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持盈的家人没有死绝,那他想谁呢?
“你想赵煊?”
宗望提起了这个名字,赵持盈的爹娘也早死了,那是因为想儿子吗?他想起第一次和持盈做爱,持盈为了恶心他,和他说,赵煊比他更早知道这个秘密——
持盈说话了。
他说:“我不想他,我时常能见到他。”
宗望疑心他疯了,但他忽然想到了持盈的诗句。
“你在梦里回到汴梁,赵煊好好地做在汴梁的龙椅上做皇帝,对吗?”他对持盈循循善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把皇位给他,现在你还是宋朝的皇帝,赵焕根本不可能把你送到我面前来。换句话来说,你今天在这里,不就是因为他吗?他对你的臣子不好,他们才齐心协力一起把你送给我,期待我来打倒赵煊。你还有什么好梦他、见他的呢?”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今天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忽里和我说,你知道他亲征的事情了,我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不是。”持盈出声打断了他,他脸上有些迷茫,好像自己也很困惑那样。
“我没有在汴梁梦见他。”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梦到了一个我从来没有去到过的地方,周围是很高很高的松树,把太阳都遮住了,我站在有一个小坡上往身后看,可什么都没有,只有农田,有好几个我认识的人在种地,还有人在宰羊,还有人在吵架,有人在喝酒。忽然他就出现了,他拉着我走,我们就到树底下去。”
拉到树底下做什么?宗望没有问,持盈也没有说。
“——后来,我就和他一起靠在树干上,很大很大的树,我们两个肩并着肩,也没有那棵树大。然后天上就打了雷,开始下雨,我们都湿透了。”
持盈的声音有些迷茫,他尽力地给宗望描述这些事情,宗望不知道,自己是个记录者、倾听者,还是一个解答者。
但他提醒持盈:“打雷的时候,最好不要在树底下。”
持盈出了一口气,他很赞同地说:“是呀,是呀!我也劝他走,可他不愿意走,你不知道,他很倔的,书读傻了。”
宗望说:“他不走,你就一个人走,不行吗?”
持盈笑了一下:“他拉着我呀,我怎么走?结果一个大雷劈下来,我们就烧焦在一块儿了。”
宗望说:“雷劈下来的时候,你后不后悔?”
持盈说:“没有,我还没来得及想后不后悔呢。我当时只想着,完蛋了,丢脸死了!”
他笑了,宗望却没有笑,他想赵煊是持盈的儿子,持盈是赵煊的父亲,他们一块儿好,也一块儿坏。
那我呢,我算什么呢?我是什么?
他不怀希望地问持盈:“那你会梦见我吗?”
他想,持盈一定要告诉他,咱们差不多天天见面,不用梦里我也能看见你,一种赵持盈式的,南朝式的委婉修辞。
但持盈说:“郎君不就在梦里吗?你,不就是那道雷电吗?”
原来我是无情的风雨,还是把你烧焦的雷电。宗望想,这个比喻真让人讨厌,但也没说错,又很传神。
“那我把你烧焦了,你恨我吗?”
持盈笑了一下,他看起来更像月亮了,白狐毛好像云朵一样簇拥着他的脸颊。
“雷电要劈下来,必然要经过上天的允许,这是上天对我的谴责,和郎君你有什么关系呢?我又能把上天怎么样呢?”
他会宽宥你的,而我只不过是你眼里,上天赐下捶打你的鞭子。
宗望把杏花从瓶子里面抽出来,料峭的一根,递到持盈面前,他没有说话,持盈张嘴,吃掉了枝上最后一朵杏花。
淡粉色的花,消失在持盈的唇边,传说中吃了以后能成仙的花果。
他把持盈唇边一点花屑拂去,他说:“上天会原谅你的,你是天子,上天爱护你,就像父亲爱护儿子那样。”
他离开了,慢慢地下山,燕子开始想要冲出毡帘,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很快就缩了回去。
他走过霜滑、阴凉的石阶,骑上马,黄昏过去,黑夜入侵,月亮缀在他的身后,他和月亮背道而行,可月亮不知道为什么,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他对忽里说:“和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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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燕京还能写燕山亭只能说宗望给他的待遇相当不错,每天送这送那的,他甚至有钱举办宴会庆祝九哥登基。到了五国城就只有五国城avi了,45顷地你就种去吧一种一个不吱声。
第95章 宣和殿后新雨晴 双燕飞来向东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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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望并没有马上见吴敏一行人。
他试图给赵持盈开一个价格,赵持盈值多少钱呢?忽里再三地告诉他,五十万两黄金和十万匹绢是赵煊不可能达成的要求。
忽里说:“那可是整整七万斤的金子,和山有什么区别?更别说还有十万匹的绢,咱们现在是在议和,议和就得有议和的态度!”
