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栩舟皱起眉头,还想狠狠瞪赵旬一眼,但碍于身份他只好咽下心里的一口怨气,他想继续问些什么,略过赵旬又看向盛绥宁:“二哥……”
“就你知道,你第一个知道,行了吧。”盛绥宁对他摆摆手。
眉头舒展了一些,但盛栩舟站在原地仍然没走。
赵旬看着两兄弟脸色,明明是身份最高的王爷,却分外谨慎地开口:“…其实世子也知,这回绝对是真话…好吧还有岑池,就你三人,没有别人了!还请…三少爷替我保守一二。”
盛栩舟终于没忍住,也顾不上身份地位这些身外之物了,剜了赵旬一眼,临走时还多追问了一句:“殿下是从哪堵墙翻进府中的?”
赵旬见他欲走,就只当没听见了,心里还庆幸着盛绥宁多亏在里头,没听见盛栩舟这样问,赶忙手一伸就把房门阖上,留得院中仅岑池一人。
夏日本就天亮得早,经这一遭时间也不早了,盛栩舟从盛绥宁那儿出来回自己院子里,脑子被自己刚才所见还搞得发蒙。
“小叔!”盛演也起了,见了盛栩舟老远就喊他。
“…是阿演啊,”盛栩舟头大,浑浑噩噩地什么都往外说,“阿演啊,往后你就要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啊?可是母亲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情,我知道小弟弟小妹妹都是母亲生的,”盛演仰头,满眼疑惑的神色,思忖片刻又问他,“是母亲先告诉小叔了吗,我要找母亲问清楚,为何不先告诉我。”
盛栩舟才猛地反应过来,自知失言,他二哥那个样子一看就赢不了进过军营的恒王…啊不对,问题不是二哥和恒王哪个在上头,是出在不是是个人就能生孩子,得先是个女人才对……
幸好盛演还没真走,盛栩舟伸手一拦他,压低了声音:“小叔刚才同你说的,都不可以说出去,知道了吗?”
“不许问为什么!”看盛演嘴唇动了动,盛栩舟立马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果不其然,听了他说的之后盛演霎时间老实了,虽仍然疑惑,却不说话,只眨眨眼睛看向自己,于是盛栩舟面不改色,“咳,你要是不小心说出去也没事的…你过去偷着来我院子后的院子里喂野猫结果差点被挠了的那次、你被你父亲罚着背诗,你为了出去玩儿明明没有背过就让我替你说已经背过了…嗯,还是你母亲让你练习写大字笔画那次,却又一半是我替你写的,你觉着这三件事情,哪一件被知道了你父亲母亲会更加生气呢——”
“到时候祖母还是柳姨娘可都保不住你咯”,盛栩舟和颜悦色替他指明方向,“你同我拉钩,只要帮我保守了秘密,我便不说出去。”
盛演被他拘在怀里一顿恐吓,吓得不轻,见盛栩舟答应替他继续保守着秘密,连连点头,保证不会将他卖了。
解决了一时口快产生的未来隐患,盛栩舟放了盛演也松了口气,他害怕再口快一会只会把自己害了——若是说出去让府里一传十传到父亲母亲和柳姨娘耳朵里,自己铁定能被盛绥宁给大卸八块。
回了自己院子里,盛栩舟才好不容易平复了七上八下的心情。不过冷静下来想,二哥如今和恒王好上了才一直推着自己娶亲…这下可不是正正好轮到他头上,换早几年他还能推脱着说自己还未及冠,如今既然他已经及冠,难道就等着要稀里糊涂娶亲了?
