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闵行似乎过于专注,一点没注意到这边的沈渡津盯着他看了许久。
沈渡津有些好奇地问:“我想知道,你那边是几点。”
“十一点半。”盛闵行抽空抬了头,眼睛注视着屏幕,“怎么了,难不成你心疼我大晚上不仅要处理工作还要和你签份合同?”
“当然没有。”沈渡津急急道,“我只是想是不是该让陈瀚回来,我好离开不再打扰你工作。”
“哦。”盛闵行不咸不淡地应了句,又将注意力转回电脑上。
沈渡津有些坐不住了,又不好私自挂断视频,只好干巴巴地坐着等陈瀚回来。
不知等了多久,陈瀚总算舍得走回来。
沈渡津看了眼时间,暗道他怕不是掉进坑又刚从坑里爬起来,不然上个厕所怎么花了小半个小时。
陈瀚回来看见他和盛闵行俩人互不打扰,各干各的,心下惊叹。
合着这两人是真的有了矛盾,难怪盛闵行这几天的脸色比以往都要黑得多。
不过这可苦了自己,他这两天被盛闵行抓着挑了不少错,要知道这些小问题放在盛闵行心情好的时候,那根本不能算得上事儿。
陈瀚收拾着东西,向沈渡津歉意地笑笑,在沈渡津有些期待的眼神中终于是将盛闵行那张大脸从屏幕上撤了下去。
盛闵行被挂得猝不及防,甚至连一声“合作愉快”或是“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解脱了。
沈渡津松了不知道今天第几口气,他走出咖啡馆,外面日头更大,风也更大,吹得他一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身后静止的风铃声再度响起,陈瀚从后面追出来:“沈先生,盛总让我交代你记得吃药。”
今天是重感冒的第二天,沈渡津本就觉得头疼,现在头更疼了。
盛闵行怎么就阴魂不散,这点小事还用得着反复强调好几次?
强调也行,但也不需要人尽皆知,显得他像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孩儿一样。
沈渡津挺有礼貌地浅笑道:“知道了。”
**
那场雨其实打乱了很多计划,比如盛闵行本来要在暴雨当天出发前往D国,生生被延误了一天,所有行程也都不可避免地被一次顺延。
本来今天他的确留出了时间与沈渡津签这份合同,但D国那边谈判又出了问题,阴差阳错,他回不来。
也阴差阳错,他不用看见沈渡津。
他现在见着这人,哪怕是在视频里都觉得有些异样。
这更加肯定了他之前的想法,不正式见面是很正确的。
在与D国合作方谈判出现问题时,他甚至有些窃喜。
不是窃喜谈判的不顺利,而是窃喜他能在D国多呆几天。他不需要再提前顾虑与沈渡津见面时的不自在,合同也照常签,他只需要派遣陈瀚代为转达他的意见就可以。
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们又不是夫妻,哪能心无芥蒂。
谁知他早已安排好一切,陈瀚却显得比他还着急。
出发前往D国以前,考虑到事情的重要性,陈瀚特地询问过他是否要推迟D国的行程,毕竟D国一去就是五天,这还是没包括出现特殊情况,满打满算的五天。
他一口咬定不需要。
结果果真出了差错。
陈瀚也不知犯的什么病,竟然还问他是否要中断D国的谈判回国签份合同再飞回来。
简直是扯淡!
最后当然是陈瀚一个人带着他签了字的合同飞回国,而两全之策,他以视频通话的方式出现在现场,也算是简短地露了个脸。
一切都算进行顺利。
……
也不算顺利。
沈慧又进了ICU。
这对沈渡津来说似乎已经家常便饭,病危通知下了又下,他也不知道这种一周一抢救的日子什么时候能过去。
不过要是“过去”的结果是情况变成他最不想看到的那种,那其实维持现状也未尝不可。
与盛闵行签完合同的第三天下午,沈慧午后突发高烧,人当即进了抢救室,直到现在也没出来。
抢救室的大门不时有医护人员进出,每个都行色匆匆,也对,抢救室大概是世界上最考验速度的地方。
没人能告诉他现在情况如何。
他坐在抢救室门口的座椅上,有些漫无目的地注视着前方。
眼睛是不聚焦的,长长走廊里一切都虚化成白茫茫的一片。
他其实很平静,所有即将到来的事情都是他在脑子里推演过无数次的,就算现在那些“未到来的未来”都突然降临,他也并不意外。
比起那些“未到来”,先到来的是一通电话,来自他目前的雇主。
他心下奇怪,他工作勤勤恳恳,雇主很少会给他打电话,lulu在脱敏期,难不成是lulu出了什么事?