宗望道:“他们这么有钱,凑一凑总有的。”他手上捏着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忽里说话。
忽里叹气道:“那得他们愿意凑啊,他们已经在真定了。真定离咱们这儿不过八百里!说实在的,咱们今天要是打到汴梁城下,休说是五十万两,就是五百万两他们也能凑出来;可咱们现在在燕京!”
宗望心里也清楚,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打倒宗磐,他的确不该分任何精力给宋朝,要是再和他们继续纠缠下去,导致两线作战,迟早会惹来大家的怨恨,生出变乱来。
持盈要儿子,赵煊要父亲,大家要议和,宗望想,看来只有我是个坏人:“那你说多少?”
忽里说出了自己的估算:“三十万两,白银。”
“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不少了,那是一年的岁币钱!”忽里讲,“现在咱们有多少要多少吧,先跟他议和,去解决蒲鲁虎的事情,只要后面没人扯着我们,明年这个时候,咱们照样可以打过黄河去。到时候你要多少就有多少,难道还怕他们不给?就算是赵持盈……”
就算是赵持盈,有什么得不到的呢?他的国家还在,他就不可能爱上你,只要你灭亡他的国家,只要他的希望断绝,只要他唯有你一个依靠……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宗望不说话,他又翻了一页书,那本书本来就不厚,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翻到忽里都忍不住了,一把抢过那本书,气道:“你认字吗?装什么装?赶紧给个准话!”
他疑心这是一本图画书,不然宗望干嘛这么起劲?可他一翻,上面全是方方正正的字,黑色垒着黑色,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也恰巧这时,外头也传来了报告。
是负责和宋国使者沟通的萧裔:“乞告郎君,宋人讲,吃不惯咱们的饭,能不能到外头买去?”
忽里一个头两个大:“让他们买去!和外头人说,遇见说汉话的给我贵一百倍卖!”
宗望把书从忽里手上抽出来,对萧裔说:“贵一百倍也不卖,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来借机窥伺城中机密的?”
忽里一想也是,燕京是大据点,里面的粮食、武库要是被获得了……
“他们有这个胆子吗?”
但他一想,也同意了宗望的做法,毕竟小心为上:“叫他们忍一忍!不是我说,难不成他们宋人天天在家里吃金的屙银的?吃几天咱们的菜换换口味怎么了?”
萧裔面露难色道:“可、可他们已吃了两天咸菜饺子啦!”
“什么咸菜饺子?”忽里站起来,他质问萧裔,萧裔向宗望的方向努努嘴。
忽里转了个身,面向宗望:“什么咸菜饺子?你故意天天给他们吃咸菜饺子,你图什么?”
宗望冷笑道:“怎么,还指望我给他们天天摆席不成?”
忽里无语了,但看宗望的语气又不像松口的样子,也只能叹一口气。
他素知宗望年少成名,最要面子,若是现在他们打到汴梁城下,宋廷来议和,宗望说不定还会宽容,但现在他们却是因为宗磐,被迫和宋廷和议,又得把持盈送出去,这对于宗望来说,和认输有什么区别?
于是也不愿意在这种小细节上计较,便和稀泥道:“左右不过是这几日,咸菜饺子就咸菜饺子,不也别有一番风味吗?又有面,又有菜,又有盐,有什么不好的?谁不吃,吴敏吗?”
萧裔为难道:“并不是吴敏,是他们中的一位副使,叫做赵定倾的。他不仅不吃饭,就连喝水也要别人尝过。”
“赵定倾?姓赵,他是宋朝的宗室吗?”
赵持盈的儿子一律从火,只有单字,这人若是姓赵,血脉再近也只是个宗室了。忽里压根没仔细看宋朝的使臣名单:“他是个什么官来着?”
萧裔禀告道:“他是赵持盈哥哥赵荣的儿子,是赵煊的堂兄,现领了武昌军节度使。”
宗望原本对这人不感兴趣,可听了这个官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动,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浮现上心头,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官衔:“武昌军节度使……”
萧裔以为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官,便道:“宋朝的惯例,亲王的儿子封节度使,不过是个虚衔。”
持盈不仅是宋朝的君主,亦是赵氏的族长,这么一想,宋朝派遣一个宗室出使倒是情有可原,忽里点点头:“怪不得这么娇惯。要不,咱们还是给他送点吧,那毕竟是……”
“我要见他。”宗望说,“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我要见他——不,我去见他。”
宗望说到做到,话音刚落就跳下了炕,一掀房门上的毡帘便涌入了漫天的风雪里:“把赵焕也叫来!”抛下萧裔和忽里两个人目瞪口呆。
许久,萧裔试探着问道:“忽里郎君,这是个什么意思?”
