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平的胸口又被锤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更晚了,一白天都有事。
这章写羽毛球,听说吴磊在新剧演羽毛球高手,就找了cut看看。哎,导演完全不会拍羽毛球赛,慢镜头,夸张音效和表情,偶像剧不管拍个打架、男女相遇、商战,全都是这拍法。剧组去看看真实的羽毛球赛吧,速度、节奏、动作的舒展和配合,这才是体育运动的张力。
但有个好处,国产剧的帅男主终于不打篮球了,实际上篮球运动员要求身高和肌肉,很容易比例奇怪,羽毛球运动员就看起来舒服得多。大部分练得好的都有匀称肌肉,可以看看最近全英赛冠军李诗沛的脱衣庆祝视频…
第12章 小人煞
雷狗的手很硬,许是练球练出了茧。这双又大又硬的手,此时抓着他的手臂,给他擦洗汗渍。丘平下意识摸着自己干瘪的胸:“你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打了场球,嘎乐扣杀到我身上,那块淤青一周才好。”
雷狗:“用胸来接球的是丘平。”
丘平笑了:“是丘平。他太菜了。”
“你出手有点重了,他没打过球,身体条件又不怎么样,特别容易受伤。”
丘平的心堵得慌。这是他从没想过的事,嘎乐那球真是杀得不遗余力,打伤人当然是小概率的事,但对付自己一小虾米,值当那么使劲吗?为了赢雷狗,为了输少点。
“最后还是没赢你。”
“你太久没打,所以手生,”雷狗一边说,一边脱了衣服,擦洗自己的脖子和肩膀,“但你球性真好,那天我就跟教练说把你收进队来。”
这事丘平从未听说过,嘎乐也一直以为是大高个儿把他引荐进校队。他愤愤道:“球性好在哪儿?为了多赢几分把弱者当靶子打,挺过分的吧。”
雷狗抬眼看他:“你怎么会这样想?球场上每一分都很重要,为了赢一分可以拼命。我不觉得过分。”
“赢球那么重要?”
“球场最重要是赢和输,不想赢那还打什么球,去跳舞好了。”
雷狗继续擦洗肩背,手臂后仰,胸肌微微鼓起来。在镜子里两人的身体成强烈对比,一个瘦平苍白,一个线条健美。丘平很是伤感,回想三人初识那天,雷狗和嘎乐虽然没讲几句话,但两人是有共识、有默契的,只有自己傻乎乎“用胸接球”。想到这儿,他倒是可怜起了这副嘎乐的躯体。嘎乐和雷狗曾在球场上旗鼓相当,可现今已成一团虚弱的肉。然后他又想到——这团肉正是自己。心情更烂。
雷狗说:“脱裤子,我给你擦擦腿。”
他们小睡了一会儿,醒来雷大娘给他们压饸饹面。面条是小麦混合高粱面做出来的,放进一个有很多孔的饸饹床子,像压蒜一样在汤里压出一束束的面。雷大娘做的羊肉汤底鲜香四溢,丘平吃得脸色红润,连连称赞。雷大娘被哄高兴了,一会给他煎鸡蛋,一会给他扒糖蒜。
丘平受伤后第一次吃到现煮的热汤热菜,心情舒畅,之前的不痛快便也忘却了。天擦黑时,雷狗把他带到了公共澡堂。
村里的澡堂是上世纪的遗物,门脸凄凉,灯光也昏暗。水是真的热,澡室弥漫着的热气,从上世纪起就没驱散的水雾,依旧在残破瓷砖间徘徊。这对丘平倒是好事,水汽遮盖了他伤痕累累的脸和身体。他好不容易脱个精光,雷狗把他从轮椅横抱起来。丘平赶紧搂着他的脖子,很感到羞耻说:“这他妈成何体统,快放我下来!”
“那你自己爬进去?”
丘平瞄了眼黑污污的地面,立即改变主意:“算了,这地板都包浆了,从开业到现在没洗过吧。”
“村里条件没城里好,你别嫌脏,”雷狗把他放在池边,脚探了探水,吁了一声,“好热!”
丘平坐着卸下义肢,用手臂支撑,慢慢滑进水里,热感让他上半身飙汗,硫磺的味道直窜鼻端,丘平感叹:“是真的温泉水。”
“我们村底下是热泉,所以家里都不建浴室,洗澡来澡堂。”
温泉泡得人软绵绵,模糊视线中,进来了几个老头,雷狗管他们叫叔或大爷。没多久又进来了个年轻人,白白净净的,长得清秀,见到雷狗非常热情地拥抱了他,溅了丘平一脸热水。
丘平很不高兴,年轻人没道歉,雷狗也没叫他道歉。这年轻人是雷狗的多年的邻居,雷狗叫他小武。小武问:“彀哥这回要住多久?”
