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Colin慢慢地,试探着握他的手,阻止他去拿电子烟。
“现在也是。乱,”他顿了顿,还是要把话题拉回七八年前,那个充满着烟味和老电影的下午,“我不是真的想责怪你。只是那个时候,我可能……我也不知道,八成是我在恨我自己。”这是实话,推开身边的一切,用恶意的目光审视所有的帮助,认为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嘲讽。
一个前途尽毁的年轻人,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自己。
“我只是想找一个可以怪罪可以发泄的人……”但他是个懦夫,他不敢承担这个责任,便随意撕扯他珍贵的那些感情和牵绊。他说着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咕咕噜噜。那还不是他最苦最难的日子,但与那些肉体的伤痕一般刻骨铭心。Colin只是握紧了他的手指,慢慢抓起来,贴在自己胸口。
“我要去做一件大事,”阿Ken的指尖碰到了他的心跳,“事成之后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把过去的事情都弄清楚。成不了的话,你大概也见不到我了……”他说着,又没心没肺笑起来,眯着眼睛。
“我仍然欠你一个道歉。”
“嗯?”阿Ken似乎没听懂,又似乎是觉得这句话逻辑不通——总之没有深入下去,只是摇摇头,“总之,我妈妈收了你的钱,就算扯平了吧……我也好久没见她了,不想去。”
“如果我当时没有举报——”Colin还没说完,阿Ken已经抬手按住了他的嘴唇。Colin眨眨眼睛,躺在自己膝盖上的男人眼神迷离,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又说不出口。于是他们沉默,直到太阳升起,路过的吉普车发出剧烈的轰鸣,惊起飞鸟。
最后,是阿Ken肚子咕噜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吃点东西吧,”Colin从车载冰箱里翻出一个三明治,显然是自己做的,一半满满都是馅料,另一半只有一片生菜,“不,别露出这个表情,你没有资格嫌弃它。”
阿Ken爬起来,打开油纸咬了一口:“呃,你这牛油果放了多久?这么苦啊……”
“怎么可能,我去公司咖啡店做的,”Colin似乎是忽然想起什么,神色深沉些许,“这批牛油果是通过建水兴舟运过来的,按理说三天就能到港口,可每次都是十多天……”
“啊?海关查你们?”阿Ken故意看向窗外,丝毫不在乎的样子咬下一口三明治,哦,对,他还得有一点底层百姓的仇富,佐以地痞流氓的混蛋语气,“你们每年赚好多钱,好多油水吧?别的不说,我们阿嫂又换新包了……”
Colin突然转过身来:“如果我被……我出事了,你会帮我吗?”像你不顾一切查那个叫黑仔的古惑仔一样,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你的生命里扮演了什么角色——而Colin又是什么角色。
“安啦,肯定会啦。”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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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仔的老婆孕早期没当回事,刚刚显怀各种毛病就找上来了。出乎意料的,Sharon竟然答应了跟阿Ken一起去送嫂子体检。“干嘛啊?”她翘起二郎腿,坐在副驾驶优哉游哉,“我不想伺候Tom哥罢了。”
“怎么,他对你有意思?”阿嫂从后座探出半个身子,听到八卦便停下折腾她手里的东西,“我跟你说,趁着二三十岁赶紧嫁人吧,你真要等到我这一天,大着肚子满街跑,恨不得弄死这小东西。”
Sharon撇撇嘴没说话。
其实,阿嫂很爱很爱黑仔留给她最后的念想,可是独身一人养大一个孩子真的太难了。有人统计过,哪怕上公立学校,哪怕不读大学,加加减减养到十八岁也得花三百万。
她该发牢骚的。
“诶,阿Ken,帮我看看这几盒药到底值不值一百块钱。”等到了停车场,阿嫂将药盒从后面递过来。
阿Ken赶忙接过。“大部分都是维生素,保证营养的,还有治疗阵痛。欧洲进口的嘛,值这个钱。”他想还回去,但是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凑近闻闻,阿嫂嗯了一声,他赶忙还回去:“没事儿,就是高级货,看着新鲜。”
“高级个鬼!”阿嫂气呼呼地将盒子塞回纸袋,“还不是骗人钱!下次换一家!”
她说完开车门就走了,当了一路司机的阿Ken连句谢谢都没捞着。
Sharon看好戏一般瞥他一眼:“你是不是亏欠黑仔点什么,怕他做鬼报复你?”
“才没有!”阿Ken将车开到公交车站牌不远处,“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
“喂,五站路啊!”
