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天赋异禀,对剑招更是敏感,时璎刚收势,她就全记住了。
“如何?”
时璎收了剑,提步朝寒止走去,她身高腿长,束腰之下,是寒止亲自丈量过的腰。
“我快挪不开眼了。”
寒止笑盈盈地看着她,为她不经意展露的意气风发,恣意张扬而着迷。
“嗯?”
时璎走近些,才发觉寒止的笑渐次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我还在想,掌门抓的倘若不是剑,是……”她缠上时璎的手腕,凑近了说:“是我该多好。”
乖柔的嗓音才是杀人利器。
时璎一边笑自己又被她蛊惑,一边捏住她的后颈,“我记下了,会兑现的。”
“总捏我后颈做什么?”寒止被捏得瑟缩起来,轻哼两声,像是撒娇讨饶。
时璎心软得一塌糊涂,却不立刻松手。
她很喜欢欺负寒止,又不忍心真的弄伤她,于是便惦记上了这个法子。
“都记住了多少?”
被人捏在手里的寒止非但不反抗,还乐在其中。
时璎刚问完话,她就生出了坏心思,“方才都瞧你去了,只记住了一点。”
她顿了顿,“师尊,不会罚我吧。”
快罚我!
寒止把“师尊”两个字咬得很重。
这两个字是两人羁绊的开始,寒止总爱用此来揶揄时璎。
但对时璎而言,这两个字更有另一层意义。
即便夺了武林魁首,她还是在不停地被打压,被否认,她的师伯师叔,甚至是师娘,无一人认可她,其他人对她鲜有尊重,多是畏惧。
唯独寒止,在维护她,肯定她,尊重她。
这才是时璎真正缺失的。
“传道为师,武林魁首素来又是九岳之尊,掌门自然当得起一个‘尊’字。”
时璎还记得那个夜晚,或许那一天,寒止的笑就足以让她心动了。
思绪被眼前人捉回来,时璎定睛瞧着她。
寒止泛着波光的眸子又眨了眨,可怜且真诚。
委屈巴巴的人九成是有坏心思。
时璎对此太熟悉了,她也故作糊涂,由着寒止胡闹。
“那我再来一遍?”
寒止没有马上应,时璎就知晓她不满意。
“那我手把手教你?”
这一次,她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寒止就点了头。
时璎心下了然,又紧了紧手掌,被她把弄的后颈都染上了她的温度。
贴着后背的人声音放得很轻,招式换落间总少不了叮嘱,寒止欢喜极了。
时璎抓着寒止的手腕,如同在教尚未入门的弟子。
其实远用不着这样,奈何寒止想,她自然要满足了。
寒止摩挲着剑柄上的白玉,心生感慨,她已经十多年,不曾握过剑了。
至于原因,莲瓷曾经问过一次,她没有答。
寒止稍稍敛去了笑。
时璎敏锐地感受到了寒止的变化,但她没有问,只是抓得更紧了。
最后一招落下,剑锋划破静夜,清鸣在时璎耳边炸开。
是寒止用了内劲。
“怎么了?”
时璎关切询问,寒止扭头望着她,锋芒尚未完全隐去,“那妖僧今日说的药,是什么意思?”
