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吓得把几乎惊叫的声音吞了回去,捂着嘴唇,耳根泛红地看着吸着自己手臂的人,想把手抽离,却无奈被箫白榆死死地捉着,无论她如何用力也抽离不到。她的眼角泛起泪,她长了十六年,哪有遇过这种事情,无论她的胆子如何大,到了此刻,也不懂得如何应对。
过了良久,箫白榆离开了那道血口,迷糊地看着那已吓得泪流满面,却不发出一丁点声音的少女,渐渐地,从迷糊的神情中清醒过来。他抺过嘴角残留的血迹,在衣袖中取了一条帕子,把少女的那道血口包扎好,淡淡道:“一饭之恩,谢了。”
少女顿住了哭泣,拉着鼻子道:“什么一饭之恩,我的血就是你的‘饭’么?你喝血么?你是什么人,为何要饮血止饥?”
箫白榆放下少女的手道:“知道太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看着少女哭得红肿的眼睛,长叹了一声道:“你于我有恩,我不杀你便是,你走吧。”
少女擦了眼泪,冷笑道:“什么不杀我?我还不杀你呢!一饭之恩就如此相报?你若没有我的血,我看,你方才不是饿昏了,便是饿死了。”
箫白榆蹙眉道:“那你欲如何?”
“你欠我一命,下次要还我。”
箫白榆没想过这少女胆大如此,向着一位刚吸完她的血之人也有勇气讨价还价,可他确实欠了她一命,如果没有她的血,先不论果腹的问题,这种状态,根本连走动的力气也没有。
他的表情淡然,声音显得冰冷道:“好,若你有性命之忧,有缘再见时,我便救你一命。”
他转身离去,却忽然回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抱着手,展颜笑道:“常凌雪,你呢?”
箫白榆想了想,他不便让别人知晓他的本名,也不知道“Star”这个名字在人界会不会暴露什么,目光环视着周边漆黑的环境,思考了一会儿道:“隐。”
隐于黑暗,藏于阴影。
那便是他,箫白榆。
常凌雪带着笑意道:“你的人奇怪,你的名字更奇怪。”
箫白榆浅浅短叹一声,转身走到了常凌雪的跟前道:“你身上有何信物。”
常凌雪虽不明所以,还是摸着腰间,拿起了挂于腰间的莲花玉佩道:“这个?”
“取下来。”
“怎么?你不要我的命,却要打劫?”
箫白榆无奈道:“取下来,一会儿还你。”
常凌雪轻哼了一声,乖乖地把玉佩取下来,递到了箫白榆跟前,他拿起了玉佩,咬破了手指,把血滴在玉佩之上,又拿起了常凌雪的手,把绑着她手臂的帕子拆了下来,用力挤压她的伤口,让伤口再次流出鲜血,把鲜血同样滴在了玉佩上,痛得她惨叫了一声。
他没有理会常凌雪,把染有二人鲜血的玉佩放于手心,向内注入了灵力道:“吾与常凌雪,以血契为誓。”覆在玉佩之上的鲜血发着红光,慢慢地像是被吸收般,融进了玉佩之中。他把莲花玉佩重新交到愣然的常凌雪手中,淡淡道:“血契在,我便必来救你一命,言出必行。”
门后传来了许多人的声音,方才常凌雪惊呼的声音惊动了宅中的人,她心里暗叫一声该死,向后看去,那班人已冲出门外,一个两个呼天叫地地道:“老天啊,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常凌雪心道:我哪有回来,我还未逃走便败露了!
她想狠狠地怒骂箫白榆坏她大事,可当她转过头来时,箫白榆的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中,那一片漆黑,像仿佛从没有出现过那未红衣一样。
她把带着微温的莲花玉佩握于手中,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鬼族,你何以在此?
第八十章 白榆往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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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壁城的黑夜沒有半点光芒,无论是街道,还是在暗巷中独自行走的那位红衣也好,此刻的所有,于他而言,皆只有无尽的黑暗。
箫白榆没有太多俞壁城的记忆,他五岁以前虽一直住在俞壁城,可几乎足不出户的他,对俞壁城的印犹如白纸。他只依稀记得,宣玉山与他们提及过,他们的母亲,魏芝兰,是俞壁城的公主,是皇族,他这个区区将军,能娶到俞壁城的公主,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
这位在沙场上杀敌之时,让人感到压迫感与恐惧,身上散着的杀气足以让人不敢踏前半步的人,在他的儿子们跟前,永远都是一副慈父的样子,说起魏芝兰时的脸容,更是温柔万分,完全没有半点威风之态。
箫白榆在想,遁空之门把他带来俞壁城,也未必是因为自己在心中暗念银砾的名字,而是这位玉佩的原主人,在呼唤着玉佩,把他带到此处来。
他暗自在暗处游走,慢慢地,竟让他走到了皇宫附近。他本想到将军府去找魏芝兰,可不知道为何,探着走着,竟走到皇宫这边来。他驻足看着那皇宫的漆门,不知为何,心里像是有一道声音让他走进皇宫中,仿佛在那里头,有他要寻找的答案,便不再多加思索,越过了红墙,跳进宫内。
他灵力不足,让他不能好好地潜入皇宫之中,故他步步为营,未入了黑暗,等待着路巡的宫人走过之时,便把他拉进黑暗,本想以樱序割破他的喉咙,可樱序就像方才对付常凌雪时一样,只能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红痕,完全伤不到他分毫。他也像早已预料般,用力把那宫人的脖子一扭,那宫人便永远闭上了他的声音来。
他换上了宫人的衣服,大方地走在宫中,探索着这皇宫的道路。
与他擦肩而过的宫人看着他这陌生的脸孔,像是产生了猜疑,把他拦下道:“你哪个殿的?”