“再见。”阿Ken打开车门催促她下去,坦然接受了女孩竖起的中指。他需要去一个地方,不过在这之前,要先打一通电话:“喂,是我……唐氏集团和药厂的合作是你在负责吗?”
Colin看了看窗外的会议室,压低了声音:“不,是唐羚。”当年他们父亲去世得突然,没有安排好所有的遗嘱,只是让Colin继承了大部分的股权。于是,董事局的老家伙们强迫他交出了他最擅长的医药科技项目。
就像可怜的吉米·哈克,不可能做农业大臣。他们需要摆布年轻的继承人们,最好的方法就是训练一张白纸。
“我见了一盒你们进口的保健药,有点问题。”
“盗版?”
“嗯,像是,印刷的颜色不对,味道也不对。东南亚那边挺多卖仿制药的,建兴会都接触过,利润不低。”
“我知道了,”Colin换了只手拿着手机,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让新聘请的秘书从库房调取资料和样品,“嗯,我不能全然相信唐氏的检测机构。今晚来我家,我给你一盒,可以吗?”
阿Ken“啊”了一声,将电子烟关上塞进口袋里。不过也是,唐羚这个女人,阿Ken几乎每周都能在电视和杂志上见到她,说不定早就收买尽了。
“今晚不行,明天下午吧。”阿Ken好不容易收到风,今晚那个叫黄义伦的警察会去澳门——这人不爱赌也不爱黄,更不可能爱毒,难不成过海去吃猪扒包?他必须要跟过去看看。
似乎感觉到被跟踪了,黄义伦只是逛了几个礼品店,然后去了一家葡式餐厅。阿Ken坐在离他最远处的角落里,点了两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肉菜,然后拿起手机。不多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走过来,风姿绰约。
谁说他不爱黄。
看着他们暧昧的样子,阿Ken努力读唇语,但无奈中间隔着几桌人,他只分析出了一半。黄义伦想要断掉他们之间的关系,并说之前给过的钱已经够多了,而女人似乎不满意,想多要一倍,否则就把照片传出去。
黄义伦急得满脸通红,女人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机,仿佛正在找艳照。
最后他们达成了协议,女人走之前还在黄义伦脸上亲了一下。阿Ken骂了一句,就这?难道是因为黑仔发现了他的婚外情所以被灭口……还是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到底是谁抹掉了黑仔的档案?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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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正版的?”Colin拿过阿Ken递来的报告,特地看了一眼检测机构,然后做出一副费解的样子,“不,那为什么那批牛油果不仅到港晚,而且数量不对。”
阿Ken坐在沙发上晃着腿,咬掉冰淇淋上的脆皮:“所有的药片我都试了,花了不少钱,大唐生报销一下啊?”
里面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外包装——过量的合成药水,淡黄色,高挥发性,常见于包装类的食品添加剂。还有抹上去的牛油果壳成分,迷惑视线——好像是有人低价进口劣质仿品,再包装售卖。
要是有海关或者商业罪案调查科上门,随便闹一场都能让董事局翻天——Colin和他姐姐的明争暗斗从未停过,事实上,也许,对唐羚来说,这一步不过是小孩玩闹,甚至没有掀起任何水花。
“你认为是我故意喷药水陷害她?”Colin察觉到了阿Ken目光中的异样。
“哪有哪有,我怎么会怀疑你呢……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他露出标准的假笑拍拍Colin的后背,起身准备走,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干嘛让我帮你检测?”
“我想见你。”Colin抬头,毫不避讳自己的目光。阿Ken低声骂了句痴线,将冰淇淋的木棍扔进垃圾桶里,离开了这间小公寓。仿佛他只是上来吃个冷饮,然后回到忙碌的毫无意义的生活中去。
山顶的谈话之后,他们不约而同都不再提上床的事。
Colin打开电脑,调出拷贝的视频文件。给阿Ken药盒之后,他就一直尽可能追踪他的行动轨迹。一网捞两只鱼,不信一只都捞不到。
离开公寓,阿Ken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不知不觉晃到了一座商厦楼下。Colin不愧是富二代,房子都能买在这种地界。“咦,低调仔?”他转身,喊住他的是跟在张德生身边的Tom,“做什么呢,看婚戒?你才多大啊?”
