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温亭把头埋在小树柔软的肚皮上,只露出微微发红的耳朵。
“我会在家。”季之木说。
*
温亭好久没去牛伯的书店,趁着周末打算去看看。一进门不见牛伯,只见收银台后翘着个屁股。
“牛叔早。”温亭跟他打了声招呼。
牛伯正弯腰收拾新入的杂志,直起腰看了一眼:“噢,温亭啊!好久没来!”
“您的腰还好吗?”温亭看他扶着腰龇牙咧嘴的。
“老毛病了,习惯就好。”牛伯摆摆手,指着漫画分区,“你看的那个漫画,昨天刚进了新的一册,就在架子上第三排。”
温亭往那方向看了一眼,又扭回头:“要不我帮您收拾吧,这些要搬到哪?”说罢便弯下腰在地上拣书。
“哎,好孩子,放这个架子上就行。”牛伯扶着腰指引他摆书。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好久没来了,来看看你——”温亭抿嘴一笑,话锋一转,“有没有进新的漫画。”
牛伯“哼”了一声,佯怒:“就猜你小子嘴里没好话。”
“我开玩笑的,最近学习紧张嘛,就没来,可想你了。”温亭哄他。
“知道了,”牛伯给他递过书方便温亭摆架,“你好好学习,漫画我都给你留着。”
摆完架后,牛伯给他递过一罐饮料,让他自己歇着去。
他抬脚往漫画分区走去,走了几步想起什么,折去一旁的书架。
书架上摆着关于ABO群体特征的科普书籍,他抽出一本到软凳坐下。
“除非是发生二次分化该类特殊情况,未成年一般在16岁左右进入决定分化期,alpha是三者中最强大的群体,beta为最普遍的群体,omega体质柔弱且数量稀少......”
“...alpha和omega在后颈处皆有腺体,腺体是信息素的发源地,也是与临时标记和永久标记有关的重要器官...”
“alpha拥有易感期,他们在易感期的情绪不稳,破坏欲与占有欲极强,而omega则拥有发情期,俗称情热,他们的情绪会变得极其脆弱。易感期和发情期的负面症状可以通过伴侣的信息素安抚...”
“...这也是alpha普遍选择与omega结成配侣的原因之一。beta没有腺体及信息素,因此他们通常寻找同类作为伴侣。”
“今天不看漫画了?”牛伯惊奇地发现温亭来到科普专区看书,且看得非常入迷。
温亭从书中抬起头,面无表情,他略微点头,把书合上,起身往外走,低垂着头。
牛伯收拾着他这边的书架,突然听到温亭低声问:“牛叔,你是beta吗?牛婶是beta吗?”
“是啊,怎么了?”牛伯见他背对着自己站定。
“beta...难道只能和beta配对吗......”他又摇摇头,“我的意思是,beta不能找其他分化性别的伴侣吗?”
牛伯盯着他没说话,又听温亭继续说:“如果他们不同分化性别,但互相喜欢,难道因为第二性征有隔阂就不能在一起吗?”
“太不公平了。”温亭低声喃喃。
他偏过头,才发现牛伯一直沉默地看向自己,这让他意识到刚才的话有多带指向性,他耳朵一红,抬脚离开。
牛伯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笑声,大到几乎连马路对面都能听见这放浪的声音。
温亭疑惑不解,牛伯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这会儿那根筋怎么就转不过来了?”
“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只是性征的分化,不是感情的分化,懂吗?”
