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洛安,怎么回去的,记得吗?”姚江歪头勾唇。曲起一条腿,西裤横生纹缕。左臂支在膝上,垂落修长的手掌。
怎么可能不记得。
电视大屏幕投来烁动的光影,雪白冰面上舞蹈着闪闪发光的精灵。
历中行寄希望于这些精灵以胜过魔法的舞姿掩去他耳际还未喝酒就已沾染的红晕。
“那次,还没谢过你。”
两人都看着电视,光落在酒里,酒液入口。
“不谢。”
“这次又欠你了。”
“不欠。”姚江偏过头,视线如飘散的蒲公英,落在他脸上,“你买菜,我做饭,扯平了。”
历中行轻吸鼻子,身旁的人起身,去卧室拿来两条薄毯,一条搭在他腿上,“晚上凉,上回在客厅睡着了,起来头疼。”
“谢谢。”他悄声道。
中国选手出场了。历中行看得到那翩若惊鸿的身影和惊心动魄的跳跃,看得到随跳跃的刃尖飞溅而起的冰渣,却辨不出选手的名字和解说的国语。他出神地看了好久,一口一口喝完手里的半杯酒。诗里写的不错,当真有琥珀光、碎玛瑙,殷殷如血,摧心断肠。
漫长的沉默之后,他放下空杯,眼帘低垂,认真道:“姚江,你要是不喜欢我,还是别对我这么好了。你这么好,我又够不着,偶尔……偶尔我还是,会难过的。”
说罢,他站起来,叠好毯子,轻轻放在沙发上,然后走进客房。
第53章 53 痴儿
53
姚江坐在原地,听冰刀底下琮琮铮铮的丝竹琴曲。兵戈齐举,十面埋伏。
不禁去摸那方方正正的薄毯,绒毛那么细,料子那么软,盖得温热,叠得整齐。即便难受的时候,历中行也不迁怒别的东西。就像他只揍了罪魁祸首,却对所有的误解指责全无愤恨。
不折镆干,不怨飘瓦。
想来如果不是去找到了他,他不会打扰任何人,无论门前的红字还是总得打开的手机,都一并吞咽,独自消化。
不知坐了多久,手机微震。姚江拿起来看了一眼,起身走到客房门口,手抬起来,半天才敲响,低声唤,“中行。”
没有回应。
姚江站了半晌,握住门把试着转动。
锁头“咔”地弹开。
他抓着手机走进去。飘窗的窗帘半拉,茁枝茂叶长长拓进来,被子上都是碎影子。历中行侧身睡着,光线黯淡,描摹出沉实的轮廓。
姚江半蹲下来,垂睫看他。男人闭着眼,皱着眉,无辜极了。
好似睡梦里都有人伤他的心。
姚江看他额上的淤青。
都说君子不立危墙,偏偏每次冲在最前面;明明身手很好,还是动不动就受伤。不是磕了碰了,就是刮了划了。最可恨的是,本人毫不在意。
实在是活得很随便,很粗心。
难怪看上自己。
他蜷着手,不由自主地悬向他前额那块黯淡中的暗色,感到三十五年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这个人面前分崩离析。姚江甚至不确定这一切从何而始,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走到这里。
手的影子覆盖了历中行的脸,鲜明的五官模糊起来。
手腕凝定,鼻息静止,他的手指虚蜷,嗫嚅着,以背面的骨节,轻吻那片额头。
“姚江,现在你还要告诉我,没有恋爱的计划吗?”本应睡着的人开了口,一字一句说。
霎时,他的手一沉,落实了他的罪证。
然而同一时间,历中行在手底下睁开眼。
他不睁眼便罢,一睁眼,满腔的渴慕轰然决堤,浩荡月色尽倾于此。当阳桥头一声吼,竟不是破釜沉舟,而是空门大开,予取予求。
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精,都要在这痴儿眼里现了原形。
姚江将颤动的手指攥进掌心,指甲掐进肉里,机械地移肘,最后将小臂抵在床沿,挺直了背,闭一下眼:
“以前我谈恋爱,总是浅尝辄止,不是非谁不可,也不是万里挑一,时机合适,人也不错,就足够建立关系。
“可是中行……如果和你在一起,我会开始奢求,求不分开,求一辈子。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坚定纯粹,一尘不染。我只是个俗人。你一时错爱跟我好了,时间一久,总会发现真正的同路人。那时,我该如何自处?”
