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来了?”
“对啊,量了尺寸,还给我们看了料子。”
其他都没什么,只是林眠春身份特殊,高隋当即拉着桔子快步往里走,只是还没来得及走过长廊,身后便传来一声:“高大人。”
高隋心里一凉。
是赵王。
第四十七章 入狱
桔子觉得握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下子紧了。
“别慌,”高隋在她耳边嘱咐着,声音又轻又快,“你是我夫人,家里就你我还有孙嬷嬷他们一共四个,记住了。”
桔子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一切,高隋就带着她转了个身,拉着她跪在地上:“赵王殿下。”
孙管家在门口也是一脸惊慌,赵王来势汹汹,手底下的人也根本不把他一个老头放在眼里,根本就拦不住。
“高大人请起,”赵王走到高隋面前,看到旁边的桔子,问:“这位是……”
“这是内子,”高隋看着桔子,“桔子,这是赵王爷,快给王爷请安。”
“参见王爷。”
这次桔子行对了礼,只是低着头,还是有些紧张。
“高大人成亲了?”赵王惊讶道,“本王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
“区区小事,不足惊动王爷,”高隋又对桔子说,“你去吧,奉些茶来。”
“不必!”赵王一扬手,拦住了桔子,笑道,“高大人,今日本王前来,可不是随便来来的。”
高隋闻言低头一笑,旋即示意孙管家赶紧去后院一趟。此事赵王却突然收敛了笑容,厉声喝道:“来人!给本王围了院子!”
高隋马上将桔子护在身后,敛眉怒目道:“赵王殿下这是何意?”
“何意?”赵王冷笑道,“高隋,陛下待你不薄,可你,竟然为了一己私欲,于天牢之中私扣罪人林眠春!其罪当诛!”
桔子听见这个都吓傻了,高隋牢牢护着她,冷笑道:“赵王殿下这是何意,林眠春已死!您也亲眼看到了尸首,不是吗。”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赵王也不多说,只是一挥手,两个身着家仆样式衣裳的人低着头被人带了进来。
“抬头看看,”赵王背着手道,“这是不是你们的大小姐。”
那两人只是抬头匆匆看了一眼,便扑通跪地连连磕头:“大小姐!大小姐!”
“我、我不是!”桔子脸色苍白,赶紧争辩,“我不认识你们,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
“赵王殿下,”高隋脸色声音都寒若冰霜,“我虽为臣子,也是直属陛下的机隐处!您现在随便找人过来围府,还指鹿为马意欲陷害!究竟所欲何为!”
“王爷,”孙管家也跪在地上,“这、这不是什么罪人林眠春,是草民的女儿啊!”
这时,一队人也带着后院中的孙嬷嬷跟林眠春过来了,孙嬷嬷紧紧搂着瑟瑟发抖的林眠春,稀里糊涂地跪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是你的女儿?”赵王指着缩在孙嬷嬷怀里的林眠春,“那她呢?”
“这是我女儿!”孙嬷嬷赶紧说,“我、这、这是怎么了?”
赵王冷笑一声:“还在撒谎狡辩!若这都是你的女儿,那眼下为何她不去寻你?!”
桔子怎么会想得到寻孙嬷嬷呢,她紧紧依偎着高隋,吓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赵王殿下恕臣直言,”高隋挡在所有人面前,“您这般兴师动众围困机隐处要员,若是陛下得知,恐怕不妥吧。”
“机隐处,”赵王露出他那副阴狠嘴脸来,“你们机隐处好大的架子啊,怎么?就因为你是机隐处的要员,本王就动不得了吗?来人!”
刀兵出鞘,林眠春忍不住哽咽出声。
“赵王殿下!”
“动手!”
一时之间凄风苦雨,孙嬷嬷仓皇地去护着林眠春和桔子,嘴里哭喊着“松手松手”,突然,她觉得腹中一凉,旋即升起巨大的疼痛。
林眠春神魂欲裂:“嬷嬷!!!!!”
孙嬷嬷的身体软塌塌地倒了下去,高隋终于忍不住,一脚踢开了那个持刀杀人的侍卫,赵王就等着他反抗,更多人持刀扑了过来。
孙管家手上都是妻子温热的血,他们风雨共度几十年,眼下惨况他如何能受得了,大叫着扑过去骑在仇人身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那柄刺穿了他妻子的刀又划开了他的喉咙。
林眠春哭得不能自己,被人粗暴地提了起来,她用力地想去握住孙嬷嬷的手,刚才她们还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还在讨论身上衣服的漂亮花样,那盏茶还热着,人却天人永隔。
赵王漠然地看着这一片惨状,高隋双拳难敌四手,脸上挂着彩被刀按在了地上。赵王一挥手:“带走!押入天牢!”
