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太子之位,陛下却在端王和恒王之间游离许久,又让自己近年最为器重的钟随多与赵昔亲近——这事儿做得隐蔽,知晓的几个人也未大肆宣扬过,毕竟若是哪一日前朝都知晓了,有何人会真正拥护赵昔。
因此如盛栩舟见到的那样,宛嫔还是坐不住了。只是他没想到,连今晚宴会过去都没等到,就急不可耐地派了宫女私下面见钟随,还拿了银子想要贿赂他。亏得钟随头脑还算清醒,要是真去见了宛嫔,七夕之夜,外臣和后妃,被人发现了给钟随一万张嘴都辩解不清楚,临去了还是个连对自己的感情都未曾说出口的。
盛栩舟松一口气,这样多情况大抵是不可能出现了。
“奴婢知晓大人的意思,娘娘说体谅您,毕竟…于理不合,但这也是我们娘娘交代下来的,大人还是收下的好。”
只是…那位姑姑始终语气急迫,倒像是做出了万全准备觉着钟随一定会答应与宛嫔私下见面,碰了一鼻子灰到最后还得回到大殿之内复命,许是下一步就要往盛栩舟这个方向走。
盛栩舟整个身子都贴在外墙上,在黑暗当中缩成一小团。钟随与宫女说话的地方刚好是两边回廊在不同的水平线上错开形成的墙角,若是那位姑姑一直往前走而不是原路返回,这廊上除了盛栩舟就空无一人,纵然无灯,一个人就站在眼前不至于看不见。
“姑姑按原话去禀明娘娘便是,臣已受陛下诸多恩惠,定是全力为陛下办事,娘娘不必如今日一般。”
钟随向后退了一步,脚步声在周围的静谧里显得格外明显。盛栩舟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敢动,好在夏日炎热,入夜晚风吹来,还替他心底抚平几丝燥热,好在七夕不是月圆夜,月亮被云层笼盖着看不出形状,朦胧的微光从云层边缘逸出,勾勒不出盛栩舟缩在墙角的身影。
叮铃一声响
该是钟随走路时身上的玉佩相碰撞在了一起发出来的声响,盛栩舟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子贴上了另外一具身子,他被一股安然的气息笼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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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末不一定抽得出空,提前发了
第30章
“姑姑,臣以为今日宫宴是人多眼杂,若是臣与您同路而返必会引起有心之人猜疑,您原路返回便是。”
钟随说话之间仍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看似是为了自己与宛嫔身边的宫女私下见面这事不暴露,唯有在钟随身后被挡得严严实实,不然就会被往此方向迈出一步的宫女发现的盛栩舟知道,钟随这样说只是为了不让自己被发现。
那位宫女愣了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还是钟大人考虑得周到,奴婢告退。”
她脚步声渐远,最后彻底融进了黑夜当中。盛栩舟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身子从墙上起来,抬眼便见钟随目光下敛,一双狭长的眼睛上挑,扬了扬眉梢:“说吧,‘有心人’,你怎会在此。”
“我本只是殿内无聊,喝了酒又头晕,才想着出来透气,”盛栩舟不敢直视他,扭头看向别处,“谁知就遇见了你…和宛嫔娘娘身边的宫女。”
“我还是看着我送你的葫芦才一眼便认出是你,大人,你知我与你同一阵营,自是不会把所听之话给泄露出去的…还有,我这生辰礼当真是送对了,没想到大人这样快就用上了。”盛栩舟说得一派真诚,好似钟随再不信他的话就要立刻举起手来对着天发誓一般。
