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韵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那是夫君送给我的!你不能碰它!把它还给我!”
“我为何不能碰?”乔松年看他掉眼泪,笑得更开心了,将笼子一扔,拿手抚摸百灵鸟漂亮的羽毛,“我想碰就碰。”
笼子飞下来砸在祁韵脚边,滴溜溜滚了好几圈。
祁韵急得大哭,又没法飞上房去,连连指挥身旁的小厮:“拿梯子过来!都上去!把小元宝抢回来!”
乔松年逗得他又气又哭,心情大好,说:“我再给嫂嫂一次机会,要不要同我一道出门?”
祁韵的哭声顿住了。
乔松年手里抓着百灵鸟:“要是不答应,可别想再见到这什么元宝了。”
祁韵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肥啾啾,为难极了。
乔松
年:“看在嫂嫂长得漂亮的份儿上,我让嫂嫂考虑一会儿。”
可嘴上说着要他考虑,下一刻却开始数数:“一。”
祁韵一急:“等等!”
乔松年笑着,根本不等:“二。”
祁韵张口就想答应他,可一想到那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作风,又顿住了。
乔松年这样的混世魔王,什么都做得出来,万一……
“三。”
祁韵脑中嗡的一响,抬眼就看见乔松年一撒手,百灵鸟唰啦啦扑扇着翅膀飞远,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天际。
“不!”祁韵失声大叫。
“不要!不要!”他连忙往外追,可刚追出院里,天空中早已看不见百灵鸟的影子了。
“不要……不要……”祁韵仍徒劳地追了几步,焦急地仰着头四下看,盼望小元宝是停在了哪处屋顶上。
可是没有。
到处都没有。夫君送给自己的爱宠,花了五百两银子的、自己日日亲手喂着的,就这样飞走不见了。
祁韵的眼泪登时啪嗒啪嗒往下掉,整个人摇摇欲坠。
乔松年仍在屋顶上笑:“是嫂嫂不答应我的,现在哭有什么用?”
“你、你……”祁韵颤颤巍巍指着他,胸口急促喘息,心都要气得炸成两半,偏偏又不敢骂出口,堵得自己一口气没缓上来,身子晃了几下,差点跌坐在地。
从院里追出来的下人们赶紧拥上来扶住他,把他扶进屋里坐着。
“少夫人莫生气、莫生气,只是一只百灵鸟,丢了还能再买,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朱婆婆连连安慰他。
祁韵捂着胸口直喘气,乔松年从屋顶跳下来,落在窗外,笑道:“嫂嫂怎么气成这样?真那么喜欢这百灵鸟,怎么不肯答应同我一道出门呢?”
祁韵看他跟个没事人一样毫无悔意,气得差点晕过去,心里都要把他恨出血来了,抓起桌上的糕点就往窗外砸:“滚!你给我滚!”
他泄恨似的把桌上的糕点全砸出去,然后就伏在桌上哇的哭了出来。
看见他哭,乔松年愈发高兴,还在窗外说些话逗他生气,祁韵恨不能把他的嘴缝上,抓着屋里的盘子碗碟就往他身上砸,把自己屋里砸得一片狼藉。
可乔松年游刃有余地闪躲,一个都没挨着,还笑着说:“嫂嫂扔东西的准头不行哪。”
看他那样逍遥,自己却赔了夫人又折兵,祁韵气得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骂,最后一个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翠微苑里乱成了一锅粥。
第20章 夫君
晚间,祁韵迷迷糊糊在自己床上醒来,胸口似乎还闷闷的堵着一口气,身子十分不爽。
“来人。”他哑着嗓子唤人。
旁边守着的翠兰连忙掀开纱帐:“少夫人,您醒啦。”
她扶着祁韵坐起身:“现下都酉时末了,少夫人要进些饭食么?”