入了夜,皇城里游荡着几队灯火,灯火通明之中,贺云沉仍旧抄经。
沈闻非自午膳之后就急匆匆去处理政务,贺云沉睡不着,自那时候起一直抄经到现在。他性子沉,也不觉得如何,直到常春来请他用膳,他才发现,长久保持一个姿势,手腕已经动弹不得了。
“陛下还在忙?”
“是。”
贺云沉听见窗外的风声,看着案头一叠厚厚的经文,撑着桌子站起来,“我还不饿,先去一趟宝华殿。”
“殿下用了膳再去吧?”常春劝道,“太医说了,您得按时用膳才好啊。”
“就一顿,也无妨。”贺云沉拿起那叠经书,穿上大氅,“别告诉陛下,我很快回来。”
雪已经停了,地面经人打扫不算湿滑,贺云沉一路到宝华殿去,抖落一身风寒气,跪在蒲团上,点了一柱香。
他这些日子这么过来的,贺云沉真心地希望那个孩子可以过得好,可以原谅他,原谅他们。托生到一个好人家去,能父母双全,衣食无忧,一生平安。
去过安稳的人生。
火苗吞噬了那些抄录整齐的经文,贺云沉慢慢往火中添,最后又送了些元宝纸钱。
再过几天,他就要走了,以后再烧的东西可能没这么好,趁着还在,亲手多送一些给他。
贺云沉静静地跪了一会儿,本以为有很多话想说,到头来,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恨他。”贺云沉只嘱咐了这一句,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等他出了宝华殿的门,沈闻非就在台阶下等他。贺云沉手指缩了一下,好像“被沈闻非吸引”这件事已经融入骨血,他戒不掉。
沈闻非微微抬着头,月光之下他孤身一人,手里拿着一柄宫灯,冲贺云沉伸出手。
冬日的皇城格外寂静,他们两个手牵着手走在两栋高墙之间,风吹过来,沈闻非给贺云沉掖了掖领口,指着宫门,“那边就是练武场。”
贺云沉也停下来,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黑暗之中,他能看到的地方一片昏暗,两片墙夹着一条铺满雪的路,只露出来几米远。
“要去看看吗?”沈闻非装作不经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贺云沉沉默地看着一片看不透的黑,半晌,摇了摇头。
“太晚了,回去吧。”
其实沈闻非在那里布置了很久,在他们初次见面的练武场,那地方年久失修,他费了些力气才把它按照记忆恢复原样。还放了很多烟花。
他记得当时的小贺云沉说他从来没有放过烟花。沈闻非记得往年守岁时他们一起看烟花的场景,那时候的贺云沉是那么的透亮。
当时他心里装着太多别的事,贺云沉明明已经那么渴望了,但他还是忽略了。
到现在他不想忽略了,也认真准备了很久,可是贺云沉不想去看。
不过没关系。
沈闻非重新拉住贺云沉的手,往正阳宫走。
今天确实太晚了,太医说云沉要按时用膳,等明天,或者后天,等天气更好些,他们总是可以一起放烟花的。
沈闻非想着,抬手搂住贺云沉的肩膀。
天边有半边月亮。沈闻非弯了弯嘴角,剩下的半边,在他怀里。
第四十八章 缘尽
沈闻非抬起眼睛,“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奏折。
“五哥这么急匆匆要进宫来,”他扬了扬手里的折子,“是为了这件事?”
“陛下,”赵王肃立于御案之前,“这桩事,实在是耸人听闻。臣实在不敢欺瞒陛下,所以特来呈奏。”
那折子里写的,正是高隋私藏林眠春一事。
“这件事确是耸人听闻,”沈闻非把奏折放下,看着赵王,问,“那林眠春不是已经畏罪自尽了么,怎么现在……”
“陛下,这很明显是有人在偷梁换柱。”赵王道,“臣也怕诬陷了高大人,特意寻了之前给林家送果子的人来辨认,确是那林眠春无疑。”
沈闻非沉默不语。
赵王看着沈闻非,开口道:“陛下,这件事非同小可,当日陛下您网开一面饶过了林梅静全家,想不到他竟这般胆大包天,做出这等族灭九族的大罪,实在是……”
“这件事先不能妄下定论。”
赵王一抬头。
“当日决定放林家一马,这件事就不太可能是林梅静所为。”沈闻非面沉似水,“那真的是林眠春?”
