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思光掏出怀里的《百战奇谋》,准备晒着太阳再研读一下。
左扶光却左右巡视一圈,然后丢了个马刷在他手里,吩咐道:“去把我的宝马洗了。”
肖思光瞪着眼睛。
“你骑脏了,你自己洗。”左扶光说完以后,对着门口使了个眼色,“总督大驾光临啦!”
肖思光立即收敛厉色,很听话的模样,说:“好的,司马大人。”
他大摇大摆地在阳光下朝着汗血宝马走去,左扶光立正以后,却无比尊敬地对着单浩轩行了个大礼:“下官拜见总督大人!”
单浩轩怒气没消,本来还想过来给人一个下马威的,被他这动作惊到不行。
“进了这个校场,您就是我的总督。”左扶光无比乖巧地说,“本来想给您留个好印象,一来就如此的。奈何我们提前遇到了,唉……时运不济啊!”
单浩轩黑着脸:“变脸比翻书还快,我看你是被揍痛了。”
“对了,思光也把总督揍痛了,我替他道个歉。”左扶光又一次躬身,无比谦卑地说,“他在北境横惯了,向来如此;我在雅州也横惯了,不过——”
“你闭嘴!”单浩轩没听他说完,打断道,“不要和我插科打诨。驯马司平常虽不用受十二卫管辖,却直属于我,从明天开始,你们亦然要出早操!”
有几个人从营房里探出头来,满脸的问号:“啊?总督,以前不是不用的吗?”
“单总督,你这样叫人怎么活啊?你们倒是只用练兵,我们还要干活勒。”
“就是,大家都这样好几年了……”
单浩轩严肃道:“驯马司衰退以来是如此的,我早就想整顿了。只是苦于没有司马相助,而你们都是一团散沙。”
“现在不一样了。”他续道,“从今往后,你们这五十八人,都由左扶光引领。别和我说什么干活,养马比练兵轻松多了,你们轮岗就是!”
四周响起一片唉声叹气,这些人个个年纪轻轻,却只贪图享乐,丝毫不觉得自己在空拿军饷。
“一定完成任务!”左扶光忽然吼道,站直立正。
他这一下又把单浩轩惊到了,只见总督打了半个颤,然后强自镇定,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营房里看热闹的士兵再次嬉笑起来,肖思光认认真真刷起了马,单浩轩指了指他们,然后不甘心地离开了……
皂角水淅淅沥沥从马毛上流下,左扶光走过去,和肖思光一起洗马。
第八十八章 我和他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说来也怪,自从肖思光当了这个“总务后勤兵”以后,还真的在外人面前把左扶光当自己的顶头上司尊敬着。
他几乎要变成左扶光的跟班了,两人每天训练在一起,吃饭在一起,要不是晚上左扶光睡不惯营房,坚持要骑马回王府,估计睡觉也是一起的。
左扶光早操经常迟到,驯马司总共五十八个人,每天能来二十人就不错了。
肖思光倒是像个军人,毫无异议地超额完成每一项训练,态度极为端正,让单浩轩挑不出错。
左扶光却天天被瞪着,但只要总督敢表现出揍他的模样,肖思光就会横挡在前面。
没过十天,全京城都在传,说北宸世子和固宁王世子是故交,关系极好,两人亲如兄弟。
沧渊也听别人讲了,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可他以状元之名奉诏入宫以后,成了七皇子的侍读先生,难得有自由出宫一趟,皇上还不时传召,更别说见左扶光了。
过了暮春就是初夏,京城的风明显热了起来,人人都穿起了时兴的纱衣。
左扶光怕热,只要一捂闷了就出疹子。便也套上一身明姝月给他备的单罗纱,照常去到校场。
他的皮肤在京城养得更白了些,腰身也特别细,堪比女子的蜂腰。
姗姗来迟以后,单浩轩依然用一张臭脸对着他,痛骂道:“穿一身的单罗纱,像什么军人?!”
“你可知若是上了战场,敌人一拉你衣摆,你就得从马上摔下去,当即没命!”
“还有你们,就没一天穿戴整齐的。连头盔都会戴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你!”单浩轩指着最前列的肖思光,“你就只顾自己,你在北境也是这样练兵的吗?!”