朝中门楣与定国公府相近的统共就那么几个,要是算家里有适龄姑娘的就更少了,盛栩舟连名字都想不起来,就别说那些姑娘长得是圆是扁了…当真麻烦,要是娶了妻,岂不是半夜突然醒来看见身旁有个人还得吓一跳…可两个人在一块儿后总归是要睡在一起的,就像,就像他大哥和大嫂,二哥和恒王勉强也能算一个吧,那…
他不知怎的就是想到了还在江南秋府上自己喝醉了,占了钟随榻上睡了的一晚,
这算什么!盛栩舟当真头疼,嗯,脸也红了。
第26章
盛栩舟心里试图这样来说服自己,本身好男风这事儿在本朝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连着正妃姬妾加起来就一大堆的端王,也曾传出过和哪个小倌有过一段…许是陛下登基之后对商业一直处于减少管制,鼓励放开的状态,如此使得商人数量变多,百姓手里也富足不少,手里有了钱思想自然也跟着开放了,就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有太多规矩。
但!怎么偏偏就是自己二哥呀,有那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是一回事儿,他心里想着仍然别扭,别是大哥与恒王交好,才一来二去连带着恒王顺手就把二哥拐了…那其他人,钟随呢,他知道了吗?
他可是从小被骗到大的,哪怕当时赵旬说得信誓旦旦就他、盛翊和岑池知道,盛栩舟心里清楚地很,他就不信自己在这件事上还能越了钟随先知道,只是他觉着,钟随要是揣着明白还跟他这般没有界限地相处这,若不是想玩个润物细无声,先把他骗上了贼船,等下不去了再说。
盛绥宁这事对他冲击可太大了,门一开见着赵旬那眼盛栩舟心直往嗓子眼窜,亏得他还有好几次面见过圣上的经历在,才没和过去一样直接大呼小叫出来,虽然仔细一想也不似什么大事,毕竟世子是大哥呀,毕竟二哥这都算半只脚踏进皇家了,算起来也就他姨母,宫里头的佟贵妃比得上了。
可这都是他自己的感觉,换个角度想想要是钟随早已知晓了盛绥宁和恒王的关系,还这样对他
——不是看上他了还能是啥呀!
盛栩舟惶恐,他这个年纪还未认真考虑过爱不爱的问题,要说和钟随天天待在一块好几个月就算了,也一块儿出去玩过了,更甚者,他连钟随的床榻都上过了。
想着想着感觉耳朵尖开始发烫,紧接着心脏好似被一团巨大的情绪裹挟,隐秘的兴奋伴随着一些慌乱和措手不及,随之而来的是迷迷糊糊喘不上气之感。为什么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是,只是他多心了,钟随真的只是受盛翊之托,像对弟弟一样多关照着他罢了。
好想立即把钟随剖心似的盘问一番,可惜他不能也根本问不出口,于是盛栩舟就先把自己的心一层一层剖开看看。
他问自己对钟随是什么感觉,是像他对哥哥们那样,还是像二哥对恒王那样的。
盛栩舟心里把他们在这几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间内共同经历过的在脑海中走马灯一样地过,钟随摇着扇子一脸笑意与他在茶馆的样子;他在马车上睡得半梦半醒一头栽到钟随肩膀上的样子;江南宴会上嘈杂人声中钟随远远看向他的那一眼…
想得盛栩舟眉梢眼角染上一层红晕,叹口气,看了自己一层心,也不敢再往心底更深层看去了,整一天连个院子都未曾出过,把自己闷在屋子里慢慢消化好了。
只是好生离奇,今夜入梦竟还是梦中梦,盛栩舟原是以为梦中正与钟随与他折柳吟诗,邻水亭台,春日好景,天地间好似只余下他二人逍遥畅快。却忽而梦醒,到处不见钟随其人,真像是他凭空做了一场梦,捏造了个钟随出来,搞得他恹恹思睡,不久便郁郁而终,这时候钟随却出现了,眼里蓄满了泪,面上愈加的苍白。
盛栩舟吓得睡梦中惊起,才发现一切都只是梦中幻象,胸膛起伏大口喘息着,夏夜闷热,这一遭弄得他额头都沁出一层薄汗。
他又倒下去,回身将自己一张脸给埋进被子里头。这梦境中出现的都是些什么!盛栩舟觉着一切都熟悉又陌生,仿佛是真真儿在现实当中经历过的一般,仔细回想一番,他陡然醒悟——为何熟悉,竟是那日盛栩舟与钟随同在茶馆里头听得那说书先生讲出来的呀。
想来他还打趣钟随怎么会喜欢一些话本上的故事,今日就似梦魇一般将他给缠住了。清醒后再想着,也是他一日里钟随钟随地想着,不知是被盛绥宁给惊到了,还是水到渠成的,他对钟随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第二日晨起时,盛栩舟走到盛绥宁院子前徘徊良久却不进门,最后还是岑池在里面注意到了才来替他开的门。
“吓到了?”盛绥宁今日是收拾整齐了,对比得盛栩舟一脸颓丧之气是显得神清气爽。
也不知赵旬是何时走得,他这来得是偷偷摸摸,走的时候也不会从正门出去,想来也只有盛绥宁本人知道他在定国公府上呆了多久。
盛栩舟也没什么好有所隐瞒的,坦然地点点头:“…多久了?”