箫白榆不动声色,挠着头苦笑道:“我是服侍公主那边的,但初来报到,迷了路。”
“公主?”那宫人打量着箫白榆的脸容,二话不说便抽出长剑向他攻去,箫白榆脸色一沉,侧身避过,衣袂飘扬,瞬间便转身到了那宫人的身后,扼着他的喉咙道:“好好说话,动什么手。”
公主的住殿,从来只有两名宫女守着,不可能有男宫人在那处。那宫人知此人有诈,本想先下手为强,把箫白榆拿下,可万万想不到,跟前的这位只轻轻转身,便把自己死死地掐住,立马便被吓得冷汗直流道:“公,公子饶命。”
箫白榆心道,这俞壁城宫内的人,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遇见像他这样刺客般的人,竟立刻求饶,完全没有要抵抗一下或者护主的意思,可想而知,俞壁城的皇族,于这些人而言,是何等不重要的存在。
他把手指稍稍收紧道:“公主,可是魏芝兰?”
宫人使劲点头道:“是是是。”
“在宫中?”
宫人连忙道:“那是自然的。”
箫白榆的脸色微沉,他的母亲魏芝兰,理应在将军府中,为何现在会在皇宫之中?
“带我到公主那。”
宫人本是左右为难地支吾着,箫白榆把手指再收紧了一些,那宫人便爽快地答应。
箫白榆把樱序抵在宫人的后腰,与他并排走着。他虽然感觉,樱序来到人界以后,似乎是对人族起不到任何作用,但他身上现在唯一的武器便是樱序,虽不能用,但樱序毕竟是一把短剑,让一个已是吓得神魂不定的人被短剑抵着,已可完美地收得威吓的作用。
宫人一路带着他走过了弯弯道路,期间遇见了不少其他的宫人,也被他一笑带过,可没有人知道,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他的心里却巴不得那些与他们打照面的宫人,把他从他身旁的那人手中救下。但事实,直到他们走到了魏芝兰的住居,仍然没有一名宫人发现他们的异常。
这也是箫白瑜暗自冷笑之事。
这个皇宫,简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若是换在鬼族的宫殿,未待他走出半步,便已身首异处,哪有可能如此轻易地走到公主的居处。
那宫人在一间不大的院子外止住步子弯腰道:“这,这便是公主的住处。”
箫白榆看着那像是廖无人烟的地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沉寂,仿佛有一块石头绑在他的心脏,让他竟生出一点惨寂的感觉来。
他抵在宫人后腰的樱序默默地向前推了一点道:“敲门,进内。”
宫人虽极不情愿,却仍然步上前去,轻轻地敲着漆门,心里在想:不要开门才好。
可好死不死,那守在里头的宫女打开了门,那被樱序抵着的宫人心中不禁暗骂,却无可奈何地看着开门的宫女。忽然身上被什么人向前用力一推,把他推了进去,在他跌进屋子后,身后便又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宫女吓得要叫出声来,箫白榆已以几乎看不见的身法出现在魏芝兰的床边,把樱序抵在躺在床上,一脸苍白无神地看着帐子的魏芝兰脖子道:“谁要是叫出声来,我便让此人毙命,然后再取他性命。”
房间中的两名宫女与那名从外进来的宫人便捂着自己的嘴唇,虽皆已吓得不懂得如何反应,可他们还是想保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箫白榆看着魏芝兰那双无神的眼睛,轻轻地皱着眉,一声婴孩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才看见,在床的另一边,放着两个摇篮,摇篮之上分别躺着两名婴孩,让他本是淡然的脸不禁出现了愕然的表情。
他问道:“这两名婴孩,是此人的孩儿?”
其中一名宫女点了头,箫白榆的脸渐渐难看起来道:“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轻轻放开捂着自己嘴唇的手,以颤抖的声音道:“小公子们,还未取名。”
“是否红瞳与异瞳?”
