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婆婆一看,便知道这事情糊弄不下去,这会儿也不敢得罪祁韵,只连连应下,说一定查个清楚。
她吩咐厨房重新做了早饭,送来了燕窝和鸡肉粥,祁韵吃上了一顿好饭,这才松了一口气。
晚间,他草草洗了身子,在又潮又闷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起身,披上外衣,到院里吹风。
这小跨院十分偏僻,夜里冷冷清清,只能听到背后的池塘里连天的蛙叫和蝉鸣,祁韵便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蹙着眉头吹着微凉的夜风。
不知道夫君什么时候回来。
等夫君回来了,他出了这跨院,一定要把宅子里的下人好好整治一番。
不过,夫君说了,等回来就让乔松年搬出去,那以后就不会让自己再住跨院了罢?
祁韵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他眼前忽然掉下来一条毛茸茸的东西,蹭到了他的鼻梁。
祁韵吓了一大跳,立刻就要尖叫。
一只大手不知从哪儿伸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祁韵双目圆瞪,连忙挣扎,背后却靠住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嫂嫂怎么搬到这破院子里了,叫我好找。”
听到这个玩世不恭的声音,祁韵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乔松年!
这小跨院三面都环着池塘,只有一条通道进来,就是从前院穿进来,可前院那么多人,他是怎么悄无声息地翻进来的?
而他大半夜地翻进来又要做什么?现在大声呼叫被人撞破,自己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见他不挣扎也不叫了,乔松年这才松开手:“嫂嫂胆子也太小了。”
祁韵警惕地看着他,说:“你半夜来翻我的墙做什么?你现在赶紧走,我就当今晚没见过你。”
乔松年抱着双臂玩味一笑:“嫂嫂这么怕我做什么,亏我还大老远赶回来见你。”
祁韵忍不住退后一步:“我不听你讲话,你赶紧走。”
乔松年道:“这会儿是亥时正,我寅时往宁安县赶,还有两个半时辰可以陪你。”
祁韵:“你不用陪我,你现在就去宁安县。”
乔松年啧了一声:“我在宁安县给兄长跑腿,累得半死不活的,怎么着也得让我歇一歇罢。”
祁韵一愣:“你和夫君在一起?”
“提到他,你就来兴致了。”乔松年在石桌旁坐下,“这阵子我和他到处跑,我可帮他干了不少活呢。”
祁韵不想同他讲话,可又想知道夫君的消息,踌躇半晌,才问:“夫君什么时候回来?”
乔松年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祁韵气道:“你!那你现在就走!”
乔松年故作无奈,叹一口气:“好罢。我告诉你,他之所以这么赶,就是想早些忙完,回来看你。”
祁韵愣了愣,心中一下子甜起来,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见他笑了,乔松年不禁勾了勾唇角。
不过,祁韵很快留意到他盯着自己瞧,立刻收起笑,说:“既然那么忙,你还大半夜跑回来做什么,快回去罢。”
见他不笑了,乔松年的嘴角又拉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回答了祁韵的问题:“因为他想见你,自己又克制着不回来,只能我来帮他见你了。”
祁韵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回答?
夫君想见自己,当然要他本人回来见,哪有乔松年自说自话代替来见的?
第36章 松年2
祁韵就说:“别在这儿说胡话,快回去。”
乔松年被他三番五次地赶,有些不耐,但也不明白自己这不耐从何而来,不过他做事一向不想太多,只遵从自己的本心。
所以,他一把搂住祁韵,带着他腾跃而起。
祁韵吓得差点又要尖叫,好在还知道事情被撞破了倒霉的是自己,连忙拿手紧紧捂住嘴。
他被乔松年搂住腰,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一花,就到了屋顶上。
脚下踩着瓦片,祁韵紧张极了,压低声音:“你做什么?!”
乔松年说:“我想看星星。”
“你想看,自个儿看就是了。”祁韵推他的胸膛,“松开手!”
乔松年撇撇嘴,松开了他的腰。
祁韵连忙整整衣摆,就听他在旁小声嘀咕:“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还不稀罕抱呢。”
祁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我要下去。”
乔松年这下笑了,带些恶劣的挑衅:“成啊,你自个儿下去。”
他往屋顶上一坐,不管祁韵了。
祁韵这下犯了难。
他不可能大半夜的在屋顶上叫下人们拿梯子来,要下去只能靠乔松年。
他左右为难,站了半天,只能和乔松年一样坐在了屋顶上。
“你带我上来,待会儿可要带我下去啊。”他瞅着乔松年。
乔松年一乐:“嫂嫂就用这样的口气求人?”
