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我又回到了这里。
公寓的门关着,裴以北靠墙蹲在门口,盯着地板发呆,旁边立着她的大行李箱。
“你蹲在门口干什么?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肚子疼还是脑袋疼?”我上前几步,弯下了腰,想检查她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不舒服。”她摇摇头,抓住了我伸出的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噘着嘴说,“我想做。”
我没想到几天不见,裴以北竟然奔放到了这个程度,可以一点不脸红地说出那样的话。
“你坐了这么久的车不累吗?要不还是先进去休息一下吧。”我说。
“我想做。”她倔强地蹲在地上,怎么都拉不动。
我眼睛一转,压低了声音,连哄带骗地说,“你看你今天都这么累了,要不让我一次吧?就一次……”
“不行,我要在上面。”她面不改色,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我两手都被她抓着,直不起腰来,只好侧身靠在墙边保持稳定。我们无声地对峙了好一会儿,我还是妥协了下来。我抓着她的手晃了晃,凶巴巴地说,“那你还蹲在地上干什么?赶紧开门进屋!”
她闻言,立刻收起闷闷不乐的表情,从地上弹了起来,三两下摁完了门锁密码。
第38章
卧室门窗紧闭着,空调的暖气开得很足,厚实的窗帘把冬日的阳光全部挡在外面,只有一盏蘑菇造型的小壁灯发着光。空气流通不畅,锁住了一室旖旎。
我趴在枕头上发呆,其实神志早就清醒了,但眼皮被闷得有点抬不起来,索性继续赖在被窝里。
裴以北掀开被子一角起来,背对着我坐在床沿,只穿上了贴身的衣服。她站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条格纹的羊绒披肩,披到了肩上。
那条披肩很大,她披上后,就像是穿了一件斗篷。不过总归只是一条披肩,虽然把她的身体裹得很严实,但露了两条长腿在外面,赏心悦目。
她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太阳即将落山,它的余辉让那盏小夜灯顿时黯然失色。接着她把窗户也推开了一条缝,我很快就感受到了一股冷空气,把一只手缩进了被窝里。
“太闷了,好像连汗味都散不掉,我稍微通一会儿风。”她背对着我说。
“哪有什么汗味?你这么香,开个窗户香气都跑了。”我故意用鼻子重重地嗅了好几下。
“反正就是有一些味道。”她固执地不肯说下去。
我心领神会地闭上了眼睛,把另一只手塞到枕头底下取暖,调侃道,“你披个披肩站在窗前,不怕着凉就算了,也不怕有人看到你?”
“我裹得很严实的,倒是你,一大片后背都露在外面,最好往被子里缩一缩。”她的声音柔柔地钻进我的耳朵里。
“不用,我也觉得有点热,现在这样刚刚好。”
窗户又被关上了,接着窗帘也被拉上。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房间里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但裴以北的脚步声太轻,我又越来越困,几乎半睡过去,分不太清她究竟有没有走动。
舒舒服服地眯了一会,我被纸张轻拍脊背的动作搅没了睡意。
我睁开眼睛,看到裴以北坐在床边,还是披着那条披肩,她一只手撑在床上,整个人倾身凑近我,递给我一个夹了几页纸的文件夹。
“给你拟的赠予协议的初稿,你看一下。”她替我翻到中间的一页,解释说,“你的诉求我都了解,这一部分是根据□□程的要求补充的,主要就是限制了你以后再向他要钱。”
“□□程的要求?”我撑起身体,抬眼看向她,不解地问,“你找过□□程了?”
“嗯,电话里跟他简单沟通了一下。他很惊讶,没想到嘉阿姨去世之后,还得跟我打交道。”裴以北说。
“他没让你拟什么‘禁止我出现在他们一家三口跟前’的条约吗?”
