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松年转向他,一字一顿道:“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祁韵的话戛然而止,愤怒的表情也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彻底把松年惹火了,松年跟他翻脸了,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了。
他慌忙道:“你别这么说啊,你骂我两句好了,你别说这种话……”
乔松年的面色恢复了初见时的冷硬,像再也不想听他废话了,抬腿就走。
祁韵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别走!我、我……松年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出尔反尔,我不是想耍你的,我会帮你……”
乔松年猛地抽出手臂,祁韵被他带得一个趔趄,还想去抓他,却只与他的衣摆擦手而过。
乔松年霎时翻出了窗。
祁韵连忙追过去,扶着窗户探身往外四下张望,却已看不见他的人影。
他心里慌张又焦急,怕乔松年说了那些话,真的去干些什么傻事,连忙出屋喊赵婆婆,叫她派人去月栖苑看看。
赵婆婆见祁韵满脸慌张,便走近来,压低声音道:“少夫人,怎么忽然想到二少爷呢?”
祁韵一愣,看见赵婆婆的神色,忽而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他是嫂嫂,平时关心小叔子也就罢了,怎么大半夜还叫人去看看小叔子的院子呢?
赵婆婆好歹是他娘家带来的下人,会帮他遮掩,可院里的其他下人难保不会多想。
祁韵张了张嘴,想说不用派人去了,可一想到松年的神情,仍十分担心。
赵婆婆瞅着他,为他找补道:“是不是今日大少爷二少爷生辰,二少爷没去,您想看看他怎么样?”
祁韵下意识点点头,又猛地顿住。
今日是松年的生辰。
对啊,刚刚在屋里吵架的时候,他怎么把这事忘了。
今天鹤年才办了生辰宴,热热闹闹的,可松年却一个人不知去了哪儿,所有人都没有问起他。
自己本来昨日还记着,今早一定要去月栖苑把松年叫上一起去庆生,哪知道早上起来就开始围着乔鹤年伺候这个伺候那个,完全把这事忘了。
怪不得松年说,没有人在乎他。
所有人都在热热闹闹地为乔鹤年庆生,而他是在哪里孤零零地度过了一个白天呢?
夜里来找自己,本来是想来讨一点儿生辰的喜庆,要一样礼物的罢?
祁韵心里简直要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又想起自己是给他备了生辰礼的,连忙说:“对,我今天都忙忘了,我给松年备的生辰礼还没给他,我现在给他送去。”
赵婆婆一愣,随即说:“时候太晚了,要不老奴代您送去罢?”
祁韵摇摇头:“本来忘了他的生辰,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叫你代我去送,这不妥当。”
赵婆婆顿了顿:“也是。”
祁韵便回屋匆匆换了衣裳,披上披风,带着赵婆婆和阿福两人,快步到了月栖苑。
幸运的是,月栖苑这会儿真的亮着灯。
赵婆婆都惊奇了:“二少爷竟然真在院里,白日老奴来找过好几回都没找见。”
祁韵连忙拎起裙摆跨进月栖苑的大门。
“滚出去。”
乔松年的声音冷冷传来。
祁韵脚步一顿,就这么站在院门口,不敢再往里走了。
“松年,你在哪儿?”他四下张望,寻找声源。
无人作声。
祁韵只好说:“今日是你生辰,我提前给你备了礼的,只是白天忘记了……”
话说到这儿,他也觉得不好意思,索性不再解释,只说:“我给你放进屋里罢。”
说着,他抬步往里走,面前却忽然一花。
乔松年落在了他跟前,面色冷淡:“我不过生辰。你给我滚出去。”
祁韵连忙打开手里的木盒给他看:“我给你准备了一块玉佩,男戴观音女戴佛嘛,这个是……”
乔松年一把抓起盒里的观音玉佩,猛地丢了出去。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进了墙根的草丛里。
“我不收你施舍的破烂。”乔松年两只眼睛冷得吓人,“我叫你滚!”
院外候着的赵婆婆和阿福都被这一声怒吼吓了一大跳。
祁韵抿了抿嘴唇,难堪极了,张张嘴想说话,嗓子却发紧,哑得厉害,开口就带了哭腔:“……是我在庙里求的……”
乔松年一把把他推了出去,猛地甩上院门。
第109章 乔迁
院外的赵婆婆和阿福吓了一大跳, 赶紧过来扶住被一把推出来的祁韵。
“少夫人,没事罢?”