肖思光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在北境没人敢跟我唱反调,若是谁敢像你一样指着我,这只手就该剁了。”
左扶光嬉皮笑脸的:“敌人来了有单总督挡着嘛,我等能力有限,只能做做给您的马屁贴秋膘的事儿。”
驯马司的兵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单浩轩深吸一口气,扬起手中军棍。
他知道他根本打不下去,肖思光会在第一时间接住,然后根本不给他面子,把棍子甩到一边。
果不其然,肖思光即刻做出防御姿态,驯马司的兵们后退一步看笑话,这极不利于单浩轩立威,他便只比了一下就收手了。
中午吃饭时,有几个没有来晨训的兵被罚了不许吃饭。
但其实驯马司肥着,过了这个饭点,他们回到自己的营房,有的是小灶。
单浩轩的副手走到他旁边,提议道:“总督,这样下去实在不行,要不咱们告御状吧?”
“不行。”单浩轩赶紧阻止道,“皇上把他们放到小中军,就是信任我、历练我的。如果我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去告御状,岂非让皇上寒心?”
“那总不能就这样任他们随意搅乱军纪。”士兵又建议道,“或是就像过去一样放回去,看都不看驯马司一眼,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单浩轩再次摇头:“我要整顿驯马司的话都放出去了,又自己食言,不是大丈夫!”
“那要不……”士兵眼珠子转了转,机敏道,“你请沧先生喝个酒,问问他固宁王世子有什么弱点。毕竟他两是认识的。”
单浩轩凝眉考虑了一下,现在想要请到沧渊可不容易。
他们不像过去一样随时能够相聚,他得在明日大朝进宫后打听打听。
……
七皇子名叫许世景烁,不爱说话,和八面玲|珑的许世风华完全相反。
沧渊已经当了一段时间他的侍读先生了,这孩子礼数到位,却不多言,显得十分冷漠。小小年纪就跟冰山一样,对周围人都充满防备。
其实带这样的皇子很省心,他没那么多的问题,与他相处也只纯粹和教授的内容有关,不必考虑其他。
沧渊和其他几个先生轮流给他侍读,空出来许多时间,就总会被皇上喊到嘉字殿那边去侍乐。
这天单浩轩来的时候,找秦公问到了沧渊的去向,就一直等在外面。
日落后皇帝该用晚膳了,单浩轩站了半天,终于等到沧渊出来了,眼神十分疲惫。
“自从你中了这个状元,我们就好像失去了你一样。”单浩轩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前几日冯少还问我,你是不是刻意避着不见他?他虽然有点失落,却没丝毫嫉妒的。冯太傅回去以后训了他一顿,对比了你们俩的殿试答案,他心服口服。”
沧渊自谦道:“我就是运气好了点而已,不是不见你们。而是……实在没时间。我住在宫里,每晚必须回来,往往忙完了也到了宫门关闭时间。”
“要不,给皇上告个假?你并非每天都要侍读啊。”单浩轩提议道。
沧渊有点犹豫了,他甚至怀疑皇上让他当侍读先生。“教皇子”是可有可无的,“陪皇帝”才是目的。
“算了,估计你也为难。皇上虽然好说话,我却也不敢跟他提难处。”单浩轩看了看落日余晖,“今日还有个把时辰,出去吃个饭?”
两人走出宫门,只能在附近找地方,也没来及叫上冯俊才。
结果吃到一半时,忽然有个校场的兵闯进来,慌慌张张找单浩轩,说军营里有人持械殴斗,请总督赶紧去一趟。
饭菜刚上,热腾腾的,还没吃上一口。
单浩轩只好急匆匆地离开座位,剩了沧渊一个人面对一桌饭菜,雅室里变得空空荡荡……
沧渊空坐了一会儿,忽然没胃口了。
他起身正想回去,雅室的门却被一脚踹开。站在外面的那个人嘴角挂着笑,一身素白的单罗纱,竟然是左扶光!
出乎意料的是,肖思光就像小弟一样跟在左扶光后面。
左扶光走进了门,顺便就把门关了。而堂堂北宸世子如同一个侍卫,双手抱胸站在外面替他们守住了门。
沧渊心里瞬间感到很复杂,种种滋味难以言说。
左扶光露齿而笑,跳过来就要坐他腿上,口中道:“好久不见,渊儿弟怎么一副生分了的模样?!”
沧渊的脚底摩擦在地面上,退了半步,没让他坐。
“隔墙有耳,你怎么敢让肖思光在外面听着?”
