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平道:“难怪经管那帮人愿意掏钱。”
金子:“有钱管屁用,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对了,老范也来吧?”
“来!”
丘平说:“我把嘎乐和雷狗也拉来了。”
周青和金子的脸一沉,抱怨道:“叛徒!僧多粥少,你还把他俩给招来了。他们来了,我们还有希望吗?”
丘平笑道:“你俩真想追柏神?醒醒吧,实际点儿,人不能吊死在柏树上。”
“去你大爷!”
丘平回心一想,也觉失策了。嘎乐那么出众,万一跟柏神王八绿豆,看对眼了呢?他知道嘎乐一直单身,给的两个避孕套,粘在桌上纹丝不动。二十出头的男生哪有心如止水的?想必是嘎乐眼光高,没遇到合适的人。
丘平又想,这大半年他跟嘎乐不可谓不亲,但仅仅止步于好哥们,再往前一步要怎么迈,迈脚还是翻跟斗,丘平完全没头绪。
正烦恼之际,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上三层。这群人衣着光鲜、香气袭人、发型犹如雕塑,把丘平等人衬托得特别平头百姓。他们个个开保时捷卡宴,所以有个诨名叫“卡宴帮”,为首的人叫张洛,长得高大俊朗,父亲是学校的名誉校董,一群人自然奉承着他。但张洛待人接物很有教养,在学校口碑不坏。
“丘平!”丘平转头,一摄影机正对着他。机器后伸出个脑袋,一把爽朗的女声道:“许一个新年愿望。”
丘平诚心道:“新的一年希望二食堂的宫保鸡丁不要放香蕉。”
范淋哈哈大笑:“有味觉的谁还去二食堂吃饭?”她是传媒学院的师姐,跟丘平等人混得很熟,“来泡外国妹妹呢?”
“国际交流。”
她拿出一根烟,“来拜柏神的吧。”
说话间,留学生楼的女生们也到场了,场地顿时花团锦簇起来。穿着黄毛衣的原琪儿站在各个肤色的女生之中,近看之下五官俏丽,眼睛晶晶亮,连两道眉毛都很灵秀。她是个腼腆的西班牙混血儿,有四分一中国血统,中文说得磕磕绊绊,在男生眼里更是娇媚可爱。
“啧,我看了都想保护她,”范淋说。
卡宴帮的人潮水般包围着女生们,周青和金子想混进去都找不到缝隙,主要还是语言隔阂,这帮有钱二代个个英语流利,有的能说法语、德语、日语,很快就跟留学生谈笑风生。唯独西班牙语没人熟悉,张洛跟柏神指手画脚,用中文艰难沟通。
周青和金子大感没趣,本来找卡宴帮是当支付宝使的,没预料到跟人差距那么大,立即就被边缘化,偷鸡不成,反而给人免费搭了桥梁。范淋推了推丘平:“帅哥不去碰碰运气?”
丘平对女生没兴趣,毫无社交动力,推搪道:“我饿了,先吃饭。服务员,来份宫保鸡丁盖饭。”
“这儿没盖饭,”服务员说,“咱是西餐厅。但我们有宫保鸡丁披萨。”
“行,那来份宫保鸡丁盖饼。”
他们这几人被摈除在热闹之外,自成一个小圈子。盖饼吃起来,啤酒喝起来,什么不痛快都抛到九霄云外。正热闹着,丘平的眼睛突然定定看着楼梯口。范淋笑道:“哟,又有帅哥来了,你俩今儿是彻底没戏了。”
丘平眼前一亮,心被羽毛挠了似的。嘎乐穿着深灰色格子长裤,套着件白色毛衣,衬得肤色格外白净。
他一来,房间里的谈笑声弱了下去。卡宴帮不认得嘎乐,都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不料人群中的原琪儿突然朗声喊了句:“老师!你有来!”她迎了过去,改用英语跟嘎乐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柏神的英语竟然非常地道,而且终于想起自己是西班牙人,表情生动活泼起来。两人的身体接触也很自然。
丘平不知道两人竟是老相识,喝了口酒,只觉又苦又酸,忍不住吐在空纸杯上。再喝一口,依然难喝得要命,待要吐出来,一只大手拿走他的杯子。
雷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旁边,皱眉道:“玩什么呢,浪费酒!”
丘平闷闷道:“你怎么没换衣服。”
“你管我。谁惹你了?一脸不爽。”
丘平反问他:“你知道嘎乐认识柏神吗?”
“柏神是什么?”
金子在一边笑:“雷狗是世外高人,不问世事,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关注点不一样。柏神就是全场最漂亮的妞儿。”接着他咬牙切齿道:“我以为嘎乐也不问世事,一心向着诺贝尔科学奖使劲,谁知道丫悄悄泡走了校花!”