祁韵趔趄了一步,被他们扶稳了, 才吸吸鼻子止住眼泪,勉强维持体面:“没事。”
赵婆婆是后头来的,与乔松年打交道不多, 也没见过他之前混账时戏弄祁韵把祁韵气晕过去的场面,这会儿忿忿不平道:“这个二少爷怎么这样,您亲自来给他送生辰礼, 他还如此无礼。怪不得其他主子们没一个问起他。”
祁韵摇摇头:“别这么说。”
他看起来仍然难堪难过,赵婆婆便宽慰道:“哎呀, 少夫人,咱们犯不着为这种不惜好的人难过,反正咱们礼数也到了,是他自己不要的, 咱们就当把这个过场走了,啊,咱们回去罢。”
祁韵有心想再维护乔松年几句,可一想到他看着自己时冷冰冰的眼神,心里又一酸,说不出话来了。
明明他们的关系早已经不是初见时那样针锋相对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家里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 结果却……
祁韵又吸了吸鼻子,哑声道:“不说了,走罢。”
他狼狈而又落寞地回了翠微苑。
而自打这一天起, 乔松年再也没来找过他。
好像真如他所说的,他永远也不想再看见祁韵这个优柔寡断、拖泥带水、愚不可及的蠢货了。
祁韵萎靡不振, 置办新家的家具物什也打不起精神。乔鹤年近来又忙得不得了,不仅要操心搬家的相关文书,还要打理年前铺子庄子里的各项事宜,几乎没空回家歇息,便叫阿影提前把祁韵送去台州,好给他多一些时间布置新家。
从宜州到台州,有两三百里路,但好在有运河通行,又是顺流,反倒比去云县方便,过去只需小半日的时间。
祁韵一行带着各样箱笼,还有近身伺候的丫鬟小厮,又有乔鹤年派来护卫的侍卫们,还有一同去台州的族人,拉拉杂杂二十几号人,坐上了清早去台州的商船。
这船就是乔鹤年名下的铺子的商船,从各地拉货物到宜州来卖,从宜州回去时,又能载人收路费。因着乔家势大,商船宽敞豪华,不少有钱人出行都专门挑乔家的船来坐。
祁韵一行人这回去台州,隔壁厢房就是个颇有家财的富商,一路上只听他叭叭叭不停地吹牛,声音大得能穿透好几间屋,念得这边厢房的祁韵脑子嗡嗡作响。
“这东南还是好啊,宜州就不用讲了,东南小京城嘛,又繁华,又不算冷。东边沿海一线也都不错,虽然夏天风浪大,但冬天是真暖和,就现在这时候,宜州要穿夹袄,到了台州,只在夏衣外头搭件披风就成,暖和极了!”
祁韵听着隔壁这话,不禁问一旁的阿影:“台州真有这么暖和?”
阿影:“台州靠南,冬日算是暖和的,不过再往南,也有更暖和的地方。”
这时,隔壁又传来声音。
“现在是冬天,这运河的水流得慢,到台州得半日。要放在春夏的时候,小半日就到了,方便得很。王府修了这么多运河,可真是为我们做生意的人着想啊,哈哈哈哈!”
祁韵不由好奇,看了一眼窗外。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照耀着平静而又繁忙的运河。河上大大小小的船只川流不息,但都行使得十分平稳。
祁韵还是第一回坐船出行,本以为会像之前听别人说过那样,摇摇晃晃,容易晕船,没想到这船上却稳得和地面上似的。
他便说:“这船一点儿都不颠簸呢,比坐马车还舒服些。”
阿影道:“少夫人,咱们这是在运河上,要换了别的河,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运河有什么不同?”祁韵问。
“运河水流平稳,深浅一致,没有暗礁暗流,船走得又快又稳。”阿影道,“咱们东南水系发达,王府又有远见,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修运河,各地水路通行方便了,生意才做得起来,咱们东南才能这么富庶 这是大少爷说的。”
“原来如此。”祁韵伏在窗边仔细看那底下的河水,的确,虽然平静,但流速很快,要是他这种旱鸭子掉下去,恐怕一下子就要被冲出老远。
看着那奔流不息的河水,祁韵有点儿心慌,连忙吩咐小厮把窗户关上了。
中午,一行人抵达台州城外的码头,码头上早有伙计等着,帮忙搬着东西,引着他们去了城中。
台州城比起宜州城来说,可就小多了。但毕竟是东边沿海的州府,又设了海运港口,在东南依然算得上排在前几的州府。城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整个台州是沿着海岸线的一块狭长地域,共有十二个县。出海港口设在海边的伏海县、镇海县交界处,乔鹤年的盐场也在那附近,方便走海运去北边。
从州府到海港一路都是官道,约摸一个多时辰的车程。而乔鹤年选的宅院也极尽便利之能事,在离东城门一条街远的清静巷弄里,三进院落的宅子,对单独住的小夫妻两个来说,已十分宽敞了。
祁韵看到这宅子时,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宅子比他想象中小多了,约摸只比翠微苑大上
一些,和他们在宜州的宅子不能比。这样一来,他置办宅院中的各样东西就要轻松得多,看来乔鹤年在衣食住行方面还是讲求实用,并不铺张。
他便在台州落下脚来,在阿影的协助下一点一点置办新家的东西。忙起来,他好像就没有余力再去想松年的事情,可一到夜里闲下来,他便又会想起那晚的松年。
想起他喃喃着“长命百岁”时恍惚的神情和湿润的眼眶,想起他冷冰冰地说“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想起他把玉观音抓起来远远一丢。
每当想起这些情景,祁韵心口就会闷闷地发痛。
他想,等到台州的事情做完,回家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再找到松年好好地聊一聊,向他解释自己不是想耍他,自己很在乎他的,自己会帮他找到药。
至于那个药到底是什么效用,祁韵已经释怀了 既然乔鹤年一直吃着,那就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自己把药方抄一份给松年就好了。
鹤年能吃的药,松年当然也能吃。
鹤年样样都有了,松年样样都没有,就满足他这个心愿,又有什么大不了?
