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同泽凑在他耳边,絮絮的说着小王子,小玫瑰和小狐狸。聂慎童终于有点印象了,他好像记得一点,在书里,玫瑰花是代表了爱情吗?
他想窃笑,还是忍住了,推着聂同泽的胸膛,“那我是玫瑰花,意思是说你是小王子吗,你都是老头子了,真不要脸。”
聂同泽一直拥着他,笑着蹭他的鼻尖,“宝宝是所有人的小王子,是爸爸的小玫瑰。只有宝宝是爸爸一手养大的,身上的每一处都是给爸爸疼的。世界上有那么多玫瑰花,只有宝宝能牵着爸爸的心。”
明明已经五十多岁的男人,说起情话来还头头是道,直如在心里灌了蜜一般。聂慎童听他说了一辈子的甜言蜜语了,早就习惯被宠到心坎里,还以为自己早就没感觉了,可是现在听来还是觉得高兴。这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撼动他的位置,只有他在父亲的心尖上。
聂慎童瞧着那束玫瑰花,可还是瞧不出为什么要这么贵。他随手一剪,那几个花匠无不一脸痛惜,只有聂同泽不在意,本来所有的玫瑰花都是为了儿子种的。
“宝宝喜欢,以后爸爸都放到我们房间里。”
“看多了也腻,随便你好了。”聂慎童满不在乎,俩人亲密的凑在一起说话,聂同泽不时的吻一吻他的脸颊,无论表情动作无一不充满了疼惜之态。聂慎童没一会又坐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腰,一抬头就是聂同泽炙热的呼吸。
聂之鹤在三楼,将一切都尽收眼底。本该如此,一定会是这样。
父亲平时可以珍视天价玫瑰,可是这种珍视涉及到哥哥,立刻就可以放在一边,烟消云散。无论怎样的珍物,都比不上他最心爱的儿子。他被勒令不能触碰的花瓣,哥哥却可以随手剪下。他想,即便哥哥把玫瑰踏成了泥,爸爸也只会一笑置之。哥哥的喜怒,永远凌驾在所有人之上。而在聂家的世界里,他似乎永远都只有远观的份。
聂之鹤慢慢的退回房间,把那些玫瑰种植的画册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一个月的屋檐下看来,聂慎童一定是他见过的最幸福的人了,他什么都不用做,每天都睡到自然醒。而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要围着他转。家里的厨师,营养师,保健师,几乎所有人都是为了聂慎童服务。每天都要做营养丰富的又不重复的饮食,厨房二十四小时都不能缺人,就是怕聂少爷突然想吃什么。各种名贵的食材都只为他供着,还有人定期会来给他做按摩,名店送来当季新款的图册,聂慎童随便一划拉,无论是衣服还是饰品,随之就会送进聂宅。聂慎童很少出门,就算出去聂同泽也必须陪着。他平时买的领带夹,衣钮,眼镜,都用在了聂同泽身上。父子俩的品位都很接近,包括他平时用的香水,也都是聂慎童指定的梨花和白松香的古龙香水。
相比聂之鹤穿的用的,却都是管家为他准备的,还是管家趁着没人的时候在聂同泽跟前提了一句,过几天才有人来为他量尺寸,送来新的穿戴品。他也不怎么出门,司机更不会单独载他出去,平时他也只能走到那条小道上,或则绕着高尔夫球场走,有时候他会看着聂同泽的车回来,父亲走下车,眼里却从来都看不到他。
不是都说父母会比较疼小儿子吗,可事实是,他的母亲不愿意看他,父亲就算看到了,眼里也从未有他。
都是父亲的孩子,哥哥是众星捧月的王子,他像是地上的泥。
他悄悄的问过管家,“是不是因为我出生那年父亲的生意受到影响,父亲不喜欢我,才把我送到纽约?”
管家马上用眼神制止他接下来的话,带着他到花园里,压低了声音,“二少爷不要乱想,是因为老爷器重你,所以才养在身边。”
那聂之鹤就更加不懂了,他们这样的家庭,肯定更注重长幼有序,爷爷为什么不培养哥哥,要培养他?