钟随好整以暇地低头看着盛栩舟对着他腰间挂着的葫芦稀奇,轻哼一声,知道这件事情同盛栩舟深究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还是同他解释:“你这时倒是脑子灵光了,知道这时不该出来,还知道寻了暗处躲着…我与宛嫔娘娘不是你想的那样,陛下让我对八殿下多关照些你也知晓,刚还在宴上宛嫔娘娘就差人传话,说有要紧事,该是她今日一见陛下宣布了莲美人有孕的事情一时心急,我过去可不曾和后宫之人有所接触。”
盛栩舟听他这样说,眼中清明:“我早猜到的,大人与我兄长一样,在储君之位这件事情上面该是与恒王同心一气的。陛下迟迟未决断,一方面是为了稳住朝中势力;另一方面,其实是他心里的储君人选并非端王恒王二人其一,而是尚未成年的八殿下,因得宛嫔娘娘家中没有势力又与陛下情投意合。但八殿下年纪还小,朝中又无势力支持,陛下有意让大人亲近八殿下也是在变相扶持他,大人才一直表示出中立的意思,不好明面上表示出来和恒王的关系,更是让端王那边有了来拉拢的心思…”
“还有呢,我想的那样,是哪样呀?你平时可是怎么想我的,”盛栩舟一长串话说完停顿片刻,突然抬头问钟随。
盛栩舟眼看着从他话中得了理又往自己身上贴过来,钟随只觉得他像只小狗似的哼哼唧唧地难缠,就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但他一时噎住不知如何作答,于是伸手推了推盛栩舟的额头:“幸亏你这时遇见的是我,若是先发现你的是其他人…以后行事当真要小心些,这样的宫宴不说跟随着你大哥和定国公不要走远,起码别一个人到处在宫中走,身边带个人也放心些。”
经过这样一遭盛栩舟头脑清醒了个十成十,他倒是有心同钟随趁着七夕之夜,加之四下无人,好好幽会一下以增加一下感情,不过钟随怕他一个人再出事,就催着他快些回到殿内,盛栩舟知道钟随也是为着自己好,即便被他管着心里也有畅快甜蜜的感觉丝丝泉眼似的往外冒。他与钟随约定好,自己先行回去,免得也遭“有心人”怀疑,然后就脚步轻快地回了太和殿之内。
钟随立在原地看盛栩舟渐渐走远,忍不住想起几月前盛翊曾经拜托过他,好好看顾这个在自己户部手下的弟弟,只同他说道盛栩舟平日里懒散惯了,可性子还是极好的,温顺又善良,一点儿官家纨绔子弟的风气都未曾沾上,虽没聪明得出挑,但交代下去的事务总是能够做好…就是喜欢拖着一直到拖不下去,官场水深,只希望钟随能护则护着些。
盛翊与他十多年前还在宫中做皇子伴读时就熟识了,因得是当时皇子之中就五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恒王最受欺负,不说在宫中受宠的端王,要是家里在朝中官阶高些,说得上话些的伴读们,都帮着端王一块儿欺负恒王。钟随运气不好,承恩候府落败,在朝中也没什么话语权了,何况没得世袭爵位,他连世子都不是,就也成了一同被欺负的对象。
而盛翊是定国公世子,身份高,之前进宫次数也多,先太子同他很是熟悉,所以赵旭出手护着被欺负的赵旬,又顺带救了钟随自己时,他与赵旭站在一处。赵旭对赵旬这个虽然不是一母所生还养在皇后膝下的便宜弟弟很是关照,钟随也连带着受了先太子很多恩惠。
赵旭是本朝唯一的正统嫡子,出生之后没有多久正巧赶上陛下登基,因此没有多久就直接被封了太子。或许是陛下初初登基时还需要依仗的汪皇后母家手上的兵权,又可能是皇帝那时对皇后还真存着些夫妻情谊在的吧,赵旭幼时还是很受皇帝重视的。
就是比及赵昔…也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待到陛下登基几年之后,边疆稳定,人民生活也渐渐重回正轨,和平年代的兵权就成了悬在皇帝心上的一把刀,但汪家不似定国公,始终不愿全部交出兵权。皇帝生性软弱,当初斗赢了其他几位皇子少不了汪家的功劳,全国上下稳定之后皇帝就不愿投入过多精力于操练军事,派兵维护边疆也都是做个表面样子。明明是靠着汪家才坐上的皇位,登基初也都是靠着汪家才平定了南疆北疆的动乱,可后来连朝中上下都看得出来陛下冷落汪家,更甚在此后朝中掀起一股重文轻武的风气,都是因为忌惮汪家手上仍握着的兵权。
