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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去。”
阿Ken看着Colin的背影，暗暗骂了一句——这是他自己的债——四年相处他没看出来黑仔是线人，甚至让他葬身海底。保护一个平民百姓是做警察的职责，这件事很简单，但是阿Ken花了很久才想通。
唉，这电子烟还真有点烫手。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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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院在新界的一座山里，地址倒是不错，就是还要往上开两百米才能看到大门口，圆形的监控摄像头上布满了蛛网。大门是开的，掉色的木牌上写着各个科室的方向。Colin将车停下，说道：“我去要监控。”
“我怎么敢反驳大唐生啊，”阿Ken笑得几乎看不见眼睛，然后被摸了脸，笑容立刻僵住，僵到缓了片刻才重新开口，“嗯，我去后山看看，你，快点啊。”
Colin自告奋勇不是因为他喜欢和人打交道——或许已经麻木了——只是他听说过这个地方。从副院长到安保室，他走了一圈，不少人见了他直呼大唐生，也依然没拿到任何资料。
他给门卫一根烟，对方才支支吾吾说，这里每天来的不仅是病人，还有一些坐车进来的大款，几个小时就走，还是副院长亲自送的。Colin这才回忆起，似乎在哪见过那个半秃的男人。
他来到后山找阿Ken，却远远看到对方蹲在地上，手里握着一块石头。
“怎么——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阿Ken看着眼前刚刚挖出来的小土坑，以及坑里一只爬满蛆虫，快要腐烂的手掌。
Colin靠近了些许，他在医学院见过大体老师，但这个不同——这是个刚出生的婴儿。
尸体的手臂像是一截藕那么细小，拳峰紧紧握着，成为了苍蝇的温床。阿Ken站起来退后两步，将石头扔掉。“我从那边的山坡顺着脚印的痕迹找的。阿嫂可能是因为害怕而奔跑，导致摔倒滚落。”
“她看到了这个尸体？”
“雨水冲刷出来的，又被人掩埋过，你看土壤的颜色。”
“欲盖弥彰。”
“哟，大唐生的中文科目也学得不错嘛，”阿Ken低头，发现自己扔掉石头砸出了另一处小坑，而里面飞出了几只黑色的小虫，“等一下。”他跑了几步，用塑料袋套住手，拨开表层的土块。
不止一具尸体，不止一个孩子。
“报警，”阿Ken摸出电子烟，“你先走吧，我报警。”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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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季度会议，唐羚不仅有份参与，甚至花了一个下午推广她的整改方案。董事会的几位老人还有些迟疑，但Colin无法在提案中挑出任何错误，亦都无法驳回。再考虑考虑，这种话术偶尔有用。
他本想去海边——他开始理解人类对矿物质、藻类和鱼类味道的欣赏——然后吃个三明治。但还没离开办公室，迎面走来七八个穿着西装、领带外面还戴着工牌的人：“所有人停下！双手离开电脑！你，你是唐翀？”
“是我。”
“ICAC高级调查主任，”领头的女人给他看了那张工牌，上面写着一个曾多次上过媒体头条的名字，“海关发现一起倒卖劣质电子产品的案例，牵扯到一家离岸公司。现在对你进行传讯问话。”
Colin扫描过周围的目光，站在走廊里看热闹的也不在少数。
这不是第一次被叫去喝咖啡，Colin系上西装的扣子，拿起公文包：“我对此一无所知，但是不介意做一个良好市民，帮助你们早日抓住破坏商业环境和谐的人。不着急，请。”
问话很简短，Colin走的时候跟商学院的同学打了声招呼，对方正在调查一个踢假球的球队。
他回去时，让司机在公司楼下稍微等等，他要上去拿样东西。十二层的灯还亮着，碎纸机高速运转发烫，声音也不再和谐。正蹲在地上的经理看到楼门口的人，吓得摔倒，Colin径直走过去，踩住他想要捡起文件的手。“大……大唐生，”经理直哆嗦，“不关我事……真的不是我决定的……”
“我让你私下找个公司送货入港，”Colin前倾身体，让重心挪到左脚上，“你就找建兴会。你想把我送给谁？”
“啊——不！我是被迫的！”