“诺……诺贝尔没有……科……科学奖。”
丘平更是不爽,倒不是嘎乐泡不泡校花,而是他的看法跟金子完全一样。嘎乐到底跟多少漂亮女生有往来?他对嘎乐的了解,竟没比一泛泛之交高多少。
他心中烦忧,便去骚扰雷狗,拉住他的手说:“走,咱也去国际交流!”
雷狗很不情愿,架不住丘平使出了拉驴子的力气,把他连推带踹挤进了人圈里。丘平在校内小有名气,卡宴帮和留学生里,认识他的人不少,三言两语便融进圈里,雷狗默默站在旁边,无聊得紧。
丘平有意帮他,对一个马来西亚的留学生说,这位冷着脸的酷哥是我校第一羽毛球高手,有机会一起玩儿啊。留学生说,好啊,入学半年我都不知道体育馆在哪里。
丘平碰碰雷狗的腰,给他打眼色:说话啊您。
雷狗:“她在说什么?”
丘平没想到雷狗的英语还不如西门咖啡馆的鹦鹉,人鹦鹉听不懂嘛,起码还能学舌一下。马来西亚留学生笑道:“没关系,我们讲中文。”丘平又吃了一惊,该留学生的中文非常标准流利。她道:“体育馆怎样进去?我不会分东南西北,每次问路都很混乱哦。”
丘平暗中加油:机会来啦兄弟。
雷狗:“你可以进校内网预约,里面有地图。”
丘平对雷狗翻了个白眼,雷狗情商没那么低,这么回答肯定是故意的。丘平突然想,雷狗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一般“小地方”出来的,很可能已经在高中定了对象,矢志不渝到大学。
他在雷狗耳边问:“交换礼物准备了吗?”
雷狗犹豫了一下,勉强点头道:“嗯。一定要交换吗?”
“没错,说好每个人带一份礼物来交换,谁都不例外。今晚找不到交换对象的,去二校门摆个摊儿,边上立个牌子:本人单身,品学兼优,能文能武,在此贩卖元旦三日时间,零售批发均可,一小时10元。赚的钱全捐给希望工程。”
马来西亚学生在旁边听见,骇笑道:“有这个规矩吗?”
“现在有了,”丘平来了兴致,对周围人大声说,“各位,有重要事广播,大家先听我说。”他宣读了临时想的规矩,然后道:“各位加紧点找对象!”
众人哄笑,丘平向来很疯,靠谱不靠谱的点子特别多。这回一群狼男纷纷支持,规矩就这么定下来了。
嘎乐说:“没带礼物怎么办?”
“在二校门大声念《为了忘却的纪念》,或者穿女装去篮球场做拉拉队,二选一。”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嘎乐可以表演骑马射箭啊,蒙古人不都擅长这个?”说话的是卡宴帮里唯一戴眼镜的单士林,他站在张洛边上,嬉笑着对柏神说:“蒙古人啊,满族啊,鄂伦春族啊,都多才多艺,在我们国家也是受保护群体。对了,他们进大学比我们容易多了。”
柏神眨了眨水灵灵的眼:“啊,是吗?”
“必须是啊,录取分数低很多,所以有的汉族脑子灵,打小就把身份改作蒙古人,这叫重新投胎,赢在起跑线上。”好几个人笑了起来。
丘平勃然大怒,正想反唇相讥,范淋叼着烟先他一步说:“嘎乐是当地状元,超出录取线的分数送出来扶贫,够你们十个八个进经管的。”
学校经管系是出了名的杂物柜,那些没地儿消化的学生,包括凭关系进来的,或者像雷狗这样的体育生,统统塞进经管系,录取标准一言难尽。卡宴帮里有个直率的立即反驳:“我可是规规矩矩高考上来的,经管一半都是正规录取,你别胡说八道。”
这话一出,大家更觉丢脸,丘平更是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范淋说话不留情面,可她是女生,总不能跟她对骂,只能抱怨单士林脑子进水,去招惹这帮尖酸刻薄的传媒生。
第14章 我是gay
丘平还不解气,想出了一个报仇的办法。朗声说:“今儿大家来集体活动,甭小团体聊天了,大家相互认识一下吧。这里有的人脸比较大,话比较多,比如我樊丘平,想必很多人都认识了,”众人起哄,“认识!”
