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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亦不以为然：“哈哈，你管这个叫谈话？真把自己当监护人啦？”
“你这么做不好。”张河早已对奚落免疫，“真的。”
对所有事都敷衍了事，一直潦草过活的舒亦，此时却顿住了，他抬起眼睛，眼神中有些愤怒。
“你凭什么管我？”他轻飘飘的声音，此刻突然像是有了重量，“你是我谁啊？你又不喜欢我，凭什么对我管东管西？凭什么说我不好？你谁啊你？”
张河听的眼睛都睁圆了，也有点生气。他心想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么？不是你主动来我这里的么？他又想我是没资格评判你，可你总得有点礼貌吧？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没礼貌么？他在心里有许多话要反驳舒亦，可话到嘴边，看着一脸恼怒，眼圈都有点发红的人，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为什么不能喜欢我？”舒亦又大声质问。
卧室外，李素独自收拾着东西，帮张河把钥匙和毯子装进包里。舒亦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入客厅，李素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
他早就知道，以张河的性子，肯定占不了上风。毕竟印象中，张河从未吵赢过他，也从未吵赢过任何人。本来他没想把这件事当成什么大事，自己以后多留个心眼就好。可张河觉得舒亦有许多地方需要改正，偏要借此教育他几句。
这下好了，不自量力。李素幸灾乐祸。
“不…不是不喜欢你…”这突然是怎么了？他哪一点做错了？张河有些混乱，“我们当然喜欢你，不过不是身体接触的那种喜欢…”
“那就不是喜欢！”舒亦音量很高。
“哎，这是什么话？你这想法很有问题。”张河说，“喜欢分很多种，怎么非要和你做那档子事才算喜欢你？你喜欢小猫小狗，也要对小猫小狗做那种事吗？”
“你把我当小猫小狗…”舒亦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哎！我可没那么说过！”张河彻底没辙，“你可以了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把眼泪先收回去！”
张河最害怕有人对着自己哭，他让舒亦不要哭，可舒亦却像是受到鼓舞似的，眼泪在下一秒就流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哎！你别…操，我错了，对不起！”张河欲哭无泪，“是我不好…对不起，是我说话太严厉了…”
李素在客厅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见舒亦的声音低了下去，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他没有多想，推门而入：“说完了么？我们——”
屋内，张河不知所措，而舒亦正在流泪。他看着低着头哭泣的舒亦，一时语塞。
场面有些尴尬。舒亦抽抽涕涕的抬头看了看李素，样子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李素于心不忍，看向张河：“你把他弄哭了？”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大概是没想到张河能把人吵成这样。几年不见，能力见长。
“我不是…”张河开口刚要解释，就被舒亦的抽泣声打断。
“李…李素哥…对…对不起…”舒亦呜咽道，“我…我没想让你…感觉…不…不舒服…我…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
李素心软，伸手给舒亦擦泪，还顺带瞪了张河一眼。
你跟他较什么劲？张河能从李素的眼神中看见质疑。
“你不要讨厌我……”舒亦扑进李素怀里，大哭起来。
“没有…不讨厌你…”李素低声哄道，没有介意舒亦的眼泪和鼻涕弄脏了他的衣服“怎么会呢？你这么听话…”
我靠！他还听话啊？张河在一旁，大受震撼，心想自己何时能有这种待遇？自己到底差在了哪里？
他当然想不明白。只能自认倒霉，默默跟在两个人后面。他觉得舒亦肯定又在骗人，肯定没有那么伤心。试问哪一个伤心人在痛哭流涕中还有心情坚持在寒冷中出门，结伴看电影？他就是故意流眼泪来博取同情。博取谁的同情？自然是李素的。想来和李素认识这么长时间，张河还是第一次见李素这么好脾气，要换做是他，敢把眼泪抹在李素胸口，肯定会被李素嫌弃的一把推开，还附赠好几句“恶心”。