这么晚了,吃多了东西胀腹,夜里会睡不好,祁韵便说:“拌一碗凉面。”
翠兰连忙吩咐下去,然后扶着他下了床,披上外衣。
“下午老夫人和夫人都来看过您了,也请了郎中,说您是气急攻心晕过去,就同……就同那回寿宴上,老夫人被二少爷气晕过去是一样的。”翠兰说。
祁韵坐到桌边,叹了一口气:“往常有人说被谁气晕过去,我还不信呢。今日才知道真有人能把别人气晕过去。”
翠兰给他倒了杯凉茶:“少夫人莫气坏了身子,一只百灵鸟,再金贵也没有您金贵呀。大少爷买它来本是讨您欢心的,您要是为了它气坏了,大少爷不也心疼么。”
祁韵得了些安慰,心里好受不少,但还是想: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呀,还没唱了几天歌,就叫乔松年一撒手扔出去了。
五百两银子,眨眼就打了水漂。
他家一家人四五年的开销呢,乔松年这个恶霸,可恶。
他心里肉疼了好一会儿,直到翠兰将凉面端了上来,才勉强压住气,去吃凉面。
不过,他昏睡太久,乱了饥饱,这会儿没什么食欲,吃了一半便觉得饱了。
翠兰见他吃得慢了,便接过碗来:“少夫人,晚间咱们吃个半饱,待会儿好入睡。”
又说:“郎中还给夫人开了药呢,在厨房熬着。少夫人现下垫了肚子,要不要喝药?”
祁韵从小就不爱喝药,一皱眉:“不喝药。这么点小事,还开什么药方。”
正说着,外头忽有小厮喊着:“大少爷回来了!”
祁韵双眼一亮,连忙让翠兰扶着自己起身,去屋门口迎接夫君。
不一会儿,乔鹤年提着衣摆踏进院门。
祁韵看见他,白日里受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乔鹤年走来看见,便问:“怎么了?”
祁韵哪敢再在他面前告他弟弟的状?只委屈地忍住眼泪,咬住嘴唇,摇摇头。
见他不肯说,乔鹤年就叫了朱婆婆:“今日出了什么事?”
朱婆婆如实回答:“今日午后,二少爷登门拜访,要少夫人陪他出门去玩,少夫人不肯,二少爷便拿您送给少夫人的那只百灵鸟作要挟,最后把百灵鸟放走了。”
乔鹤年皱了皱眉:“真是瞎胡闹。”
祁韵在旁偷偷瞅他的脸色,心里捏了一把汗,害怕又期待地想:
夫君会教训乔松年么?会为自己出气么?
其实,他不用夫君为他出气,只要夫君愿意安慰几句,再给他买一只百灵鸟作补偿就好了。毕竟乔松年是他的亲弟弟,夫君也没法做得太难看。
心里这么想着,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劝一句,就听乔鹤年说:“松年行事一贯不羁,你是嫂嫂,多体谅。”
祁韵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啊”了一声。
乔鹤年说完,走进了屋里。
没有多问一句,没有宽慰,只叫他“多体谅”。
祁韵那忐忑又期待的心,蓦然被浇了一桶冷水。
他虽然不很精通人情世故,但脑子并不傻,一次两次下来,心里就明白了。
自己在夫君心里,终究比不上夫君的家人。
哪怕这回的事自己没有一点错,全错在乔松年,夫君也不会怪乔松年,只会让自己体谅。
“少夫人,少夫人?”翠兰的声音在旁响起,祁韵好半晌才回神,看向她。
翠兰担忧道:“您身子还不舒服么?要不要梳洗歇息?”
她往屋里看了看,大少爷已进了耳房梳洗去了,少夫人还在这儿晃神,今夜两位主子不会又闹不合罢?
祁韵深吸一口气:“我没事。扶我去梳洗。”
他进了另一侧耳房,梳洗后,换上纱衣,走进屏风中。
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吹灭了外间的灯,只留下屏风中摇曳的一盏烛灯,照出两人的影子。
第21章 出门
乔鹤年正坐在床头,拿起祁韵做好的两身夏衣往身上比:“衣裳还不错。”
祁韵听到他一句夸赞,心里的一点儿怨气立刻烟消云散,连忙走过来:“你要试试么?我帮你试。”
乔鹤年忙了几日,身子乏累,本想拒绝,可抬眼看见祁韵亮晶晶的双眼,又改了口:“试试。”
他站起身,展开双臂,祁韵就抖开衣裳,帮他穿上。
“夫君,这颜色很衬你呢。”他一边帮乔鹤年理好衣摆,一边说,“另一身也试试罢?”
乔鹤年看看身上的衣裳,平平无奇,挑不出错,但也不算多好。
他也实在乏了,就说:“不试了。”
祁韵一愣,心中失落,没再作声。
他帮乔鹤年脱了衣裳,小声问:“明日穿这一身么?”