如此,先太子在皇帝登基时还是及其受重视的,而后虽然随着汪皇后的失宠,却也仍然是该名正言顺继位的嫡子。谁料去岁南疆又有动乱,好好的一国太子,却死在了遥远的战场上,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上京。
钟随是嫡长子,却同样的,承恩候偏宠姬妾而无视正妻嫡子,幸运的是在府中时还有姐姐关照着自己。后来入了宫中,先太子从未把身份上的差距挂在心里,像兄长一般替他驱散了欺负他的纨绔子弟,后来的相处中又始终亲厚带他。
他定会是个明君的。
钟随不是躲在后面光等着被保护的性格,只是他感念先太子如兄长般关照他的恩情,一直决意若是他为君,自己必定要做个贤臣好好辅佐。只是现在都无法实现了。
所以当盛翊开着玩笑似的央着他多看顾些盛栩舟的时候,钟随虽然应下之时看似随意,心里却不免生出一点欣羡的情绪,记忆里头浮上来很久以前自己享受着保护的日子。
但像是盛翊同他描述的一样,盛栩舟当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他想到很多同盛栩舟相处的时刻,心里像小水潭里投进了碎石子,泛起一圈一圈细小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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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日的 😭😭😭不想开学
第31章
-御书房
钟随是御书房之常客,自皇帝有了让他与赵昔多接触的想法之后他来得更是频繁。先太子刚薨逝边关的时候,朝中避讳着也无人敢提再立太子的事情,如今一年过去这件事情反而愈闹愈大,竟生出一种不在端王和恒王之中选出一名作为储君,朝中就一日无其他要事在议之感。皇帝私下召见钟随,或直接或间接地试探钟随的看法。
自七月初七晚宫宴已过去了好几日,除了让宛嫔内心慌乱,莲美人有孕的这阵风并没有再朝堂上掀起丝毫的浪。但钟随听赵旬戏谑般地讲起,后宫中宛嫔一连犯了几天头疼脑热,也不顾白日里还有事要议,也不想着去找太医来看,光光就派了人来找陛下;不但如此,宛嫔过去在后宫人缘平平,虽说没为自己树敌吧说起来也少于人结交,头疼好了过后便隔三岔五地寻了由头来皇后宫中,一副关系多亲近的样子。
因此钟随原以为皇帝今日照例下朝后叫他去了御书房,多有宛嫔耳边风的功劳,无非就是说一些赵昔年幼,他虽没有皇子太傅这个虚名,但既然你知我知有心将赵昔推上储君之位,如今多关照些赵昔对自己的仕途也有好处之类的话。
皇帝内心远没有表面上在朝堂上展现出来的那般冷静。说到底他已年过半百,一年多前赵旭出事的时候又实打实病了一场,更加显得苍老了不少。也正是因为此,皇帝近年才会对霍营愈加地重用,以求长生之术。
帝心莫测,像是霍营无法显露出来自己已经被赵暄和肖坤树舅甥两个用银子收买了却依旧日日献上那些无用的丸药,还故作高兴地贺喜着陛下和莲美人喜得龙子。钟随一样无法表现出来自己早与赵旬一起谋划着,不同的是连霍营都不知晓陛下内心意属的储君人选,或者陛下内心的想法甚至是直接跳过争储这一步,到了足够的时机传位于他。
只是这回钟随猜错了,皇帝看着喜怒不定,并未有心思向过去为了赵昔召见自己那样先行迂回,待钟随行完礼起身,便见到皇帝伸手指了指桌案上高高堆积着的奏折,示意钟随去看。