“沈老师?”一道女声响起,听得沈渡津心里发空。
“lulu又不习惯了?”他轻声问道。走廊里回声重,他走到个相对空旷的地方,一路上都捂着话筒,恰巧与一辆平车擦肩而过,“你可以用她喜欢的小零食分散一下注意力,效果奇好,但不能给多。”
这是他今天下午以来第一次挪位置。
“没,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lulu习惯得很好……”那头犹犹豫豫,让人想不明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渡津:“这是好事,既然lulu习惯的话,那我还按照之前的时间,每周过去两趟。”
“不用了沈老师,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说……你以后可以不用过来了,”那头像下定了决心,“工资方面也不用担心,我会照之前说好的打给你。”
他直觉不对:“lulu出什么事了吗?”
“lulu没事,她真的很好。”
那头莫名带上了哭腔,他更觉得预感正确。
他只得放缓声音:“我无意打探隐私,只是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目前还是lulu的训犬师,兴许可以帮得上忙。”
那头哭腔更为明显:“我要结婚了。”
挺突然的,他的雇主年轻有为,空闲聊天时曾经谈起过,自己是不婚主义。只不过短短半年过去,观念转变得实在是快。
可结婚与将他辞退有什么关系?
沈渡津听得一头雾水,他也没敢把都市电视剧里什么男主角看不惯女主角手下的男性员工,从而逼迫女主角将其赶走的狗血剧情往自己身上套。
酝酿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冒出两个字:“恭喜。”
那头瞬间变成嚎啕大哭。
沈渡津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还是说结婚对于他的雇主来说,算不上一件好事。
他没应付过女孩儿的眼泪,此时显得很手足无措。
他们之间其实也只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如今他在电话这头听他的雇主哭成这样,可真算得上离谱两个字。
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下来:“lulu要被送走了。”
沈渡津大为惊诧,雇主很爱狗,尤其是这只拉布拉多,是她亲手接生的,意义更加非凡。
说送人就送人,他只想到一种可能:“你先生不喜欢狗?”
“不是……”那头啜泣着,“是因为我怀孕了,他不同意我继续养狗。”
沈渡津很久都说不出话,一时间不知道是怀孕还是将狗送走的冲击力更大。
那头果然死亡发问:“沈老师,你觉得我该不该将她送走?”
这很考验他的工作素养。
训犬师与受训犬培养感情,最优选择是基于工作的目的去进行培养。
他的工作很快结束,这是别人的家事,该或不该不应由他来说。
狗不是他的,他无权干涉。
他声音极力掩饰过后还是透着一股遗憾:“或许你可以和家里人商量一下,等孩子出生了再把lulu接回来?”
“不行……”那头似乎哭得喘不上气,“不可能的……”
沈渡津觉得头疼,劝道:“你先别太激动,小心——”
话还没说完,那头电话就挂断了,或许是因为他的前雇主突觉失态,不好意思再继续对着他哭诉。
他没再继续打回头,这通电话的任务已经完成,那就是通知他提前失业。
叹完一口气,他颓丧着走回抢救室门口,电话挂得及时,他走回来得更及时。
有个小护士拿着份什么东西在等着他,看起来焦头烂额。
第64章 比花灿烂的盛总
抢救室门口空无一人,那护士见他走来,急急地也朝着他过去。
沈渡津心里一咯噔。
“沈慧家属是吗?”
