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眼看韩雪年脸上露出些怒色,韩雪为知趣地闭上嘴巴。韩雪年自己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站起身来到韩雪为眼前去,压低了身子说:“此事非同小可,你要是见到蓝耳,赶紧派人向我汇报,听见没有?”
他如法炮制,想要找回一些面子。可谁知,在他努力散发出他身上上位者的威严之后,眼前这个“柔弱”的弟弟,却若无其事地笑了。
“……你笑什么?”
“大哥,”韩雪为轻声道,“你是要我通知你吗?”
他惯是会阴阳怪气的,此话一出,果然让韩雪年的脸抽动起来。
“我说的不够明白吗?”他重复一遍,“向我汇报,懂吗?”
韩雪为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韩雪年一怔:“干什么?”
“大哥,你可别怪我。”韩雪为歪着头笑了一下,“我是真的想忍一忍,给你个机会的。”
韩雪年下意识觉得不对,他往后撤了一步,后腰上顶上了一把尖刀。
今天难得是个晴朗的夜晚。
天上的星星全都露了出来,贺云沉在走廊里仰头看得脖子累,常春给他挪了张小榻出来,还备了热茶和毛毯,手炉也点了新炭。
贺云沉安安稳稳地躺下看星星,觉得心里前所未有地平静。
这段时间沈闻非与他相敬如宾,各样的事都不避着他,也乐意听他的想法。贺云沉慢慢觉得安心起来,沈闻非对他的信赖让他觉得安定。
屋檐衔月,群星低垂,贺云沉的心绪也跟着飘走了。
那些纠缠他许久的“我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系列的问题顺着微微的风一概飘走了。
算了。
贺云沉想,不追究前尘往事了,或许忘记也是老天爷的一种安排。
沈闻非就是现在过来的。
他身材颀长,在贺云沉头上投下一层暗影,贺云沉回过神,一睁眼就是沈闻非的脸。
他正蹲在自己身边,脸上微微带着笑。
贺云沉心里猛地一颤,觉得这个人不知道要比天上星月好看多少。
“冷不冷?”沈闻非说着,摸了摸贺云沉微凉的脸。
“不冷。”贺云沉说,“常春给我准备了手炉。”
沈闻非点点头,他看看天上的星,又看看贺云沉:“我能陪你躺一会儿吗?”
贺云沉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那张小榻本就是给一个人准备的,现在再加上一个确实是有些拥挤了。贺云沉整个人几乎是躺在沈闻非怀里。
天上的星星月亮飞了个干净,现在贺云沉听着沈闻非的心跳声,耳根子发烫。
“苏里做事还是欠缺了些,”沈闻非轻轻揉着贺云沉的肩头,轻轻叹了声,“谁都比不上你。”
贺云沉抿了抿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沈闻非偏头亲了亲贺云沉的额头。
“我们……”贺云沉舔了舔嘴唇,问,“我们成亲是什么样子的?”
他都不记得,但是他好想要知道当时的场景。觉得忘了这个是真的好可惜。
沈闻非心口一窒,把贺云沉搂得更紧了些:“那我们再成一次亲。”
贺云沉失笑:“哪有这样的。”
“怎么不行?”
沈闻非倒真计划起来了:“正阳宫也快好了,我们就在那里大婚。”
贺云沉听他说,垂着眼睛倚着他的肩窝。
“眼下也开春了,朝中眼下的江南春汛也快过了,”沈闻非在心思盘算着,“要不然就六月份?还是云沉你觉得到时候天气太热,我们就再提前一些。”
“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贺云沉说,“已经有过了就好了,还是别因为我一句无心之言就折腾这么多。况且,还有南昭那边呢。”
第六十五章 圆房
南昭。
提到南昭沈闻非心里就烦。
“眼下明明已经正是水草丰沛之时,结匈却还是不安分,仍旧野心勃勃,时不时来折腾一番。”沈闻非看着天上层云遮月,声音也发闷。
“野心试探之下,说不准哪天就会突然强攻,到时候吴宣仑能不能顶得住是二话。”
沈闻非正说着,手被贺云沉轻轻握住了。
在他温热的手掌之下,沈闻非心中的烦闷融化了一点。
“多事之秋。”贺云沉道,“陛下圣明,眼下朝局虽然是风平浪静,但我朝外患仍在。大启结匈必有一战,南昭那边还是要尽量争取才好。”
沈闻非忍不住搂着贺云沉坐起来,扶着他的肩膀看他的眼睛。
“云沉,”他皱着眉头,眼神里急切又惶然,“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贺云沉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沈闻非会突然这么问。
“我、我会。”
沈闻非又追问:“真的?”