巴尔扎克说,流氓恶棍动过刀子,依然能讲和;情人之间为了一个眼神、一句话,却会终身反目。有些决裂的例子往往难以理解,原因就在于,只要不曾有过毫无芥蒂的情谊,即使心存猜忌也还能相处;过去两个肝胆相照的人,临到眼神言语都要提防的时节,会觉得不堪忍受。
他怎么忍心,和历中行走到那一步。
他向来悲观,他的未来需要预案,任何事,要考虑到最坏的地步,给断臂做假肢,为玉碎制锦盒。从前他自信可以挽救和弥补一切。
除了一件事,除了这个人。
历中行不说话,眼底月色灼人,猛地撑起身吻了他。
这不算是一个吻,只不过唇贴着唇。
这定然是一个吻,只不过唇贴着唇。
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唇分,历中行披着满身树影坐起来。不知月光还是灯光,一片片翻犁着雪白的墙。
姚江张口欲言,吻便又卷土重来。
这一次确凿无疑,柔软的舌长驱直入,不由分说嵌进他的唇齿。
历中行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作弊。
他无法回答姚江的问题,无法预言未来,无法给他任何虚假的安全感,他只能赌,赌对方舍不得,赌火焰可以点燃焰火。
他赌赢了。
那吻像激越的号角,旗锋所指,摧枯拉朽。姚江只听见胸中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沧海夷为平原,桑田拔地而起,燃烧的火焰蒸干一切,理智滋滋化作烟尘被千军万马踏于蹄下。他投降。
近乎噬咬般控住那甘愿自陷的唇舌,托着历中行的臂肘霍然起身,姚江屈腿膝行,将人按在床头的软垫上。
垫板一声闷响,历中行的轻呼还未出口就被堵了回去,口腔中氧气被迅速卷走,高热的软物灵活如蛇,轻舔他的上颚,他眼前一花,脑海白光连闪,水声绵密的纠缠又接踵而至。他抓着人的肩膀,短暂窒息之后,找回了自己粗重的呼吸,竭力回应。
姚江托住他,一手攥着他的腰,半跪在床沿,大腿肌肉紧绷,侵入他双腿之间。历中行原本盘坐的单腿为容纳他而展开,感觉到对方西裤下蛰伏的凶物形状鲜明地烙着自己。
他也硬了,性器隔着布料紧贴姚江大腿。浑身燥热,微抬的眼眸泛起一层莹润水光,耳垂通红,呼吸急促,仍拥着人锲而不舍地吻下去。
舍命奉陪的架势。
“中行……”攻城略地的人鸣金收兵,姚江低眉放了他,又不甘心,衔住下唇再咬一口,而后交颈相拥。在他耳边一出声,嗓子全哑了,鼻息火烫。
历中行低头,双臂微松,额抵在他肩上喘气。
姚江觉得自己可笑。无谓地挣扎这么久,还是跟这世上所有男人一样不能免俗,吃到嘴里就舍不得放。他想了,就嗤笑出声。
“笑什么……”历中行的脊骨又绷起来,紧张地抬头,怕他不认账。
抬到一半,被人轻轻按住后颈,指腹带着噼里啪啦的电流,缓缓摩挲。姚江双唇贴上他的耳廓,声带崩毁似地吐息,接近无声,说,“爱你。”
“别难过,中行……”他吻他的耳朵,雕琢玉石一样碾转厮磨,“喜欢你。”
不反悔。
没有退路,没有保险,他从此刻求永久。
倘若日后粉身碎骨,他认了。
历中行被喊得全身发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裤微隆,姚江修长的手顺着侧腰滑入腹下,经过三角地带,拢住他挺立的性器,五指收起。
“唔!”被握住的刹那,他抿唇闷哼。
他用凡人的葫芦收服了妖精,用一小片水洼接引了月亮,用一口搪瓷碗就盛下江河。不是他神通广大,是妖精收了法力,月亮甘愿坠临,江河溯流向西,是他的心上人,为他上演的一场奇迹。
第54章 54 实话
54
历中行的尾椎早抵到床头,一动不能动,背弓起来,手指徒劳地往后扯着姚江的衬衫,眉骨前额顶在他肩窝短促地喘叫,“姚江,姚……”
姚江神情专注,细细吮舐那片暴露在眼皮底下的侧颈,看他肩后起伏的筋骨。手下抚握那傲人的阴茎,动作灵活细致,拇指指腹捻过圆润的头部、脆弱翕张的小孔。历中行的把柄被人拿捏着,膨大到极致,不争气地阵阵搏动,前液流个不停,很快为那只强有力的手涂满润滑,催其加速。
那只手也不负所望,速度位置力道,处处照顾妥帖。
历中行双颊酡红,胜似醉酒,灼热的呼吸连带着情不自禁的低吟一起往外涌,在姚江肩上和胸前来回撞。
姚江下手更快,揉捋着他,耐不住上了牙,叼住历中行脖颈的皮肉,又不舍得真咬,在吻痕中间磨出一串串红白相间的牙印。
历中行越喘越急,上下左右地拽他衬衫,一条强韧修长的腿动弹不得,另一条带着被子收拢到身前,难耐地小幅屈伸。姚江分神一瞥,看他实在无所适从,勾起嘴角,分出左手揽一把膝弯,让他挂在自己腰胯上。