虚灯同时璎说话时眼中的小人得意,让寒止作呕。
时璎也不再隐瞒,她卷起袖管,露出了肘弯处的刀疤。
疤痕边缘浅淡,中间却高高耸起。
伤疤有些年头了,而且当年一定伤得不轻。
寒止眉心紧拧,时璎用指腹替她碾平了小山包,平平淡淡地讲述往事。
“虚灯的师兄虚门,当年并不同意三十六派合一,但他身体一直不好,武林大会时,华延寺就派了虚灯上场,我那时已然连赢十三人,只要赢了他,就能顺利夺下魁首。虚灯眼看要输,就偷使阴招,也是我戒心不足,这才被他砍伤了,所幸没有伤着要脉,否则可能真的一辈子,都无法拿剑了。”
“所以他想即使胜不了,也要废了你,那么你夺了魁首,反对三十六派合一亦是无用。”
时璎点了点头。
寒止摩挲着这道伤疤,眼眸平静。
“你不能做的,我替你做。”
比招总有磕碰,受伤在所难免,当年在武林大会上,这群所谓的正人君子,一定会提和气,会讲大局,折松派刚受创,时璎根基不稳,自也没法计较。
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寒止不允许。
不允许她的人被欺负。
时璎知道她在想什么,面露忧色。
“我有分寸,我不会在众目睽睽下杀人,让你,让折松派留人话柄的,你放心。”
寒止误会了时璎的意思,脸颊被捏了一下。
“不是的,是我担心他们飞书上折松派闹,倒逼我罚你,师门刑罚太重了,我舍不得。”
时璎从始至终都在替寒止着想,有仇,她自己会报的,不想牵连寒止。
“我不怕。”寒止身上笼罩的冷意散了些,她半开玩笑道:“你打我,我就受着,怎么打都行。”
挨打对寒止来说,本来也是家常便饭。
折松派的刑罚不过是挨鞭子、挨戒尺,赤阴宗的刑罚是要扒皮削骨的。
寒止怕疼,习惯了还是很难捱。
去疤痕的药膏带走了酷刑留下的痕迹,这些过往,寒止还没有同时璎讲。
时璎摇摇头,坚决表示不会打寒止。
寒止笑她一本正经,承诺道:“我答应你,我绝不会让他们抓到任何把柄。”
“你平平安安,才是我最想瞧见的。”时璎抓过她素白干净的手,“别脏了你的手。”
寒止深情凝望着时璎。
可我愿意为你染上污色啊。
她短暂地闭上眼,用这样的方式来藏住自己的阴暗、算计以及贪婪。
“好。”寒止再睁眼时,笑得明媚又乖巧。
作者有话说:
时璎:我感觉有疯批,我没开玩笑。【后背发凉】
寒止:你想太多了~【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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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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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报仇
“寒止下手才是真狠啊。”
叶棠见莲瓷返回席上,忙低声同她耳语。
说话间,又一人摔下擂台。
“少主心里不痛快。”
耸入云霄的青玉柱环簇着旷地中央的擂台,晨间冷雾在寒止脚下飘涌,玉身融进一片虚茫的寒气里。
从上场到此刻,她尽管礼数周到,但下手却着实狠辣凌厉。
“明摆着算计时璎,我若是寒止,自也咽不下这口气。”叶棠顿了顿,“你方才去哪儿了?”
“名门正派嘛,大义道理摆着呢,谁管是非对错啊,连报仇都要讲究分寸。”莲瓷低声道:“去准备了一场好戏。”
叶棠两人在一旁耳语,时璎则端坐椅上,一双眸子宛若古井无波,让人窥不出喜怒。
只有时璎自己清楚,心下是怎样的悸动。
寒止每一次将人打下擂台,都会越过人群,深深望过来。
“你不能做的,我替你做。”
她的心上人是在替她报仇。
时璎喉间轻滚,掌心都浸出了一层薄汗。
第十二人从擂台上摔落,雷鸣般的掌声惊天四起。
寒止不为所动,她只是又一次偏过头,拥吵的人群入不了她的眼,只有时璎的一颦一笑能牵动她的心。
短暂的对视就足以让两颗心同频震颤。
时璎稍稍垂眸,掩住了过分炽热的眼神。
金炉中的长香尚未燃尽一根,寒止的对手就已只剩两人。
“时掌门,您徒弟这身手在平辈当中可是翘楚啊。”蜇海派的掌门人有意同时璎搭话,言语间不少恭维。
时璎淡淡一笑,多半个字都不说。
平辈?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时璎心里想。
她望着寒止,那些时而清越温柔,时而娇软可欺的声音就在脑海中回荡。
“我一直都在,下次记得回头看。”
上一次是在折松派,所有人都有归处,唯独她时璎无人关心,正失落时,寒止出现了。
这一次,她也不再形单影只,总有人在等她,在保护她。
爱有迹可循,时璎心动不已。
蜇海派掌门人见她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多次欲言又止。
他发觉时璎眼神里流露出了些许欣慰和得意,但他越瞧就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不大像师徒,倒是像……