“千真万确。”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沈闻非在心里迅速盘算着。
赵王包藏祸心,目标是高隋,目的是机隐处。这不难判定。
只是,那林眠春现在究竟是不是还在京中。
“辛苦五哥了。”沈闻非站起来,“这件事先……”
“陛下!”
赵王跪下了。
沈闻非眉头一蹙,只听赵王说道:“陛下,此事实在是耸人听闻,若置之不理,朝廷法度何在?律法尊严何在!”
沈闻非缓缓坐下:“五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
“陛下,”赵王义正词严道,“陛下宅心仁厚不愿牵扯林家上下,可那林眠春若真在京中藏匿,却是罪不可赦!现如今朝堂正沸,若陛下对这件事置之不理,群臣心中怕会不安!”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偏偏沈闻非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沈闻非咬了咬牙,说:“那五哥觉得……”
“臣愿查清此事,为陛下宽心!”
其实高隋没什么,要紧的是机隐处。还有,沈闻非隐隐觉得,这件事跟贺云沉又脱不开的关系。
毕竟之前,天牢可是贺云沉的地盘。
而且抄家当晚,贺云沉至晚方归……
“那好吧。”沈闻非道,“有劳五哥了。”
“臣,领旨。”
宝华殿。
贺云沉从蒲团上直起身来,看着眼前的牌位。
耳边尽是渺茫的诵经声,贺云沉定定地看了很久,才从蒲团上站起来。
常春守着一旁,见贺云沉起来,迎上前去给人披上了大氅。
“我不冷。”贺云沉看着常春,说,“你出去看看,外面雪停了没有。”
常春躬身:“是。”
他一走,贺云沉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放在了最北侧的窗子上。他走过去伸手一推,外面风雪扑面而来。
他观察了很久了,这里是最能脱身的所在。从这里穿到御花园中,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能离开这座皇城。
贺云沉看着外面的风雪,最后计算着路线和时间,常春一进门见没人还吓了一跳,看见贺云沉在窗边后赶紧过去。
“殿下,您怎么……”
“我不是殿下。”贺云沉伸手关上窗子,“走吧。”
勤政殿中,刘太医裤脚湿透,正站在门外发抖,见贺云沉来,赶紧跪下请安。贺云沉看了他裤脚一眼,没说什么,往内殿走去。
刘太医哆哆嗦嗦跟在后面,跪下请罪道:“殿下恕罪,臣鞋裤尽湿,恐污了内殿,还请殿下宽宥,容臣擦拭一二。”
贺云沉对这样的事向来是不上心的,随便一点头便进了内殿。
他进去之后屏退下人,走到临窗的案几前,把摆在一旁的青玉瓶子拿进手里,往下甩了两下,一张银契出现在瓶口。
这二百两银子,是贺云沉全部的家当,够他做盘缠用了。
贺云沉拿着银契,指尖来回摩挲片刻,本来已经盘算好了的事,他竟又开始犹豫起来。
犹豫什么呢贺云沉。他皱起眉,不要再犹豫了。
他转头看着这间承载了他太多痛苦和欢愉的宫室,内心五味杂陈。
贺云沉不喜欢正阳宫,也不想做什么皇后。孩子没了,他和沈闻非的缘分也就尽了,如今他唯一能为沈闻非做的,就是到漠北边境去。
能出力平了阿来达最好,要是平不了,死在战场上,他也心甘情愿。
贺云沉闭上眼睛,他太熟悉这里,甚至闭上眼睛好像都能看到沈闻非的脸、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他用力拍了拍脸,把银契贴身收好,刚把瓶子放回原位,沈闻非就推开门进来了。
“云沉?”沈闻非只要看见他就高兴得很,一推开门就能见到他,好像回到了之前似的。
“冷不冷?”沈闻非拉住贺云沉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脸颊和耳垂,“外面又起风雪了,你带了手炉没有?”
“不冷。”贺云沉突然不敢看沈闻非的眼睛,他舔舔嘴唇,问,“忙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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