第26章 没题目（下）
在前往公园的路上，张河看着前方两个人贴在一起的身影，感慨而悲愤的叹了口气。
李素回头瞥了他一眼。
发什么神经？把人惹哭，你还有道理了？张河能从李素的眼神中看见鄙夷。
在夏荷公园门口，他们被拦了下来。
“门票有么？”门口的几人着装统一。
“什么门票？”张河问。
“你们不是来看电影的么？”
“对啊。”
“那得买票。”
“不是免费的吗？”
工作人员有些不耐烦，想来是已经见过好多个像张河一样的人了：“是免费的。电影免费，但进公园要买门票。”
来的时候我可没听说过这个。张河回头，用怀疑的目光看舒亦。
舒亦垂下眼睛，往李素身边缩了缩。
“你看不看？”李素护住舒亦，语气平淡，却让张河打了个寒颤。
看。能不看吗？张河连忙去旁边的窗口买票。
他们进了公园，到了地方，发现座位基本上已经坐满，想要合适的位置，还需花钱暂租一块挡风棚，棚内还配置了懒人沙发，一看就是vip区域。
门票都买了，岂有回去的道理？张河火速掏钱，三人顺利的躺倒在沙发里，有了挡风棚，比想象中还要暖和。
电影马上就要开始，周遭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还有饮食摊贩在吆喝，照明灯到处盈满，和鼎沸人生一起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我饿了…”舒亦嘟囔，“想吃东西。”
“喂！你小子！”张河恍然大悟，他还奇怪舒亦为什么非要拉上他们，原来只不过是想找个人来买单罢了，“又把我当钱包使是吧？”
“我就是饿了嘛…”
“出门前让你吃晚饭你又不吃！你现在——”张河余光瞥见李素正看着他，咬咬牙站起身，“行！我去买，你们想吃什么？”
“张河哥人真好。”舒亦感慨。
李素拉开背包，从中拿出薄毯，抻开了盖在两人身上。
“人再好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李素说。
舒亦眨眨眼，一改愁容。
“嘿嘿，我可没有折腾他，这都是他自愿的。”
李素没说话。
“搞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真受不了，”舒亦伸手，在薄毯下牵住李素，被李素躲了过去，“我们不都一样吗？”
李素皱眉：“什么一样？”
“因为张河哥很方便。”舒亦说，“脾气好，总是迁就人。所以用起来方便。”
李素心底一紧。
“所以我们都喜欢他，是吧？”舒亦笑眯眯的，“不过你是要痴情一点，我可没想过要和他真的在一起一辈子。”
“你胡说什么？”
“不过李素哥你也觉得和他到不了一辈子吧？毕竟他虽然人好，但也只有人好了，好没意思。和他在一起久了，会像坐牢一样无聊吧？我可受不了。”
“你胡说什么？”李素一时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我可没胡说呀？不然你们之前怎么会分手？”舒亦诧异，“难道是我猜错了？你们会分手的理由，除了你厌烦了他，把他甩了。我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呀？张河哥没胆子见异思迁吧？他应该不敢先提分手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了？”李素想到过去自己背着张河去见刘汽，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不堪的一面就这么被轻描淡写的提起了，他忍不住发抖。
没想过李素反应这么大，舒亦也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竟说了些李素不愿意听的话。
“…我没说什么…吧？”舒亦撇撇嘴，“我又惹你生气啦？”
一阵冷风刮过。塑料椅上的人们不约而同发出惊呼，随后又不约而同一起大笑起来。
李素只觉得自己的脸被冻僵了。
“我没生气。是你话太多了。”他镇定道。
“张河哥还上过前线呢！这事你知道不？”舒亦无视李素，嘴唇开合，说个不停，“你说，他那个样子，竟然能活到现在啊。这也算是老天保佑，傻人有傻福吧。”
张河怎么还不回来？他不想再听舒亦说话了，舒亦的话总让他感到心神不宁。
“张河哥去的那个地方，募集了两千多人呢。因为大家都说那里没什么战况，十分安全。所以很多志愿兵都是学生一类的。”舒亦看向前方，荧幕的光映在他的瞳孔中，一块方正的亮框，像是山羊的眼睛，“可去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里打了三个多月，你知道最后有多少人幸存了吗？”