盛绥宁本想直接说了,但看盛栩舟目光里头一阵好奇,掰着手指逗他:“你若问这个我可得好好算算了,嗯…你二哥可没做棒打鸳鸯的事情,我虽不在朝中,与赵旬也是认识了许久的,倒是先太子一年多前薨逝之后,才熟悉起来的…”
“这样久的时间二哥都瞒下去了!”盛栩舟不满,一下子拔高了音量,“工部侍郎家差点出个恒王妃,事到临头却跟心上人跑了,上京都这样讲的——要是以后柳姨娘催得紧,二哥是打算和恒王也来一出私奔吗?”
盛绥宁伸手点他脑门:“至于一下这么大反应吗…我与大哥不一样,世子要承担很多职责,但我连嫡子都不是,我娘,或者父亲母亲都是一样的,于我身上并不会有这么多的期望,过去我唯恐自己落后于人,念着一个事事争先,也是大了才明白这个道理。小舟,你也是一样的,不论是父亲母亲,亦或是我与你大哥,不要郁结与此番小事,都是希望你快乐便好。”
盛栩舟不吱声,支棱在原地,连盛绥宁伸着手戳他脑袋都不躲,心里五味杂陈的。盛翊嫡长皆占,生下来便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了,亏得定国公府兄弟和睦,二哥与他从未生出过要争那爵位的意思。他知二哥心中有结,不是埋怨柳姨娘给不了他嫡子的身份,也不是觉着父亲母亲嫡庶有别,但庶子无德继承大统的说法像一团阴云一样笼罩了盛绥宁二十多年,就好似盛栩舟生在两个异常优秀的哥哥身后,无论是在学堂还是入朝堂,身后都跟着对他自身无才,唯出身好的诟病。
他躲避着目光不敢去直视盛绥宁,本是想来问自己与钟随那点朦朦胧胧的感觉,嗫嚅着也说不出口。
盛绥宁察觉出他这点情绪,摸了两下他的发顶,轻轻柔柔的:“你不必担心会有工部侍郎之女那样的事情发生。或许赵暄那边还未发现陛下在拖延时间,只为在他和赵旬之间制衡,但不论是钟随,连你都看得出来的事情,随着时间总会浮出水面的,赵昔区区小儿,陛下再想为他铺好路也得看他能争取多少时间…若他赵旬只因得这点便负了我,哼,也只当我眼瞎好了。”
“小舟,你问这些又是什么,莫不是有心上人了?”盛绥宁话头一转,“是哪家的姑娘?我原先记得,你说过喜欢能同你说到一块儿,外向开朗的姑娘,还一定要貌美的,你若有哪个看上的,现在既你知晓了,也不用再推脱说不宜越过兄长,直接寻了母亲找了人替你向人家说亲去。”
盛栩舟被他这样直白的问法给说得手足无措,嘴里忙辩解:“哪有,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
“小舟还会有害羞的一天,还是说只是你单方面看上人家,人家姑娘都还没搭理你呢…”盛绥宁很惊愕地瞪大眼睛,但他想着也不是外人,估摸着小心补充了一句,“大哥背负着世子的身份,是要比我们承受更多,他与大嫂也不是被硬生生凑成一对的怨偶。无事的,若是哪家小少爷也没有关系,小舟,你记得,喜欢不是罪过,与其看到你被硬凑起来的亲事束缚一声,你尽管去喜欢好了。”
第27章