那些芯片虽然是走私货，但全都是医院器材急需的，Colin本已经答应了三家公立医院的院长。如果顺利，许多慢性病手术的排期能够缩短四五倍——很多事情本就不会发生。经理哭得很惨，大概是唐羚给了他不少钱，让他趁早跑路，Colin自然也不能因为他卖掉自己。
这么多年，Colin因为性格问题，几次信错人。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犯了，却又掉了进去。判断力的下降，总跟他有关——Colin坐在海岸边，一边吃三明治一边翻看手机记录，发现尸体两天，阿Ken没有给他打过一通电话。所以，他拨了过去。
“嗯？大唐生？”
“怎么样了？”
“哦……”阿Ken似乎在找安静的地方，一声关门声后，他才继续，“总共有十个孩子，最大的才一岁。警方封了疗养院，发现了几十名待产孕妇，追问了很久，才知道她们都是外地骗来的代孕妈妈。”
Colin将三明治放下：“违法的。”
“是啊，所以警察直接把人都带走了，我也打探不到什么……怕不是生出来孩子不喜欢就杀了扔掉，这帮有钱人什么做不出来啊，”阿Ken顿了顿，“嘿嘿，我没说你啊大唐生。”
“死因呢？”
“看不出来外伤。”
Colin这么问，是因为他想起来在哪见过那个副院长了——他母亲的派对上。上流社会的社交并非是喝茶吃饼干，他们有时也会做得疯狂，触及人类道德认知的底线。而那个男人，曾经是有名的“老鸨”。
做皮肉生意，不戴套的很多。
少爷小姐出了事，私下摆平的也很多。
也许这是个契机。“你在哪？”Colin将三明治扔进垃圾桶，拉开车门，“我去找你，去疗养院。”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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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洛这几天都没机会靠近自己的办公室，上级给他的回复永远都是“别着急，再等等，马上就能复职了”。然而，似乎有谁不想让他回去。暂时接替他职务的是个小姑娘，叫陈新婕，几个案子同时跟进，怕是要她忙一阵了。
而现在，安洛看着眼前的一摞快递，轻轻叹气。
“安sir，麻烦送一下钥匙！”
“安sir，这份文件复印一下，多谢了！”
“安sir，有时间喝杯咖啡吗？”
“抱歉——”安洛抬头，发现窗口外面正是那个叫陈新婕的督察，便露出一个微笑，“有什么事在这说就行，我也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你看。”说着，他接过一份新的快递，放到篮子里。
陈新婕看起来有些憔悴，拉开椅子坐下：“我只是暂时接管，很多项目都碰到了阻碍，尤其是南亚帮那个流动洗钱点……还有建兴会，张德生死亡的消息好像流出去了，沙丁的位置很难坐稳。”
“预料得到。”
“听说安sir在建兴会有个位置很高的卧底，也许他能帮到我。”
安洛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手中的线人不多，但都签了保密协议，一旦我没有能力继续担任handler，资料将会交给CIB的刘sir统一管理。再说，我这不还在O记吗，只是暂时当个门卫而已。”他说着，将登记表交给刚跑进来的小警员，后者接着跑出去。“我这有些忙，改天请你喝茶。对了，我儿子还单身呢，有兴趣没？做银行的。”
“安sir不要开玩笑啦，你这么年轻，我怕是要比你家公子大十岁呢。”
“你之前是不是在重案跟过黄sir？”
阿Ken走得太着急，以为自己揣了手机在兜里，路上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卡片相机，十多年前的款式。“我送你的？”Colin斜眼看了一下，“经典款。”阿Ken回了几句假兮兮的夸赞，眼神向外飘。“周六……我休息。去艺术馆吗？莫奈作品巡展。”
“哇，大庭广众带男仔逛街，大唐生不怕小报记者乱写嘛？”
“小报记者。”
阿Ken没再说话，也不算是答应。他看过几篇激进的报道，什么唐家姐弟先后被ICAC调查，疑点重重，CEO惨坐冷板凳缺席董事会议等等。不过他相信Colin的脑子，总能够化险为夷。不过ICAC为什么会查他？莫非是那批水货？可谁泄露的消息——阿Ken忽然想起自己给安洛的手机发过文件的照片——不会吧，毕竟阿Ken还在外面吹风。
“到了。”
“诶，好啊大唐生。”
警方封锁了疗养院，代孕妈妈也都住进了正规医院，这里半个月没有人来往，停水停电，野草疯长，水泥路上还蹲了一只橘白色的野猫。阿Ken靠近，小猫立刻跑远，他啧啧一声：“话说回来啊，哪怕唐羚真的参与了，你能找到什么证据？”
“这个，”Colin打开了仓库门，开灯，径直走向最后一排空空荡荡的货架，“我计算过外墙的宽度，和公示的平面图不同。”阿Ken咬了下嘴唇，说不定他们这些有钱佬还真有能力左右案件调查呢。