“有条类似的,”她翻过我手里的一页文件,指着其中一行说,“这个,你要是找他们寻衅滋事的话,他有权追回二十万。”
“随便吧,反正我也没想再去他跟前晃悠,我还嫌他长得污染我眼睛呢!”我“啪”地一声合上文件,还给了裴以北,说,“其它的我相信你,你看着写就行。”
裴以北点点头,转身把文件夹放到了床头柜上。
她伸长胳膊够床头柜的时候,一边肩膀上的披肩滑了下来,露出若隐若现的黑色肩带。我看着好奇,伸手把她的披肩又往下拽了一点,黑色肩带完全露了出来。
我正要去碰这根肩带,裴以北忽然转回来,把我抓了个正着,我预备作案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我缩回手撑在床上,埋头在她肩上蹭了蹭,问,“新买的?这个款式我好像没见过。”
“这你都分得出来?连我自己都说不上来,我有哪几件内衣。”她新奇地说。
“那倒没有,我还不至于变态到对你的内衣如数家珍,只是今天这件你穿特别好看,连肩带上都有蕾丝呢。”我揽过她的腰,把她往床上带,哄骗着说,“你再过来点,让我好好欣赏欣赏。”
裴以北踢开拖鞋,坐到了床上。
我在她身上一通乱蹭,蹭掉了碍事的披肩,于是得以欣赏这场裴以北的维多利亚的秘密。我轻轻提了提她的肩带,食指顺着肩带往下滑,眼看着指尖就要触及一大片春色,忽然被她抓住了手。
“你又在憋什么坏水?”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却像是欲迎还拒。
“每次坏的不都是你吗?”我抽回手,趁她没注意,在她腰上掐了一下,说,“让我偶尔也馋一馋怎么了?”
“这么喜欢啊?要不然给你买一件同款吧?”裴以北用手指在耳后逗着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缩回手,问,“你今天里面没穿吧?”
“睡都睡了,你才知道啊?”我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说,“大冬天的,穿着不舒服,我就没穿了。更何况,我是来见你的,就更没必要穿了。”
“嗯……也是。”裴以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牵起她的手,深情款款地告诉她,我有件事需要向她道歉。她问我是什么,光是看她的语气和神态,我就觉得她已经准备好原谅我了。
“就是……”我故意扭扭捏捏地说,“我很久之前说你没有某样东西,我发现我错了,你太有了!”
她没有反应过来,迟钝地问我某样东西是什么东西。我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在她的黑色蕾丝肩带上指了指。她低头看肩带,顺着肩带往下,终于意识到我说的是什么。
“南楠!”
她佯装生气地喊了我一声,顺手拿起旁边的枕头砸我。我歪着头躲了两下,轻而易举地就把枕头抢了过来。她再次伸手抢的时候,我吻了上去。
房间陡然升温,刚才经由窗缝散去的满室旖旎,再度充盈了房间。
我在旖旎之中终于触碰到了那片春色。
吻罢,我跟裴以北抱在一起很久,我忽然推开她,正色道,“我想到还有一件事情得道歉。”
“这回又是什么事情?”她好心情地问。
“……我们的多肉又死了一盆。”
“什么!”裴以北这句喊得比刚才喊我名字还大声。
她的头顶像是飘来一朵大乌云,整个人都陷入了忧郁状态。她从床上弹了起来,我之前还没发现这张床弹性这么好。手忙脚乱之中,裴以北穿走了我的那套珊瑚绒睡衣,小跑出了卧室。
我裹着被子,透过卧室门往客厅张望,一个人在卧室里傻笑了一会,才慢吞吞地穿上她那套睡衣,走了过去。
裴以北已经从阳台上回来了,正在往餐桌上的两个杯子里倒热气腾腾的牛奶。她看起来已经从痛失一盆多肉的哀伤中缓过来了,而且心情似乎还不错。
“你起来啦?”她放下牛奶壶,朝我招招手,叫我过去喝牛奶。
“你这个恢复速度也太惊人了吧?”我拿起一杯牛奶喝了一口。
她指了指餐桌中间放的一根香菜,绿油油的,兴奋地说,“你看这是什么?”
“香菜啊……”我一头雾水地问,“难不成这是葱?”
“就是香菜,我们两个月前种的香菜成熟了!可以吃了!”她拈起餐桌中间的香菜,举到了我嘴边。
我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问她那盆坏掉的多肉怎么办。
“换个土,也种香菜!”
“……香菜有那么好吃吗?”
“那……种葱?”