李素远远的看见张河的身影，正顶着寒风朝他们走来，他终于回来了。
“据说没几个人，大概一二十个？因为上面根本不想让他们活着回来。”舒亦也看见了张河，笑着朝张河挥手。
“因为那边很混乱，他们在那边吸毒，乱交。被敌人打死，或是被自己人打死…上面的人当然不想让他们回来受赏。诶呀其实我也是听说的…”舒亦死死盯着张河手中的袋子，咽了咽口水，“都是道听途说…”
舒亦总是说着亦真亦假的东西，李素跟不上舒亦话里的信息，怔怔的看向前方，脑中慢慢消磨着那人叽里呱啦一口气吐出的字词。直到张河走到他们面前，将冒着热气的袋子递到他们面前。
“冻死我了…”张河苦着一张脸，缩着脖子，“你们说什么呢？大老远就看见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
舒亦专注于眼前热腾腾的食物，嘴巴飞快：“诶呀，没有没有，我们在说你命好。”
张河挨着李素坐了下去，李素被夹在两人中间。
巨大的幕布变得暗淡，周围的人群安静下来，电影终于要开始。
李素在毯子下悄悄牵住了张河的手。
第27章 雪（上）
视野朦胧。
所有噪音与疼痛不知何时起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令人恐惧的辱骂声，调笑声，与无人在意的寂静间，由耳道的嗡鸣作为过渡。
结束了？
痰液与精液搅在一起，糊住他的嘴唇，黏上他的眼角。
结束了吗？
李素努力睁开眼皮，最终定睛在石灰色的地面上。
看来是结束了。
情热时汗水从毛孔中挤出，在皮肤上湿了又干。他身上覆着太多人的体液，此时凉透了，让身躯从内到外感到寒冷。
李素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干瘪的青蛙，丑陋的贴在满是尘土的冷硬水泥地面上，静静等待着死亡。
虚掩着的门被人粗鲁的踹开，一道锐利而刺眼的强光照在他的脸上。
李素的眼珠动了动，对突如其来的光亮感到不适。
“还活着？”进来的是刘汽，用手电筒照他眼睛的人也是刘汽。
李素没有说话，他又累又痛，心如死灰。
“喂。没听到我在说话？”刘汽上前，毫不客气的用鞋尖踢了踢他的额头。
李素试图张嘴，他明白如果刘汽生气了，自己又少不了一顿折磨。可是那些人的精液糊住了他的嗓子，从口腔到食道，都是撕裂般的痛感，他怎么都动不了。
“我操，你找死是吧？”刘汽咧咧嘴，弯腰扯住他的头发，扯着头皮将他从地板上拎起来……
李素睁开眼。心脏直跳。
惊恐未退，嘈杂的尖叫从幕布里闯入耳道。
“笑死了，有毛病吧？”张河被逗乐了，荧幕上的光星星点点倒映在他弯起的瞳孔中，像是月光洒在湖水上，“编剧什么脑回路啊？”
李素怔愣着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倚着张河睡着了。而左手旁的舒亦，怀里正抱着空酒瓶，仰着头呼呼大睡。
是的。他想起来了。他们三人正在冬天里看露天电影，出门之前，是他收拾的行李，里面塞着两条厚毛毯，还有一些酒。那是之前他和张河买来后没有喝完的。舒亦说他怕冷，李素记住了，所以才额外带了毯子和酒过来。电影刚开始，他们就打开酒液，将红酒和威士忌装在纸杯里混着喝。舒亦觉得口渴，后面干脆抱着红酒瓶灌了起来。
所以刚刚也只是梦而已。李素惊魂未定。呆呆的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里不是过去，这里没有刘汽，没有坚硬且满是尘土的水泥地面，没有刺眼的灯光，他不用去和好多人睡，也不用挨打。
这里是当下，他身边只有张河。而无论是过去还是如今，张河都不会伤害他。
“怎么了？还困吗？”察觉到李素的失神，张河询问道。
李素不自然的笑笑，来掩饰惊慌。
“…演到哪儿了？”他故作轻松。
“谁知道演到哪儿了？太扯了…这是喜剧片吗？”张河说。
距解除限电，恢复全面供电也没多久。人们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失去了娱乐的资格与条件，来公园里看电影的人本也没有对电影本身抱有期望。只是无人能想到露天电影的片源，竟然是几部老旧的cult片。
正在放映的老cult片是今夜的第一部 ，讲述了一批外星杀人小丑降临地球的故事，它们的飞船落地后是马戏团的形状，它们从玩具枪中发射出爆米花击杀人类，将人类裹在粉红色棉花糖状的茧中，待人类液化后，当做果汁吸食。
“…是太扯了…哈哈。”心跳慢慢平复，李素在毛毯下握了握有些僵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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