“那父亲为什么从来不来看我?”
他实在有太多的疑问,这下,连一向待他友善的管家也不容他多说了,“二少爷不要再多想了,你始终是聂家人,先生不会苛待你的。”
聂之鹤沉默良久,酷暑晒的他眼前有点发晕,很多事也都绕在心头,让他淤塞难安,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父亲为什么和哥哥住一个房间,他们睡一张床上吗?”
管家脸色大变,厉声呵止了他,连他也变得不客气起来,“二少爷,你的假期也要结束了,还有半个月,你好好呆在房间里看书。”
管家也走了,严令了不准他多说。聂之鹤最后走到玻璃花房里,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始终挥之不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画面反而越来越清晰。哥哥一会哭,一会又濒临崩溃,父亲紧紧的抱着他,在每一个喘息间都为他痴迷癫狂。
他一想到那个晚上就停不下来,几乎都在一遍遍的回忆细节,这已经成了他无法控制的缺点。他记得哥哥趴在父亲的身上,得意的朝他炫耀。可随之,他就开始呻吟哭泣,炫耀都变成了破碎的忍耐,他细腻的皮肤上布满了汗水,每一寸都散着薄薄的光,他应该是森林里的精灵才对,可到了床上就成了水中的迷情妖精。
他们那晚做的事,到底,那都是怎样惊世骇俗的怪事。
聂之鹤独自在花房站了许久,到那灼灼的日头也落下了,变成了日落黄昏的朦胧,玫瑰花丛在日落之中,像一片晕开的火。忽然从花园的另一边传来欢笑声,是聂慎童的声音,他笑的那么开怀,像在鼓励着什么,还有一些呜呜的叫声,很像是犬类的声音。
聂之鹤终于回过神,他已经浑身酸软,朝着那些声音走过去。果然是聂慎童,他坐在草地上,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牵着一条金毛犬在逗弄。而聂慎童正把手中的塑料飞盘扔出去,金毛犬就跑过去一口叼住,然后再摇摇晃晃的跑回来,把飞盘重新叼回聂慎童面前。那摇头晃脑的憨厚样子就像在等着主人的夸奖,聂慎童不停的笑,接过旁边男人递过来的肉骨头玩具,再抛给金毛犬玩。
聂慎童抚着金毛的脖子,“阿布,阿布。”阿布温顺的蹭着他,“阿布最乖了。”
那男人是照顾阿布的,也跟着他笑,“阿布也喜欢聂少爷,你看它玩的多高兴。”
聂慎童本来还在笑,一转眼看到走过来的那道小小身影,那笑容就跟黄昏下的光一样,一转眼就沉下去了。看他的方向应该是刚从玫瑰园过来,聂慎童似乎总看他往那边跑,怎么爸爸喜欢玫瑰,他也喜欢?
真是会见风使舵,这才一个多月,就开始追着爸爸的喜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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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楼梯
有一个人会为他伤心吗?
-----正文-----
阿布见到生人,马上就“汪汪”的叫,聂慎童抚着它的脖子,看它叼着玩具上蹿下跳的样子,掂了掂手中的塑料飞盘,忽地一把甩出去,直直朝着聂之鹤的方向。聂之鹤定睛就看到一块红色的东西飞到他面前,然后金毛犬就飞跑着扑了过来,直接扑到他身上。
阿布一直有专人照顾,养的皮光水滑的,个头更是高壮,站起来足有半人高。飞盘一落在他脚下,聂之鹤只看着阿布扑过来,半跳起来直接扑到他身上。大型犬的冲击力本来就厉害,聂之鹤大叫了一声,就被阿布扑到了地上,阿布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乱蹦,还咬住他的衣服,尖锐的犬牙碰到皮肤,一下就划出一道红痕。
聂之鹤只觉得尖锐的疼痛,这种痛不单单是皮肤上的印记,还有心理上的被撕裂的恐惧。他很清楚的看到哥哥故意把飞盘甩过来,现在阿布扑在他身上,哥哥还是惬意的坐在原地发笑。他爬起来就要跑,可是阿布还在追着他,越跑追的越快,缠在他脚下,他猛地跌了个跟头,因为过度的恐惧都发不出声音。他极力推着阿布,一巴掌打在阿布的头上,阿布也被激怒了,开始还用头拱着他,现在直接咬住他的衣服撕扯。
那个男人也慌了,就想把阿布牵回来,可是聂慎童不让,看着小孩被追被咬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松了口,让男人过去。
阿布终于被拉开了,聂之鹤已经吓的脸色发白,他摔的满身都是草和泥,身上都是阿布扒拉上的脏印子,衣服都被咬出了痕迹。男人连忙把他扶起来,“疼不疼,快让我检查一下,有没有被咬破皮?”