“那还是香菜吧。”我说。
喝完牛奶,裴以北在厨房冲杯子,我坐在沙发上划手机。不一会儿,她走回客厅,蹭着我坐下。我放下手机,转头问她怎么了。
她搂住我的肩,歪着头靠在了我肩膀上,轻声说,“楠楠,你搬回来住吧,我很想你。”
我转过头,跟她相视无言。良久,我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觉得……我们现在更适合分开住,或者说……我现在更想一个人住。”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她问。
“当然没有。”我摇摇头,拍着她的手背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可能是太多烂摊子要收拾,也可能是我们跳过了一些东西,一些漫长生命中无法规避的东西,我总是心烦意乱的。”
“嗯,我听你的。”裴以北在我肩上轻轻吻了一下,隔着衣服,温热不太明显,可我的耳朵已经红了。她说,“这次我们都不当逃兵,我们把那些略过的、缺失的,都慢慢补回来。我们来日方长。”
我点点头,问她年前的那些工作找得怎么样。
“都不是很合适,不过有个我很想去大律所在招聘,我的网申已经通过了,等复工就会组织面试。”
“那我的裴大律师……很快就要有一份满意的工作了。”我郑重其事地说。
“借你吉言。”她笑着把我搂更紧。
天气逐渐回暖,河边的柳树有了点绿意,昼夜温差却还是很大。一晃过去了大半个月,裴以北的面试过了两轮,竟然在下周还要举行第三轮。她也没闲着,偶尔也跑跑别的面试,但都不是很满意。
我拿着□□程给的钱,报了一个辅导班,正式开始了德语的学习。德语的难度简直超过了我会的所有语言的总和,当然除了中文。
三月上旬,我收到了韩奇扬的短信。他告诉我,公司好像要倒闭了。
第39章
韩奇扬发来短信的时候,我还没下课。
虽然我坐在最后一排,差不多是班上存在感最低的学生,但这毕竟是小班课,总共也没几个人。稍微有点小动作,讲台上的授课老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一直等到课间才回他信息,问他是真的要倒闭了,还是他夸大其词。
看起来是前者,因为他几乎在下一秒就发了消息过来,他以前工作的时候从来没这么闲过。
白天的课到下午四点就结束了,这里距离市图书馆很近,平时下课后,我一般都会去图书馆待上一个小时,不过我今天直接去了地铁站。
我想当面跟裴以北分享,我刚收到的“喜讯”。
刚到裴以北家门外,我就闻到了一股菜香,我对着空气吸了几下鼻子,发现香味的确是从裴以北家那道门里飘出来的。
“咚——咚——”我敲了两下门。
“谁啊?”裴以北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我!”我喊完又敲了两下门。
“等一下!”
穿着围裙的裴以北从里面开了门,见到我之后就把我撇在了一旁,她一边拿着炒菜的铲子给锅里的鱼翻面,一边说,“你今天下课好早,我还想等鱼出锅再喊你来吃饭呢。”
“不早了,你可能跟锅里那条鱼斗智斗勇得太久,忘了时间。而且鱼刚出锅才最好吃,你下次早点叫我。”我换上拖鞋,关了门,经过她身后往客厅走去,刚迈进客厅,就觉得脚下踢到了什么。
我低头一看,一只乌龟正四仰八叉地倒在一米之外。
“裴裴,你是不是把两只乌龟放出来了?”我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立在原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对啊,待在塑料盒里多闷。”她理所当然地说,没回头看我。
“裴裴、裴裴……你回一下头,我刚刚好像一脚踹飞了一只乌龟……”我又拍了几下她的后背,问,“那只是东东还是西西?不会被我踢死了吧?”
她抽空回了一下头,沿着我脚尖翘起来的方向,找到了那只躺得四仰八叉的乌龟。她腾不出手,抬腿往我脚上踢了踢,由于是向后抬的,看起来有点像是在跳芭蕾。
她好笑地说,“头都还在动呢!它靠自己翻不过来,你赶紧去帮帮它。”
我连声答应,刚迈出半步就紧急刹了车。我巡视了一圈,发现另一只在茶几腿旁边,没有被踹飞的危险,才大跨步走过去,把地上那只翻了过来。
“原来你这只倒霉龟是东东啊。”我把它拎起来,跟它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我把它放到了西西旁边。
裴以北煮的鱼出锅了,红烧鱼的火候控制得很好,餐桌上还有两菜一汤,整间客厅香气四溢,我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就说嘛!鱼刚出锅是最香的!”我满脸期待地跑到餐桌旁,结果看到红烧鱼上撒了一片绿油油的香菜,我迷茫地抬起脸,问,“你怎么放了香菜呢?”
“调味啊。”她给我盛了一碗饭,说,“最后撒上去的,你不喜欢吃的话,拨到一边就行。”
“这是你种出来的吗?你种的我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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