“放心吧他又不会乱讲,对他没什么好处。”左扶光凑了过来,“我和他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沧渊眉心微蹙:“那我呢?”
“什么你呢?”左扶光本来想亲吻一下他的面颊,听到这句话,看到他的表情便没有,“你自己没法出来。你不是为了我进京的吗?我怎么觉得是为了皇帝老儿?”
第八十九章 你砸桌子对我发火?!
话语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
许久不见,本该是喜悦的,沧渊转了话头,问道:“军营里那场‘殴斗’,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左扶光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想见你一面不容易,就是我把单浩轩引走的。想甩脱身后的尾巴也十分困难……”
“到底是什么人跟着你?”沧渊的眉心蹙成一条线,“蜥蜴人,或是朝廷的人?”
左扶光略思考了一下:“我毫无头绪,但我一进校场,他们就不跟了。”
沧渊想起了追杀过左扶光的蜥蜴人:“我很担心你的安全。”
左扶光哼笑了一声:“既然担心我的安全,又为什么在意肖思光跟在我身边。有他在我不是更安全吗?”
“我没有。”沧渊口是心非道。
“你就是有,不然刚才为什么不和我亲近?”左扶光说得他哑口无言。
“对不起。”
“……”
沧渊绝对是相信左扶光的,立即道歉了,主动将脸贴近对方,想抱一抱他。
左扶光却闻到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龙涎香味,这种味道在他刚进京城“蒙受圣恩”时,常在皇帝的乐坊里闻到。
他心里不爽,嫌恶地推开了:“我说怎么最近皇上不召我了,原来是有你陪着捣鼓那些玩意了。你这一天天的尽和皇帝处着吧?”
“我是七皇子的侍读先生。”沧渊说,“只是课余他会召我前去,皇命不能不从。”
“侍读不住在皇子居住的朝西所,在皇帝后宫?”左扶光后靠在椅子上,“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沧渊愣了一下,听明白他的话以后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是皇上!能当我们俩的爹了!我和你解释什么?!”
左扶光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年龄能说明什么问题?达官显贵都喜欢养年轻男宠,皇帝后宫里没名分藏着的就有几十个。少拿这句话敷衍我。”
沧渊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那一瞬间他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固宁王怀抱雅清的画面。
不论皇上留他多晚,召他多勤。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顶多觉得可能被当了“知音”,没想到左扶光会这样认为。
“没你想的这么龌龊。”沧渊面色也冷了下来,“皇上从不会强人所难,我也绝不会侍奉‘权贵’。”
顿了顿,他更觉反感:“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左扶光不是不信,只想要一个耐心的解释,瞬间反驳道:“我和肖思光在早晨巳时,亲眼看着你头发湿漉漉的从后宫方向走出来。”
“你告诉我,如是陪皇帝弹琴,为什么要洗澡?”
“如不是侍寝,为什么到早晨才离开?是个人都会误会!”
沧渊瞪大了眼睛:“所以呢?所以你还真怀疑我去‘侍寝’了?!我——”
“我说是个人都会乱想,没说我怀疑!”左扶光打断道。
话音未落,沧渊站起身:“那你呢?!你在北境的时候就去肖思光的军营里住,一住几个月,直到我来带走你。”
“你进京以后就莫名其妙地和肖思光走得极近,他还处处为你出头,为了什么?”
“我不止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了你进京以后的风流韵事,你不是答应了我不再去烟花之地吗?!”
左扶光也站了起来,急促地说:“我去那些地方,我去任何地方都是为了结交许世风华。我已经从他们口中听到过些许关于我哥的事了。”
“我不与他们结交,我哥的仇你来帮我报吗?你连宫都出不了,你拿什么保护我?!”
沧渊握紧拳头,他感到血脉在极快地流动,心脏突突跳着。
这是第一次,竟然因为生气,因为和左扶光吵架导致燥血沸腾,控制不住情绪。
他猛地砸了一下桌面,自以为没用多少力,却发出轰然巨响,震碎了上面的酒杯!
没喝的酒液立即流了出来,顺着桌沿滴落下去,左扶光也惊了一下。
肖思光只听见了响,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忽然冲了进来,便见两人眼眶都红了。
左扶光难以置信地瞪着沧渊,低吼道:“你砸桌子对我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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