“你知道这家店为什么要叫‘飞越时间’吗?”
温亭抬起头看她,摇摇头。
他的眼白很少,黑色的眼瞳直勾勾看人时,给人一种被认真凝视的感受,眼角此时微微下垂,眼睛湿润。
何意觉得对方就像自己什么也不懂的弟弟,不禁心软起来。
她轻哼一声:“原本不打算告诉人的,既然你这么难过,就给你说一下吧。”
她掀开自己的刘海,让温亭看额头,那里有一道细长的疮疤,不狰狞不可怖,但一旦没有遮挡便令人无法忽略。
他微微皱眉:“怎么弄的?”
她神色坦然,不在乎揭开旧伤,毕竟已经从当下汲取力量自由生长。
高中时的何意和现在的形象截然相反,长相乖巧并不影响她行为乖张。父母工作忙碌,对她疏于管教,何意旷课、迟到、早退。作风懒散成绩低下,她几乎成为老师眼里的恶女,这样的人却成为了黄燊心中的女侠。
某天何意照样旷了听着牙疼的语文课,到学校后墙假寐,突然听到墙后传出斗殴声。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忍不住瞥了一眼,五个人对付一个人,也太不要脸了。
她捡了根扫把棍和一堆石子,翻到墙上,天女散花般朝几个霸凌者头上扔石子,砸得对方找不着北,又学着武侠小说里的人物潇洒跳下围墙,挥动棍子耍花枪,逼得对方节节后退。
何意掏出早已没电的手机,叉着腰声色俱厉道:“我已经录像了,不想退学就滚。”
有心无胆只会仗势欺人的几个人嘴里骂骂咧咧散去。何意扔掉棍子甩甩手准备离开,却发现走不动,低头一看,一个瘦弱的男孩双手紧紧扯住她的裤脚,两眼放光。
从此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叫黄燊的小跟班,黄燊极其个人崇拜,信奉“唯何意论”,起初把何意当女侠供着,渐渐的心中爱慕滋长。
可惜郎有情妾无意,何意只把黄燊当作小透明,她照样过自己的生活,大学时有自己的社交圈,大三时和对她穷追不舍的学长谈起恋爱。
那段时间黄燊没再在何意身后晃,他受何意的男友私下威胁,每天把自己困在画室里疗养心伤。
他画了一张又一张的何意,意气风发的、笑意盎然的、面无表情的,都是何意好看的样子。
何意确实意识到黄燊慢慢疏远,但她认为这不是坏事,她不需要所谓的跟班,黄燊该有自己的生活。
那个无时无刻不在的跟屁虫渐渐淡出她的生活,她只是在男友跟他的朋友吐槽黄燊“像个娘炮”时蹙眉,反驳道:“这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生日那天,何意打不通男友电话,问了好几个人才寻到学校后巷的酒吧,一进门就见对方怀里抱着个人玩打啵游戏。
何意一言不发离开,被男友临急临忙追上,作势要解释一番。
有什么好解释的?她两只眼都看见了,难道要解释他喝酒喝到非得人工呼吸的地步?
何意甩开他的手,语气不善道:“滚远点儿,老娘不跟你好了,我们掰了。”
男人把她抵在墙上,呼吸间全是浓烈的酒气,毫无道理可言:“咱们扯平了,你和黄燊之前走那么近,我还没找你要说法呢!”
何意满脸荒谬:“你有病就别缠着我,我看你脑子是喝坏了,喝点消毒水杀菌吧。”
她一把将对方推开,无心再与这神经病纠缠。
谁料男人用力掰过她的肩,作势要吻她,何意使劲挣扎,不遗余力的一巴掌扇过去。
后巷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把墙檐上看戏的鸟给惊走了。
男人撇过脸微微喘气,再次抬眼时神情已变,他眉目狠戾,酒气上头控制不住自己的施暴欲,骂了一句脏,余光看向一旁的垃圾回收箱,抄起一个酒瓶子砸过去。
黄燊在何意生日这天联系不上她,猜想她多半会和男朋友一起过,但他走回寝室的路上与何意男友的那堆朋友擦肩而过,听到他们大大咧咧道:“咱们赶紧去巷口酒吧,刘哥在那等我们呢!”
他们口中的刘哥就是何意的男朋友,黄燊眉头紧皱,心想为什么何意生日要去酒吧?明明何意根本不爱喝酒。
黄燊一颗心提着放不下来,总有股不太好的预感,快步往酒吧奔去。
他刚赶到后巷就被眼前一幕惊得全身冰凉,何意被男人一手掐着脖子抵在墙上,艰难地喘气,额头流下一道鲜红的血。
那抹深红刺痛了他的眼,何意不再是他画纸上意气风发的模样,此刻她像一个破碎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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