祁韵可拉不下脸求他,就坐在一旁生闷气。
本以为以乔松年的性子,还要再多逗几句,把自己气坏才肯罢休,没想到只过了片刻,他就说:“别怕,今晚不逗你,等我看完星星就下去。”
祁韵不由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乔松年躺在屋顶上,枕着自己的双臂,看向夜空,祁韵不禁也抬头仰望。
秋夜的星空十分璀璨,夜空中一轮弯月高高悬挂,洒落皎洁的月光。
离中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算算日子,他嫁进乔家,足有三个月了。
微凉的夜风吹拂,祁韵心头落寞,有些想家了。
乔松年在旁问:“嫂嫂,今夜的月色如何?”
祁韵看了看天上的弯月,小声说:“还成罢。”
又加了一句:“没有我家里的好看。”
乔松年转头看他:“云县?”
祁韵点点头。
乔松年道:“听说嫂嫂家在茶山上,山里的月色,当然比城里要好得多。”
祁韵微微一愣,扭头看他:“你还能说出这样的正常话来。”
乔松年看着他:“嫂嫂也觉得我不是正常人?”
正常人自然说的是正常话,只有不正常的人说出正常话来,才让人惊讶。
祁韵撇撇嘴:“你还有脸说,正常人会半夜翻嫂嫂的墙吗?”
乔松年笑了笑,不再说话。
在他的沉默里,祁韵忽然体会到了一丝落寞。
在乔家,乔松年是上哪儿都不受欢迎的一个人。
甚至今年年底祖母的六十大寿,主家也来悄悄传过话,说二少爷不必出席。
多么荒谬。
明明他也是名正言顺的乔家人,却被所有的亲人划到一个不想亲近的范围里。
祁韵明知道他是个混世魔王,没什么好可怜的,可看着这张与夫君一模一样的脸,还是忍不住开口:“松年,你为什么总是做些离奇举动,说些离经叛道的话,惹人不开心呢?”
乔松年一挑眉:“我为什么要叫别人开心?他们也没让我开心过。”
祁韵:“怎么会?祖母和父亲母亲,肯定也很疼爱你。”
乔松年轻轻嗤了一声:“他们只疼爱兄长。每次我一出现,父母就脸色大变,我又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他们更疼哪一个?”
祁韵没注意他用的是“出现”,只说:“父母都会更疼有出息的那个孩子,可他们也不是不疼你,只是……”
“不。”乔松年打断他,“他们就是嫌恶我,恨不得我消失。这样他们宝贝儿子身上的唯一污点就不存在了。”
祁韵愣了愣,有些疑惑:“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是你哥哥身上的污点呢?”
乔松年盯着他,好一会儿,似乎有话想说,可最后也没说出来,只抱着祁韵从屋顶跳下去,把祁韵留在院里,自己就翻墙走了。
第37章 松年3
乔松年走后,只过了一日,就又来翻祁韵的墙了。
祁韵那会儿正睡不着,准备去院里吹风,窗户就被人一推。
坐在床边的祁韵抬头一看,乔松年已跳了进来,重新合上窗。
祁韵吓了一跳,心头紧张得怦怦直跳,小声叫:“你怎么能进我房里,你快出去!”
乔松年面上带着笑意:“按理我也不能半
夜翻你的墙,我不也翻了么?”
祁韵瞪着他,但不敢喊叫。
乔松年道:“别这么害怕,今晚带你出去逛逛。”
祁韵一愣:“带我出去逛?现在?”