“真的。”
沈闻非把贺云沉紧紧抱在怀里。
贺云沉怔愣片刻,慢慢把手放在沈闻非背上,轻声问:“怎么了?我自然是会一直陪着陛下的。”
沈闻非心中悔恨莫及,那股子酸楚之意又翻了上来。
“云沉,只有你懂我,你别离开我了,”沈闻非缩了缩手臂,说,“你之前……之前大病了一次,你吓死我了。”
“我没事了,”贺云沉轻轻拍着沈闻非的背,“以后都不会了。”
月亮又重新从云朵中冒了出来,周围星星好像都更明亮了,像是倒映在天上的宫灯,明明灭灭,簇拥着廊下相拥的两个人。
沈闻非摸了摸贺云沉的脸,又忍不住凑过去贴他的额头。
“冷不……”他话没说完,嘴唇被贺云沉极轻地碰了一下。
沈闻非呆住了。
贺云沉耳根迅速燃烧起来,他让沈闻非直愣愣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慢慢抬起眼睛看着他。
两人只是目光相触一瞬间,便像是天雷勾地火,下一刻就紧紧纠缠在一起。
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
勤政殿的门被人急躁地推开,沈闻非裹着贺云沉进来,把他推到门上用力亲吻。
贺云沉觉得自己脚底发软,浑身都在往上飘动似的,他只能牢牢抓住沈闻非的肩膀,才能保证自己不飘起来。
贺云沉一病病了这么久,沈闻非衣不解带守着他,自然想不到那档子事。
现在,贺云沉久病大愈,他枯木逢春,只需要一点儿小小的火苗儿,整个人就彻底燃烧起来了。
贺云沉觉得自己魂儿都要被吸走了,沈闻非一往后撤,他赶紧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沈闻非贴着他的额头,贴着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一点儿都舍不得撒手。嘴唇跟手都开始不老实起来,黏糊着嗓子喊“云沉”“好云沉”,好像是一条饿坏了的小狗,一个劲儿地往贺云沉衣领里面拱。
“可以吗?”沈闻非抬头,咬着贺云沉的耳朵,“可以吗云沉。”
贺云沉舔了舔自己湿漉漉的嘴唇,迷迷糊糊地点了头。
然后,天旋地转。
那天晚上贺云沉过得很辛苦,沈闻非好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兽,刚开头的温柔很快就消失殆尽,往后就是掐着他无休止地横冲直撞。
贺云沉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一艘颠簸的船里,晃晃悠悠地走不到目的地,好几次他忍不住往前爬,又被掐着腰拽回来。
沈闻非动作凶狠不变,但是说话声音却温声哄诱,咬着贺云沉柔软的皮肉,卡着他的身体不松。
贺云沉挣扎着往前膝行两步,扶着床头的床柜,被人堵进角落,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天就要亮了。
常恩已经备好了热水,却不见皇帝陛下出来,一直到天都亮了,寝殿里的铃铛才响了一声。
贺云沉太累,一晚上断断续续醒了又昏睡,然后又被折腾醒,现在根本睁不开眼睛,沈闻非抱着他去沐浴,把他一寸一寸地洗干净,又小心宝贝地裹好放进床帐,然后就在一边守着他,看他睡觉。
就这样了,沈闻非还是不老实,一开始拉着贺云沉的手不松,后来又去摸他的脸和耳朵,又凑过去亲他,闻他脸上的味道。
总之一刻钟也不能分开。
贺云沉迷迷糊糊觉得有些痒,可又没有力气抬手,脸往旁边歪,又让人扶着转过来,然后嘴唇被含住,那种熟悉的被亲吻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贺云沉小小的呜咽一声,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沈闻非的睫毛在他的眼睛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沈闻非拉着贺云沉的手,含含糊糊地叫他的名字。
贺云沉觉得自己好累啊,他是想要抬手抱一抱沈闻非的,但是周公找他实在是有要紧事,拖着他往梦境深处去,挣扎几下还是没有效果,贺云沉头一歪,彻底昏睡了过去。
宫殿之内的灯全都灭了,所有的帘都垂着,只有七枚矮小的蜡烛燃着豆大的火光,尽职尽责又勉强支撑着,驱散着这里浓郁的黑暗。
韩雪年身上多了好几个血洞口,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上面还透着殷红的痕迹。他早就没了之前不可一世的样子,如同一件破败旧袍一般,昏迷着,被人随意扔在地上。
蓝耳握着一把沾血的匕首站在他的脸的旁边,手背上还鼓动着狰狞的血脉。
“难道这世上就没人能做出上品‘听铃’……”韩雪为喃喃自语,眼中全是血丝,却还是只能一脸颓败地坐在南昭王床前。
他想不明白,母亲是世间仅有的制蛊天资,为何手下奇蛊无数,却研制不出一只“听铃”?