那顶上一封奏折就敞开着,李德辉给钟随递上来,“卫洲暴雨,导致南河决堤,冲垮了好几个村庄,造成大量居民流离失所连三餐都成了问题;而当地知府处理不及时,加上往日里大家对卫洲知府心有不满,人民积怨已久,有起义之势…卫洲陈洲一带,夏日里暴雨是常事,不过今年严重了一些,纵然有冲垮村庄导致居民无家可归的情况发生,也本是该地方上就能处理好的。可是已经在卫洲闹了多日,陛下,臣以为或许得上下肃清地方官从根本解决才是。”
钟随只大致扫了那奏折一眼,便对皇帝说道。也不怪他草率不加思考,只是的确卫洲一带夏日常有暴雨,过往几年也报上来暴雨导致决堤的事情。但卫洲知府年年不作为,拨到地方的款有多少又收进了地方官员的口袋里头,其实钟随或者朝中其他官员心中都清楚。毕竟卫洲天高皇帝远,只谅着知府未犯下大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今年流民们已到了暴乱的程度,听闻堤坝还有决堤处,可让皇帝这样头疼,还特意把自己叫来,就可不仅是暴雨来得比往年更猛的缘故,当真是这回卫洲知府过了些,连闭着眼都不容忍了。
话毕,钟随把奏折又递回李德辉的手里,座上皇帝对他点点头,但手捏着太阳穴,连眼睛都未曾睁开一下。他似也习惯了皇帝十万火急把他召见,却又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接着说,
“陛下,臣以为,不仅需要重新选派卫洲地方官,并且此次卫洲水患造成流民数量已有数千人,户部应当拨款赈灾,以免局势愈加严重。”
“嗯,”皇帝终于睁开了眼,“是该如此……”
“除了国库中,户部当是去联络京中皇商,只是选派卫洲新任知府,还望陛下尽快下旨请决断。”钟随垂眸,沉声回应。
卫洲的折子,前几日在朝会上不过是提过一嘴罢了,近日朝堂的重点还是在端王和恒王两位身上。虽说钟随在来御书房之前就已然听说卫洲来的最新一封折子里,写着流民的暴乱声势闹得竟是比以前还要大,大有京中不下旨地方已经无力解决的架势在,但想来比起遥遥卫洲,朝臣们还是喜欢盯着储君的位置吵。
皇帝微微颔首,像是就等着钟随说出这番话来一样:“该是如此,朕便即刻下旨,户部当办清点国库以及联系皇商,为卫洲当地拨款,另下旨意去整改卫洲地方官…说起来,沅洛可有推荐人选。”
他语气轻快,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但钟随并未回答最后的问题,说了接旨便退下了。
-定国公府
按时令算的话,七月明明已是叫了“初秋”,只是近了月末却丝毫不见秋来。盛栩舟只觉着太阳毒辣得很,早晨上朝时还好,待到近中午日头升上来像是火辣辣地炙烤着,立在外头就觉得自己成了被抽干水分的叶片,蔫儿了,好在最近户部事务不多,钟随看他整个人一热就没精神,也不强留他,只喊他把手上处理完了就回府去。
盛栩舟得了空也没了上街的心思,不论是陶然里过季就没有的荷花酥,还是加了冰的酥酪,都催不动他出府上街。
钟随来定国公府来得突然,甚至他上午从户部回府时听说陛下召见钟随,都没来得及同他招呼一声便先走了,他只是心中感叹陛下当真是看重钟随,便也没有多想,自己回了府中。
盛栩舟原是内心随着这天气一般的烦躁,他本以为自己与钟随之间就差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了,尤其是七夕那晚钟随在宛嫔宫女面前护着他之后,他心里又恼怒又期待,等着钟随有所表示。只是钟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等待什么期盼什么,除了在盛栩舟没事做还硬在眼前晃的时候抬头看他长长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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