那条长腿终于找到合契的安放之处,登时着力,下意识将姚江往自己身上绞。饱满的胸肌贴过来时,历中行又有点始料未及的局促。
这么一个小动作,姚江看出来,他没处过下位。
“喜欢吗?”他问。上身贴近,历中行的脑袋就没法儿再抵着他了,姚江继续去碾磨噬咬他觊觎已久的耳朵——就是这里最诚实,不故作镇定,不克制含蓄,每每欢欣鼓舞,对他报以动人颜色。历中行逼他举了白旗,他也得讨回来才好。
耳朵在烧,熟得可以吃掉。主人又不要它了,吞了两声喘息才挪出空回答:“嗯。”
历中行在他手里动胯,被快感迫得皱眉,唇一刻也合不上,“姚江,你……你怎么这么会啊。”
姚江呼吸粗沉,闻言轻笑。这家伙,让他爽还抱怨上了。拇指一撮龟头,历中行立马抱紧他,咬住嘴不再说话。
他要到了。
姚江下巴微微后仰,注视他濒临高潮的模样。历中行满面春情,鼻翼覆满晶亮汗水。那么骄傲自持的人,就这样化成颤巍巍的梅枝,任他攀折。
他便以吻去折。
吻落在眼睛上,扑压睫毛,鼻上薄汗被卷舐而去,最后印上形状美好的唇。舌尖一扣门,牙关即开,姚江宾至如归,受他纵容也迎他缠斗。
姚江用手指描一遍他性器上怒张的经络,拢紧头部,指尖使巧劲儿一拨,历中行溺在他唇舌间,嗓子眼里炸开一簇高声呜咽,挺腰射了他满手。
余韵里,气还没喘匀,就探向姚江从头到尾兀自硬挺的关键部位。
但姚江微微撤身,历中行只堪堪摸到滚烫的柱头,手便落空。
“中行,今天算了。”他又亲昵地碰一碰他的耳垂,温声道,“就这样吧。我去洗澡。”
意料之中,历中行不放他:“为什么?我帮你。”
姚江右手垂在身侧,滴滴答答往地板淌他的东西。单手环着他的肩,挨着他的侧脸说话:“抱歉,中行。心理性延迟射精,我高潮非常难,用手完全不可能。”
历中行一愣。
“你舒服,我高兴,已经很好了,今晚我们只记住好事情,可以吗?”他不疾不徐,诚恳道。
历中行已经消化了他说的话,摇头,看着他:“一起努力试试?插进去能射吗?我……今天我给你上。”
姚江眸子一暗,胯下性器跳动,瞬间更加高昂,把裤子撑得走路都难。他无奈至极:“中行,家里没润滑也没套。”
说完不再给他动摇自己的机会,干脆地从他腿间撤离,见历中行要起身过来,拿干净的左手迅速指了下老早就掉到床边的手机,“陶片修好了,照片在手机里,密码0601。”
这才是他进来原本要告诉历中行的事。
姚江知道这事在对方那儿的分量。果然,历中行停顿,只一迟疑,他便退出客房,拿浴袍进了浴室。
历中行坐在床上哭笑不得,这一手声东击西,姚总真是好算计。传说中金主和渣男都是爽完就跑,这位老板光服务别人,没爽到就跑。
百年不遇的妖精。
他拿过手机,解锁,后知后觉,姚江对他毫不设防。又想起他说曾有过情人,理由是“生理需求”,今日一看,居然不是敷衍搪塞,当时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他也对他讲了实话。
第55章 55 剥竹捧花
55
姚江走出浴室时,历中行就斜倚着门边的墙用他的手机打字,耳朵到颈侧全是他留下的印子。
听到他出来,站直了抬头,目光落到浴袍宽松的领口,一下子飘开,又想起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视线挪回去,笑道:“好性感。”
姚江弯唇走近了,摸摸他的侧颈,说:“客房不是有独卫?”
“不是等浴室,我等你。”历中行按下锁屏,手搭到他腰上,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仿佛带有丰腴的绒毛,像只餍足的大鸮,“刚刚没来得及说。你说得不对。”
姚江挑眉听他说下去。
“你觉得自己是俗人,我尊重。咱们都是普通人。可你说我是一时错爱,我不同意。”历中行神情严肃,“在你眼里,我的感情就这么儿戏,认知水平就这么差?”
姚江忍俊不禁,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嗓音又轻又低,说:“错了。”
怕他嫌态度不端正,再一遍,“说错了。历教授对待感情很认真,眼光很好。”
还是被历中行嫌弃了:“哪有这样拐着弯儿夸自己的。”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姚江想,自己是不是投降得太快太早。
没办法,真舍不得。舍不得他再伤心。
他叹一声,浑身湿暖的水汽未消,都裹住历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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