现在自己也投入其中,以王族血脉为引,竟还是……
韩雪年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蓝家满门被灭,蓝耳对韩雪年并非一句“恨之入骨”可以形容的,见他又醒了过来,当即提刀又要动手。
“蓝耳,”韩雪为撑着床塌站起身来,“先等等。”
韩雪年被这双狠心主仆折磨得浑身是血,他半睁着眼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心里又是惊惧又是怨恨,然后口中布块被拔了出来。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韩雪为蹲在他面前,声音面色都冷淡,“说吧,我再给你机会。”
“……”韩雪年浑身都疼,他张了好几次嘴,却只是发出来低低的呻吟声。
韩雪为不怕他不说话,韩雪年体内的“听铃”会让他张嘴。
“你放了我,”韩雪年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知道‘听铃’在哪儿……”
第六十六章 生变
贺云沉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合上书从桌前站起身来了。
沈闻非当即急声道:“云沉你去哪儿?”
贺云沉耳根发烫,他握着书抿抿嘴:“我去一旁看。”
“为什么,”沈闻非干脆也丢开笔站起来,绕到贺云沉眼前去,“这里正好对着窗子,能看见外头那棵香樟树,你不是最喜欢这处窗景吗?”
外面微风习习,那棵香樟婆娑茂密,树影框在窗中,景致甚是别样。
只是……
“陛下一直……”贺云沉耳根泛红,“我不自在。”
“我怎么了啊,”沈闻非伸手搂住贺云沉的腰,“怎么又这么叫我。”
“……闻非该专心国事。”贺云沉低着头闷闷地说,“不该总是逗我。”
沈闻非看他这样,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喜欢才好,低头亲了又亲,又蹭耳朵,搂着不撒手:“不行,不让你走,你在这儿我心里安定着。我不乱蹭你了好不好?”
贺云沉还没来得及说话,沈闻非就又忍不住来了一句:“现在身上还疼不疼?”
贺云沉彻底绷不住,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他动作快,沈闻非愣是没抓住他,常恩险些让贺云沉给撞上,躬着腰退到一边,沈闻非眉眼含笑,眼下这段时间他过得实在舒心。
“陛下,”常恩进来通报,“如婵求见。”
沈闻非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转身回到书案之后:“她有什么事么。”
“奴才不知。想来,是跟太后娘娘有关?”
自从太后入了护国寺以来,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这次突然派如婵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
想到这里,沈闻非道:“让她进来吧。”
常恩应“是”,躬身退下,不多时,如婵就走了进来。
“这段时间国事繁忙,”沈闻非声音淡淡的,“确实也抽不开身去护国寺看望太后,如今太后身子如何,用膳就寝可还好?”
“会陛下,”如婵低着头回道,“太后娘娘为国祈福,凤体安康,只是惦念陛下,特命奴婢来探望陛下,传几句话。”
沈闻非点点头:“说吧。”
如婵道:“往事不可回首,皇帝是天下之主,自然言出法随。只是盼望陛下能顾念大启国脉,皇室开枝散叶,望陛下不要小觑。”
想到孩子,沈闻非心中又是一痛,忍不住开口道:“子嗣一事,朕自然心中有数。往事虽不可回首,却也是眼下因果。”
如婵一言不发。
“你回去告诉母后,”沈闻非沉声道,“朕不会沉溺往事,但也绝对不会含糊而过。若母后还是心有执念,朕只能出个下策。你去吧。”
如婵抿了抿嘴,伏在地上,以额触地:“陛下,奴婢斗胆,替太后娘娘说几句话。”
“太后娘娘在护国寺清修,所念所盼,皆是陛下。如今奴婢前来,也是因为太后娘娘已经数日夜夜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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