“小舟?好巧。”
陛下江南回来停了几日的朝会,加之户部无事,盛栩舟念着别等再上朝后事儿堆着来,大好的机会递到手边了,他自当是要抓住,天天出了府上街去。
碰见钟随是意料之外。盛栩舟前几日才去隔壁府上找了葛佑初,心里又担心中书侍郎大人有意见…往常他还能退而求其次找盛绥宁,可现在他霸占着二哥搞得恒王心生怨念,还是留着时间让盛绥宁去恒王府得了。
于是他一人携了白朔上街,白朔不懂他心里想的是啥,他自己也说不出口,搞得两人之间氛围难得沉闷。
那天被盛绥宁心换心说了好大一通,盛栩舟也算想得明白,既然钟随做得种种都指向他对自己有意…又恰巧自己也乐意,想来钟随的性格,得亏他领悟得早,要是等他闷葫芦似的一直不开口,岂不是钟随得看着自己娶妻生子然后怀揣着说不出口的表白孤寡到老。这真是自己的不是了,盛栩舟当即决定,还是自己主动些算了,圆了钟随心愿,刚好,两全其美!
心里想的是一出,行动也没得那么容易。
天热之后陶然配合着时节新出了加冰块的酥酪,端上来时丝丝地冒着凉气。菱花窗格上加了挡烈日的竹帘,阳光筛进室内一道一道的光亮,屋里头中间说书先生站的台子也配合着挂了竹编装饰。盛栩舟和白朔没要楼上的小间只坐在大堂中,就挨着中间说书先生的台,加之天热,陶然顾客不算多,才使钟随一眼就看到了他。
钟随抱着个女孩子,后面不止跟了温离,还有两个侍女。
“这是舅舅的…朋友,奚玉叫叔叔就行,”钟随见盛栩舟和怀里的奚玉四目相对,便先在盛栩舟前介绍了,“小舟,这是奚玉,是我姐姐钟清的幼女。”
“嗯嗯嗯嗯你好,”钟随把奚玉放下来,女孩还不到盛栩舟腰部的高度,盛栩舟先前就有查过,不等钟随介绍就已经猜出了这是他姐姐的幼女,年纪比盛演稍稍小了一些,他弯下些身子同奚玉平视,讨好她般热切地笑笑。
奚玉在陌生人面前有些露怯,被放下来了依旧抓着钟随的手不放,目光盯着盛栩舟桌上剩了一半的冰酥酪碗不动,暗示性地拉了拉钟随的手指,小声问:“舅舅,想吃这个,就是这个哥哥桌上的…”
“不可以,”钟随蹙了蹙眉,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若是你吃了这个坏肚子惹你母亲生气,下回就不会再放你上街了。”
盛栩舟捧了桌上另一小盘东西到奚玉面前:“奚玉吃这个吗,是陶然夏日才有的荷花酥,味道也很好的,这个不似冰酥酪,吃了可不会肚子疼。”
“谢谢哥哥,”奚玉于是没有再闹着要那冰酥酪,伸手从小瓷碟里拿了个荷花酥咬了一小口。盛栩舟听了她这样的称呼,眼神闪了闪,逗她:“怎么管我就是叫哥哥?你舅舅方才不是讲过了,我同他是朋友的。”
“哦,那我还是唤你叔叔好了,”奚玉知自己被盛栩舟打趣,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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