“我不走了。”
“咦!”小武睁着大眼:“你在外头不是干得好好的嘛,听说要去厦门当教练。”
“黄了。”
“哦,”小武想起一事,兴致勃勃道:“要不咱两合伙做点事儿?最近电子烟挺火的,我想在县城里开家店,一起干不?”
“我有别的事做。”
“啥事啊?有好事带我一个!”
“带你也行,麻烦肘子让一让,压我的脚上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边上响起。
这小武高度近视,左看右看,迷糊中只见雷狗旁边坐了一人,声音好像是从那发出来的。丘平见他没反应,半身靠在雷狗的大腿,凑近小武说:“你的手,我的脚!”
一张鬼脸突然近在眼前,小武吓得哇哇大叫,从水里跳起来,被湿滑的地板绊了一跤,摔得四仰八叉。丘平心疼极了:“我的脚要被你弄坏了。”小武环视四周,慌张地合十拜拜,嘴里一通的念佛求神,颤声道:“彀哥,你听见有人说话吗?他在找脚!”
雷狗把他扶起来,捡起义肢说:“脚在这里,别怕。他是我大学同学。”
小武惊魂甫定,再端详丘平,人不人鬼不鬼的,就很戒惧。这动静惊动了整个澡堂,所有人都聚了过来,乍见毁了容的脸,都啧啧称奇。丘平不知所措,低头的话太卑微,扭头走太没礼貌,骂街又不至于,只好光溜溜地被集体参观,像一只新买的骡子。
第二天起床,丘平穿上长袖衣,费劲地套上长裤,戴着顶渔夫帽,还用丝巾把自己围严实了。滑出房门前,他慢悠悠戴上了墨镜。雷狗看得心酸又好笑,脱掉他的墨镜说:“今儿二十七八度,你不怕中暑。”
“我怕你们村的人看到我会中邪。”
雷狗给他解开丝巾,“胡说八道,我带你去村里走走。”
雷狗跟母亲说了声,便推着轮椅走进胡同。村路坑坑洼洼的,还要绕开乱停的三轮车,震得丘平屁股发麻。偏偏这里谁都是熟人,一路打着招呼,半个小时才来到村里最热闹的土地庙。
土地庙是指大树下半人高的神龛,竖立在一块三角形的空地,村人没事就聚在“幸福万家小卖部”前,一边喝茶一边打屁。
两人一到,小武便从树后露出脸来。雷狗惊道:“你咋穿成这样?”小武长袖长裤,脖子挂着佛牌金链,戴了比丘平还要夸张的墨镜。见到丘平,小武分外不自在,搂着雷狗在耳边说:“哥,我被煞住了。”
雷狗皱眉:“什么意思?”
“我昨晚睡不着,闭着眼就觉得有个什么玩意儿从我肚脐眼钻进钻出,我大姨说,这叫小人煞,小人晚上来闹我!”
雷狗糟心道:“小人为什么闹你?”
小武不言语,只是隔着墨镜瞪着丘平。他们的对话村民都听见了,幸福万家的老板抽着烟说:“戬彀啊,我看你还是找小武大姨看看去,让大姨给冲冲煞,没坏处。”
雷狗忍不住道:“小武有事,我去看个啥啊。”
老板指了指丘平,“带你大学同学去看看。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就遭了灾,要我说,那定是冲撞了大仙啥的。说不定大姨能给斩草除根呢。”他说话慢悠悠的,事不关己的语气。这话显然是指丘平身上带着“脏东西”。丘平也不反驳,把墨镜掏出来,在镜片上呵了一口气,擦一擦,戴在了脸上。
雷狗不愿丘平听见村民议论,推着丘平道:“我们去湖边。”
小武要跟着去,刚迈步,丘平突然瞪着他道:“咦,你肚皮上有什么在动?小老鼠吗?满身的毛,一半绿一半红,两手各有三根手指,指甲是曲着的,有八只眼呢。不对我算错了,其中两只是鼻孔。”
小武吃了一惊,赶紧看向肚子。“耍我呢,什么都没有。”
“不是,我真看到。”
小武认定丘平在戏弄他,但心下惴惴,忍不住掸了掸平坦的肚子。
两人慢慢走向湖边时,丘平嘴角扬起:“以后我在你们村口摆个摊儿,起名算命,婚丧嫁娶,趋吉避凶,我瞎子掐指一算,准能指条明路,500块一次咨询费,不打折!你们村这么多神棍,怎么就没飞黄腾达,可见封建迷信不可取。”
雷狗不安道:“你真看见小人了?”
丘平骇笑,勾勾手。雷狗凑到他脸边,丘平抓住他耳垂道:“小人没看见,我看见一堆奇葩!你好歹是个大学生,能不能有点科学精神!”