祁韵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从妆奁里翻出那支玉兔抱月簪。
松年给他买这支簪子的时候,他正被乔鹤年关在翠微苑的北跨院里,可以说是最艰难、最委屈的时候。
那时候松年跟着鹤年在外办事,半夜却大老远跑回来,带着他到屋顶看月亮,带着他出门闲逛买东西。
而且他被刁奴欺负上门的时候,也是松年及时赶过来救了他。
后来每次见松年,松年总会给他带点小玩意儿,像是受伤那次的蜜饯儿,父母回家那次的点心和珍珠手钏……
他还陪他在屋顶看了半夜的月亮,听他说废话、发牢骚。
祁韵要的不多,就是这样简单的牵挂和陪伴而已。
现在全被他自己搞丢了。
祁韵握着簪子,失落地重重叹一口气,肩膀都垮了下来。
他太蠢太愚钝了,享受着松年待他的好,却只顾着自己,没想过自己的优柔寡断该让松年多糟心。
他从来没能帮上松年什么,一直是松年给他出谋划策,帮他分析局势,帮他应对乔鹤年。
祁韵心里把自己谴责得一无是处,好半天,才又把簪子放回去,心想:等我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跟他道歉。
又想:不,光道歉太苍白无力了,我要先帮他找到药和药方,这样他应该就不会怪我了罢?
如此打定主意,祁韵强打精神集中精力置办新家的一应物什,到腊月十五,终于把整个宅子收拾妥当。
桌椅板凳、装饰摆件、床铺被褥、锅碗瓢盆,全部办齐,这边的伙计也将文书办好了,只等道长做了法事,在新家开火吃第一顿饭,就算乔迁礼成。
正式搬进去的日子选在腊月十九。乔鹤年提前两日从宜州赶了过来,祁韵还以为他是特地过来和自己一块儿搬进新屋的,哪知道他是有事要忙,一来就去了盐场,堪堪到腊月十八深夜才赶回来。
祁韵那会儿已经歇下了。连日操劳,他又忙又累,连旅店不甚舒服的厢房也住惯了,往床上一倒沾上枕头就睡。半夜里被窝忽然灌进一阵冷风,浑身冰凉的男人钻进来把他一抱,吓得他登时就醒了。
男人身上带着他熟悉的气味,混杂着冬夜冰冷的空气,嘴唇直往他脖子上贴,祁韵连忙往床里钻:“你身上太凉了,别碰我。”
乔鹤年搂着他:“台州城门子时就关,坐马车赶不上,骑马回来的,冻死我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冻僵的手往祁韵衣裳里摸,祁韵被他冰坨子一样的手冻得直吸凉气:“别摸别摸,你叫小二给你打点热水洗洗。”
乔鹤年百般不情愿,最后还是起来,下楼叫了店小二,打了桶热水回屋擦洗。匆匆洗完,他就打着赤膊往床上钻,来扯祁韵的衣裳。
半个多月没在一块儿,这回可算得上是小别胜新婚。乔鹤年攒着不少公粮要缴,搂着祁韵不依不饶折腾到后半夜。
祁韵没有他精力旺盛,白天本来就累,听着耳边吱呀作响的床铺摇晃声,困意愈发上涌,迷迷糊糊就昏睡了过去,不知几时才结束。
第110章 乔迁2
短短睡了片刻, 就到了第二日清早。丫鬟来叫他们起床时,祁韵只觉得眼皮才刚合了一会儿。
他疲惫不堪,强撑着身子起来, 才发觉身子仍光着,又湿又黏,背后贴着的男人的胸膛也冒了一层细汗, 黏得他后背汗津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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