那宫女吓得软跪在地上道:“你,你怎会知晓。”
他冷笑一声,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遁空之门把他带来,并非只有俞壁城,而是二十四年前的俞壁城,他与银砾刚出生的时候。玉佩的确把他带到银砾的身边,只是此时的银砾,只是一名刚出生的婴孩罢了。
他没有走到那两名婴孩的身边,暗自聚了灵力于脚下,以极快的身影移动步子,在屋内的那三名宫人的颈后重重地敲下,把他们敲昏倒地。他既然来到了过去的时间,也不会有人因他的容貌暴光而干出些什么不利之事来,而且此处是人界而非鬼界,根本没有人认识现在身为暗杀者的他。
他的面容冷淡,重新走到了床边,平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道:“有人让我替他带一句话。”
魏芝兰的目光一直看着顶上的帐子,仿佛那帐子比无端出现在她身边的人要有趣得多。箫白榆没有心思去理会魏芝兰听见与否,只淡淡道:“那人说,‘我离去之时,本是与你道说,让你等我,我定必会回来把你接回去,可红光骤灭,把我的话语打断,至你另嫁他人,也罢,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二十五年过去了,我从未把你忘记,若然你依旧愿意,便让白榆把你带回来。’。”
话语像微尘般落下,又像微风般,吹进了魏芝兰的耳边,轻,而柔。她的神识本已是封闭,说话的人亦虽不是她所盼之人,说出来的话,却像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道轻吻,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把她紧紧搂着,那滚烫的胸膛,把她冰封的心溶化着。
她终于从帐子收回了飘忽的目光,把视线落在了身边的人身上。
她看着那人的一双异瞳,虽微愣一瞬,却很快挂上了柔和的笑意道:“你以遁空之门而来?”
箫白榆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她轻轻地笑着,那温柔的脸容,让箫白榆感觉,跟前的这人,与自己的母亲,并非一人。他的母亲只有冰冷,只有让他承受着身体的痛苦,却从来没有这般柔和的脸容展现过。
魏芝兰的声音很柔弱,仿佛依恋床榻之人般,苍白,而疲倦。
她的笑意不减道:“你为何而来?”
箫白榆本便没有与她道说谎言的想法,平淡道:“寻银砾而来,寻钥匙而来,受人之托,寻你而来。”
“银砾......是你哥哥的名字?那你呢?”
“箫白榆。”他大可不必把姓氏报上,心里却默默地让自己报上,仿佛诉说着,他与这人,没有半点关系,也不想有任何关系。母亲于他而言,便是如此,可有,可无。
魏芝兰轻闭长眸,呼了一口气,待她缓缓张开之时,眼睛多了一份湿润。她无奈地笑着,箫白榆并不明白她为何展着这般笑容,依旧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
他的身子发着软,头脑也渐渐变得模糊。本来鲜血能让他暂时可保住灵力,保住神识,却在方才动用灵力之后,却把那仅余的力量也几乎用尽。他轻轻地扶着额,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魏芝兰长叹一声道:“看来,这些年过去了,他们对遁空之门,依旧止步不前。”
箫白榆蹙眉看着床上的人,目光像是让她继续说下去。魏芝兰苦笑道:“你的性子,是随了谁?如此这般沉默寡言?”她稍稍收起了笑意道:“我能清醒的时间不多,也快到时限。”
她的嘴角再次微扬,微湿的眼睛看着箫白榆那俊丽的脸容道:“俞壁城的圣女,除了守着这枚玉佩之外,还要守着另一样东西,名曰‘凤凰之眼’。”
“凤凰之眼?”
魏芝兰点了头,淡笑道:“凤凰之眼所藏之处,就在......。”她忽然止住声音,笑意渐渐收起,眼睛失去了焦点,重新把视线落在了床帐之上,箫白榆知道,魏芝兰的神智,又被拉回了她的幻境,那是他自有记忆以来,唯数不多,对魏芝兰仅存的记忆印象之一。
箫白榆暗自长叹,他感觉,凤凰之眼与他手中的这枚玉佩,必定存在着某种关联,若凤凰之眼亦是圣女守护的东西之一,那它,也必定会在俞壁城内。
他想得到更多的线索,那只有两个方法,一,是找到俞壁城的帝君与皇后,也就是他的外公外婆,使法子,让他们把凤凰之眼所在之处告诉自己。二,守在魏芝兰的身边,待她何时醒来,告诉自己。
可事实上,以他现在这般身子,先不说在皇宫中探路,找到帝君,就连在此处多待上一刻,也会让自己的灵力不停地流失。也不知道,箫扶摇那时候,是如何在人界撑上三天才回去。
他也只能先回到鬼界,再想法子把凤凰之眼找回来。
他拿出作为钥匙的玉佩,向内注入灵力,念起咒文:“天地日月,镇五方,坠九天,故日率虚,遁空之门,应咒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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