阿Ken扭头,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一家珠宝店的橱窗外,赶忙解释:“不是啦Tom哥,他们家新出一个碎钻打火机,什么什么潮牌联名,五爪金龙,看起来挺有型的。想着买了送给坐馆,这不是他生日要到了嘛。”
“打火机?”Tom瞧了一眼,正好电子屏的广告轮换到这一页,“这个主意不错啊,不过……”
阿Ken立刻摆出一副殷勤的笑容:“明白,明白的Tom哥。我还是送坐馆两盒鲍鱼好了。”Tom大声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大步走进店里。阿Ken坐在街角的茶餐厅吃完午餐,等他离开后才匆忙回来。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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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根据我线人的可靠情报,建水兴舟会在码头接收一批没有申报的违禁货物。我申请飞虎队联合行动,就在今晚九点半。”安洛将行动申请递交到副处长手中,无论多少次失败他都会相信阿Ken。对长官们来说,这不过是成功率的数字,对他来说,是卧底的一条命。
副处长看了两页,放到桌上:“不行。”
“为什么?”
“不是我不信任你,现在你在一哥那里评价都很高,”副处长还是一副官僚做派,好人坏人演全了,“今晚NB的黄sir也有任务,突击山区的一处物流仓库,据说有几百公斤的K粉。”
黄义伦?现在没工夫关心他了。安洛叹了口气:“至少,EU多给我几辆车。”
“你有信心一举拿下建兴会吗?”
“我能给你张德生。”副处长盯着他看了许久,安洛也毫不尴尬,直接回望过去,沉默中几乎数清了他眼角有多少褶子。“我答应过那个孩子,”安洛说,“我答应他,张德生被捕一切就结束了。我会完成我的承诺。”
“你该知道,我们这行,承诺只能给上级。”
阿Ken吐出一口烟雾,轻轻咳嗽。都说电子烟对肺的伤害没那么大,可能唯一的优点就是这甜腻的水果味不会让身边的姑娘嫌弃。以及,在缝隙里装一点泻药,下给张德生的司机。
“低调仔!”Tom在不远处喊他,快走几步过来揽住肩膀揉揉他的头发,“你真的好彩,才几天就给坐馆当司机了,是不是鲍鱼有用啊?”
“哪有几天,都快半年啦,也是沙丁哥照顾。”阿Ken东拉西扯应和两声,最后说今天替班是阿嫂推荐,然后不过分地聊了几句阿嫂的闺蜜们,如何肤白貌美,挥金如土,但是长久独身渴望新鲜——Tom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今晚仍旧是手机丢进铁皮桶,被坐馆的保镖挨个搜身,然后坐进贴了防窥膜的面包车里。阿Ken将追踪器裹进口香糖,机器扫过滴滴一响,他把锡箔纸拨开露出半截绿箭,保镖白了他一眼,没有多事,收走了电子烟。
码头还是那个码头,讽刺的是,从这里望去能清晰看到黑仔尸体被发现的地方,还有没有处理干净的黄色警戒线胶带——这都几个月了。建水兴舟的船比其他公司要小一些,但是利润总是多几倍,甚至有人推举那个傀儡董事长参选什么协会主席。
滑稽至极,阿Ken将胳膊肘搭在摇下车窗的窗框上。
两个水手样子的人从船上下来,跟Tom交谈几句,开始用南亚的语言叫喊。阿Ken能听懂一点点,大概是卸货的意思。看他们警惕的样子,今晚的货八成不是牛油果——他摸了摸信号传感器,希望安洛能够收到停顿的信号。
远处传来警笛声,跑去查看的古惑仔跑回来,气喘吁吁:“大佬,不好了,十多辆警车……就在公路上……马上就,马上就……”
他还没说完,张德生一巴掌将他拍在地上,大声问谁是内鬼。没有人出声,阿Ken从车上下来,慢慢挪到人群的一侧,海风和海浪的声音都在变大。他看到了船舱内,是十多个年轻的女人,个个面色苍白,捂着肚子。
如果是人蛇,张德生不会亲自来——阿Ken明白了。
“大佬,”Tom自告奋勇第一个站出来,“你信我的话,我带着货走!”
“你自己管得了?”张德生提高音量,最多三分钟,那些警察就会冲进来包围他们,“货重要!所有带家伙的送货走!”那个人告诉他,今晚警察会去突击南亚佬的地下赌场——或许,那人是故意的。张德生后背发凉,他不能做弃子。
阿Ken把口香糖吐出来,裹上传感器,悄悄扔到水手的口袋里:“大佬,我开车带你先撤吧,我是山里长大的,认识路!”张德生似乎听到了刹车声,这是警方准备下车的信号。
他看着一头红发的年轻人,咬着牙:“走!”
只要张德生上车,车门上锁,阿Ken就能拼了命把他送到警局。
他们开上人迹罕至的盘山公路时,阿Ken终于能松懈紧绷的肌肉。“喂,低调仔,你笑什么?”阿Ken没有回答。安洛答应他的增援应该就在前面,在刚刚警笛声响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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