忽里咬牙道:“咱们找赵焕去!你记着,咱们要和宋朝和议,不许节外生枝!”
萧裔道:“可万一他身份真的有假,万一他真是皇子,咱们若是拿住了他……”
忽里厉声喝道:“赵持盈光成年的儿子就有六个,别说是皇子,就算今天是赵煊来了,将他杀了,宋朝立刻能再立个新的!赵煊亲征时,已叫了王弟监国,万一他王弟好战,耽误斡离不回国,这代价你付得起吗?”
萧裔讷讷不说话,忽里再次警告他:“宋朝说他是谁,他就是谁,这话你一样告诉赵焕,知道吗?”
“知、知道了!”
宋朝使臣在馆驿之中休整,离宗望的本营不远,快马约一炷香的时刻便到,宗望领着一队卫兵近前,争相开道,一路涌着向那位赵定倾的屋子里去。
走廊里跑出吴敏来,他满头大汗,一看就很着急,大喊道:“太子元帅——”
宗望看也不看他,命令卫兵将他请到隔壁去,吴敏怒道:“元帅是不想和议了吗?”
宗望冷笑,继续前行,卫士跑在他前面,五步一哨列队站好,直接打开了赵定倾的房门。
热气自房间内飘了出来。
宗望发现这个赵定倾不仅耳熟,而且非常的眼熟。
那是一个年可弱冠、身形瘦削的锦袍男子,身披貂裘,戴幞头,坐在椅子上,被卫士团团簇拥在中间。
带着一身寒气,宗望缓缓走向赵定倾,好像一只野兽进行捕猎的前兆。他凝视着赵定倾的眼睛……令人熟悉的眼睛。
定倾亦不说话,和他对视少顷,急得是他两边的卫士,已经涔涔地冒出汗来。
一阵可怕的沉默过后,宗望忽然大笑了起来:“郎君,你属什么来?”
定倾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爱说笑的个性,他的一张脸木着,缓缓吐了个字:“龙。”
宗望掐指一算:“哦,那我大你八岁呢!”
喜怒不定。
这四个字立刻冲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凶神恶煞闯馆驿的人是他,现在哈哈大笑,看起来很和睦的人也是他。
他甚至拍了拍定倾的肩膀:“郎君啊,你叔叔和我阿爹结拜,论起来,我该叫你一声弟弟啊。”
定倾看起来不领他的情谊:“某来此地,乃为两国邦交,不便议论家礼。”
宗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晃了晃茶壶,但好像把定倾的话当成耳边风:“好吧,好吧,弟弟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听说弟弟吃不惯我们的饭菜,要人出去买吗?实在是我怠慢了啊。”
定倾扫了那帮卫士一眼:“他们擅自作主,打扰地方,饮食之事,某素无好恶。”
宗望从腰间取了一壶酒:“美酒、美食、美人,乃是天下至乐啊!弟弟,你既然不爱吃,那我请你喝吧!”
他把定倾桌上的那盏白水扔掉,在茶盏里面倒了酒:“请。”
旁边的卫士面露难色,又不敢上前。定倾道:“某不饮酒。”
宗望乐呵呵、阴恻恻地问:“怎么,怕我下毒?”
定倾摇头:“酒,怎么不是一种令人发狂的药物呢?只有生病的人,才爱饮用。”
宗望哈哈大笑,他的手指敲了敲桌子,盯着定倾说话:“你叔叔倒是很爱喝酒,我以为你们赵氏都爱喝酒呢。”
说到持盈,定倾的眼睛才动了动,他正视宗望道:“某欲见叔父,有望元帅通融,待回国时,也与我皇帝有所分说。”
宗望微笑道:“你叔叔病啦,不见人,要说什么话,你尽可以告诉我,我来转达。”
定倾很固执:“叔父若病,某愿侍疾膝下,不劳元帅照料。”
宗望摆摆手:“啊呀,我又不是外人,弟弟怎么跟我这么客气呢?”
听到他这样的话,定倾的眉毛微微凝了起来,直接开门见山道:“某奉皇帝钧旨,与元帅和议,只为逢迎上皇回宫。郎君要什么,不妨明说,好叫某早请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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