“我和你牛婶是看对眼才在一起的,不是因为双方都是beta才在一起的。”牛伯摸摸他的头,和他擦身而过,留下一句“这娃儿傻傻的”。
温亭脸一热,头要垂到胸上,快步往书店外走。
“你谈恋爱了吧?对方还不是个beta?”牛伯嘿嘿一笑,看戏似的看他。
“你管我啊!”温亭恼羞地冲他做鬼脸,冲到大街上头也不回。
“小心我告诉你爸!”身后传来牛伯的吼声。
温亭走到街上,下过毛毛雨的地面潮湿,人行走道旁种着高大的银杏,风一吹把叶片上的雨露撇下,让走在树下的他淋了一身。
但他的心情好像从未有过的轻松,连日来的郁闷随着呼吸代谢出来。
温亭的心轻飘飘的,身体也变得轻盈,轻得让他不自觉奔跑起来。
他没有目的地跑,头顶着绵绵春雨,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再试一次,温亭想。
第19章 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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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之木生日这天是周五,他早上一进教室,熟识的同学便和他打招呼,顺带祝他生日快乐。
“谢谢。”季之木一一道谢,回到座位,趁还没上课掏出手机看。
温亭今早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大意是祝他生日快乐,放学后会去他家找他。
信息最后附上一个瞪眼的颜文字,他联想到温亭抓狂且对他万分警告的表情,还挺搞笑。
季之木回复:知道了。
他收起手机,窗外的树已抽出新叶,在微风下簌簌摇曳,阳光从树枝缝隙穿过投落到桌子上,留下点点光斑。好像真的要回暖了。
到点放学时,他收拾好背包往外走,被站在教室门口的陆清拦住。
“季之木,生日快乐。”陆清仰起头对他说。
“谢谢。”他点点头,绕开陆清往外走,但手臂被身后的人拉住。
“你等会儿,我有话对你说。”
季之木回过头,等他下文。
正值放学,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人,陆清左右看了眼:“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太多人我会不自在。”
他被拉到一个空无一人的音乐教室,季之木抽出手,眉头紧锁,只见陆清把门顺带锁上。他语气冷淡:“你想说什么,我待会还有事。”
陆清从包里找出一个礼物盒递给他:“给你的礼物。”
见季之木不接,他便扬了扬手,好笑道:“干嘛一副我会吃人的样子?你接了我再说。”
季之木把礼物接过:“说吧。”
陆清低声笑笑,灵动的眼眸一转,背过身往窗户方向走去:“季之木,我们快认识一年了吧。”
他记得很清楚,去年他们家和季家开始生意来往时,他第一次和季之木搭上话。
“我比你想象中要更早认识你。”陆清自问自答。
升上高中的第一年,陆清来季之木班上找朋友,第一眼便注意到后排这个安静高挑的男生,前桌转过头和他说话,他低头摆弄手中的纸飞机,时而抬头回答,侧脸轮廓完美得像画中人,睫毛如羽翼,眨眼间掀起陆清心中的波澜。
能因为家庭原因接触到季之木令他激动得晚上辗转反侧。尽管如此,他对季之木仍只有可远观不可亲近的念想,毕竟世上不缺好看的人。直到他闻到季之木的信息素。
很多alpha的信息素味道浓烈且强势,仿佛要将人吞噬,不乏有omega喜欢这种侵略感十足的味道,但陆清只觉得熏鼻,唯有季之木的信息素不至于让他反感。
季之木的信息素,清冽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感,和他这个人一样有疏离感,与之相处时会自觉安静下来,但不会令人感到沉闷,足够赏心悦目便无需多言,静静欣赏即可。能够轻而易举地营造出舒适的静谧,是专属于这位alpha的天赋。
至少陆清被他深深吸引。
然而就当他以为季之木的内心容许他更进一步踏足时,对方却不容置喙地截断了他的出路,站在对岸告诉他不要再靠近了。
凭什么?陆清这段时间反复想这个问题,难道季之木有其他喜欢的omega?
陆清喃喃:“一年了,你对我都没有一点好感吗?”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季之木不留一份情面。
“为什么?”陆清转过头,失望地看着他,“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就算没有别人,我们之间也不会有可能。”
陆清见他没有否认,步步向他逼近:“他是谁?”
“你那个朋友?他不是beta吗?”陆清搜刮着与季之木相熟的人,得出这个可笑的结论。
季之木脸上毫无波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说:“我要走了。”
他转身拧开把手,听到陆清喊他的名字,季之木微微侧过头看他,蓦地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陆清用手帕捂住鼻子,举着一个喷雾对他的方向喷,他回避不及,气味钻入鼻腔。
季之木捂住鼻子,心跳骤然加快,体温在快速攀高,呼吸逐渐加重。
“你在干什么?!”他眼中升起怒火,突然闻到了一丝呛鼻的甜味。
陆清正在向他释放信息素。
不知道给他喷的什么,季之木体内的热潮一阵阵袭来,热得他脑袋发晕,嘴里渴望咬合,渴望标记,渴望破坏。
陆清把脖子凑近alpha,问:“想咬吗?”