雷狗耳朵发痒,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听到“科学精神”他很高兴,因为这是嘎乐会说的话。
丘平的屁股继续震震颤颤往前行,没过十分钟他就感到无聊。这村不脏也不破落,就是单调。一户门口的凉棚下,停放着辆铁锈斑斑的三轮车,上面叠着发黄的报纸。丘平扫了一眼标题:北京奥运场馆落成,民众戏称“鸟巢”。是10年前报纸。这偏僻村庄恐怕半世纪都没怎么变过。
三轮车的车座罩了个钩织的罩子,朵朵梅花色彩斑斓,是农村常见的土艳,但配色和造型都不俗气,丘平觉得很眼熟,不觉多看了几眼。雷狗说:“聋婆婆织的,她的手最巧,什么都能给罩层好看的皮。”
丘平蓦然想起在哪里见过:“鞋垫!哈哈,难怪那么眼熟,你记得你送我的礼物吗?我们出柜那次?”
雷狗脸色沉了下来,脑子浮起不堪回首的画面,“谁跟你出柜了?”
“不对,是你跟丘平出柜。”
“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丘平告诉我的,”丘平想起当时雷狗狼狈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极了,“每年过年过节,我们都拿出来讲一遍。”
“丘平这大嘴巴!”
丘平乐着、乐着……回忆褪去,心情渐渐郁闷起来。阳光照着家家同款的砖房,整个村子都浸在土黄色的色调里,连艳丽的车座罩都逃脱不了。他确定自己的脸也一样,平和又无聊。
那不过是四年前的事,或者五年——当时周围有那么多颜色。
银色圣诞树缠着灯泡,礼物包装纸是红色和金色的,桌布是蓝白格子,墙上挂着绿色的气球,拼成“2014 Happy New Year”。橘色的北冰洋、红色的可乐、黄色的科罗娜。女孩儿们紫色的围脖,暗红色的指甲,纸杯蛋糕上的蓝莓和三色堇。白色的嘎乐,黑色的雷狗。
丘平自己呢,他喜欢穿亮色的衣饰,那天戴了顶橙蓝色的毛线帽。圣诞已经过去了,圣诞树还物尽其用地发着光,他们聚在餐厅庆祝新年。
先是丘平从实验室把嘎乐拉出来,然后他们俩去球馆把雷狗拉出来。丘平道:“有事明年再干!今晚吃饭喝酒,醉生梦死,谁都不准回宿舍。”
嘎乐问:“我们跟谁吃饭?”
丘平一笑:“周青组的联谊会,女生主要是留学生,男生……男生不重要,反正都他妈一群狼。”
雷狗:“我不去了。”
嘎乐:“联谊会是哪个年代的遗风?大家不认识,聊不到一起。”
“咱去蹭饭蹭酒,蹭完开溜。对了,别忘了要交换礼物,有什么带什么,不用买什么贵重东西。”
雷狗:“我不去。”
丘平完全忽略他的意愿,眯眼指着他,“尤其是你雷子,回去换件衣服,除了黑色T恤你没别的吗?要不我借你两件。”
“我……”
丘平和嘎乐打断他,异口同声说:“回去换衣服!”
第13章 新年趴
嘎乐进羽毛球队不久,他们仨就走得特别近。这组合在校园也是一时谈资,三人不同系,不同宿舍,甚至主要活动领域都不一样,偌大的校园,偏偏是他们碰到了一起。三个人的生活轨迹也重叠起来。比如此前不知道图书馆的门往哪开的雷狗,偶尔也会出现在阅读室,他在一边画画,嘎乐和丘平帮他做作业。丘平隔三差五会去闷热的体育馆等两人练完球,再一起溜去西门外吃拉面。嘎乐有规律的生活被打乱了,雷狗不爱社交却常被拐去各个饭局,看电影看话剧、帮忙贴海报卖票……没完没了的活动,多姿多彩而实际上没啥用的校园生活。
在2013年的最后一天,三人说好去参加跨年派对。丘平最早到达餐厅,组织者很豪气地包了整个三层,丘平一进去就惊叹道:“我操,这是谁带来的?”
圣诞树下堆放了一圈苹果产品,从笔记本到耳机,一溜儿的银白色。周青眉开眼笑:“经……经管那帮二……二货,包场……还赞助……赞助礼物。”
丘平笑道:“礼貌点儿,别叫二货,叫甲方爸爸。今晚是经管系的土豪买单?”周青快乐地竖起拇指。丘平赞道:“干得好!”
人陆陆续续到场,他们的死党金子满脸红光地进来了,第一眼也“操”了一声:“这都假的吧,背景板吧?”
“真……真的。一会儿抽奖!”
“太他妈豪了!”金子搓搓手,“姑娘们到了吗?”丘平嫌弃道:“擦擦口水吧,再把人给吓回国了。”周青:“太……太特么……猥琐。对了,柏神……柏神姐姐也来!”
丘平和金子吃了一惊,“面子真够大的啊周律!”柏神姐姐是大学传奇人物,在化学楼四面佛的下端,有一棵叶子凋零的柏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些学生考试前会去拜柏树,取“得百分”的好兆头。有次某男把数学系校花原琪儿的照片挂了上去,引起一众宅男争相朝拜,从此大家就叫她柏神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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