时璎在这时转过脸,黑沉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柔光。
蜇海派掌门人尴尬一笑,慌忙挪开了眼。
定是眼花了,眼花了……
他正宽慰自己,一把木剑就从天而降,径直砸入地面,深深楔进了石砖里,裂缝蜿蜒,在他足尖前两厘停下。
悍然威压横扫过境,数派掌门都同时变了脸色。
寒气缓缓在旷地上散开。
男人挣扎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如同离水之鱼,大张着嘴粗喘。
寒止垂眸盯着他,唇角噙着一弯薄淡的弧,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比招专用的木剑,待男人完全失去力气,才不紧不慢地靠近。
“许师伯,承让了。”
寒止表现得谦卑。
万箭贯心的痛让男人再次呛出几口血,他瞧着伸到脸前的柔荑,一时不敢碰。
“许师伯,请起。”
白里透粉的指尖微动,男人看向寒止。
寒止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见半分算计和杀意,男人终是搭上了她的手。
双膝刚被拉离地面,抬搀着手臂的力道就卸了,男人毫无防备,狠狠摔在擂台上,他难以置信地抬起眼,故意松手的寒止一脸无辜。
“许师伯!您别逞强啊,小辈扶您是天经地义,不丢人的。”
她揉了揉手,远远看去,真像是扭伤了。
“你想做什么?”男人脸色苍白,气音虚弱,台下人听不清。
寒止蹲下身,借着台柱的遮挡,笑说:“我替师尊向故人问好啊。”
当年武林大会上,为难时璎的人有很多,领头的其中一个,就是他。
寒止抓着他的手腕,看似搀扶,实则压制。
男人无力的挣扎落在众人眼里,像极了逞强。
寒冽的真气片刻就融进了血脉深处,他冷得浑身发抖,嘴唇乌青,这招不要命,但能让他痛不欲生。
寒止将人送下擂台,又掏出丝绢擦手,她每个骨节都不放过,好似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冷漠的视线逡巡一周后,停在华延寺众人身上,寒止朝虚灯微微挑眉,只见后者摁住了想要上场应战的小和尚。
“不愧是时掌门的大徒弟,当真是青出于蓝!我看折松派是后继有人了!”
虚灯一边拍手,一边走上了擂台,“我就没有这等幸事了,坐下无人啊。”
“久仰虚灯前辈大名。”
两人都在笑,却无一人笑及眼底。
寒止虚虚握着手中的木剑,暗下一道内劲,木剑随即断成三截。
意外让比招暂停,虚灯挥手让人去取新的木剑,去而复返的小和尚面露难色。
所有的木剑都断了。
虚灯闻言,倏然转头,寒止故作糊涂,只是比起方才,笑意更浓。
“听说虚灯前辈擅佛珠,小辈还不曾开过眼,既然木剑都断了,不妨您就赐教几招吧。”
虚灯扫了眼寒止的左手,想起了信笺中的寥寥几语。
一个残废,也配?今日便就教你好好做人!
“既如此,那玉架上的兵器,你随意挑吧。”虚灯取下套在脖颈上的佛珠,缓慢地盘摸着光滑油亮的珠子。
寒止翻身跃下,白影掠过人群,只留下浅淡的冷香,来不及细嗅,就已散得干干净净。
“师尊。”
寒止笑盈盈地走到时璎跟前,“我想用你的剑。”
莲瓷心里一惊。
寒止已然十余年,不曾拿过剑了,如今再次碰剑,居然是为了时璎。
“好。”
时璎把剑递给她,交接时两人的指尖有短暂的擦碰。
寒止拿了剑,并没有立刻走,反倒是在时璎膝前蹲下,“师尊,我表现得好吗?”
方才还冷淡至极的人周身凌冽散尽,乖巧柔顺的模样让人瞧了便觉得割裂。
叶棠乍一看,恍惚觉得寒止身后正有尾巴在轻巧地摇摆。
时璎俯下身,“很好。”
她很想捧着寒止的脸揉捏,奈何投向此处的目光实在太杂了。
寒止侧过脸,掀去乖柔的面具,贴在时璎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当年的仇,我让他血债血偿。”
时璎浑身热血沸腾,她同寒止对视一刹,爱意汹涌。
寒止临走前抓过时璎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时璎的想法逃不过她的眼睛。
寒止用一种几近虔诚的眼神望着身前人。
死在她那双明眸里,时璎心甘情愿。
“去吧。”
“师尊,可要瞧好了。”
寒止又换上了适才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面孔。
虚灯扭得脖颈咔咔作响,“请。”
寒止举起时璎的剑,长指点住剑柄一挑,出鞘冷光藏着主人的张扬,此刻又添了几分寒意。
摩挲着剑柄上的白玉,寒止回味着时璎指尖的触感,虽没有这般润滑,但薄茧常常让她酥痒到骨子里。
时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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