“还有一些名人,大家即使没见过,也听过名头。我旁边的是咱大学的高富帅张洛,”卡宴帮里的人欢呼鼓掌,“雷子,为校争光的运动健儿,”雷狗是经管系的,又是校队成员,不少人给面子地拍起手来。
“文武双全的理科校草嘎乐,”丘平继续说。卡宴帮的人沉默或冷笑,却听柏神欢呼一声:“我老师,牛逼!”丘平笑道:“校花认证了哈。”眼睛扫一圈,“还有很多新朋友,就不一一介绍了,我们来玩个破冰游戏吧。”
游戏很古典,众人围城一个圈,第一个人开始说“我是张三”,接下去那个就说“我是张三旁边的赵四”,再接下一位说“我是张三旁边的赵四旁边的尼古拉斯”,以此类推,越到后面要记住的人名越多,记错的算输。
丘平说:“记名字太俗套,而且外国友人多,照顾外国朋友,我们用代号吧,每个人可以给下一个人取个代号,什么语言都可以。琪儿小姐先来。”
原琪儿笑着对嘎乐说:“多啦A梦”,嘎乐说“冥王星U+2647”。丘平赞赏道:“嘎子会玩啊,名字越长,难度越大。咱接着走!”其他人都学嘎乐,取的名字复杂拗口,就为了让边上的人记不住。到了丘平,丘平对旁边的张洛说:你叫Puerco。
有些留学生笑了起来。张洛愣了愣,跟着念道:Puerco?丘平:“好嘞,大家开始吧。”
为了不输,大家都拼命地记住别人和自己的代号,这才发现,给旁人取复杂代号是在集体挖坑,一圈下来后,要说的名字越来越长,始作俑者嘎乐倒是轻松,毕竟是生物化学系高材生,记一堆名词对他来说毫无挑战,经管的少爷们却输得屁滚尿流。
丘平笑眯了眼,心想嘎子脑子够快的,又聪明又坏,在他脸上根本看不出喜怒,但他心里肯定暗爽。
丘平最爽的是,张洛很认真地背诵“我是……旁边的布伦特左轮手枪的旁边的闪送哈密达的Puerco”时,柏神都会忍不住笑出声。张洛很不安,悄悄问丘平,你起的名字是西班牙语吧,啥意思?“没啥意思,西班牙火腿吃过吗,做火腿用的那玩意儿就是了。”
张洛的脸黑下来,露出怨恨的目光。
丘平蛮不在乎。既然单士林能嘲弄嘎乐来取悦张洛,他就能当众羞辱他。以毒解毒嘛。丘平又多嘴道:“原琪儿小姐肯定特爱吃火腿,要不她每听你说Puerco都笑得那么开心。”
张洛当即站起来:“我不玩了!”
那天丘平玩得很尽兴,但如今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未免意气用事。张洛人不坏,没必要当众损他,让他下不来台。要不是得罪卡宴帮,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那么人生会不会转道,不至于到今日凄惨境况?
“雷子,人的命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一件件连缀起来的,少了一件都不行。很多事在许多年前已经埋下根了,我们能改变的有限。人就是过去的傀儡。”
雷狗拐进另一条胡同,避开了穿堂风。“你又想起什么?”
“想起大二那年的元旦大趴,我让张洛叫自己‘猪’。”
“诶?有这回事吗?”
“你不知道?哦对了,一开始玩游戏你就躲了。你没看到张洛的表情,我操,脸拉得老长,快掉到大腿上了。”
雷狗笑道:“错过了!那帮孙子太他妈闹,一个个牛逼哄哄的。”
“没错,没本事还嘴臭,玩游戏被嘎……被我收拾得一愣愣的。”丘平回心一想,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张洛脸一垮,想翻脸又拼命要维持风度的狼狈样,实在好玩儿得很。
“雷子你知道张洛最崩溃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我就知道你完全没意识到周围发生啥事,你没那根筋。都因为你!”
“我?”
那晚的气氛蛮好。尤其是缺德游戏之后,大家都亲近了几分,用代号彼此称呼,反而玩得比较开。卡宴帮土豪们抽奖分发了苹果产品,金子抽中了最新的iMac,开心得欢声大喊:“甲方爸爸我爱你!”
周青只抽到充电线,哼道:“奴才,这……这就忘了国……国仇家恨,投……投靠匪帮了!”
“乖宝别酸了,充电线也不错——但你不是没苹果吗,充电线给我得了。”
“想得美,我……我明儿拿去中关村卖了。丘平抽……抽到啥?”
丘平摊开手,以示一无所获。卡宴帮的人一颗苹果籽儿都不会分给他,这梁子算是结上了。反而嘎乐得了一篮牙耳机,虽然不是苹果的,售价也不低。雷狗和范淋不见人影,两人从玩游戏开始就躲开了,估计在楼下喝酒。
温度在上升,心跳在加速,场上开始交换礼物。青年男女们目光打游击似的,有的目标明确,彼此试探,有的在广撒渔网,愿者上钩。有的志不在此,在一旁看热闹。他们之中,丘平最受欢迎,好几个女生过来要他的礼物,都被拒绝了。他属于目标明确,却心知这份礼物终究送不出去。
许多目光关注着柏神和嘎乐,他们像水晶球的人,跟场上纷纷扰扰的看客不是一路的;他们有自己的频率,有自己的场域,谈笑风生,脸上光泽照人,跟大家不是一种材料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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