“密室？”
“看通风系统的外挂机。”
“不是吧，他们搞了个秘密实验室？你怎么确定？”
“唐羚书房有图纸。”
“哈？这么明目张胆？”
“四年前我见过一眼。”
Colin找到了墙上的空缺，阿Ken抄起地上的灭火器颠了颠，直接砸过去，不锈钢的墙面立刻出现了一道裂痕。“我看见门锁了，退远一点。希望没有报警器吧……”Colin听话地后退两步，阿Ken直接用灭火器敲掉了电磁锁，隐藏在墙壁中的门嘎达一声打开。
真的是实验室。
贴满报告的黑板，正在运行的色谱仪，屏幕闪烁着登录界面的电脑，培育箱里还有静谧中生长的细菌。阿Ken摸出口袋里的相机拍了几张，再两步走到黑板前，记忆里仅剩的医学常识足够他读懂这些文件：“这个血常规不太正常啊……对照组……这么多PCR得花多少钱啊？”
“孩子。”
“啊？啊！”阿Ken明白了，那些死去的孩子是试验品！代孕机构偶尔会产出买家不满意的“作品”，这已经足够违背道德底线，而更下贱的是他们为了不浪费，用这些孩子做人体实验。法西斯不过如此，阿Ken后背发凉，呼吸都变得缓慢。“疯了，这些人都疯了！”
Colin戴着手套拿下其中一张数据表：“只是喂奶粉。”
“喂奶粉也不——诶，奶粉？”
“这一瓶，”Colin拿起桌上圆筒状的铝灌，阿Ken一把抢过去，“添加了氯璜素……之前在国外用来制作可卡因，让人上瘾，但无法通过血液或毛发查出。因为上瘾过程很慢，所以很少人用了。”
阿Ken认得这个罐子。商场里没有，但黑仔家里有，装着黑仔尸体的箱子里也有——可是为什么呢？黑仔中三都没读完，他不懂也不会有人让他参与这种实验，为什么？他是因为这个而死的吗？他曾经在疗养院发现了这个实验室吗？他是为这个实验室而来的吗？
“Ken……”
“啊，抱歉。”阿Ken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错愕？惊悚？他也不想收回，只是放下了罐子，继续拍照：“我们得，得找人查查这个事……”
“NB——”
“不行，NB的黄义伦不干净。”
“Ken，”Colin终于品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我给你的那袋奶粉，你检验出了什么？”阿Ken抿紧嘴唇，继续拍照，Colin上前一步抓住他肩膀：“氯璜素。唐羚参与了，这是铁证。”
“也不能这么说，你们姐弟一场——”
“你不想现在动她，”Colin继续逼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额头，“因为你的目标一直都是建兴会。”他说完伸手去抢阿Ken手里的卡片相机，后者只是绕了两下手腕就顺从地让他拿了过去——SD卡已经被阿Ken拆掉了。
这一款的SD卡比一般小，需要专门的读卡器。Colin当时故意没给他，现在正好，他们谁都没办法用这些证据。阿Ken叹了口气：“好啦好啦，想要扳倒大老虎靠我们两个小学鸡肯定不行——什么声音？”
叮呤咣啷，好像是谁在开仓库的门。
手电筒，皮靴，钥匙串——管理员！“谁！”那人已经在喊了，“这里是私人领地不知道吗？给我滚出来！”
“跑啊大唐生！”阿Ken抓住Colin的手，猛得拽他一把。Colin感觉到了瞬时的心跳加速，他跑着，看着倒退的窗户和树影。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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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兴会的院子里聚集了十来个人，不算在厅里喝茶的叔父，剩下的几乎都是建兴会的高层马仔。刚从疗养院跑出来，阿Ken就接到电话，沙丁说有大事要宣布，似乎还有些心情低落。
“大佬，有什么——”
阿Ken愣住了，坐在几位叔父中间的不仅有沙丁，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唐，唐大小姐……”阿Ken快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假设，甚至包括——有些荒诞又可笑的——扔出二十万让自己离开Colin，“沙丁哥，今天到底什么事啊？”有人熄灭了烟，脚底踩踩，有人开始抱怨，耽误一分钟就耽误不少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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