乔松年点点头。
祁韵不知道他存的什么心,半夜带自己出去逛街,一听就不靠谱。
他推拒道:“我要歇息了。再说,出去叫人看见可怎么办。”
“外人分不清我和兄长。”乔松年道,“咱们也不去人多的地方。”
说着,他也不等祁韵答应,就一把搂住他,从窗户翻出去,飞身上了屋顶,几个腾跃,翠微苑就离了老远。
祁韵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
可跟着乔松年在屋顶间腾跃,他的心头又怦怦直跳,好像回到了在家时,偷偷溜出庄子去玩的欢乐时光。
那时父母日日在外,大哥管着他们,二哥却调皮,总带着他躲过大哥的盯梢,偷偷溜出去玩。
可那时的他却不知道这简单清贫的日子是多么可贵,总憧憬着嫁给乔鹤年,过上两个人的幸福日子。
想到这里,他记起乔鹤年对自己的冷淡、瞧不起、猜疑,心里就像被扎了一根刺,酸酸的发痛。
他原以为能嫁进乔家,总有一天会让夫君中意自己。
可没想到,夫君的心真的好冷好硬。
祁韵心中难过,不愿再想他,和乔松年一块儿落在宅子外的僻静小巷里。
这还是他第一回半夜出来逛宜州城,没想到夜里的宜州城还是这样繁华热闹,好像通宵达旦都不打烊。
他十分新奇,一边走一边四处乱看,乔松年则闲庭信步,背着手带着他逛了一条又一条街。
祁韵爱打扮,看见街边有金玉首饰和胭脂水粉的铺子,就踌躇着小声说:“松年,我、我想去看看首饰。”
“想看就去看。”乔松年抬眼瞥了那街边的小铺子,“不过,宜州做这些生意做得最好的,就是乔家的铺子。里头的珍品,这些小店可比不上。”
“你想要什么样的,同兄长说一声,他能叫人给你抬几箱回来。”
祁韵抿着嘴,不做声了。
求着乔鹤年给他带,他不就更瞧不起他了么?
他小声说:“我不要他送,我自己买。”
乔松年看了他一眼:“可你是乔家的少夫人,不戴好的,配不上你的身份。”
祁韵噘起了嘴:“算了,不看了。”
他一拂袖,赌着气往前走。
乔松年笑了笑,快走几步,拉住他的手臂:“好罢,去看看。只要你开心,戴什么都行。”
他带着祁韵走进了街边的小铺子。
祁韵挑了一支碧玉簪,品相比不上先前乔鹤年送来他院里的那些,但雕着只抱着月亮的玉兔,十分可爱。
“这个好看。”乔松年看了一眼,“睡在月亮边,就像你睡着一样。”
祁韵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他怎么能这么轻浮,对嫂嫂说出这样的话!
可他还在心里唾骂乔松年,这男人已经掏出荷包,给他买下了这只簪子。
祁韵拿人手短,等走出小店,才小声说:“怎么能花你的钱呀。”
乔松年道:“我的钱也是兄长挣的,你就当花了他的钱罢。”
祁韵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又去了旁边的胭脂水粉铺子,祁韵自个儿去试,乔松年则百无聊赖在旁边看来看去。
不过,在经过一个货架时,他鼻子动了动,停下来。
这个味道很像嫂嫂身上的茉莉香。
他在货架上挑拣一会儿,找出了散发这个香气的香膏。
祁韵正好挑完胭脂,将东西拿去柜台结账,乔松年便拿起这盒香膏,走过去,搁在柜台上:“给我买这个。”
祁韵一愣,瞅了瞅他拿来的香膏,小声说:“这是坤女小姐用的。”
他们坤君都不用,更何况乔松年一个乾君。
乔松年:“……”
柜台后的伙计倒机灵,连忙说:“都能用,都能用。”
乔松年难得脸红,说:“我不是自己用,就是搁在床头闻闻。”
祁韵没再说他,付了钱,才顺手拿起那香膏一闻。
是茉莉的香味。
他本没觉得有什么,等走出铺子,才想起,自己的气味不就是茉莉么?
不过,夫君已经咬过,乔松年应当闻不到自己的气味罢?
第38章 刁奴
等回了翠微苑,夜已经深了。
祁韵逛得乏力,坐在床边自己捶着腿,乔松年也有几分疲倦,倚在窗边,眼皮直往下掉,像是随时能睡过去。
祁韵见他这样,不由说:“你今晚还要赶回去么?要不就回月栖苑歇一晚罢。”
乔松年强打精神:“得回去,不然兄长会发现。”
祁韵:“……”
这话说的,好像他俩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但是,这样夜里幽会,确实也见不得人。
祁韵犹犹豫豫,小声说:“你以后还是不要过来了。你这样半夜来找我,别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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