聂之鹤哆哆嗦嗦,嘴唇发白,聂慎童慢慢悠悠的走过来,拍了拍还在大叫的阿布的头,笑吟吟的,“你看阿布玩的多开心,它跟你很合得来嘛。”说完,聂慎童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阿布都没这么激动过,看来你的品位一定跟狗一样,阿布以为看到同类了,要赶紧追过去。”
聂之鹤眼睛里浮出水汽,真真被欺负的毫无还击之力,聂慎童看着就厌烦,“你要哭,就去爸爸面前哭,爸爸就快回来了,你去跟他告状啊!”
刚说完,就听到汽车揿喇叭的声音,雕花铁门正向两边打开,是聂家的车子开进来,司机照例把车开到喷泉旁边,有保镖下来开门,聂同泽下了车,先把公文包递给身边的保镖,就听到儿子在叫他,“爸爸。”
聂同泽马上转过身,快步上去,笑着把儿子揽到怀里,“爸爸回来了。”
聂慎童抱着他腰,脸蹭着他的胸口,说话的声音软的要滴水,“爸爸想我没有,我一整天都在想爸爸。”
聂同泽捏了捏他的鼻子,无奈的宠溺,“告诉爸爸,又做什么坏事了?”
父亲早就看穿一切,聂慎童气的捶他,“我怎么做坏事了,你就这么想我。”
“好,没有没有。”聂同泽把儿子完全圈在怀里,跟连体婴一样,正要一步一步的挪回去,阿布又在“汪汪”的叫了起来。聂同泽顺着叫声一看,还有一道小小的身影瑟瑟的站在那里,他一身的狼狈,身上有点点的黑印,还有青草根沾在上面,眼圈通红,这副模样,再看被男人牵住的阿布,聂同泽心中顿时就明白了几分。
聂慎童任他看着,也不说话,就靠在男人胸前,一抬头,牙齿轻轻的咬一咬他的下巴。
“带他到医院检查一下。”聂同泽说了这一句,然后带着儿子回家。
聂慎童腻在他怀里,走了几步又不满意,干脆攀到聂同泽背上,父亲就背着他回去,“玩了多久了,手这么烫,等会先喝点凉茶。”
黄昏的色彩都已经没下去了,终于没有光落在他身上了。聂之鹤认真的看着父子俩离开的背影,阿布还在叫,唯一觉得歉疚的只有照顾阿布的男人,“二少爷,阿布一直很乖,它一开始真的只是跟你闹着玩……”他叹了口气,“我送你去医院吧,好好检查一下。”
聂之鹤所有的泪意都收敛尽了,如果他真的被咬出了狂犬病,有一个人会为他伤心吗?