“是。”
“刚才怎么不见人,”那护士有些埋怨,“病人在里面抢救,你们就这么跑出去很麻烦的。”
沈渡津接过笔,粗略地扫了一眼,果然又是张病危通知。
在护士指引之前,他已经熟练地找到了签字的地方,那护士又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你不知道,很多人就这么把半死不活的病人扔这儿自己跑了。”
沈渡津闻言一怔,机械地点点头,在签字末尾点上个点。
感受到沈渡津的僵硬,那护士又解释一句:“我不是在说你啊。”
这是指着他鼻子骂完了还狡辩不是在骂他?
“我不会的。”是真的不会,真想的话,也就不会留到现在了。
那护士也不是想听他表决心,拿到了他的签字就走。
直到抢救室的门再次彻底合上,周遭都完全静下来时,他才掏出手机。
微信里,前雇主给他发了一大段文字。
没什么好说的,字里行间都是歉意,沈渡津不明白有什么好道歉的,明明工资也没少他一分一毫,还缩短了他的上班时间。
她对不起的只有lulu。
粗略扫完一眼,他继续往下翻,见有一条新发的。
【前几天听你说已经联系好了下一家,是确定定下来了吗】
他回了句:【是】
那头秒回:【真的很抱歉】
【真的不用再道歉了】
沈渡津不太喜欢这种反复拉扯道歉的感觉,他只觉得这种失业的感觉很突然。
那头“正在输入中”戛然而止,过了许久都没再回,总算是彻底安静下来。
其实他作为训犬师,脱敏时间并不亚于他训过的犬。
迅速走出上一段感情的方法是开启下一段感情。
与感情类似,他不该继续沉湎于上一段工作,而该好好计划下接下来的安排。
那些已然成为往事,他的时间被彻底空出来,不做些什么似乎浪费。
他当然也能选择多休息几天,只不过条件不允许。
沈渡津在脑中飞快地算了算接下来的各种开支花销,似乎是感到不可思议,又无法相信般打开了手机计算器。
半晌,手机屏幕彻底暗下去,借着屏幕,他得以看见脸上那一抹苦笑。
不犹豫了,他抓紧时间给盛闵行打了电话。
那头很久都没有响应,久到沈渡津想先一步挂断。
“什么事?”挂断的前一秒,盛闵行终于接起,他声音里透着些鼻音,看起来还没清醒。
沈渡津有些惊讶:“你在睡觉?”
盛闵行用力搓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凌晨三点半,我不睡觉的话,该干什么?”
他这才后知后觉盛闵行还没回国。
“你还在D国?”
“在,”清梦被扰,盛闵行多少有些不耐烦,“你打给我什么事?”
他沉默了。
盛闵行总算清醒了些,用起了激将法:“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有事。”果然被激到了。
“我想也应该是有事,难得见你给我打电话,”盛闵行好像挺高兴,“总不能是半夜三更把我叫起来谈心。”
对面人貌似自作多情,沈渡津拆穿道:“我这里是下午。”
“我是想跟你说说工作的事。”他又说。
盛闵行心中警铃大作,前一秒还洋溢着笑脸后一秒就阴翳无比。
他语气不好地问:“你想反悔?”
没等沈渡津回答,他又说:“可字已经签了,现在反悔的话,你是要赔付巨额违约金的。”
他甚至想把话说得更重,试图以违约金的具体数额逼迫沈渡津知难而退。
“我没想反悔。”
“嗯。”盛闵行满意这个答案,一颗心稍稍落回去。
沈渡津:“我想——”
他话说一半留一半,盛闵行那颗还没完全落回去的心吊得比之前还高。
“想提前上班。”
盛闵行彻底放心,不是不上,也不是无限期推迟上,是提前。
“行,”他声音不自知地变欢快,尾音都有些上扬,“有偿还是无偿?”
“当然有偿。”怎么可能给你白打工。
等待未知的答复,他说完心跳便微微加速。
盛闵行很爽快:“行,你说什么时候。”
一连两个“行”,正常人都听得出来他乐意至极。
沈渡津纠结了一会儿:“你什么时候回国,我们需要先签份补充合同。”
没有合同,不认账怎么办。
盛闵行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那股子兴奋稍稍下去了些。
沈渡津还是不够信任他。
盛闵行:“大后天。”
“地点还是你定。”沈渡津说。
盛闵行微挑了下眉,这么急,回国就签?
不过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他当然无比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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