乔鹤年点点头,看也没多看衣裳一眼,就去了床上。
祁韵抱着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衣裳站在原地,心里那点儿雀跃一下子熄灭了。
夫君好像对他做的衣裳不怎么满意。
他知道自己手不巧,但做这两身衣裳的时候花了十分的心思,还赶了好几天的工,自认为做出来的衣裳还是能看得下去的。
可是夫君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祁韵沮丧地抱着衣裳,挂到一旁的衣架上。
衣架上还有乔鹤年刚刚换下来的外衣。
祁韵动作一顿,忍不住偷偷将那换下来的外衣取下,抖开来看。
整件衣裳波光粼粼,泛着优雅的光泽,细细一看,是掺了银丝,做了暗绣。
祁韵抿了抿
嘴,将两件衣裳挂在一处,对比之下,自己做的那件立时黯然失色。
怪不得……
夫君生意做得这么大,好东西见过无数,自然看不上自己做的这等简陋衣裳了。
他花了一半积蓄买来的昂贵布料,在夫君眼里,也只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
祁韵心情低落,回到床上,乔鹤年已经睡熟了。
他便吹了灯,轻手轻脚躺在床外侧,好半天才睡过去。
第二日早上,乔鹤年难得多睡了一会儿,祁韵不敢吵醒他,先爬起来上了郑夫子的课。上完课到了用早饭的时候,乔鹤年才终于睡醒。
祁韵吩咐下人们上早饭,又来伺候他梳洗,等到要换衣时,才犹豫起来。
真的要给夫君穿上自己做的那些简陋衣裳么?
“怎么了?”乔鹤年见他不动,就出声催促。
祁韵小声说:“夫君想穿哪一身?”
乔鹤年随意指了指衣架:“就这个。”
就是昨夜他答应要穿的,祁韵亲手做的那身。
祁韵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伺候他穿上了衣裳。
就在他给乔鹤年系上腰带时,忽然听他说:“今日同我一道出门,到一位友人家里做客。”
祁韵一愣,惊喜地抬起头:“我、我跟你一起去?”
乔鹤年点点头:“去做客的都是未发迹时认识的朋友,娶的妻子也是布衣百姓,不必拘泥。”
祁韵连连点头:“好。”
一块儿用了早饭,他连忙抓紧时间换衣打扮。
想着乔鹤年今日穿着自己给他做的“朴素”衣裳,他便也没有穿金戴银,只换了一身湖蓝的清爽衣裙,梳了发髻,戴上一支银簪。
翠兰又好说歹说,又给他抹了些胭脂,描了长眉。
等他从屋里走出来时,乔鹤年连喝茶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祁韵不是那等艳光四射的大美人。他眉眼清秀,皮肤粉白,繁重的打扮只会弄巧成拙,反而越是简单清爽,越清丽动人。
今日这样的打扮,就显得嫩生生的,像荷塘里亭亭玉立的一支荷花,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见乔鹤年直直盯着自己,祁韵有点儿害羞,忍不住小声问:“好看么?”
乔鹤年这才回神,转过了脸,继续喝茶。
他没有回答“好不好看”,只说:“就这么出门罢。”
第22章 出门2
祁韵满心欢喜地跟着他出了门,等坐上了马车,仍雀跃不已,叽叽喳喳不停说话。
“夫君,今日待客的人,我怎么称呼?”
乔鹤年道:“姓郑,是个普通生意人,叫郑老板就行了。”
祁韵点点头,又问:“今日他是为了什么待客?”
乔鹤年:“只说是吃个便饭。”
“噢。”祁韵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样的小场面,自己应该还应付得来。
他兀自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该是什么场景,自己该如何说话,可千万不能丢了夫君的脸面。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自然没发现,身旁的乔鹤年一直拿余光看着自己。
“在想什么?”乔鹤年忽然开口。
祁韵一愣,像被当场抓包,有些心虚地睁着大眼睛看他:“没、没想什么。”
乔鹤年:“没想什么,怎么嘴里念念有词的。”
祁韵:“!”
难道他刚刚心里盘算着的措辞,不小心说漏嘴了?
祁韵一下子涨红了脸,讷讷道:“我在想,待会儿怎么说话……”
“只是相熟的朋友,不用这样忐忑。”乔鹤年道。
祁韵知道自己又在他面前丢脸了,羞窘地绞着两手,点点头。
等乔鹤年转头去看窗外了,他才沮丧地叹一口气,肩膀都垮了下来。
他家虽然落魄,但小时候他也常跟着父亲出门做客的,这等小场面,他算得上游刃有余。
可是,也许是嫁到这繁华的宜州城里,心里忍不住露怯,也许是太想在夫君面前争一口气,他反而连这等小场面都需要细细盘算了。
就在他沮丧地绞着袖摆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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