幸好是没什么事,阿布虽然扑的厉害,但没有真的留下伤口。就是犬牙划过皮肤的时候留下几道红痕,有点破了皮,加上小孩子皮肤又嫩,就显得狰狞了些。聂之鹤仔仔细细的做完检查,医生的叮嘱一字不漏的记下,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既然没有人在意他,那只有他心疼自己。
回到家的时候,聂宅已经很安静,只有管家为他留了门,客厅里黑魆魆的,偌大的像个张了大口的兽,无数精美的装饰是兽口上就要合上的獠牙。聂之鹤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灯也不开,慢慢的穿过客厅准备上楼,只是在客厅的另一侧,却有些薄弱的光透出来。这么晚了,只有厨房还有人值班,聂之鹤探着身子看过去,厨房里的确开着小灯,最亮的那束光是因为开着的冰箱,黑色的影子被拉的老长,聂慎童席地而坐,看起来好像在吃东西。
他手上端着个盘子,里面是绵绵密密的冰激凌,正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他顺手又拿出来一些果切,为着让聂少爷吃着赏心悦目,所有的水果都被切的小小的像兔子的形状,聂慎童先塞了几个在嘴里,又倒了不少在冰激凌里,鲜鲜艳艳的颜色,搅成个水果捞。
白天那么盛气凌人,这会却像个偷吃的孩子,开着小灯,放轻手脚,在冰箱前吃着自己藏起来的冰激凌。
聂慎童吃的正开心,身体都被肚中的冰激凌浸的发凉的时候,忽然就听到房门被打开了,就有人穿过长廊往下走,“宝宝,你是不在厨房?”
聂慎童吓的一抽噎,差点被一颗蓝莓噎到。聂同泽醒来看不到儿子在身边,就知道他在哪里。他边走边系上睡袍,往楼下走的时候正看到站在楼梯上的聂之鹤,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不上去洗澡,却站在楼梯上发愣。
聂同泽的眼神慢慢尖锐起来,质问的语气无比沉重,“你不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
再下去客厅,拐个弯就是厨房。他的孩子最喜欢晚上溜下去吃甜品,大晚上有人候着他本就奇怪,而且还是刚刚被欺负过的聂之鹤。
就算光线不好,聂之鹤都能感觉到父亲身上瞬然凝结的冷意,他的眼睛更是冰冷的,警惕的,像把锋利的手工刀,慢慢的剐着他的皮肤,直刺到胸腔里,直接贯穿了心脏。
他忽然就哽咽了,“父亲以为我能干什么,怕我报复哥哥吗。就算我得手了,您能放过我吗?”他即便在控诉,依然压着声音,就为了克制住快要溢出的哭声,“爸爸,你知道哥哥做了什么,你可以看着我被欺负,难道我连怨恨都不能吗?”
他的身子发抖,死死抓着楼梯扶手,“您连我的想法都要控制吗,凭我能伤害到哥哥吗?”
聂同泽看着他发抖的身体,目光扫过他肮脏的衣服,一个多月了,这似乎是聂之鹤说过的最长的话,他最后只得轻轻的叹了口气,“你没有这个想法最好,过两天就回纽约,那里只有你一个人。”
聂同泽和他擦身而过,父亲的气息连一瞬都没有停留,冷清清的掠过,就没有了。
厨房里只有一个聂慎童,冰激凌都吃完了,他还坐在地上,就等着爸爸来抱他。
就像他小时候,聂同泽不允许他多吃甜食,怕他甜倒了牙,又伤了胃。他总是偷偷跑下来翻冰箱,但每次都能被聂同泽发现,一下楼就寻到厨房,假意斥责几句,最后都是抱着他重新回房间。
聂慎童的确闹过几次肚子,都是贪吃的缘故。聂同泽又气又无奈,到他十七岁那年情况才好些,因为他终于搬进了儿子的房间,每晚都抱着他,在他小心的想溜下床的时候,重新又把他搂紧,亲到他气喘吁吁,头昏脑涨,聂慎童只顾着对付父亲,就没空去想被藏起来的甜点了。
往事那么温柔,聂同泽泛起笑意,“怎么总是这么贪吃,长不大的孩子。”
聂慎童对他伸开双臂,被男人抱起来靠在胸口,他不满的蹭着他,“明明就是你老了,睡那么沉,以前我翻个身你都能醒,抱着我不准我动。”
以前,聂慎童还是少年的时候,他也正当盛年。现在,儿子已经二十九岁了,少年人长大,成年人就要老去,这是万物不变的规则。刚才看着聂之鹤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明明感觉童童还小,实际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从可以看着儿子不下楼,到现在只能带他回去,总有一天,他会连人也抱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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