又有一股浓烈的信息素释放出来。
季之木拿手挡住眼睛,张嘴狠厉地咬了一口手臂,咬出渗血的牙印,疼痛使他恢复了一丝神智。
“滚开!”他一把推开陆清,甩门而出。
管家正在校门等季之木,坐在驾驶座上数绵羊般数着涌出校门口的学生,心想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慢,后座突然传来“啪”的一声,是自家少爷坐了进来,吩咐道:“开快点。”
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季之木一直用手挡住鼻子和嘴,双眼紧闭,神色异常,额头流了许多汗,担忧道:“您不舒服?需不需要送您去医院?”
“不用,直接回家。”季之木说完便把头撇去一边。
车子开进院子停下,季之木快步如飞地冲向房间,给佣人们留下一句话:“谁都不许上来。”然后把房门反锁。
佣人们面面相觑,他们是beta,闻不到季之木身上失控的信息素,但察觉到少爷的不对劲,只好打电话让季夫人尽快回来。
*
温亭揣着包装好的手套满心欢喜地奔向季家,他从早上开始一颗心就安定不下来,把准备好的生日祝福在心里来回演练。
还有给季之木的表白。
一想到这,温亭面热起来,把脸贴到桌子上降温。他闭上眼又惴惴不安,万一季之木拒绝呢?
他想过无数种退路,但不甘心真的落到那步田地,况且到那时候再怎么宽慰自己都是虚的,如果被拒,他是真的不敢再在季之木面前做人了。
温亭像个怀春的少女既紧张又期待地来到季家,深呼吸过后就要往二楼奔,一脸视死如归。
还没走两步就被佣人拦下:“欸,你等等,少爷说了不让上去。”
“哈?”温亭不解,“为什么?”
“不知道,看起来不大舒服,你别去打扰了。”
温亭听到“不大舒服”四个字,登时一颗心提了起来,紧张道:“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总之你回去吧。”
温亭走出门,回望两眼,悄悄绕到后院望向季之木的窗户。
他左右观察,发现后院没人,迅速攀到室外楼梯上,直视着眼前的砖瓦,反复暗示自己别低头,再踩到二楼的横梁上,像小时候一样挪到季之木的窗外。
窗边没人,温亭又把头往里探了探,看到令他呼吸一滞的画面——
季之木正跪倒在床边,脸埋进被里,把床单抓得很皱,后背一伏一伏的,呼吸很困难的样子。
温亭急忙翻进窗,冲到他身边:“季之木,你怎么了?心脏不舒服?”
温亭抚上他的背,被季之木用力拍开:“出去!”
他想把对方扶上床,正要搂住他的肩就被季之木一推,撞上了书柜。
季之木的力度不小,温亭碰倒了一排书,放在书柜顶上的弹力球砸到温亭头上,又弹到地面,滚出一段距离。
温亭捂着背缓了缓,看见季之木扶着床脚慢慢站起来,外套口袋滑落出一块手帕,艰难地走到书桌柜前翻找着什么东西。
这是一块浅蓝色的手帕,温亭捡起时仍能闻到手帕上清甜的香水味,手帕上缝着几个字母:QING。
几乎是一瞬间,温亭就想到了陆清,那个很久没有见过的人。
季之木从书柜翻出针管样的东西,虽然温亭没有用过,但他知道那是抑制剂。
陷入易感期的alpha或发情期的omega一旦没有伴侣信息素的安抚或标记行为,将并发一系列负面症状,抑制剂能让他们维持正常生活一段时间。
显而易见,季之木爆发了易感期。
和omega每月到来的发情期相比,alpha的易感期频率更少,一年几乎不会超过三次,但一旦爆发易感期,其症状也更为严重。
他还没有见季之木来过易感,怎么会如此突然?
温亭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悲哀。
他深呼吸几下,把手帕狠狠扔到地上,冲过去抢过季之木的抑制剂,不知哪来的力量使他掰过alpha的肩。
排练过的告白词如过眼云烟,此时温亭像一个溺水的人,没来由的悲伤如一股一股的浪潮向他涌来,才刚露头求生又被翻卷入浪,把他淹没得透不过气,唯有季之木这根浮木可以带他逃出生天。
“季之木,”温亭的声音微微发抖,说话时发现自己难过得有点失声,便吞咽了一下,“你标记我吧。”
季之木抢夺抑制剂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向温亭:“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把温亭推开,两三步趴倒在床上,把头埋到枕头里,尖牙咬着枕套克制自己内心的破坏欲。
温亭慢慢走到床边,一番内心挣扎后扳过季之木的背,跨坐到他身上,对方用手挡住眼睛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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